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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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丈夫心里一点儿。
陈安一瞬不瞬的,死死盯着陆丽萍,她不颤不抖,不躲不闪,心中从来没有这样的念头她要在气势上,狠狠压倒她,狠狠踩扁她、踩碎她而陆丽萍也终于在这样的气场下,退后了一步。
五短身材的老头儿及时走过来,“你就是安安”说话瓮声瓮气的,问得也唐突,但脸上的笑容,却象穿着那样土气,憨厚。
陈安不觉脸上变的柔和,她扭过脸来,“您好,我是陈安。”
老人叹息了一声“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我都听说了”
陆丽萍急了,“哥哥,你说什么呢”
老人冲妹妹一瞪眼,脸上的皱纹越发的深壑了“我不能和你一样,也昧着良心”又对陈安说道“孩子,我还想着,找个时间过去看看你的,没成想,咱们在这儿碰上了。”
陈安看着老人,粗砺的一张大脸,黝黑的面容,一条迭着一条的皱纹,上身老羊皮做成的棉坎肩,还残留着膻腥味儿,脚上手工衲的千层底棉鞋,沾满了灰尘扔到哪里,都是土得掉渣的一个老头儿,浑身上下,也找不出和陆丽萍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让人丝毫讨厌不起来。
陈安说“谢谢您,我也没想到会遇到您。不过我的来意,是想跟陆然单独聊聊的。”
老人爽快地说“行啊,你们聊,我们先出去。”说着去拉陆丽萍。
陆丽萍不想动,奈何哥哥的手力很大,她不情愿、不放心的,看着陈安,语气中含了一丝警告的成分“安安呀,你要多担待一些,然然身体不好,若要再弄出个好歹儿的,谁也负不起这个责”
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哥哥一直拉着,眼看到了门口,陆然突然掀开被子叫起来,“妈妈,舅舅,别丢下我”
老人气哼哼的“你怕什么呀,安安还能吃了你不成”说完“呯”一声关上了门。
陆然看着床前的陈安,只一眼,又拉上了被子“陈安,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陈安恶气顿生,“忽啦”一下扯起被子,丢到一边,两手攥住了另外两只细腕子,那么瘦,硬硬的,栌柴棒一样硌着她柔嫩的掌心,她用了力,握着,“我何止,是要看你的笑话”
陆然忍着痛意,姐妹两人,近距离的对视着。
陆然更瘦了,眼窝深陷,两腮缩了进去,显得颧骨更高了,下巴也尖尖的,简直皮包骨,惨不忍睹,与之前判若两人,之前她多漂亮啊,她弹钢琴时的样子,多优美啊
陈安唇角一扬,心中不是不快慰。
陆然也笑了笑“我就知道,我一直没你漂亮,何况是现在呢。”自我解嘲似的。
陈安脸上静静的,沉沉的“我从来没觉得,你漂亮过,相反,你一直很丑,恶心极了。”她的手一松,陆然立即滚倒进床最里边。
“出去,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见你。”
“你当我愿意来”
“那你还来”
陈安的脸,凑过去,四目再次直视,陈安压低了声音,缓缓出声,“我的孩子,没了,我来,是找你索命的”
陆然本就惨白的脸,顿时蒙了一层灰,直挺挺的在那里,象是死人,只睁大了眼,望着陈安。
陈安转了一个身,旁边的小几上,有一个果盘,上面放着一把水果刀,看似锋利的水果刀,她走过去,把水果刀握在手里,拿起来,看了看
陆然的眼珠越睁越大,快凸出眼框了,“你你要干什么”微弱的声音颤抖着,恐惧不安。
陈安反倒格格笑了,回身看了她一眼,不慌不忙坐在小几前的椅子上,不慌不忙的,她又用水果刀拨拉着果盘里的水果,有苹果、梨子和香蕉她拿起一只水晶梨,握在手里,对着陆然,又是一乐“你以为我要干什么你一个快死的人了,我有必要那样对你吗再说,我现在,倒不希望你走那么快”
她低了头,慢慢的,开始削梨,一刀一刀的,手腕轻翻,很认真的样子。
陆然就觉得脖颈冒凉气,陈安手里那刀子,不象是在削果皮,仿佛在割她颈中的肉。
一时间,是沉默。
过了一会儿,陆然似乎松了口气,躺在那里闭上了眼,喘着气说道“出去”
陈安却象听到了笑话似的“让我出去前一阵子,你不是巴不得我来吗得了,妹妹,这一世,咱们做了姐妹,也就算了,下一世,可千万别再聚头了,若还遇上了以前总是吵吵闹闹的,似乎还从没有平心静气聊一聊,你这马上快要走了,我这当姐姐的怎么也得陪陪你吧,不然多遗憾啊
“说起来,也是孽缘,咱俩小时候,没少打架吧,每回,你都打不过我,每回你都被我修理得很惨,那时,我常常笑,而你,常常哭。可是后来呢,你终于学聪明了,不肯跟我动手打架了,一直到现在,我从来没赢过,一再输给你陆然,我总是输给你,你也该明白,我为什么输给你。”
陆然的脸抽搐了几下,竟难得的泛起几缕微红。
“我学不来你的卑鄙,学不来你的那些歪心思,学不来你那一套,我也庆幸,我没有学会,不然躺病床上的,该是我了。我想,这就是所谓的报应吧。”
陆然仰躺着,看着天花板“我知道,你恨我,恨死我了。”
“是,我恨你,恨死你了,如果你现在是一个健康的人,我真想,好好的,痛痛快快的,和你再打一架每回看到你,我都忍不住憋足劲儿想揍你一顿。”
“这点,我相信,你和钟立维,有时候太般配了,可惜呀我不仅让你失去了孩子,我还跟钟立维说,你去问问陈安,她为什么痛快地答应和你订婚。我想,他一定受不了的,没有男人受得了那个屈辱。”
陈安手一滞,长长的果皮折了,掉在脚下,她看着地上,愣了一下,然后,又继续一圈圈削着梨子,手上用了力,果皮带了更多果肉,梨子更小了。
陈安微微一笑,“他是受不了,但他只需要一点点时间考虑。”对着陆然,这个,她不想深谈,没有必要。
“很多时候,我好想和你理论理论,可力气使出来,到了陈部长那里,就象一团棉花,给弹了回来,所以,让你得意了很久,别以为,陈部长是因为喜欢你才罩着你,他没有,他既不向着我,也没向着你,他的心,被一层厚冰包裹着,没有人能化开,也没有人能靠近。”
说着,陈安抬眼看了看陆然,陆然无动于衷的样子。
第四百四十五章 大结局八
陈安又说“你最近,没上过微薄吧我倒是帮你看了看,哎呀呀,你的微薄,可真是流言蜚语满天飞呀,热闹极了,比你大红大紫时还要热闹百倍,都是关于你的传闻哎哟,一桩桩,一件件的,太多了,太离奇了,传得也邪乎,要不是因为认识你,知道你品行,我还不敢相信那是你做下的呢不过我庆幸,我比他们幸运多了,意志力没那么脆弱,没被你整进疯人院。言蝤鴵裻”
陆然放在被单上的手,突然抽搐起来,但她死死的,咬着唇一声不吭。
陈安根本再懒得看她,只一刀一刀削手里的梨子“啧啧我想这些事,千万别给陈部长看到了,不然,陈部长指不定怎么看你呢,是断绝父女关系呢,还是再次把你发配到国外不过这么老掉牙的戏码,你也不至于在乎,有什么可在乎的呢你大概早习惯了,在哪儿都能活人不是。”
最后一块果皮掉在地上,露出晶莹如玉的果肉,薄薄瘦瘦的,陈安将水果刀扔在桌上,端详着手里的“杰作”“所以,这叫什么呢一抱还一抱吧,这就是命。如今看着你这样,我心里,其实挺不是滋味的,因为,你毕竟是我的妹妹,我们身上,流着四分之一相同的血液,连造血干细胞中,也有六成惊人的相似,你和我,还真是有姐妹缘分呢。”
她抬了一下头,清楚看到,陆然空洞无神的眸子里,缓缓淌出两行清泪潺。
“呀,好妹妹,你怎么了”陈安吃惊地走过去,近前,将陆然的手掰开,将梨子硬塞进她手里,“拿着,哭什么啊,这梨子很甜的,你不是说过嘛,吃了甜食,就不容易难过了。从小到大,我也没为你做过什么事儿,这个,算是我能为你做的第一件事了。”
“姐姐”陆然的泪水流得更欢了,嘴唇来回蠕动,那三个字,卡在喉间,就是滚动不出来。
陈安猜到她要说什么,不由心里乍了毛,她脸一沉,一摆手,“别说,陆然,你什么都不要说,别污了我耳朵。抬”
陆然只是哭泣,低声抽噎着。
陈安按住了胸口,内里,翻江倒海似的安安,然然,多让人讽刺的名字,陈部长一定希望两个女儿相亲相爱吧,没想到却成了宿世的对头。
她又把手放在小腹上,那里曾经孕育过一个小生命,意外地来了,又意外地走了,多无辜她,又怎配做一个好妈妈
而眼前这蒙了一团灰的、浑沌的一切,她好想赶紧翻过去,立刻翻过去,然后断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的。
“陆然”她叫着她,两手拄着床沿,看着床里的她,“今生今世,你最需要我帮你做的一件事,我今天,也应承下来了,谁叫咱俩,关系匪浅呢,就是念在这二十年来深情厚意的份儿上,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她把“深情厚意”四个字,咬得格外重。
陆然抬起泪痕斑斑的脸,意外的、吃惊地望着她。
陈安站直了身子“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我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了。我只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她微微笑了一下,“祸害遗千年,不用我为你祈祷,相信你也能长久地活下去,生命能再重来一次,多不容易啊。”
“姐姐”
“别”陈安迅速背过身去,“我今天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以后输骨髓的时候,我们也不要见,你也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的名字。我不需要你感谢我,至少,你不再诅咒我,你让我安安静静的生活,不打扰我,这就足够了,我知足。”
说完,她走出去。
外面,陆丽萍耳朵紧贴在门框上,站在那里,被陈安一开门,差点推个跟头。
陈安看了她一眼,径直走过去。
“安安,你让阿姨,怎么感谢你”
陈安做了个“s”的手势,很快下了楼。
在一楼的楼梯间里,她靠在墙壁上,拼命喘着气,刚刚那里,是有毒的,被陆然长期浸染的空气,是有毒的。
而刚才的一番谈话,她似乎是走完了一段长长的路程,现在,她筋疲力尽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扶着墙,大步走出去,外面的阳光很好,耳边,似乎有小鸟在歌唱,那么清灵,婉转,她忽然很想看看外面的树,外面的草,外面的花看看那个有生命力的、五光十色的世界。
她迫不及待走出去。
这些年,她闷在自己灰色的小世界里,好象还没有来得及好好欣赏这个大千世界。
这个有颜色的世界,真好。她深深吐了一口胸中的浊气。
楼上,陆然痛哭流涕。
“妈妈,我很想爸爸我真的很想爸爸的,好长时间了,爸爸都不来看我妈妈,你叫爸爸来呀”
陆丽萍搂着女儿,母女俩哭作一团她也好久好久,没有见到陈德明了;打电话,总不是他本人接听。他好象忽然之间,隐匿了。
六十多岁的陆家兄长,也不劝阻,只喃喃在那儿叨咕“教训啊,这是个教训啊,你瞧瞧人家,高风亮节,不和你们计较,再瞧瞧你们娘俩儿啧啧,丽萍啊,早前儿我说过什么,你就是不听,作孽呀,这下好了,现世报”
陆丽萍转了个身,握住哥哥粗糙的大手“哥哥,您去跟老陈说说,让他过来看看女儿,他不想见我可以,但他不能不见他的女儿吧”
老头儿一甩手,直得连弯儿也不会打,急哧白赖道“我不去,我丢不起那人人家老总为什么要来这儿安安也是人家亲生的,不是后的,来了这儿,就对不起亲生的,人家老总凭什么过来看你们。”
陆丽萍气道“然然也是他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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