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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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袖子夸张地扇着风,他这么一咋呼,绷着脸的贺迟也缓了脸色。
张经理赶紧应着声溜了出去,顾意冬就接口问“你家出什么事了”
孙豫也同时开口问“怎么你弟的事儿还没解决掉呢”一边又回答顾意冬,“你前些天出差了不知道这个段子,他弟跟一女的陷入热恋要结婚。”
“解决别逗了,现在他都快把我给解决了”钟远眉毛挑得老高,口气夸张,看来气得不轻,“昨天竟然拿了户口本说要去结婚,我妈在家哭天抢地的也没用。那小子这回是铁了心我从小到大就没见他的主意这么正过我真是不明白,你说他这几年跟着咱哥儿几个在外边开眼界也不少了,怎么就被这么个女的给整得五迷三道的真不知道是哪路的妖精。妈的”噼里叭啦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地说下来,可见心里怨气憋了不少有待发泄。
贺迟翘起嘴角,那笑容全不同之前,将他整个人抹上了些森冷的气息,“结婚不错啊,这年头肯结婚的男的不多了。你弟原来看着也是一玩家啊,这转眼变成女人们口中的痴情好男人了,为社会做贡献啊前儿个,我妹还说咱们这伙人没一个好人的,这回出了个痴情浪子,可给咱们拉拉平均值了”
顾意冬没理他话里的刺,淡淡地问“怎么着,那女的不行这么下去是不是要跟家里决裂了”顾意冬本来很少干涉其他人的私事,可是钟家不一样,钟远口中那个“哭天抢地”的钟母,正是他的亲姨妈。
钟远郁闷的灌口酒,“痴情我看他是中了邪了这才几天的工夫我们连这女的什么来路都还没查清呢,这就非她不娶了可不要决裂么,我爸我妈天天挂嘴边上说要跟他断绝关系,但这不是狠不下心么我这都快变成街道主任了,天天两头的劝啊。那浑小子可好,一点儿也不怵,这普天下眼里是除了那女的没别人了你说这乔落够能的啊仨月就把我弟给终结了”
顾意冬猛地一震,手里的茶杯都没端住,一倾之下,洒了一桌子,一旁的服务员赶紧上前,他也顾不得,迅速地看向一脸玩味的贺迟,那神色夹杂着惊疑和狠戾。顾意冬几乎从未有过这样的表情,连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贺迟恐怕这都是头一回见,可此时贺迟却恍若未见侧着头满不在乎地把玩着酒杯。
孙豫也一愣“乔落哎,这名字挺特殊的,是不是高高瘦瘦挺有气质的一个女孩”
钟远皱皱眉“对,差不多那样,能有快一米七吧,挺瘦的。我远远看过两回,一笑起来挺特别的,你认识”
孙豫又问“做金融的”
“对,金融业的,我刚查的,在阳启基金,哎是意冬的一个子公司嘛”
顾意冬没说话,只是狠狠地瞪着贺迟,整张脸绷得死死的,几乎都能看到额头上突突跳的青筋,好在屋里光线并不亮,他又坐得靠后,所以并没有人发现他的异常。
孙豫不明就里也跟着看向贺迟,忽然一拍大腿,指着贺迟“乔落是我一铁瓷的前女友啊”
钟远一听“真的前女友怎么分的手”
孙豫神色怪异“因为我那兄弟要结婚,她不干,就分了。我那兄弟还因此相当郁闷了一段时间。”
“啊什么时候的事”
“没多久,就去年。”
钟远有点呆愣“那是说,这次我们都白折腾了这女的不结婚”
贺迟懒洋洋地敲敲雪茄刀,终于开了口,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悬。”
孙豫追问“什么悬是结还是不结”
钟远烦躁地抓头“你问他他怎么知道”
孙豫倾身“贺子你就别装了啊,这节骨眼,满足一下兄弟们我说了啊贺子,曾经跟她有过一段。”
“啊”
孙豫还嫌不够似的,摇头晃脑地伸出三只手指“三年哪“
钟远傻眼“啊三年什么时候的事啊从来没听说你跟一个女的这么久的弟兄啊,我亲兄弟的一辈子啊,快把你知道的说说,什么样人啊哪个路子来的要什么啊”
贺迟点上雪茄,眯起眼睛,狠狠吸一口“六七年前我还在美国的时候。三年,一年一千万。”
“什么,什么意思”钟远这回是彻底呆了。
孙豫皱眉“你虽然一向阔绰,六七年前这对你算是一笔大数目啊。为这么一女的值么”
贺迟吐出一口烟,烟雾弥漫开来,看不清神色,语气也是平铺直叙没有任何起伏“当初也有点逞能了,她之前的那个金主给她一年五百万,我说我给你翻一倍,你跟我。”
“包养”钟远终于找到自己的舌头。
贺迟没说话,耸耸肩,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
“你是说包养这个乔落是这路货色天哪我们钟家这是造什么孽了真是看不出来啊看上去挺清秀一女孩啊”钟远跳脚,在屋子里团团转。
孙豫疑惑“之前跟我哥们儿那会儿你没说啊”他见过那女孩,淡淡的疏朗样子,怎么也不能跟二奶、拜金女这样的字眼联系起来。
“因为之前她一定不会嫁。”
钟远跳过来“可是胃口这么大,没道理看上我弟啊,难道年老色衰要找个靠山可是这样的不是找个富商更好”
贺迟语气有些烦躁“三年后她跟我提的分手,我给她加到两千万一年,她不干。”
“你是说她把你甩了”孙豫脸有点扭曲,要知道贺大公子从来没在女人堆里有过败绩,或者说,从未见他为任何一个女人皱过一下眉头用过一点心。
“对,把我甩了。她,乔落,为了一个落魄得连饭都吃不饱的穷搞音乐的,头也不回地走了。”贺迟耸耸肩,笑了起来。
钟远两眼发直“我怎么越听越乱了她到底是求财还是不求财啊”
“总而言之,你弟弟很危险。别人我不敢说,如果是你弟,”贺迟若有深意地看向一直脸色阴冷得像要滴下水的顾意冬,“那这个婚很有可能真的结了。”
第二章 乔落不乔落
周五起来的时候天气很好。乔落刚起床的半个小时反应要比平时慢半拍。此时她站在洗手间对着牙膏出神。
记忆中有个人总是喜欢在这个时候作弄她,拨她的耳朵拉她的头发打她的屁股,她总是反应不过来,先转头呆呆地看着那个人,然后才想起来反击,而那人早就大笑着跑远,一边喊“呆落落落落呆”连着念像是绕口令。然后她就很懊恼地撅着嘴鼓着腮帮子想倒回床里去,这时那人就会很快地跑回来一把捞住她马上就要陷到床里的身子“呆落落,你不能再睡了,八小时睡眠才是最长寿的,你乖,阿嬷领你去洗脸。”她就会笑,然后乖乖地倚着他让他领到浴室,看他给自己挤牙膏调水温。
不对她一定记错了,她那个时候应该是不会笑的吧。那个时候哪个时候那个人是谁
乔落对着镜子笑笑,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脸自然真诚,她似乎是有一段日子是不会笑的。所以后来再次学习笑的时候,脸部肌肉总是僵硬得像是打了肉毒杆菌。
低头拧开水龙头,这个时候她又变成了面无表情。很多人面无表情的时候会变成一张臭脸或是显得萧索,但可能是她之前的人生过于顺利风光,所以一正一负之后,如今她面无表情就是真真正正的没有表情看不出一丁点情绪的端倪。
脑壳中不期然又回想起那个男子爽朗畅快的笑声,像今天的天气一样没有一丝阴霾。乔落按按额角,她交过的男朋友太多了,记不清是谁很正常吧况且,她最痛恨回忆了,过去就过去了,她从来不去想,即使勉强想起也难免会出现些张冠李戴的事情吧
九点半的时候,乔落像往常一样准时到了延希特殊儿童福利院。她是这里的义工。回国后,乔落每月会固定一个周五的上午来这里给小朋友上几个小时的课,周末她如果有时间也会过来帮忙。有时候是画画,有时候是弹琴,有时候是英文,一般她都看小朋友的意愿。
今天阳光很好,小朋友都坐不住,所以乔落干脆将电子琴迁到草地上领大家一起唱歌。小朋友都很喜欢他们美丽活泼的乔老师,每次乔老师的课他们都很认真听话,刘副院长常说“虽然他们都有些各种各样的障碍,但他们分得清谁是真心对他们好。”
乔落也每每在跟孩子们接触时,看着他们纯然信任的眼神时,才觉得自己还活着,还被需要着,才觉得自己是乔落,或者说,还是乔落。
中午的时候她跟福利院的刘副院长一起在食堂吃饭。她们可以说是老交情了,刘副院长之于乔落如今很像是半个母亲。有时乔落也会挠挠头问自己,这样雷打不动的坚持每周来这里一上午,究竟是为了见孩子们还是为了见刘副院长呢
乔落跟刘副院长认识超过十年了,当初自己还是个高中的学生,刘副院长也只是这里一名普通的老师。那年她随着学校来献爱心,被所见所闻深深触动。接下来的三年多直至她去美国,她一有时间就会来这里帮忙,还跑遍了北京大大小小各种儿童福利院,并在学校里面多次宣传希望同学伸出手献爱心,呼吁大家关注这些孩子们。她周围的人全都在她的压力下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更因为频繁地出入北京“希望工程”的办公室,她跟里面大大小小的工作人员都混到熟识。呵,那个时候啊,她人生顺遂得容不下一丝一毫的伤感,很有一股视天下为己任的精神头。
那个时候,她的父亲也是那样慈爱并骄傲地看着她,摸着她的头发说“我的落落,有种民主运动时有志青年的气节呢。”她并不明白,乔父又说,“你知道当年那些提出先进运动的青年都是些什么人么他们无一不是出身良好,没有生存困苦的难题,在优越的环境中长大。他们不需要考虑耕种和天灾,不需要考虑漏雨的屋檐和残破的铺盖,他们思考的是更形而上学的东西,他们考虑精神,考虑人权,考虑博爱。”
说到这里乔父又笑了“爸爸年轻的时候没有考虑这些问题的台阶,我的落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爸爸为你骄傲”她依旧懵懂,她不太了解这些因果。她只知道看到那些被遗弃的孤儿,那些生来就带残障的孩子们,那些一出生就注定不能吃饱穿暖的孩子们,她就真心实意的心痛,想要给予关怀。
想来有趣,她当年曾经多次因此受到表彰,也多次有亲属激动地握着她的手热泪盈眶,院长拍着她的肩说着感谢的话,甚至她的名字出现在报纸上作为年轻学生的模范典型她一度觉得自己真像一个光荣的战士。
后来她才明白,这些关注更多的源自她的姓氏,也许那些感激赞叹是真的,可是究竟是因为她成为了那个跨越阶级的人所以使感激翻倍,还是这一切干脆就是做给她头上的那个姓氏看的呢其实,这些她已经不会去想,也从来不曾在意过。况且她如今已离那个阶级很远很远了,不会再有人觉得她纡尊降贵,不会再有人觉得她的良心格外值钱,她反而能做得更加用心更加坦然。
其实,她觉得是她更感激一些。
这些孩子们并不知道,当她所有深爱的人都离开,所有相信的人都背叛,当她躺在异乡的病床上对生命失去渴望的时候,是那封掷在她身上的厚厚的信,那封用孩子们歪斜稚嫩的字体或写或画的表达着对他们落落天使的思念和信任的信,让她重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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