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夜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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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觉得兀屠身形异常高大魁梧,相比之下马车里佝偻的玠梧显得瘦削羸弱,可他走过去与他并肩站立,挺拔如松,风姿绰绝,白袍猎猎作响,在这一片黑压压的金属铁锈中突兀而晃眼。
“什么条件。”他声音极冷极冷。
夭舍的目光穿过众人落在我身上,兀屠会意,立即上前一步道“尊主换不得”
随着玠梧苍白手指一挥,兀屠住嘴,低头退后一步。
夭舍这才慢悠悠道
“魔尊向来言出必行,只要你承诺把槿儿交出来,有生之年不许染指章莪山,我就把她”夭舍睨过青鸳,五指呈鹰爪状,隔空捏着青鸳三魂六魄以此为掣肘,“还给你。”
“尊主三思”鬼脸面具和兀屠同时在玠梧背后跪下。
脑海中隐约浮动远古时代的记忆,我认得,焰凰摄魂术,以焚火锁魂,纵使魂魄能侥幸挣脱出来,亦受重创。
瘸腿毕方鸟,你好狠的心,竟把此等残忍的招数用在她身上,难不成以往的欢声笑语,都是惺惺作态不成
玠梧根本不假思索,视众人如无物,径走到笼罩青鸳的光晕面前,厉声道“放开。”
夭舍眸中森森,沉颜道“你既已重见挚爱之人,便以凡人之躯好好安享百年,莫再重堕魔道,放三界六道一条生路吧。”
玠梧在青鸳底下探展双臂,无数血罡自他单薄身躯呼啸而出,化作巨龙翻云咆哮,在他周围笼上层层叠叠的黑气,我被他陡然散发的魔气压得胸口抑痛,半跪地上大口大口喘气,嘴角溢血。
凡胎肉骨怎能有如此巨大的魔气。
“你”夭舍神色一凛。
玠梧戾气横生,一字一句“毕方鸟,孤许你十年之诺,你不立即放开她,孤现在就血洗南桑,铲平章莪”
闻言,兀屠握着巨剑皱眉回头看了我眼,又望着鬼脸面具。鬼脸面具轻轻摇头,起身让到一边。
兀屠见状,亦一脸阴郁让开去。
夭舍蹙眉,缓缓撤回焰凰摄魂术。
控住青鸳的法术消失,她迅速往下面软去,被玠梧轻而易举接入怀中。
眨眼间,三条巨蟒粗的血色罡气从玠梧白袖中飞至夭舍跟前,夭舍背脊金火羽翅往前交叉,强大的法能冲撞,四下震炸,发出一阵阵令空气激荡不平的沉闷巨响。
蛰伏在后的兀屠若将闻战鼓,闪电般冲到玠梧跟前,挥舞巨剑乘胜追击,一时光芒尽绽,看得我眼花缭乱。
一切发生得又快又疾,待他们停下,皆气喘吁吁。夭舍连退两步,唇色苍白,眸海倒算沉稳。兀屠面有不甘,正欲再战,被鬼脸面具止住。
等我醒过神来去看青鸳时,玠梧已抱着她立在马车前冷视夭舍
“你最好昼夜祈祷她魂魄不受丝毫损伤。”
34魔尊镇场
“毕方鸟,你最好昼夜祈祷她魂魄不受丝毫损伤,否则,孤必定血洗章莪山。”
说完,他回过头来,俊眉紧蹙,专注地俯视着青鸳毫无血色面庞,淡淡道“你走吧。”
我咬着下唇,瞪着他一动不动。
这个人,感觉并不会伤害她的样子。
可以放心让他把她带走么
察觉我没有动静,他总算抬起眼来,那双绝美妖冶的凤目中冷若冰霜。
他说“你一直想保护她。”
我不是很敢直视他,只能防备地盯着青鸳脸蛋。
他略微侧身“孤保证不会伤害她,你走吧。”
耳畔回旋起适才夭舍所言魔尊言出必行。反复想了想这句话,我才盯着青鸳,一步一步挪下马车。
他抱着她钻进马车,拉下帘子,驾马的两个蒙眼死神立刻调转方向,扬尘而去。
鬼脸面具于右护驾,兀屠徒步殿后,身影幻化,时现时隐,始终没有跟马队落开距离。
我一直伫立在原地,看着他们消失于视野。
夭舍忧患不已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即刻随我启程。”他无奈轻叹,“前往钟山无论如何也得唤醒他了。”
我背对着他,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轻声道“用手无寸铁的凡人性命为要挟,这是上神的做法么”
夭舍沉默,半晌之后低声道“正因为我是神,有太多东西于我而言,比她的性命重要。”
我冷嗤“所以你就可以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来对待自己的朋友么”
夭舍没有回答。
“还是”我扭头冲他哂笑,“你早知我们的利用价值,从未视作朋友。”
夭舍眉头一蹙,想开口解释,但我没再给他机会。
章莪山结界受毁,他还没来得及重新封印我穿越时空的能力。
在夭舍震惊的目光中,我消失于此时此地。
玠梧看着突然出现的我,并没有显出过多的惊讶,他掀起马车窗帘,凤目转动,漠然望着马车远处一高一矮两簇影子。
鲜艳夺目的红色衣裳,黑发及肩,十岁的女娃还站在毕方鸟身边。而此刻同样红衣黑发的我,却站在车厢角落,贴壁看着他。
他轻咳一声,平静道“天机镜碎片。”
在他的目光下,我有些局促不安。
他微微点头,冲车帘外轻声“兀屠、鬼车。”
“属下在。”
“夭舍若敢追来,杀之。”
“是。”
言毕,他对我视若无睹,紧紧抱着青鸳坐回软榻,苍白脸颊贴着她额头细细摩挲,掌心灵法萦绕,正为她魂魄调护,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捧着最珍贵易碎的玉器。
刚才连番强行抵御魔气,我也元气大损,坐了没会儿便困乏不堪,抬眼睨着紧密贴合男女,我惊疑不定迷蒙双眼,渐渐昏睡过去。
“啪”
一道响亮清脆的声音把我从昏睡中惊醒,我迅速睁大双目,映入眼帘的却是玠梧微微侧开的苍白俊颜,左脸颊上淡淡的粉红。而造成这一切的青鸳仍被他十指紧扣拘于怀中,她颤抖不止的手掌还停在半空没有收回来。
我心乱如麻,急忙扑过去拿手挡在他和青鸳中间,青鸳回头看见我,原本紧绷干涸的双眼刹时湿润得厉害。
玠梧冷漠的目光迎上我,复挪回青鸳脸上,再也没有移开。
青鸳本事没有,却似毫不惧这个连我都不敢仰视的魔尊,愤然与之对视,全不落下风。
玠梧见状,嘴角竟对着她勾起一丝无可奈何的弧度,松开了双手。
青鸳立刻跳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疾速退至车厢另一角落。
玠梧于是喝停马车,躬身走到车门,偏首冲青鸳柔和道“北地比不得南方,入秋即凉,莫在地上坐着,回榻上去。”
青鸳依旧浑身僵硬,防备憎恶的目光死死盯着他。
他又看了她会儿,掀开帘子走了出去,让我二人干脆霸占这豪华舒适的车厢。
马车重新开始移动。我和青鸳手拽手沉默良久,她先压低声音贴住我耳朵问“你怎么也被他抓了”
我瞥了她眼,身子往软榻方向倾去,她不动静,我就用力扯着她坐上软榻。
“槿儿,你有办法逃出去么”她小心翼翼警备四周,几乎用气声贴着我说话。
我摇头不语。不想打击青鸳,估计以马车外那几位的耳力,对她说的话听得比我还清楚。
“那个人,是炤国皇帝。”她沉着脸,声音更小,“他刚到南桑的时候,我看见过,决计没认错。”
我抱腿缩在榻上点头。
“他刚说什么北地,我昏迷多久了他不是要杀我性命辱我国民么,怎么突然又”她朝北指了指。
以我数百千万年来对雌雄动物的研究,我觉得玠梧的表现,似乎只能用发情期向母兽示好求欢的公兽行为来解释。
于是我揣测道“他想跟你交配”
青鸳脸顿时黑了。
马车外传来玠梧的咳嗽声,接着,马车又停下。我们两对四只眼睛齐刷刷射向门帘处,果见他掀帘而入,目光森冷十足地眄视我,吓得我急急垂头。
青鸳拉着我想往另一头撤退,然空间有限,被他两三步截回软榻。
他侧上榻舷,用身躯把我和青鸳堵在榻里侧,从靠枕底下摸出卷兵书,头也不抬“好好呆着,否则孤杀了她。”
不管这话是对青鸳说的还是对我说的,都起到了字里行间显而易见的威慑。
有魔尊镇场,我跟青鸳大气不出二气不进,面面相觑抱团求存。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一个时辰,或许两个时辰,以往呼吸之间万千年如白驹过隙,可在魔尊身旁,我总算体会到何谓度日如年。
是青鸳率先打破了诡异的气氛。
我先是察觉她捏着我的手劲儿陡然间大了不少,接着便听她语出惊人
“炤国皇帝,你跟我国陛下的停战协议还算数么”
玠梧闻言将卷宗搁于腹部,抬眼望向我们。
青鸳背脊一挺,很有骨气仰头“是你不杀我,不是我南桑国不守信用”
我算发现了,这丫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和我这专门欺软怕硬的十足相反。
玠梧轻轻吐出两个字“算数。”然后微微咳嗽,安静地看着她。
青鸳得到答复后,把头转开,沉脸不再作理睬。
我这方向过去,他两人的面部神情尽皆收入眼中。青鸳盯着榻靠的花纹不知在想什么,玠梧放下的卷宗却没再拿起来,一直盯着她背影出神。
我没离开过章莪山,对凡间的认知多是道听途说,其余地名气候山川大都一问三不知。青鸳在南桑国是“地头蛇”,可进入炤国后,茫然的样子也没比我好多少。
不清楚我们昏迷时这辆马车走了多远,也不清楚现在在哪里,总之与章莪山比,这里空气干燥,夏末季节却有凉意。我是块石头,对冷暖不甚敏感,但青鸳开始打喷嚏了。
她打第一个喷嚏,我没在意,玠梧却解下披风递了过来,被她一爪打开。
她打第二个喷嚏,我抓起软榻角落里遭人嫌弃的披风,凑过头去谨慎询问“你是不是得了传说中的风寒”
青鸳抱膝缩头,一边抽涕一边用手指摁鼻头,嗡声嗡气“大概吧。”
我听闻凡人身子脆弱,风寒足以夺命,眸色一凛,不由分说用披风把她从头到尾包扎得密不透风,郑而重之“别怕,神山中许多草药都包治百病,我不会让你死的。”
青鸳目瞪口呆盯着我,嘴角抽搐。接着玠梧也用手顶顶鼻尖,咳了一声。
我感觉自己似乎被众人深切鄙视中。
正纳闷,玠梧对着窗外的鬼车小声说了两句,没多久后,我们就进了一座城池。
我第一次看见人间的城池。因身形是个女童,坐着时眼睛仰视得很痛苦,干脆跪浮空中,半截身子趴在车窗上对着外面一顿猛瞅,看稀奇看古怪看美人。
马车在一个厅里坐满三教九流,大约三层高的大楼前停下,我还在研究门口匾额上红艳艳鬼画桃符歪歪扭扭的图画,玠梧在我背后突然道
“生人面前,不要轻易动用灵法,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我闻言回头看了看他,慢慢将身子落回软榻。
他先出马车,然后在外面冲我俩道“我们先在客栈休息一晚,明早启程。”
周围人声鼎沸,十分热闹,可惜呜哩哇啦都没说人话,我斜斜青鸳,她果然也是云里雾里,明明比我高那么多,却非像个小孩躬腰紧贴着我。
我小声道“你听得懂吗”
青鸳附耳“一两句,这里应该已经在炤国境内了。”
35被逼表忠
我对语言并不惧怕。平时在章莪山,我们用的上古神语,南桑国信封毕方鸟,所用语言也很接近于上古神语。炤国以“炤”为名,想来是自诩轩辕龙后族,语言文字不同并不稀奇,反正我学得很快。
有点稀奇的是,马车外面的四大魔头不知何时纷纷顺眼起来。两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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