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惊鸿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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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眼看着这局势,情知多说无益,只是淡淡看向他们 “不知几位可否客我先把这伤处处理一下”
“王妃联明绝顶只怕处理估口是假,拉延时间是真,我们尚且放你一条生路,你竟是要留下我们的性命了么”
我看着臻珠面上的冷嘲与恨意,当下不再多说,若非她妹妹对董铭的话言听计从,她就算一到杀了我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任由他们带我迂回反夏的绕行良久,终于在一处极隐蔽的地方触动机关,推开了一扇岩门。
那密室藏得极深,一椎门而入寒气逼人。
我安静的任由他们用柱子牢牢束缚住我的手脚既然挣扎反抗无用,我断不能让人看了我的狼狈和笑话,也可以多保留一分气力应对未知。
麻绳深深的勒紧皮肤之中,隐隐作痛,臻球臻玉两姐妹先出去了,我轻轻叹了口气,对着那两个守卫开口道“不知道两位大哥能否找些卸寒之物给我,这样冷的天,房间里也没有火炉,我只怕会撑不下去。”
那两个守卫面带恻隐之色,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得臻殊在门外厉声道“你们还不出来,别忘了,就是她的好夫君将最们通到这个地步的”
那两上对视一眼,终是飞快的解下各自身上的外袍披在我肩上,然后猛然转头大步出了门。
我听着密室的门重重关上,然后是暗格归位的声音,一室黑暗。
我并不怀疑,南承曜必能夺下这邶城甚至不怀疑,他一定可以找到我。
只是我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他。
我自己身上的衣裳单薄,即便是加了那两个守卫的外袍,在这个天寒地冻的地方,亦是起不了多少作用,失了血的身子尤其畏冷,不多一会,身体已经僵冷麻木得失去了知觉。
这间暗室没有窗户,我困在其中,根本不知道时间变化,一分一秒却像一生一世那样长。
我竭力让自己保持神智的清醒,因为我知道在这样滴水点冰的寒冷天气里,一旦睡了,便有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满室黑暗之中我强迫自己一遍遍记诵看过了诗书典籍,想从前每个开心的时刻,想我经历过的每一个生活片段。
十三岁之前的记忆,是旁人给我的,官宦世家,深宅大院,锦衣玉食,娇贵无比的生长。
十三岁之后的近六年岁月,我却仿佛活了从前的一辈子。
坠崖,让我遇见了苏修缅,他轻轻一唤,那一声“清儿”,开启了我全新的人生。
那医谷中,红尘之外,戈壁沙漠之上,山林水泽之间,三年的时间很矩,记忆却是如此绵延悠长。
直至家人找到了我,他亲自送我出谷,最后一瞥,是他绝情而去的背影,一次也未曾回头。
后来回到相府,生活温宁安适虽与族中诸人都有着无可避免的隔阂,却也能寻到真实的温暖
我想起了那些与潋在一起策马对饮的时日,想起了他的剑舞,想起了我的琴音。
再后来,便是大婚,那一室空荡荡的红,那一对垂泪到天明的龙凤烛,从未刻意记着,到了如今,却发觉,自己也从未忘记。
然后便是“枫林晚”中的第一次相遇他穿着暗红色的衣袍,一步步走到我的面前,俊美得有如神抵的面容上,带着一抹谩不经心的淡漠笑意,眸光,却冷如寒星。
我想起了庆和宫中他唇边意兴蛊然的弧度。
到了中秋赏月宴,一曲“惊鸿”毕,那双幽黑暗遂的眼中,深不见底,有晦暗光影,如流星,一闪而逝。
然后便是夜深人静时候的上药裹伤,倾天居内与太子斗智周旋,我看到了他的忍耐与野心,也见识了他的心机与狠绝。
同样还是那一曲“惊鸿”,他第一次留宿在我归墨阁内,缠绵悱恻,缱绻轻怜,却原来只是为了一个相似的影子。
然后,然后便是他立于“盗骊轻骢”上的身影,白羽铠甲,号令三军,纵然早如他的卓绝出众,可那样的盖世风姿,却仍是给我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当第一屡光亮穿进这满室黑暗,亦是穿进我昏昏沉沈的意识时,我努力的想要睁开眼却在恍然中,着刭一个白羽铠甲的身影,逆光而站,颠倒了时空,凌乱了记忆,现实与梦境错综复杂的交织在一起,不变的,只有那人的风神气度,傲然于天地之间。
手上的绳索被解开,我整个人被拥入一个温热的胸膛,他抱着我的手臂那样的紧,紧到略微颤抖。
我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渐渐感到心安,然后疲惫困倦便如潮水,霎时袭来。
正想放任自己陷入昏睡,却忽然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传令,董府上下一个不留。”
他是抱着我背对着门外一众将军下达的命令,自始至终没有回头,也没有稍微改变姿势,只是声音寒漠,宇宇千钧,不留半点转换余地。
我听得他的属下一怔之后,却是无人敢上前劝阻,纷纷应声去了。
心下一惊,奋力的张口唤他“殿下别”
他抱着我,依旧定定不动。
我越发的急,想要阻止他,可是却浑身无力,嗓子亦是声涩沙哑,只能勉强发出几个音来“留着太子牵制”
董府上下百余人命,他们中有大多是与我一路前来漠北,日夜同行,对我与疏影多加照顾的质朴男儿又有太多本是无辜。
我以为晓之以厉害局势或许能救下他们毕竟要扳倒东官,这是可以大做的文章,而活人远比死人有用得多以南承耀的心机,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然而他却只是抱着我站了起来,伸出一手轻柔的覆上我的眼睛“我说过,他敢伤你半根头发,我便要他董氏一门九族灭尽。”
话气很轻,却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说话时,他已经抱着我走出了那间密室,他的手掌一直温柔而坚定的轻覆我的眼睛,不让我被骤然而来的亮光剌伤,也不让我看到那一片染血的红。
然而,虽是看不见,可刀剑扬起的声音,哭喊哀求的声音却一直不绝于耳,我心内惊痛,努力伸出双手抱住他敷在我眼睛的手臂,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却只一阵急痛涌上,本已经到达极限的身体再也无力支撑下去,只能任温软的黑暗将我包围,整个人也软软的靠进了他的怀抱之中。
第49章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医谷,若耶溪畔,那一片密密的海常花树。
当层层如轻纱一般的雾气散去,一切惭渐变得清晰我又一次见到了他,缓带青杉,卓然而立。
今日的阳光穿过重重摇曳的海常花影,温存的抚上他的眉眼,他忽而转眸,视线往我的方向定定看来。
我想要走近,却根本动弹不了分毫,就这样两相对视良久,他终于缓缓向我走来。
雾气,重又一层层笼了上来,我费力的去寻他的身影,却依稀只见那袭淡墨青衫,恍惚间化做了白羽铠甲,“盗骊轻骢上,那人漫不经心的勾起唇角,眸光,却清冷如星。
他越来越近,慢慢向我伸出了手,我有些迟疑的向着他的方向伸出了自己的手,然而眨眼之间,一支长箭破空而来,然后有鲜艳的红从他的胸口涌了出来,他身后骤然出现了万千兵士的身影,挥舞着刀剑,倒下了,又站起来,带着满身淋漓的伤,厮杀,厮杀
我想要叫喊,声音却哽在喉间,那样难受。
我紧紧的环抱着自己的双肩,可是还是止不住的颤抖,更控制不住心底蔓延的寒意。
我看见他在马背上,一手捂着伤处,弧形优美的唇边依然带着漫不经心的些微笑意,他看着我极缓的动了动唇似乎是在对我说话,可是风声太大,我听不到。
屏住了呼吸,越发努力的去分辨,终于听得有话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你给我说清楚怎么回事”
那声音很熟悉,带着外现的怒意,并不是他的,我有些的疑感,却听得那声音继续响起
“南承耀,你给我说清楚,你是故意留我姐姐在邺城做铒,诱出董氏逆贼的,是不是”
“若非殿下有绝对的把握可以救出王妃,断不会这样做的。”另一个清静的声音响起,似乎是,秦昭。
“绝对的把握我姐姐差点就已死在董老贼刀下了我慕容家捧在掌心呵疼爱的的女儿,为了你三殿下,不辞辛苦千里迢迢来这漠北,临阵清唱助你攻城,而你给了她什么,三殿下大婚之夜你让她独守空闺,就连归宁也让她孤身一人,到了如今,你又让她一身是伤,躺在床上昏迷了一天一夜,到现在都还没能醒过来”
我努力的睁开眼睛想要撑起身子,却终究未能够,颈项间和手心的伤处,巳然得到了很好的护理,此刻,正襄着纯白的纱布,然而我的全身却如同散架一般绵软无力,没有一处不在叫嚣着疼痛。
开口,嗓音微弱沙哑得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可是还是让门外的人立刻便有了动作,急促的脚步声匆匆向我房里奔来。
最先推门进来的是潋,他面上是掩不住的惊喜和关切,上前跪坐在我床边,一把握住我的手开口道“二姐,你可算醒了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其实手心伤处,被他骤然握住,疼痛顷刻间袭来,我尽力压抑下自己的轻颤,对他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却适时的伸了过来,南承曜在我床头坐下,扶我起身靠在他怀中,再不着痕迹的握着我的手腕将我受伤的手轻轻带了出来。
虽然他做的没有丝毫刻意,但潋是何等聪明,先前是由于太过欢喜忘了情,此刻一怔之后,立时反应了过来,神情一下子自责而焦急起来“二姐,我方才是不是弄疼你了,你有没有事”
我的喉咙干涩疼痛异常,开不了口,于是依旧只能微笑着对他摇了摇头。
南承曜自床边案上取了水杯亲自喂我,由于太长时间的滴水未沾,身体已经到达极限,此时双唇触到温水,我有些贪婪的一饮而尽,如同琼浆玉液一般。
一连饮了三杯,方才觉得喉咙的疼痛缓和了些抬眼,却看见潋已经别过脸去,似乎是不忍再看的样子,我这时才感觉到,南承曜揽在我腰际的左臂,亦是微微发紧,但他依旧什么话也没说,用空余的右手再斟满一杯温水,送到我的唇边。
虽然嗓子依旧不舒服,可是如今这样。我却是怎么也喝不下去了,微微摇了摇头,我轻声开口道“谢殿下臣妾觉得好多了。”
还好,声音虽然微哑,却并没有到剌耳的地步。
他静静看我终是什么也没说抬手替我理了理鬓间凌乱的发。
“殿下,军医到了。”
秦昭的声音响在屏风后面,按例,他是不得入内的。其实严格说来,纵然潋是我的亲弟弟,亦是不能进到我的睡房内间可是这个小魔王只要脾气一上来根本就是个谁也劝不住的主,更不会把这些繁文缛节当回事,好在,南承曜也并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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