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天高云阔,山清水碧,天地之间,一骑纵横,倏忽往来。
秋日天高云淡,视野极好,艳阳之下,一匹全身火红的汗血宝马四蹄如飞,尽情驰骋在这广袤富饶的汾河平原上,马上骑士意气风发,昂首挺胸,在猎猎疾风中纵声长啸,背后两杆颇有恶趣味的建宁王李倓的旌旗,便在歌声中,迎着狂风猎猎舞动。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意气高昂的歌声,在内力和风力的带动下,数里皆闻,将紧紧追在后面两百步远的一千多幽州骑兵,气得几乎要吐血。
入娘的,这还唱上了!
“太嚣张了!”
“娘的,一定要追上他,剥皮抽筋!”
“这也太小看我们了,分明是视我们三千先锋如无物啊!”
“入娘的,何止是视我们三千先锋如无物啊,就是四万幽州大军他也没放在眼里,太狂妄了!”
“装比遭雷劈啊!”——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了进来……
其实真要说起来,这建宁王的骑射本事也确实是超一流,让在后面紧追不舍的一千多幽州骑兵无一不扁扁的服。
论骑术,当真是马如龙人如虎,整个就仿佛和胯下战马长在一起也似,就是这些从小生活在马背上的草原汉子,一个个也是自愧不如;论箭法。手上一张不知道是几石的宝弓。随手往后一箭就是一名幽州骑士被射中咽喉、眉心。甚至是从嘴巴进入,从后脑射出,没有一箭走空。
可是即便如此,“建宁王李倓”的这种视他们如无物,对他们深入骨髓的的轻视,还在让这些生性彪悍易怒的草原汉子,完全不能忍啊!
奚奴出身的幽州军前锋大将张孝忠对此也完全不能忍,这建宁王李倓一路以来。已经杀死两三百自己麾下的精锐骑兵了。
他好像从来不会累一样,策马在前面跑,每隔差不多一息半回头一箭必定带走一条性命。
等到把胡禄里的白羽箭都射光了,他就摘下长枪,将全身上下连同战马护得风雨不透,同时放慢马速,引诱后面的幽州骑兵追上,然后杀死数十人后抢走几胡禄羽箭,再次加速向前,再次每隔一息半放一箭。
这感觉。简直就像是在玩一样。
一口气连追了二十多里,张忠孝明显感觉到自己麾下这一千多骑兵一个个的士气都极为低沉。同时又暴跳如雷,心力被大量消耗,要不了多久,就都会疲倦不已,甚至垮掉。
没办法啊,一千多人,被一人一骑这样耍着玩,红果果的挑衅啊,别说他们,就是自己也受不了啊,这让张孝忠一下想到了草原上的独狼与鹿群。
张忠孝是奚奴出身,从小就听过部族里的老人讲独狼是怎么对付鹿群的。一条狼自然没有办法直接进攻拥有上百只鹿的鹿群,鹿也是有脾气并且有战斗力的,不小心就会被鹿角完,萧去病就喊出了第一个数字,张孝忠紧接着大喊:“建宁王,你可不能食言啊……”
“二……三……”萧去病没有回答张孝忠的话,甚至根本没有理会,喊完一之后,在下两秒和下四秒,他便直接喊出了二和三。
这个时候,萧去病已经策马追到张孝忠身后了,他稍微停了一听,长枪扫荡一圈,杀死最近的四人之后,枪尖就直接搁在张孝忠的肩头上了:“四……”
张孝忠立即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来不及思考就一勒战马,大声喊道:“勒马减速,我等愿降!”
仅剩下的七百多人立刻勒马加速,准备下马投降,这时萧去病已经策马冲到了他们的最前面,他猛地一扯缰绳,小红马一下横在道路上,前蹄腾空人立而起,马上的萧去病长枪往左面一指,大喝道:“五!”
七百幽州叛军骑兵同时下马,跪在了地上,叩头不止:“我等愿降,我等愿降!”
小红马两只前蹄重重落地,萧去病嘴角带起一抹冷笑,开心起来:“好的很,那你们现在就是本王的手下了,本王说到做到,只要投降,就能免死。
若是差事做的好的,不但能吃好的,穿好的,住最好的房子,娶最漂亮的小娘子,就是以后成为大将军也不是不可能。”
好比驯狼,首先要做的一定是将对方狠狠打趴下。然后诱之以利。驯狼是食物。驯这些反复无常的幽州叛军,用的就是各种好处,俗称画大饼。
萧去病让张忠孝翻译一遍,一众之前还惶恐不已幽州叛军立刻就眼中放出贪婪的光,萧去病亲眼看到,个别幽州兵脸上竟然不自觉露出残忍的笑意和一副“就这样”“这也太轻松了”的表情。
萧去病语调一寒,声音冰冷:“然,要做本王的手下。就必须遵守本王的规矩,若是再有异心,再想着草原上那一套叛附不定反复无常,一有发现这些苗头,即刻处死!
本王的规矩有很多,怕你们记不住,先说三点。其一,一切行动听指挥,这个指挥自然是本王、天策府、还有本王指派给你们的长官的指挥;其二,遵守大唐的律法。不许伤害大唐的百姓,不许抢占百姓的财物。更加不许杀人和劫掠;其三,上面说的,若有违犯一丝半点,绝不姑息手软,立即处死!你们要互相监督,揭发有功,隐匿者被发现当做同罪,一起处死!”
翻译过后,七百多人全都唯唯若若,战战兢兢,与他们之前的那种野蛮凶狠,残暴残忍简直判若云泥,个别会说大唐话又情绪激动的更是声泪俱下的当场诅咒发誓。
但萧去病自然不会相信他们。
萧去病继续道:“话又说回来,你们之前犯了那样的死罪,大唐待你们不薄,你们却跟着安禄山那杂种胡造反,杀了那么多唐军将士,残杀那么多手无寸铁的大唐百姓,烧杀抢掠,歼银掳掠,无恶不作,总不能最后打不赢了,说一句投降,之前做过的恶事就一笔勾销吧?
你们说,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张孝忠面色苍白,一下汗透重衣,他声音颤抖地道:“建宁王,我们已经知罪了,只求建宁王饶我们一命,给我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今生今世,我等一定对建宁王肝脑涂地,效之以死!”
萧去病冷哼一声:“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吗?”
一通翻译过后,不管真情实意还是虚以委蛇也好,七百多幽州叛军全都声色俱厉大哭起来,表示一定改过自新,将功赎罪。
信他们才有鬼,萧去病咬牙切齿道:“说的没错,你们每个人都是罪人,全都罪大恶极,全都应该千刀万剐,下十八层地狱!”
萧去病明显闻到了骚哄哄的气味,显然有人吓得夹不住尿了,想反抗又不敢,跪在地上只是筛糠一样发抖,还有的就偷偷想往横刀上面摸,但又不敢。
萧去病冷冷的声音继续传来:“所以,你们现在别想本王会把你们当一个人对待,更别想受到优待,四海商社、天策府有钱有粮、有酒有肉,但不是给你们这些罪人的!
你们只有在赎罪以后,你们在本王的眼中,在天策府的眼中,在大唐百姓的眼中,才算是一个人,你们才有资格获得本王说的那些,好吃的好喝的,好房子,还有数不清的钱。
你们赎罪的方法有很多,首先就是要真正认识到了你们深重的罪孽,认罪,反省这是第一步,到时候本王会把你们关在集~中~营,派训导官给你们……
……这就是本王允许你们投降的条件,有没有谁觉得接受不了的,本王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站出来,本王现在就放你们走!”
仿佛一道惊雷劈在张孝忠的心头,跪在地上的张孝忠再次忍不住浑身打颤,冷汗再次不要命的冒了出来,这建宁王小小年纪,操弄人心的手段,让他不寒而栗。张孝忠心里只在祈祷,不要上当,不要上当。
然而那七百多人听不到他的祈祷,真的就有一百来号人站了起来,表示自己崇尚自由快活,不能接受如此苛刻的投降条件。
然后萧去病就笑了,和颜悦色地命令他们他解下兵器盔甲站到一边,然后扬了扬手让剩下的五百多人起来,开心道:“好了,还记得本王说过的规矩吗,第一条是什么?”
张忠孝声音颤抖道:“一切行动听指挥,重点就是要听建宁王的指挥。”
十几个会说唐音的也这样回答:“一切行动听指挥,重点就是要听建宁王的指挥。”
萧去病更开心了,笑着道:“那本王在说这些规矩之前,还说过什么?”
张忠孝恭谨道:“不得再有异心,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反复无常,一有发现这些苗头,即刻处死!”
一百来号人当中的能听懂唐音的人立刻就慌了,哆嗦着再次跪下来摇头乞降,但萧去病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只是盯着张孝忠和他身后五百多人,冷冷道:“那就听本王的指挥,把这些到现在还心生异心的,都杀了吧。”
张孝忠把话翻译完毕,那边一百多人自然是各种求饶,而这边五百多人,在沉默和眼神交流两三息之后……抽出了腰间的横刀。
……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距离之前发生战斗那座石桥不远的汾州城,城墙上满满的守城团结兵(由州刺史征发并统领的半农半兵的乡兵),便在两名天策内卫的带领下出城抓捕了两三百幽州兵,打扫完战场之后,目瞪口呆地看着“建宁王李倓”一个人押着五百多骑幽州兵,来到城门口叫门。
在萧去病出示金鱼符和圣旨之后,守城的太守(就是刺史,唐朝州郡、刺史和太守总是变来变去)这才带着团结兵打开大门,将这五百多在城门外就解除武装的幽州兵引入城池,并安排专门的地方和专门的人将他们看押起来。
然后便在一群人惶恐,害怕,忧心不已,夕阳西下的时候,萧去病来到了关押他们的军营,找到张孝忠:“走嘛,赎罪立功的机会来了,本王需要八十骑跟着本王一起夜袭幽州叛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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