007号人鱼实验体

第16章 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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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所冰冷的,黑暗的,不带一丝热度的地方。查德被困在这儿,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这一刻爆发了——他天生就不是什么天才,身体也不算健壮,母亲早逝,父亲与他毫不亲近,兄弟们如狼似虎,要将他的血肉全部堆积成他们权利的基石。没有朋友,没有情人,甚至于他看逾生命的人鱼都保护不了。
查德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用处就只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伊恩和米契尔已经开始了一场拉锯战,米契尔紧盯着伊恩的一举一动,伊恩将查德抱在怀里,笨手笨脚的像拥抱着自己易碎的宝贝,它深蓝色的大的吓人的眼睛流露出无措与仓皇,完全不在意另一边的克莱尔,它满心满眼,就只有查德这一个人。
米契尔长相十分英俊,是少年与青年交替时的长相,青涩却又不失成熟,脸上是十分健康的胶原蛋白,金发碧眼,像是故事里的小王子,只是他此刻表情扭曲,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你如果不吃了他们,你就永远只能这样难看,并且生命会加快流逝,伊恩,他既然已经抛弃你了,为什么你依然不能忘了他?”
“难道你要让他再抛弃你一次?”米契尔的眼睛里似乎涌出了泪水,“即便你保护他,他也非死不可!”
伊恩警惕的看着米契尔,只是手腕慢慢收紧,紧到要把查德嵌进自己的血肉里。
“你不吃查德,那好,我问你,那边那条人鱼呢?它霸占了你的主人,抢夺了你的位子,甚至让你几乎失去了第六次异变的能力,你至今都不能说话,甚至变成了这副鬼样子。”米契尔逐渐变得刻薄起来,他诱哄道:“吃了它,吸干它的血,你就更取代它,不仅拥有它的地位,你还能拥有查德。”
伊恩被说动了,它看了看一边好看的如同人类的克莱尔,又通过培养皿的反光看到了丑陋阴暗的自己,它的眼里滴落泪水,抱着查德,慢慢游向了克莱尔。米契尔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微笑。
同类相残,对于人鱼而言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它们天生就是独来独往,更够为了食物与伴侣,对着同类露出尖锐的牙齿,狰狞的面孔,但这仅仅是它们的天性。与善恶对错无关。
伊恩的眼神忽然变得冰冷残酷起来,嫉妒令它头脑发昏,只是它依旧紧紧抱着查德,然后用干枯的鱼尾抬起克莱尔的腰部,将自己嘴唇凑像了克莱尔的胸膛——它要从这里下口,吸干克莱尔那拥有强大异变能力的血液。
牙齿刺破了人鱼那愈合能力强大的皮肤,克莱尔的鲜血源源不断的涌进伊恩的喉咙,伊恩只感觉自己的喉咙开始发烧发热,全身都难受极了,过了五分钟。伊恩拔出了牙齿,克莱尔竟然只是脸色发白,并没有成为鱼干。
“不。”米契尔眯了眯眼睛,“为什么没被吸干,人鱼进行第六次异变的时候会吸干同类的鲜血,难道是因为克莱尔已经是完整的六级异变体了?”
他的话刚刚落音,伊恩的身体就开始发生变化了,就如同之前的五次异变一样,伊恩的身体成为了一个不断膨胀的肉球,在培养皿里翻腾,只是在疼痛难忍的时候依旧舍不得放下怀里的查德,查德的异变,此时也进入了关键时期。
在黑暗中的查德,似乎看见了一股亮光,他跟随着光明的指引前进。觉得一场安稳舒适,感受不到来自身体的痛苦,他的视力从模糊变得清晰。似乎回到了很早以前,他刚刚领到伊恩的时候。
伊恩快活的躺在浴缸里玩水,它天真有神的眼睛盯着查德,似乎在询问他为什么还不过去?查德心中一震,一股酸楚涌上鼻头,他吸了吸鼻子,走了过去。
“今天我们该读什么了?”查德坐在浴缸边的凳子上,嘴角是温柔而迷人的微笑,他手里拿着一本《格林童话》,“我们讲《狗和麻雀》。”
一人一鱼毫无阻隔,直到查德念完最后一句:“麻雀趁机悄悄地飞走,回到自己的巢穴里去了。”
伊恩抬头紧紧的看着他,似乎要把他的面容刻在自己的脑海里,它张了张嘴,以一种奇特的口吻说:“我……我、我很……喜欢……这……这个……故事……”
它还不擅长人类的语言,此刻像个孩子一样牙牙学语。
“你会说话了!”查德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说话了!”
“不是要经过六次异变之后才能说话吗!”查德惊讶极了,他的表情将他的情绪表露无遗。
伊恩茫然地玩弄自己的指甲,有些恐惧地说:“你不……喜欢……吗?”
震惊过后的查德理智回笼,他立马摇头说:“不!怎么可能!太好了伊恩,这回上天给你的奖励,我的孩子,你早就该说话了,你应该像普通的孩子一样长大。天啊!”查德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是这么无能的一个人,无法保护你,不能让你健康快乐的长大。”
这些话伊恩都听得懂,他拉住查德的手,眼神坚定的要将自己的情绪与信念传达过去:“不,查德,你是我的主人,我的父亲,我的伴侣。”这句话它在心中排练过无数次,于是终于能够流利地,结巴都没有一个的说话,如同一次庄重的宣誓。
虽然查德感觉这句话里好像有什么不对。
不过他没有管这样的感觉,他问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如果这不是我的梦……”
伊恩摇摇头:“不是……不是梦……这是、异、异变的……空间。”
他十分艰难的解释,吐词非常用力:“你……最想回到……的时间……要在这里……才能……完成……最后……一步!”
这时候伊恩摇了摇尾巴,毫不掩饰自己的快乐:“我……最后……一次……异变……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查德不是很明白伊恩的话,不过唯一确定的是——他们的精神不知为什么连接在一起,并且两人都进入了所谓的异变。
在明白之后,查德呆在原地,双手开始颤抖,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六级的人鱼为了培养自己的族群,会开始对其它生物的同化异变。当然,这种异变也优先考虑人类,因为人类是与人鱼最接近的存在。只是他如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种丧心病狂,毫无科学根据,令人恐怖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变成一个非人的怪物。查德大脑一片空白,他想起清醒是克莱尔的举动,忽然觉得一阵恶心。他此刻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把仇恨全部加在了克莱尔的头上。
——我为你煞费苦心,救你,培养你。但是你却把我改造成一个怪物,不征求我的意见,就妄想我成为你的同类,成为你的族群,为你卖命?
多么自私,多么可恶,多么……多么令人心碎!
伊恩似乎有些明白查德想法,人鱼天生就是狡诈而具有欺骗性的生物,它睁着自己大而明亮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说:“那条……007号……不是好鱼!是坏鱼!……它欺负你!……对你……不好……伊恩会对……查德……很好很好。”
只是他此刻还没学会怎样像人类一样背后说鱼坏话,于是只能语言贫瘠地挤出这么一句来。
培养皿外的米契尔看着伊恩正在进行异变的身体,觉得快活极了——他从伊恩还是个‘小废物’的时候就待在伊恩身边,所有人都让他放弃这条受了污染,又没多长时间可活的可怜虫。只有他自己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因为他从这个可怜虫的身上,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同样肮脏恶心,无人在意,面对他的只是这个世界的恶意与旁人的白眼。
即便是当着他的面赞美他的人,转过身去也只会冲他的背影啐一口唾沫,在这些人眼里,自己甚至连路边的垃圾都比不上,连令人作呕的资格都没有。
小门又一次被打开了,米契尔握紧手里的枪,转过身去大喊道:“谁!放下你手里的武器,不然子弹可没有长眼睛!”
“别这么紧张。”来人三十多岁,带着一脸不羁的笑容,好不恐惧的走过来,手里提着一袋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他笑了笑,“计划很顺利,你的梦想就快完成了。只是组织决定,不立即处理007号,让我把它带回去。”
他依旧是用了‘it’,在他眼里,这些非人生物,都不能用‘he’。
米契尔不愿意,他没有放下手中的武器,语气不善道:“凭什么?这个计划是我一个人制定一个人实施的,做事的时候组织不帮忙,现在收获成果了,又要来指手画脚了吗!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嘿!”对方摆了摆手,“你把气撒在我身上有什么用?我只是执行组织的安排而已。不过我可以跟你保证,人鱼我回收,至于人,你想杀就杀,反正没有父体,作为改造体也是一个废物。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他们并不关心查德的生死,在人类的死亡面前,人鱼的用处才更加重要,男人笑着说:“我知道你和他有旧日的怨恨,不过,这并不能迁怒这条人鱼,它是宝贵的实验体。”
“有了伊恩,它又算什么东西?”米契尔的表情阴暗到如同一个心理变态,他依旧紧握着手枪,“你别想从我这里带走任何东西,就是空气中的灰尘都不行。”
男人笑了笑:“我早就在组织里看过你的资料,果然是占有欲强到变态的人。”
“我知道你的目标一直都是查德,就别打什么为了科研的幌子里。你运气很好,能够亲手结束自己童年的玩伴,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
米契尔的表情变得诡异起来,他的手开始用力,似乎下一秒就要扣动扳机,他的牙齿不受控制的紧紧咬合在一起,直到他要咬碎的时候才说:“玩伴?我只是他的玩具而已。我只有他一个朋友,为此被仆人们指桑骂槐,说我是个坏良心的拍主人马屁的不要脸的臭小子。但是他走的时候甚至没有告诉我一声,那个时候我正被他的父亲命人关在阁楼里。”
“没人在意我的死活。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不管在什么时候,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活命才是第一要求。狗屁的友情朋友,都是垃圾!”
米契尔似乎回到了那个时候,他的语气里是浓浓的痛苦与恶意:“我没什么良心,我记不住他对我的好。我只知道,在我最痛苦,最祈求他解救我的时候,他离开了这里。根本记不得有一个朋友,因为他而处在垂死边缘。”
男人打断了他的话:“那是你的事,你不如录下来没事放给自己听听?告诉我有什么用?倾诉欲吗?好了,官腔打完了,无论你愿不愿意,这条人鱼我一定要收走。”
“你们这些年轻人,觉得自己看到了一点伤害就要报复回去。”男人这时候已经趁着米契尔的恍惚扣住了米契尔的喉咙,他有一双细小的如同蛇目一样的眼睛,“告诉你个经验吧,只要你见惯了生死,就对仇恨没有感觉了。再强大的仇恨,也会随着生命的流逝而消失。”
男人打晕了米契尔,看着培养皿里的伊恩和查德笑了笑:“我也是最近才明白这个道理的,对吧?查德、格丽华德?”
男人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刀痕,心有余悸地说:“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么会选择这条路呢?大道理谁都会说,做起来多难啊。解决你,所有的爱与仇恨都要离我远去。”
于是他安静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等伊恩变异完成,露出这颗肉球里的查德,好一枪解决掉这个男人的性命。他做好的一切的准备,知道自己今天一定会成功。
大约过了半小时之后,这颗巨大的肉球开始慢慢聚拢,这是伊恩成形的最后阶段,它将变得坚不可摧,战无不胜,变成最强大的杀人兵器,最强生物体。只是没想到,最先睁开眼睛的不是伊恩,而是昏睡在一边的克莱尔,他在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就冲了过去,想要将伊恩怀中的查德抢到了自己的怀里。
克莱尔的手指变得又尖又长,打算直取伊恩的心脏,只是吃掉这可六级异变中的人鱼的心,它的能力将再向上提升一层,它的皮肤将变得如同钢铁般耐于承受与打击,除了核武器,再没什么能威胁他的生命。
“不!克莱尔,你要冷静。”男人在关键时刻发出声音,“如果它死了,我的子弹就会打进你子体的身体里,你的改造将功亏一篑。”
这个人类非常熟悉,克莱尔皱着眉头打量这个一身休闲装的男人,觉得和自己记忆中的某个人十分相似,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蔑地说:“班森……”
他当然记得这个男人,因为正是因为此人,他才有了第一次改造查德的机会,但是他也知道,这个班森是想要查德性命的人。于是克莱尔不动声色地游到培养皿跟前,挡住了异变中伊恩与它怀中的查德。
“哈哈哈哈……”班森大笑起来,“多么令人感动的感情,你是狗吗?要保护自己的主人?”
班森忽然沉下脸来,“他的运气多好,有个有钱到没处花的父亲,有两条人鱼。我知道,他一开始接近我就是可怜我,我什么都没有,又穷又没用。可是那又怎么样?他是个傻子,我说给我买车就给我买车,我说研究人鱼就研究人鱼。他以为我是他的朋友?不,不知道多少年了,我每次做梦,都会梦到我亲手杀死他。”
似乎总有些人,一定要把自己的过往和所思所想说出来——他们的人生总是缺乏观众,想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但是我杀他,并不是因为这些,不是因为我恨他。”班森说,“我很明白我的感觉,我要杀他,是因为我嫉妒他。”
克莱尔的拳头紧握,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护查德,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我嫉妒他。”班森面无表情,“我一无所有,而他拥有一切?凭什么?如果他是个陌生人,那我无话可说,可我们在同一所高中,看同样的书,上同一个老师的课,吃同一个食堂的难吃的猪食。但为什么他能去正规的研究所,而我只能偷偷摸摸地在地下室协同研究?”
“为什么他能拥有一条忠心耿耿的人鱼,而我只能喂食换水?”
“但这一切就要结束了。”班森举起手枪。
克莱尔身后的伊恩已经结束了异变——伊恩是非正常异变,于是他像小时候一样,深红色的头发,深绿色的鱼尾,和如血的眼瞳,诡异而美丽。
查德从他的怀里露出头来。
班森扣动了扳机,子弹飞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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