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汝不识丁

分节阅读_11

陶墨身体僵住,一点点地回身,不安地看着他。
“我记得佟姑娘的尸首已经验过了。”顾射道,“为何还要再验”
陶墨道“今早有人为佟姑娘击鼓喊冤。我想,或许有疏漏之处。正如金师爷所说,这世上知道真相的,只有佟姑娘自己而已。”
顾射道“是金师爷指点你去二度验尸”
陶墨点头。
“既然如此,我便跟你走一趟。”顾射起身。
顾小甲急道“公子不可去公子千金之体怎能去做这样这样污秽之事”
“污秽”顾射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顾小甲垂头,“是我失言。”
“走吧。”顾射向陶墨示意。
陶墨喜不自胜,就差没有手舞足蹈。
由于陶墨是两条腿跑到顾府的,所以去佟府只要坐顾射的马车。
上了马车,陶墨才知顾射平日里是什么享受。
狐毛毯,貂毛垫,碧玉枕头,紫金暖炉。车中黄花梨小茶几连着车厢,一套白玉茶具稳稳地放在上面,任由马车行走,一晃不晃。
陶墨好奇道“它们怎么不动”
顾射慢吞吞地泡着茶,“慈石。”
陶墨瞪大眼睛,“难道是镶嵌在桌子里”
顾射将其中一只茶杯放在他面前,“你准备如何破此案”
陶墨低声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顾射侧头,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也好。”
到了佟府,顾小甲前去投拜帖。
门房却道“今日小姐出殡,老爷夫人都去了。”
马车被猛地打开,陶墨从车上跳下来,急道“去了多久”
门房道“天未亮就走了。”
陶墨又爬回车上,对顾小甲挥手道“我们快追。”
顾小甲吃惊道“追什么”
陶墨道“万一下葬,就不能验尸了。”
顾小甲跺脚,“出殡就已经钉了棺,哪里还能验尸”
门房听他们对答,更为吃惊,“怎的又要验尸”
陶墨道“且不说这些,快说他们去哪里下葬”
门房垂头,“小人不知。”
陶墨瘫坐在车上,捧着脑袋道“这可如何是好”
顾射道“不如喝茶”
陶墨抬头,正好迎上顾射那双黑白分明的明眸,心神荡漾,只觉一身焦躁懊恼都随之散去,眼里心里只有他看向自己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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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名师高徒七
陶墨没开成棺,十分懊恼。
老陶知道前因后果,却暗暗谢天谢地。开棺验尸不是小事,尤其是已经下了葬,陶墨手中又无切实证据,若真闹出事来,只怕不但热闹一锤先生,还要赔上头上官帽。
他见陶墨心情郁卒,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道“崔典史已经派人查到那击鼓男子的身份了。”
陶墨眼睛一亮,“谁”
“那男子名唤蔡丰源,是邻县的一名书生。”
陶墨道“他认得佟姑娘”
老陶踌躇了下道“理应不认得。”但是偏偏认得了。
陶墨皱眉道“那他们是如何认得的”
老陶道“少爷可以让崔典史派人将他请过来,说明前因后果。”那蔡丰源既然敢击鼓上堂,想必已有了交代的觉悟。
“不妥。”陶墨道,“还是我亲自去问的好。”
老陶见他说走就走,忙道“少爷还是先换身衣服吧。”
陶墨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穿着官袍,懊恼道“啊,我竟然穿了这一身去见顾射。”
老陶心想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佯作惊讶道“少爷去见了顾射”
每次老陶提起顾射,陶墨都有些羞愧,垂头道“我想请他与我一同开棺的。”
老陶道“那顾公子是文人,怎会验尸”
陶墨道“可是他随我去了。”
老陶愣了下,对顾射的心思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或许顾公子关心佟姑娘的死因。不过他到底是一锤先生的高徒,少爷与他还是莫要太亲近得好。”
陶墨疑惑道“他既是一锤先生的高徒,我理应亲近才是,为何反倒不能亲近”
老陶别有深意道“我怕少爷的亲近并非顾公子所愿。”
陶墨的脸刷得红了,“我去换衣服。”
老陶看着他匆匆忙忙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为何最近断袖之风如此盛行呢
陶墨换了衣衫,找了名衙役领路,带着郝果子匆匆赶去蔡丰源下榻的客栈。
客栈有些陈旧,虽是正午时分,也没几个客人在座。
掌柜见衙役进门,慌忙出迎道“官爷,不知有何吩咐”
衙役道“那蔡丰源可是住在你处”
掌柜早听闻那蔡丰源清晨鸣冤之事,忙不迭地点头道“是是,他住在二楼左手第三间,与他一道的还有一个书生,听蔡丰源唤他卞兄。”
衙役点头道“他此刻可在房中”
“自早上回来,便不曾出门。”掌柜说着,眼睛偷偷瞄了眼站在衙役身后的陶墨一眼。
陶墨回以微笑。
掌柜一惊,道“这位可是县太爷大人”
郝果子跳出来道“正是陶大人。”
掌柜惊得要叩首,却被陶墨扶住,“又不是公堂,不必如此。”
掌柜道“小的领县太爷上楼吧。”
陶墨道“有劳。”
等他们上楼,堂中才有陆陆续续的议论声。
“嘿,这个官老爷看上去挺温和。”
“表面而已。通常刚上任的都是龟孙子,等站稳脚跟了,哼哼,那可比虎大王还大爷呢。”
“我看着不像啊。”
“以前那几任看着也不像啊。”
“唉。不过也不用担心,我们这里是谈阳县,只有横着出去的官和横着走的讼师。”
“哈哈。说的也是。”
楼下的议论陶墨却是没听到,他正看着面前的门从里打开,那个公堂青年从一脸惊讶化作冷笑,“县太爷真是好鼻子,这么老远都闻过来了。”
陶墨道“我能进去坐坐吗”
“若我不肯,只怕就要被你提到牢里头坐坐了吧。”蔡丰源侧身让路。
郝果子皱眉道“你说话怎么夹棍带棒的”
陶墨转身对衙役道“有劳带路,你先回去吧。”
衙役告退。
陶墨迈进房间。
客房与客栈大堂一样,也有几分陈旧。唯一一扇窗户塞着布条,想是用来堵风。掌柜口中的卞兄并不在房内,只有蔡丰源大咧咧地坐在桌前,看也不看他。
郝果子看得怒从心起,“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待客之道”
蔡丰源道“不请自来也是客么”
陶墨问道“可否请我坐下。”
蔡丰源撇头,“爱坐不坐。”
陶墨慢吞吞地坐了,顺便将旁边的椅子挪到郝果子面前,让他也坐下。
“我来这里是为了佟姑娘的案子。”他开门见山道。
蔡丰源睨着他,“不知陶大人愿出多少封口费呢”
陶墨愣了愣道“封口费”
蔡丰源嗤笑道“还是大人想一个子儿都不付,直接威胁一通,将我赶出谈阳去”
陶墨安抚他道“你放心,只要你不曾作恶,我绝不会将你赶出去的。”
蔡丰源勃然大怒,拍桌站起道“好个恶人先告状怪不得你能获得一锤先生夫妇的信赖,原是如此奸诈狡猾。”
陶墨被他骂得一头雾水,呆道“告状的不是你吗”
“没错我会告。不但要在谈阳县揭发你,还要去州府告,去刑部告,去大理寺告”蔡丰源突地落下泪来,“不告你,如何抚慰英红在天之灵”
陶墨看得懵了。
郝果子总算听懂了,“你血口喷人。我家少爷连那佟姑娘的面都不曾见过,如何逼死她”
“见面”蔡丰源形若癫狂,似哭还笑,“我与英红两情相悦,早已生死互许,今生今世非对方不娶不嫁。我们约定,只要等我中了举人有了功名,就去佟府提亲,谁知,谁知她竟等不及我,就这样去了。”
郝果子道“那佟姑娘都二十了,你怎的还没中”
蔡丰源哭声顿时一歇,苍白发青的面色中隐隐透露出红晕来。
郝果子看得有趣,“莫不是你屡试不中,平白蹉跎了人家姑娘的岁月,才害得她一时想不开自缢了吧”
“胡说”蔡丰源气得耳根脖子都发起红来,“若非佟府和县官联手相逼,她又怎会出此下策”
郝果子戏谑之色一收,也气得面色发红,“我说了我家少爷根本没见过佟姑娘,更不会娶那什么佟姑娘。你听不懂么”
蔡丰源道“如今英红香消玉殒,你自然怎么说都可以了。”
郝果子脱口道“我家少爷只好男风,怎会看上那佟姑娘”
房内顿时静了。
陶墨尴尬得无地自容。
蔡丰源好半晌才讷讷道“你有何凭证”
郝果子气得只咬牙,“这种事如何要凭证难道要我家少爷剥光你的衣服,将你压在床上才肯信吗”
蔡丰源仿佛被正面揍了一拳,面上一阵青一阵白。
陶墨脸红得几乎滴血,“别说了。”
郝果子自知失言,小声嘀咕道“明明是他欺人太甚。”
陶墨道“我们还是关心佟姑娘的死因吧。”
郝果子道“还用问吗肯定是那佟姑娘等来等去都等不得他高中,所以觉得此生无望,想不开就自尽了。”
蔡丰源抿着嘴唇,脸色十分难看。
陶墨温声道“蔡公子请坐,究竟真相如何还请蔡公子一一道来。”
蔡丰源知他不可能娶佟英红之后,心中对他的恶感尽去,见他相貌虽不出众,但双眸清澈,神情从容,不由生出几分亲近之心,缓缓落座道“我与英红是在观音庙认识的,我们一见钟情,却苦无机会相谈。谁知天见可怜,其后我初一十五去观音庙送抄好的佛经,都可见到她,一来二去,我们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我记得那一日,外头下着蒙蒙细雨,我们坐在两条凳子上,心里却异常平静。后来,初一十五就成了我们每月两次的相会之期。我知道佟家在谈阳县是大户,所以我们约定,等我高中状元,一定三书六礼风风光光地迎娶她过门,谁知,谁知”
郝果子忍不住问道“你们认识了几年”
蔡丰源嘴唇一抖,“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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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名师高徒八
郝果子无语。
佟姑娘果真是痴情人,竟然就这样硬生生地被蹉跎了五年岁月。怪不得城中传言她泼辣凶悍,想必是为了守住与蔡丰源的约定。只是这个蔡丰源未免也太不争气。
蔡丰源道“此次乡试,我有十足把握,定能中举。届时上京赴考,金榜题名,光宗耀祖,才好开口向佟府提亲。”
陶墨疑惑道“这是佟老爷佟夫人的要求”
蔡丰源道“他们虽未亲口说,但佟府是大户人家,我若身无长物,他们又怎会看得起我自然要出人头地之后才能言及此事。”
郝果子道“这敢情好。如今佟姑娘一死,你爱考几年考几年,爱考多久考多久。大不了高中之后向佟府提冥婚,也算全了佟姑娘一生的念想。”
蔡丰源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须臾才哀泣道“我怎知,怎知她会如此。定然是她父母冥顽不灵,强迫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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