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魔鬼强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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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1.烟花易逝1-离家
天空灰蒙蒙一片,细雨微斜,冷风刀子般割着脸颊,路上行人全埋着头揣着手袖走得极快,芙蓉城入了秋冬便难见太阳蓝天,才过午时,已是山雨欲来。
轻悠走在熟悉的老街上,一手提着糕饼盒子,一手提着母亲的药。走过熟悉的店铺,那些熟悉的邻友叔婶儿都亲切地跟她打招呼,她也像往常一般,亲切俏皮地应上几句
当轻悠一走远,街坊邻人悄然变色,议论纷起。
“我说这可真看不出来啊,这丫头真跟小鬼子胡搞没了孩子嘛?我瞧着是瘦了点儿,但也不像……”
“他嫂子,你又不是没见过洋人,动不动就当街搂抱,又帖脸吻嘴的丢死个人呐!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哪,这小丫头留了洋,沾了多少洋人y风陋俗回来。”
“那之前传说轩辕老爷要将那丫头过给邻镇刘元外做通房丫头,都是真的了?”刘元外已经六十有九古来兮了。
“切!都被小鬼子睡过了,刘元外就是年纪大了那还是个元外郎,风骨高着哩,哪会看上这种被东洋鬼子睡过的女人。我听说是许给东巷的黄傻瘸子做添房!”
轻悠自是不知坊间的碎嘴,当看到雨雾后家里透出的温暖灯光,脚也轻快了。
回家的这三个多月来,她从未如此觉得家好,看着大娘如常冷漠的脸也觉得亲切了,大哥二姐将她当空气已经没感觉了,三姐和五姐六姐们爱捉弄欺负她,她只觉得她们真是幼稚得可笑,再不会意气用事非要跟她们争一长短,四哥还是那么混帐爱惹事,常跟小八弟争架,弄得最受宠又怀孕的四姨娘告状到爹爹那里,又是一顿**猫子鬼叫。
她和娘待在自己的小院落里,一门掩上,外面的风风雨雨都被隔去,一家之事轻重厉害远远比不上曾经经历的那些血雨腥风,此时才知家的好。
刚进门,啪地挨上一头冰水,叫嚣声随即响起。
“鬼新娘回来啦,鬼新娘,鬼新娘!”
小八弟大叫着躲在回廊柱后,他是四姨娘所出,今春便满五岁,亦是家中最小最受宠的男丁。
随着他的叫闹声,两个相扶的女孩挑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从廊尽头拐了出来,便是二姨娘的两个丫头,五姐轩辕锦绣和六姐轩辕锦纭。
轻悠不想跟他们啰嗦,绕道就走,心里只掂着给已经伤风一周多的母亲熬药。之前母亲为了给她坐好小月子,废了不少心神。
“轩辕轻悠,恭喜你,就你这残花败柳也有人要,赶紧回院去烧烧高香感谢佛主保佑吧!”五姐轩辕锦绣口气嘲讽至极。
“姐啦,我看她应该烧大香保佑自己别在洞房花烛夜就给夫家休了,凭她那副样子,兴许送到窑子里,才会有男人扑着赶着上。”
两女笑得花枝乱颤,轻悠紧攥着绳子,勒疼了手也没感觉,只绕道要走。
“小五小六,别说得这么chu俗。咱们可没留过洋,学不来那套呕盆的作派。不过你们也说得对,伺候过小鬼子的那功夫,八成……哎哟!”
三姐轩辕宝月也走了出来,轻悠银牙暗咬,撞了过去。
“小野种,你别以为轩辕家还有你横的地儿,我告诉你,爹已经把你许给东巷的傻瘸子了。”五姐尖厉地一叫。
轻悠蓦地僵住脚步,手上一疼,药被突然撞来的小八弟撞散了一地,还又踢又踩,拍着手叫着躲到女孩们身后兴灾乐祸地做鬼脸。
“哦哦,小野种,鬼新娘,傻瘸子的鬼新娘——”
轻悠看着地上的药,一时忍无可忍,抬头狠眼瞪了过去,她抬起另一只手上还完好的糕点盒子,女孩们吓得大眼圆睁,惊慌乱叫。
“啊,我新做的冬衣,这油腻上可怎么洗得掉啊!”
“该死的,轩辕轻悠你再扔,我就……唔!”
“哦,我的脸,我特意画好的洋妆要给阿鹏哥瞧的。”
这廊上正打得热闹时,后堂传来人声,似乎有大群人朝这方来,轻悠知道多半是爹爹和姨娘们,今天是元旦,那三房人都在大厅团宴,这会儿过来瞧见便瞧见罢,反正她的恶名也不差这一桩了。
“轻悠,别打了,快,快跟娘走。”
正在这时,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跑出来,拉了轻悠就走,一回自己院落就锁了门。
“娘,我这回要不教训她们,她们以后还会……”
“悠悠,那些都不重要了。”妇人为女儿抚着额角湿漉,声音微颤却十分坚决,“家里已经不能待了,娘已经帮你收拾好行礼,你现下就去火车站。我已经让老李去帮你买到上海的车票,你快走!把这钱帖身收好,路上千万小心。娘会给你小叔派电报,让他去接你,快走——”
轻悠惊愕不矣,“娘,为什么?”
妇人目光轻摇,红透了眼圈儿,眼下一片苍青的病影,直唤着女儿闺名却哽咽难言。恰时门外一片震响,竟是甚少来这院子的大家长轩辕瑞德,轻悠的父亲。
妇人急忙将女儿推出后门,一抹眼眉才去开门。
门一开,当首的中年男子目光严厉地扫过四下,厉声喝问:
“那臭丫头在哪儿?”
……
哐臧哐臧的铁轨摩擦声,节奏单调,车厢里嘈杂得不得了,哭闹的孩童,讨钱的乞丐,残肢的士兵,虚浮的眼神,空气中浮动着令人作呕的气味,这是最下等的车厢。
轻悠靠在窗边,眼底掠过一片又一片苍茫的黑影,没有一丝神彩。她紧紧抱着自己那个熟悉的大花包,包里的东西硬硬地咯着身子,有些疼,却明白提醒着她什么。
此前五个小时,她帖着家后门板听到父亲说的话……
——我轩辕家的子孙向来熟读诗书,谨遵礼教,哪里容得像轩辕轻悠这般脾x纵野,不知廉耻!这都是你这个做娘的素来纵容不教之过。而今出了这等辱没门风的事,岂能再留她败坏家中风气!
——黄家儿子虽傻,但她嫁过去至少还是个正室,若能生下一儿半女,未来也许还能过上些好日子。聘礼我已经收下了,三日后就过门。
——姜恺之?哼!你们还敢宵想这门亲事?你们以为姜家在南京就对这里的事情毫不知情了!姜家那门槛比我们轩辕家的还不知高上多少倍,那臭丫头能攀得上的话,早在当初人家救她回来时就定下了。你以为姜恺之离开后,还会再回来?姜家早就在上海给他订下了一门亲,听说还是前朝的尚书之女!你那残花败柳的女儿,拿什么跟人家比!
……
时下,坐火车到上海至少要走上五六日。且还是在无战时,两个军事交界区没有实施封锁令的情况下。而芙蓉城并没有直达上海的列车,轻悠的母亲从未出过远门,并不知道,那府中的长工李叔只买到江陵的票。到江陵后再转乘到南京,由南京直达上海。
这是轻悠第一次独自出远门,途中辗转颠簸,她又一个单身女孩,困难更是难以估计。
在快要出川省时,突然碰到两派军阀混战于铁路附近,有散弹s进了车里,死伤无数。在列车长征集医护人员时,轻悠报了名。开始对方听说她未学医也不是护士,有些怀疑,当她露了两手后,便同意了。
有实习护士见着烧焦的伤口或骨肠都吓得直呕,轻悠却不以为意替换上去,倒让旁人刮目相看。
她心里苦笑,众人都不知她的经历,她是久病成良医,又曾被那男人逼着帮他处理伤口,早就见惯不怪了。
接下来几天,接触的人一多,她也了解到更多的国内局势。
当下亚国由大大小小十数个军阀分辖,为争地盘物资或霸权大小混战不断。而就在她三个月前回到亚国时,华南最大的姜系军阀取得了最多势力的支持,在南京成立了亚国国民政府,暂时结束了亚国的无政府状态,成为这片土地的主要代言人。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像她这样在海外流浪的人,才告别了亡国奴的身份。
然,国民政府虽然最大,也仅仅控制了亚国的五分之二。余下地区主要由华北亲皇派张系,华中屠系,西北朱系,以及西南袁系,这四大军阀掌握,此外小军阀和土匪强盗亦不计其数。
最近人们谈论得最多的便是华北亲皇派的张系军阀,自立为王,打着清君侧的勤王口号说要光复前皇朝统一全亚国;同时,东晁在早前的黄海战役失败后卷土重来,一只舰队竟然以迅雷之势偷袭之前为俄国掌握的辽东半岛海港,另一只舰队成功占领了朝鲜半岛,俘虏了高丽王,将其划为自己的殖民地。
现下,众人一边高举反封建皇朝复辟的旗帜,一边又紧张着东晁这个俗称的东洋鬼子欲染指亚国的狼子野心。
目前,姜系国民政府一方面要领导全亚国人反抗复辟,对先前合作赶走东洋鬼子的战略伙伴张阀正式宣战,时称北伐。另一面,俄国佬和东晁关于辽东半岛归属权的争端,从战场烧到了国民政府头上,这三方正在上海进行和平会谈,成为各大媒体和老百姓最关注的话题。
……
经过四个昼夜,火车终于到达江陵,这里隶属华中屠系军阀辖下,贯通南北东西的交通要碍,古往今来亚国战乱时必争的兵家重镇。屠系的大帅府就在此地,故其治安环境相对较好。
轻悠辞离了刚刚相熟的朋友,买了开往南京的票,票价简直贵得离谱。
听说是因为屠大帅是前朝的一品大将军,x格刚烈,治军严谨,对政治世家出身、擅权钻营的姜系国民政府尤为不喜,在与其通商、通行方面,设立了比其他军阀辖区还要重的关税。
这真是神仙打仗,凡人遭殃。
轻悠m着兜里一下去掉大部分的银元,有些担心在接下来的路程上不够用。吃食可节省,但万一到了南京票价超额,她恐怕一个月都到不了上海。发电报打电话都贵死人,g本没法向小叔求救。
她惴惴不安地捏着刚买好的车票,有些茫然地站在路口,肚子很饿,却不敢想吃东西,北风吹得额头发疼。入眼一片人头涌动,白茫茫的雾气缭绕不散,天空散下大片的雪花。
这一次,她已经没有心情再为从没见过的雪花兴奋,只觉得前途渺茫,孤单无依。
脚踝又有些疼,她正想找个避风的角落坐下,一道黑影从斜次时撞来,撞落了她的大花包,她赶紧俯身拣起来,霍然发现手中的车票不见了,怀兜里的钱带也没感觉了,刹时回头看那逃窜的小个子,大叫着“抓小偷”追了上去。
在这样战乱流离的年代,连自己都难顾好,自然没人会做义事帮轻悠。
轻悠又急又气,竟咬牙追了两条街,撞上一列士兵随护的车队,她用石子击中偷儿的腿弯子,恰在车前将人逮住了。
未想要讨回自己的钱和票时,竟然有一群人跳出来指黑说白,称她仗着年长欺负小孩子,她一个外地人百口莫辨,无人相信她的说词。
面对如此巅倒真假的情形,轻悠彻底傻眼了,以前只听小叔和爹爹谈起,从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碰上这般绝境,一时凉透了心。
正在众人想要趁机欺负轻悠一个外乡小姑娘时,那车上的人突然发了话,情况便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她的钱和票奇迹般地回到她手上,缘由似乎只在于她抓小偷时使的那套拳法。她终于坐上去南京的火车,之后发生了很多事,也让她很快忘掉了这段小c曲。
……
那时,车上的副官不解地问,“云少,您怎么突然同情起难民了?”
坐后的年轻男子,刚直的剑眉轻轻一扬,声音极为低沉,“难道你不觉得刚才那小丫头骂得很一针见血么?”
副官闻言一怔,无语。
——明明就是他偷东西,你们居然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你们连这点儿最起码的是非观都没有吗?只敢仗着地势欺负同胞,有本事去灭几个洋鬼子啊!
男子长指轻轻叩敲膝头,又道,“连一个小丫头都知道,亚国之所以亡国不在于外敌,而在于内患和民弱。我们这些还在为一己之私汲汲营营的大男人,不该感到羞耻么!”
轻悠不知,在她离开江陵的五天后,屠大帅与幺子为关税一事大吵后,其幺子一怒之下离家出走。至此,四年未归。
……
长长的汽笛声响起,轻悠看到南京的站牌名时,心下终于松了口气。
跟着人群往出站口走,担心接下来最后一程的路费不够,思量着如何跟上海出差的小叔联系。
本来这元旦佳节,小叔早该回家团圆,但轩辕家的织造坊生意因亚国皇朝突然覆灭,受了极大的影响,小叔这大半年都为家族生存奔波。当初才没能立即赴东晁救她,而是在国民政府宣布成立后。回家后也多亏有小叔在,家里人才不敢对她说三道四,刻意为难。直待到她坐完小月子,见她胖了几分回来,才放心继续跑生意。
“轻悠,轻悠——”
才刚见出站口,就有有大声唤她,她初时以为幻听,当被来人抓着手时,方才知不是梦。
“雪忆?”
轻悠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南京碰到林雪忆,原来竟是母亲打电报,没能查到小叔,倒得知林雪忆已回国,辗转几番后终于联系上,托请来接她。
林雪忆很热情,说当初也亲见亲王g塔被烧,以为她已经遇难,未想现在得以见面,十分欣慰,要为她办个欢迎宴,将当初患难的好友都邀在一起叙叙情。
“轻悠,我还有件事必须跟你说,你别生气啊!”
轻悠只默默点头。
林雪忆脸上飞上一抹绯色,眉目掩不住娇情得意,“其实,我是跟向大哥一起回国的。他的手伤恢复得比我们想像的都好。我现在能在南京,也都是因为他的缘故。你该知道吧?他们向家是泸城当地最大的名门望族,而他大表哥正是如今的国民大总统。”
轻悠淡淡笑着,轻言一声“恭喜”。
林雪忆又问到姜恺之的事,说以后两人还可能是表妯娌。
轻悠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林雪忆见状也转了话题,说已经给轻悠订了最好的酒店,并帮她联系轩辕清华,让她不要再东奔西跑。
轻悠没有反驳,随林雪忆进了那所高级酒店,却见大厅中往来洋人居多,甚至还有东晁人。
“轻悠,这是房间钥匙。你自己上去没问题吧?我临时想起有些事,必须马上离开。”
轻悠接过钥匙道了谢,林雪忆立即离开了。
轻悠仍想自己联系小叔,便到前台询问,没有注意周遭有人投来异恙的目光。
“小姐,我们酒店有无线电报服务,十个字,五个银元。”
可怜南京的物价也贵得离谱,轻悠只得作罢。这一路奔波,她也确实累坏了,脚踝涨痛,只想好好梳洗一翻,泡个热水澡。
然而,当她刚乘上电梯时,突至的失重感让她眼前一黑,差点跌倒,碰到一位乘客,她连忙撑起身说抱歉,却被那人抓着手不放了。
那挺着啤酒肚的洋人眼放绿光地瞪着轻悠,叽哩呱啦说了一堆英文,轻悠没听懂,而旁边一个穿着同式西装的矮个子男人吐出一串话来,她是听懂了。
矮个男人说东晁文,大意是以为她是交际花,刚才装昏无非是为了勾引电梯里的贵客,说到最后竟然直接问起“夜度费”。
刹时,轻悠气得一掌甩开洋人,用东晁话大骂矮个儿,同乘的还有三个亚国人误认她是东晁人,均明哲保身不予理睬。
这一闹就到了楼上,两个男人明欺轻悠单身,衣着素简,一身风尘,说骂到最后竟然要强行拖她入房间。
轻悠求救,有服务员见到便立即躲了起来,恼怒下,轻悠掌中滑出一把瑞士军刀,这是回国后姜恺之又送给她防身的。她扬手就是一划,伤了矮个的鼻子,一脚踢中洋人跨下,扭身就逃。
“啊,该死的臭婆娘!”
矮个捂着鼻子一把抓住轻悠的长发,轻悠疼得摔倒在地,刀被砍掉,就被两人一前一后抬进屋里,她惊骇大叫。
“救命,救命啊——”
房门即将关上,一只大手突然从外扣住。
------题外话------
大家猜猜,这是谁来救轻悠啦!
更文说明:上一卷第42章和第58中提到与银号太子爷订婚的是轻悠的三姐轩辕宝月。而大姐宝琴早已经结婚生子咯!
正文 02.烟花易逝2-再遇
“将,将军大人,饶命啊,饶……”
“出”地一声轻响,吵嚷声全部消失。
轻悠紧紧抱着颤抖的身子,目光不由自主地瞥了眼那个声音消失的角落,只看到倒地的一双脚,很快被拖走。
“让小姐受惊了,非常抱歉。”一个高大身的影挡去了她的视线,朝她行了个极为挺正的军礼,“在下定会严肃军纪,恪令国人谨遵对外礼仪。”
轻悠的目光抬起,落在那张刚毅有形的俊脸上,这人并不陌生,但亦称不上熟悉,她眉峰轻拢,低声道,“将军……”
“您叫我南云即可。”
她垂下眼睑,“南云将军,刚才谢谢你出手相救。您不必对我特殊,我已经离开……东晁,便做从不相识更为妥当。”
南云卫微讶,但见女孩眼下疲累的青影,也不便多说,低声应是。
轻悠微微倾身再点头致谢,便离开了。
南云卫跟着她,送她到电梯前,又摁下按钮,直到她走进电梯,门关上,两人亦再无一句交谈。
恰时,旁边的电梯门开,走出来一位同样身着东晁黑色军服的男子,那男子奇怪南云卫竟在电梯口,顺眼一望,看到已余一缝的电梯门内的人儿时,身形猛然一震就要上前,却被南云卫拉住,喝止。
……
轻悠紧紧抱着自己的包,手里捏着钥匙,思绪乱得不得了。
南云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个人,不会也来了吧?不,不可能。南云卫本就是远征军一员,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应该是为了和国民政府和谈。那个人只爱经商罢了,又不是战士,不可能来的。
也许,那晚的毒已经让他……
“轻悠!”
她吓住脚,一抬头,便看到从走廊那方跑来的男人,将她紧紧抱进怀里,急促的呼吸扑打在她鬃角,心跳重重地擂在耳边。
“谢天谢地,刚才我上楼时听说酒店里有东晁人闹事,对方的上司似乎已经解决了。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你来南京,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到车站去接你啊!瞧你,脸色这么差,这路上一定吃了不少苦。”
姜恺之絮絮地说了一堆话,眉梢发间还融着淡淡的冰晶雪花,定是匆匆赶来,只着了一套西装,连外套都未穿上。
轻悠心中涩然,“恺之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还不都是,你娘发电报告诉我的。”
“我娘?”他语气里的一顿,让她疑惑。
“对,是伯母派来的电报。我当时在上海,正跟你小叔在一起。你小叔临时走不开,我就急着赶过来了。”
可,又怎么会那么准确地知道她就在这家饭店呢!
轻悠没有问出口,知道有些事不用打破砂锅问到底,戳破了那层纸,也许对彼此没没好处。
虽然不想累及姜恺之,也比托林雪忆的关系好,似乎每次碰到林雪忆之后都没有什么好事发生。她也不想太娇情,索x让姜恺之帮忙联系小叔。
……
那时,楼上的电梯口。
“南云,你放手。”
“龙村,你想做什么?”
南云卫盯着龙村治也的目光,少有的锐利,手上力道更重。
“那女孩是我的朋友,我已经许久未见她。”
“龙村,做为同僚,我劝你最好离她远点儿。而做为你的上级,我命令你,不准去骚扰她。”
龙村治也大为不满,低喝,“她已经离开东晁,她现在在亚国。为什么我不能找她?”
南云卫的目光更冷,沉声道,“龙村,你以为国内的传闻是真的么?你大概不知道,能让你我毫无忧惧地踏上国民政府的首都,在此接受最大礼遇的最大原因是什么。”
龙村治也终于放松了身形,退了回去。
两人进到屋内,南云卫才道,“拿下辽东半岛的野田少将,以及柏原上校,都是殿下的少时好友兼同窗。”
龙村治也骇然,“你的意思……”
南云卫远目向东,神色间平添一抹深深的敬畏,“夺辽东,从俄国人手里抢走最好的东亚大陆港口,迫其出让上海最好的辖区。亚国人同样憎恨俄国人,我方借通商为由只驻守港口,将大部领土归还予亚国,他们就不会视我们为侵略者。岂时,我们借俄国人之便入驻上海这颗东方之珠,也更易得到国民政府的支持,获得亚国人之好感。g本不用像左大将军那般耗废兵力,就能捞取到一笔大利益。而左大将军在野田少将和柏原上校的功绩压力下,夺下了朝鲜,也成为我们这次谈判的一大砝码。”
移回的目光中灼灼生辉,却让龙村治也心头大震。
“这几大步战略计划,你以为出自谁人之手?以左大将军那老匹夫的能耐,能做得到么?!”
“我以为这都是你的计划……”
南云卫轻哧一声,摇了摇头,从酒柜中拿出一杯波尔多红酒,为两人斟上。
“龙村,你太高估我了。你再想想,辽东还给国民政府,但地方却是在其华北张阀的领地范围。即时谈判结果一出,又会出现什么局面?”
龙村治也眼中瞬间迸出j光,“国民政府一直吆喝着要北伐,阻止张阀的复辟势力,但是迟迟不见出兵。据我们的探子回报,并非他们只是喊口号,实则是因为他们内部派系利益相争过耗,军队后勤不齐,枪枝弹药、坦克大p等物资都未配好,计划被严重搁置了。若辽东半岛的事一出来,想必民间舆论都会大肆催促国民政府加快北伐的脚步。他们这方压力一大,内战必起。即时目光转移,就正好方便我军下一步扩张计划!”
南云卫眸中亦有对龙村治也洞观大局的欣赏,“所以,这次谈判尤为重要,必须迫使俄国方退出亚国。”
“你的意思是,那个人……”
南云卫点点头,一口饮尽杯中酒,“刚才收到国内无线电报,殿下会秘密到亚国主持这次谈判。俄国佬当年在殿下身上栽过大跟斗,十分忌惮,届时由殿下出马,必定事半功备!”
龙村治也蹙眉低头,不语。
南云卫很清楚他在想什么,伸手重重一拍他肩头,有些语重心长说,“龙村,天下好女人多的是,你何必对那个女孩念念不忘。等你再立大功,晋为校官,国内的名媛贵族任你挑。”
龙村治也倏地抬起头,目光灼亮,“南云,就算我是帝国最勇猛的战士,也无法逃脱爱情的魔咒!我以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龙村治也转身离开房间。
南云卫却瞬间僵住,俊容闪过惊愕和疼痛。
……
几日后,轻悠终于见到了从上海赶来的轩辕清华。
轩辕清华很是心疼,恨骂了几句大哥轩辕瑞德老迂腐的话。姜恺之转移了话题,希望能照顾轻悠。
轻悠想要继续求学,姜恺之提议让她去美国留学。因他知她心里最崇拜的就是清末的革命女烈士秋瑾女士的女儿——王灿之女士,想要做个新知识女x,自强自立。
轻悠拒绝了,说就算不能伺奉在父母身边,也不愿再离开亚国。想就近进所大学,进修语言、历史,还想学防身术,以及外科护理方面的知识。
男人们有些惊讶,却也了然于心。
最后,轩辕清华支持轻悠,托得关系为她在南京大学办了入学手续,就在学校附近租了较好的民房。安排好这些事后,便不得不赶回芙蓉城过大年。
这时,学校正值寒假期,又逢春节将近,和平谈判使得大街小巷都洋溢着一派祥和的新年气氛。
轻悠刚刚给母亲写了封家书寄出,林雪忆便找了来,硬是将她拉去参加姜家的除夕夜新年宴会。
“轻悠,礼服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你到我房间换了就好。三少可眼巴巴地等着你大贺光临呢,你就算不看到我这个朋友面子上,至少也要感谢你的恺之哥哥英雄救美啊!你不知道,南京的小姐姑娘们有多羡慕你。”
轻悠低声应笑,看着街面上热闹的灯火,才知其实自己比想像的更想家,这个除夕夜实在不想一个人过,明知此行不易,仍动了心。
……
豪华的西洋式公馆内,灯火通明,歌舞升平,身着华服美裳的男男女女,款步轻盈,笑声燕语不绝。
这样奢华富丽的环境,不是轻悠的喜好,自进门后她落在林雪忆半步后,看着她游刃有余地跟着太太小姐们招呼打趣,俨然有几分女主人的架势,眉目之中尽是娇矜之气,脖子上那串拇指大的浑圆珍珠项链,适才听说是向兰溪的母亲送的新年礼物。
行到人稀处,轻悠还是忍不住问,“雪忆,向大哥不参加这晚会么?”
林雪忆眼底迅速闪过一抹冷色,笑道,“兰溪素来不喜宴会,他只会露一下面,现在恐怕已经回宅子了。你知道他身子还未健好,多有不便。怎么,你想他了?”
轻悠淡声道,“只是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他的伤……我始终愧疚,如果他因恨我而不见,我能理解。我只是希望……雪忆,你会好好照顾他的吧?”
林雪忆心底冷笑,面上温声应着,便拉着轻悠进了一间房,将一团疑似礼服的布料塞给她,将她推进浴洗间,让她快换。
当轻悠发现门竟被反锁,为时已晚,她好不容易穿上衣裙,竟发现背后镂空一大片,吓了一跳,这样式绝不适合时下淑女或正经姑娘。正着急时,屋外传来了男人声音,她立即止声,若让人看到她这副模样,恐怕南京也待不下去了。
想要脱下裙子,可拉链被卡住。男人们的谈话声忽然高扬,清晰地传了进来,她听出了姜恺之的声音,心却沉了下去。
“姜恺之,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干什么?”这声喝问,又重又厉,便是见不着人,也能感受到那股天生的威仪和高位者的强大气场。
“大哥,你又听了什么人碎嘴诓语。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如果你已经认定我有错,那就下靳令处罚我,没必要在这里吵。”
“你敢说别人碎嘴诓语,你怎么不检讨一下你自己的德行是否端正,才会教人逮住小辫子!”
“大哥,我们早就没蓄那奴才辫子了。那些小人要捉人短脚,不过是一张奸佞喉舌的功夫罢了。我行得正坐得端,随他们说去。”
一时沉寂,轻悠却更紧张起来。她以前只知姜恺之家世极好,却不知好到而今竟是全亚国最尊贵的大家族,亲大哥是大总统,二哥是陆军总司令,而姜恺之本人更是曾留学美国军事院校(西点军校)的海军高材生。
那威严的声音沉寂半晌后,率先开口,“好,我不跟你拐弯抹角耍嘴皮子。十天前,你对叶雪兰爽约,那丫头喜欢你,包容你不说话。可叶老爷子有多宝贝这个女儿,你知道么?你即答应了人家,就应该有起码的绅士风度。”
“我知道了,大哥,我明天会约她将一切讲清楚,我并不喜欢她,大家只能做朋友。”
“姜恺之,你到底知不知道,叶老的资助对我们有多重要,现在军营里三十万大军连冬袄都穿不齐,怎么指望让他们扛枪北伐?!”
“大哥,我当然知道国民政府缺钱,军备配不齐,才致使北伐计划一拖再拖。可我也记得您在就任大总统时宣誓说的话,说国民政府就是为了实现全民自由而建立的。十天前的元旦晚会上,”那正是轻悠离家的那日,“您公开发言,倡导新文化运动,支持自由恋爱,婚姻自主,一夫一妻制。我只是响应您的号召,渴望并努力跟自己喜欢的女孩在一起。有首诗也写到,金钱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那威严的声音怒极了,吼出,“那你没忘了后面两句,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为了我亚国民众的自由,身为上位者的人就应该做出牺牲。难道你一个人的幸福,会有万万亚国民众的幸福重要?!”
姜恺之冷笑,“大哥说得对,所以大哥可以娶了叶雪兰,哦,我忘了大哥您已经跟向表姐订了婚,二哥还空着,你让他上啊!”
“叶雪兰只喜欢你,如果老二能上g本轮不到你。莫说先前爹娘就不同意你跟轩辕家那丫头来往,她在东晁发生了什么若要查起容易得很,你不顾及自己,至少也该为她一个姑娘家的名声着想。”
“大哥,你不觉得你太卑鄙虚伪了吗?!我真怀疑他们是看上你哪一点,让你当这个大总统。”
啪地一声脆响,为这场兄弟争论画下句点。
轻悠双手紧绞,x口梗痛,直到一道拳击声响起,混着低咒,她猛地回神,倒抽口冷气,鼻头发痒,一个喷嚏毫无预警地打出。
“谁在哪儿?”
那道威严的声音立即响起,大总统还没走。
轻悠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慌忙拿自己的衣服掩身时,门一下被人拉开,她尴尬地低叫一声拢紧衣服,转过身,便迎上一张刚正有形的男x面孔,说不上有多好看,但那身形高大雄壮,浓密的剑眉轻轻一挑,便让人肃然起敬。
“我……”
轻悠刚开口,嘶啦一声轻响,腰背处突然一轻,那第一线滑顺的西洋开背型丝绸礼服滑落在地。于是,她只有衣服掩着x口到大腿,细颈香肩并一双白嫩嫩的腿儿,活色生香地印入男人倏然变暗的眸底。
姜啸霖声音更冷,“你是谁?”
轻悠几乎将自己缩成一团,声音颤得厉害,吐出“我是轩辕轻悠。”
“是你!”
那眼神有多轻蔑,轻悠看得清清楚楚,明明努力告诉自己隐忍,没必要较一时之气,五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是没忍住。
“大总统,也许对您来说,轻悠不是一个足以配上您弟弟的女人。但您用这样一个不值得的女人来威胁您的弟弟,不觉得这是对您自己更大的侮辱吗?!”
姜啸霖眉头一紧,墨眸深凝,而纤弱娇小的女子却挺直了脊梁,与他怒目相对,毫无惧意。
……
还是被彻底厌恶了啊!看来,这个除夕夜真得一个人过了。
轻悠拧着鼻子离开了那幢华丽的西洋公馆,双臂紧抱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走在已经两寸厚的雪地里,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在夜里格外清晰。空中突然传来一声爆响,吓得她立即缩退到屋檐下,东张西望,才发现空中一片烟花徐徐落下。
她眼神凝住,有些出神。
没有发现前方十数米的距离,有一辆黑色福特轿车,不往前开,却是以倒退的方式随着她一点点移动。
轻悠看了一会烟火,挨不住接连不断的喷嚏,急步往家里走。
没走几步就看到路灯下的一个方木栏里隐约有什么东西在动,她本不欲理睬,怕是什么害人的骗局,笼子里呜呜的低咽着实搔人心,犹豫地望了又望,还是走了回去。
竟是一只红皮小n狗,抖缩着身子,一双玻璃般的棕色眼珠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手伸去时,立即吐出小舌头舔她的指尖儿。
便有一股说不出的酸疼,从指尖漫入心窝儿。
“小家伙儿,你怎么一个人钻这笼子里瞎折腾呢?你这么小,该待在妈妈抱抱里呀!今晚是除夕呢,万家团圆,吃汤圆,包饺子的好日子。
什么,你不想吃汤圆,想喝n!我想想,我那里好像还有些牛n。这样吧,既然你我都没人陪,咱们就凑一对儿,我请你喝牛n,你就做我的屠龙勇士吧!
来,吼两声,吓吓那些坏心肠的巫婆,哎,你怎么不给力呢?我还指望你帮我灭掉喷火龙呢,刚才他那吼声震得耳朵疼……”
那时,车里的男人看到女孩将小狗包在自己的披风里,自己却光着肩背瑟瑟缩缩地走在漫天大雪里,十指几乎陷入黑皮椅中。
南云卫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眸色黯了黯,刚要启声,男人已经忍不住打开了车门,那模样就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狼,盯着路边那纤细的背景,眼眸亮得可怕。
就在男人将要冲过马路,跨越仅仅十米的距离时,一声呼喊从后方追来,眨眼之间就到了女孩面前。
“轻悠,你这个笨蛋,谁准你这样走掉的!”
男人声音又急又喘,掩不住的担忧心疼,他扒开自己的黑大衣,将女孩小小的身子紧紧裹了进去,昏黄的灯光轻柔地从那宽阔的肩头洒下,这样亲昵的一幕,让路人都羡慕得轻轻叹息。
女孩已经有了王子,已经不需要屠龙骑士。
那一霎,湛亮的眸光彻底失色,黑得只剩冰冷的寂寥,天空的雪花一朵大过一朵,将世界都染成一片无望的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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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鸣谢小妞“夜雪兰”献身《七日》一角,加油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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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夜,水蓝色丝巾挡住她的视线…
“乖…rr真嫩…”
喝了一口红酒,身子变得极度空虚,难受,她看不见他,耳边却缭绕着他邪魅x感的话语与气息,脸红心跳的她咬着红唇…
每一次,他要她,他都要让她蒙住眼睛。
甚至还暖昧地在她肚腹上画下一朵香水百合,爱到永远……
正文 03.烟花易逝3-我等你
转眼已经是阳春三月,绿蕊吐星,繁花映日
春节后,俄国和东晁在上海签署了和平条约,亚国做为中立调停国竟然也从中获得了相当大的好处,其中之一便是东晁为促进两国商贸发展,投资了国民政府的新兴重工业,从而以解北伐军备不足的燃眉之急。
时下,便是这小小的校园也大受革命气氛影响,走过几步,便有论“新文化运动”演讲赛的宣传单飘来,转过楼角,更有人站高台上呼喝“振兴中华”,而在校门口,有专设的“招兵处”被想要参兵报效国家的男孩女孩们拥簇里外三层。
轻悠抱着大叠的书籍,目光浅浅地滑过那一簇簇热闹,听着身旁同学们交换的各种最新革命信息,偶时附应几声,并不发表意见。
“学这什么诗词,还不提着枪管子上阵杀几个洋鬼子痛快!”
这便是大多数青春少年们的热血理想,乱世杀敌勇士强,强过舞文弄墨弱文生。
“得了,咱女孩子最主要的责任应该是结婚生子,相夫教子。”
“你个胆小鬼!”
“你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这方的小战场又开打了,轻悠摇头要劝,却被一阵喇叭声打断。
两同学齐声望去,却都艳慕地赞叹起来,竟然立即放弃之前的立场,异口同声叫她赶紧抓住好男人,结婚生子,做中校夫人。
轻悠无奈苦笑,却见车上下来的并非向来一身新绿军装的姜恺之,而是戴着眼镜一副秘书模样的男人。男人朝她微微欠声,说先生想见她一叙。
她心下莫名一拧,在同学们颇为暧昧的眼光中,上了车。
车上等着的男人,并非姜恺之,而是那位仅一面之缘,却留下了极糟糕印象的国民大总统——姜啸霖。
……
隔日,轻悠刚刚上完一堂素描课,仍对着画久久不动,似在寻思着课堂上的讲义。
这时有同学来报,说有人要找她。
她收回神,轻轻叹了声气,迅速收拾画具出了教室。
在一挂粉白迎春花藤下,淡淡碎金洒落在女子新月般美丽的脸盘儿上,月牙白的旗袍裹着一身纤丽风流骨,优雅的大家闺秀气质,让过往的人都频频回首。
“你好,轩辕小姐,我是叶雪兰。”
随后,两人在一家安静的西典茶餐厅对座,叶雪兰的大家风范很让人欣赏,言谈之间也体现出极高的修养。
叶雪兰并不娇情,也没有过多迂回,明言说是为了姜恺之而来,并直吐爱慕之意,侃侃而谈,将目前的政治和战争局势分析得头头是道,眉眼间的一抹刚毅之色颇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
轻悠想起昨日姜啸霖找她,话间对叶雪兰聊做介绍,但今日交谈,她只觉得这位大家闺秀当真闻名不如见面。
——我知道你与恺之早便相识,感情甚笃。如果你真如恺之当初对家人所说,是个聪慧通达、识新学懂大义的女孩子,就请明辨是非,分清次重,早下决断。不要再拖累他!
原来,当初东晁袭击黄海岛屿一役,本应由姜恺之挂帅出征,可他知悉她在东晁遇难,想尽办法要到东晁救她,硬是将指挥权给了别人。若当时他能出战,海岛便不会现今还落在东晁人手里,他也早从中校晋升至上校了。
姜啸霖没有直说不满,她也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姜家人心目中一等一的红颜祸水。
“轩辕小姐,对于您的遭遇,做为女人,我很同情。希望你不要生气,我并没有丝毫贬斥之意。据我所知,现下虽西学渐进,但多数女孩仍受贞c观念所缚,遇到这种事都以自杀为一途。你能重新振作,发奋读书报效祖国,雪兰很佩服。”
轻悠淡淡勾着唇,饮尽了最后一口n茶,看向叶雪兰,后者微怔,看到她将一直紧扼在手中的东西放在了桌上,那是一张火车票。
“我今晚离开。余下,就请叶小姐废心了。恺之哥哥他……”
她低了低头,唇角弯得更深,却终是没有再多说什么,最后,她抱着画板站起身,朝叶雪兰欠了欠首,低低说了一句“希望你们幸福”,便转身离去。
叶雪兰怔怔看着那抹纤细娇小的身影消失,许久,才伸手去拿留下的那封信,她抽出信纸摊开来,目光便是一亮,迅速读完后已是一片心潮澎湃。
初时她得姜啸霖暗示前来说服轩辕轻悠主动退出,心里其实也存着一丝轻看。因之前她听姜恺之说过会向轩辕轻悠求婚,想轩辕轻悠回国已经半年多,姜恺之似乎仍未成功,春节时又告诉她说要带轩辕轻悠见父母,似乎也未成行。这其中缘由,他们都猜并非姜恺之不愿,多半原因在轩辕轻悠身上。遂她对轩辕轻悠这般暧昧不明拖拉勾引的行迳,有些瞧不起,认为像她们这些家世低微的女子,也就仅会使这般欲擒故纵的小把戏,牢缚男人的心。
今日一见,这个模样清妍颇为沉默的女孩让她很有些看不清,话不多,但一个举动已让人又惊又疑。这便放弃了么?仿佛那人并非入过心,方能如此干净利落,果断从容。
然而,她手中的这封尽叙姜恺之脾x喜好的信,又分明透露出那绵密而深厚的情谊。
她竟忽觉纸有千斤重,一扫先前的那些不屑轻视,对轻悠多了几分敬佩。
……
是夜,轻悠再次坐上火车,听着熟悉的“哐臧”声,看着眼里飞逝而过的一团团黑影,眼里蓄着的东西便再也止不住跌落下来。
恍恍惚惚里,又忆起除夕那晚,那些美好得不真实的声音和景象。
天空的烟花,绚丽得像只为他们而绽放。
身在异乡为异客,她第一次感觉到那么孤独寂寞,渴望有人陪。
那双熟悉温柔的臂膀将她搂在怀里,她就像在茫茫大海中飘荡求生的人终于抓住了一块浮木,舍不得放手。
——轻悠,嫁给我好吗,让我照顾你,疼你,宠你。你可以做你喜欢的事,我陪你画画写字,你给我做喜欢的甜粥,我们就生一个孩子。等战争结束了,我带你走遍全世界,去你想去的任何国家。我们坐大船,看大海,开飞机,拍尽世间美景……
——轻悠,让我守着你,好吗?我爱你,我会让你忘了那些痛苦的过往。从今以后,你就是姜恺之最爱的女人,妻子,孩子他妈。
——轻悠,嫁给我好吗?
这个春天那么美,因为有姜恺之陪伴,似乎她已经不那么想家,想母亲,不会在夜里一个人的小屋睡着了都会哭着惊醒。
他那么那么好,可在那一切发生时,她就没有资格拥有那样的幸福了,好梦应该醒了。
“姑娘。”
一声低唤,眨眼看到一张白巾帕递到眼前,再抬眼,是一双慈善和蔼的夫妻递来担忧的目光。
她道过谢谢,用衣袖撸去了脸颊边的湿意,朝夫妇两笑了笑。
之后的路程,不知怎么便和这对中年夫妇聊了起来。原来杨先生竟是东晁人,杨夫人是亚国人。因早前南京政府与东晁签定的友好通商协议后,杨先生大胆前来亚国开拓家族生意,专门经营小型电器,诸如电风扇、收音机等等产品。而杨先生极爱夫人,到了亚国为经商方便,便随了夫人姓氏。
轻悠先前拒绝了姜啸霖的支票,只给小叔留了报平安的信而怕姜恺之借机查到她的处所而没留地址,而今身上极缺黄白之物,初时也打算自食其力赚取帖补所需,不想再拖累他人。似乎眼前便有了这样一个机会,杨先生的办事处正缺熟悉两国语言的秘书。
但她心里仍有极大的y影,直觉不想跟其有关的人事物再有牵扯。
然而,形势比人强。
在到达那个宣传单城描述的新兴的繁华港口城市时,极度陌生的异地语言让她寸步难行,在差点被骗又巧遇杨氏夫妇后,这一文钱逼死一个英雄好汉的郁闷,终于让她放下骨气,接受了杨先生的聘用。
用了三个多月苦磨硬泡终于熟悉了当地的语言后,托港城与世界接轨的通达风气,让轻悠的生活也慢慢变得开阔起来,她找到了一所英国教会女子学校,想要在那里进修英文、荷兰语、德语。
恰时,杨先生也表示想要利用港城与西欧印度等地成熟的航道,开拓西洋贸易,鼓励轻悠进修学习。杨夫人将她看成了女儿一般照顾,让她寻回些许遗失的亲情。
日子一日比一日顺畅,港城的新兴事物比起上海来毫不逊色,且又是英租界,在文化和民俗风气上比之深受亚国文化影响的上海,更开放随x,更宽容。女子在此抛头露面,工作学习,交流应酬,都能得到相当的尊敬。轻悠渐渐喜欢上这个开放的新城市,想着等姜恺之和叶雪兰关系确定后,就跟家里联系。
这日,她放学回与杨家夫妇共住的处所,身边同行着新结交的朋友,交流着新学的荷兰语,疏淡的碎影轻轻摇曳,蝉声知知的绿荫巷弄里,偶有车铃声响过。
然而,快到门口时,女友低讶一声,她顺眼看去便僵怔在门口。
“轻悠,我总算找到你了!”
那人眉眼下还蓄着一抹苍青,将手中的包袱一扔,几步跨来就将她紧紧抱进怀里,口里骂着“臭丫头”,手臂用了些力道勒得她生疼,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姜恺之这么生气,都动用上“武力”了。
是呀,她一次又一次拒绝他,是个正常男人被这样甩脸子早就走人了。而凭姜三少的人才和家世,哪犯得着这般迁就包容她一个残花败柳。
“什么人,快放开小悠!”
杨先生的声音怒起,啪的一声响,轻悠看到扫帚屑从姜恺之肩头飘下,汪汪地叫声从他脚下传来,小八正咬着他的裤管不放。
他却抱着她一动不动看着紧张得满脸涨红的杨先生,那样紧绷的侧脸上,是天塌下来也不再退让一步的坚决,是始如初见的温柔深情。
她心里忽地酸涩得不得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
四年后
港城码头,为庆祝国民政府投资的南洋造船厂铸造出第一艘亚国自己的战舰的盛大活动,正在进行,这同时也是亚国最先进的南洋舰队配备齐全,演习成功的庆功活动。
舰船的宽阔甲板上,港城总督、国民政府官员、舰队将领举杯庆贺,镁光灯不断闪耀,淑女名媛们来往其间。
轻悠仅着一袭素色旗袍,淡妆轻扫,发鬓松松挽就簪着一朵清晨从院里采来的白木兰,她绝不是这宴会上最美丽的女子,却是让人过目难忘的佳人。
这时,总督已经讲完话,一身雪白军服的舰队总指挥走上台,女子们纷纷发出赞叹的低呼,一个个兴奋得面颊绯红,纷纷传说着台上英挺男子的傲人事迹和家世。
“能有今天的成功,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三个人。第一位,是我的母亲……第二位,是我最崇拜的人,我的大哥,大家熟悉的大总统。第三位……”
熠亮的目光接上轻悠的眼眸,她面上一红,却没有再逃避,在他叫出她的名字时,那些在四年里熟悉的将官和水手们都齐声吆喝起来,一条路被让出,直通到她面前。
她手心微微汗湿,迈出了一步,两步,三步……
记得那天他风尘仆仆而来,说他耗废了三个月时间找她,若她再扔下他逃走,他一定重重打她一顿屁股。
——轻悠,我知道大哥和雪兰找过你,但那不是你的问题,我会处理好。你觉得你配不上我,但你不能再拿这做借口!
——轻悠,其实你心里还有那个男人,对不对?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你淡忘他,等你记住我们之间的好,我陪你一起开始新生活。从我救你回来那晚开始,我就发誓再也不离开你。
——若说不恨,不妒嫉,那是骗人的。我不想骗你,可比起这些,你知道当我看你一个人走在雪地里,明明冷得发抖,还拿自己的披肩去裹一只小狗时,有多心疼吗?!比起你的那些痛,我这又算什么。我是个男人,却连自己爱的女人都不能保护好,我更该死!
——轻悠,你想重新振作,我陪你;你想重新开始生活,我帮你;你想自立自强,我绝不干涉你。但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让把自己藏起来,你不是一个人。至少你还有我!
——轻悠,我等你,不管多久我都等,直到你真的愿意……
“嫁给我,轻悠,让我照顾你一辈子。”
四周的人都羡慕又惊叹地看着他们,水手和将士们吆喝着“答应他”“嫁给他”,彩带和鲜花飘舞,他在众人笑声中,迫不及待走到她面前,学西洋礼仪,在她面前单膝跪下,右手执起她的右手,深情款款地看着她,那眼神诚挚深邃,这一生,她都无法忘怀。
之后的很多次,她看着他望着自己,或憎恨,或缠绵,或深情,或怨愤的眼神,总会想起这一天,如果他们从此在一起,是不是就不会有之后的那许多事发生了。
而他后来说,“轻悠,如果那时我们在一起了,那么新亚国的教科书里不会有那位赫赫有名的开国海军元帅,不会有名震西方空军界的飞虎队,不会有收容万名战争孤儿还得了诺贝尔和平奖的天使园,甚至也许不会有重新统一的亚国。呵,连我们的第一任主席,大概早就被东洋鬼子轰成p灰了。”
可是,这个世界不存在如果。
不管她有多么感激于他的呵护,他的耐心等待,感动于他的深情,他的爱,命运的枪声骤然响起,无情地结束了她单纯而平静的四年生活。
轰地一声p响,巨大的水花在军舰的侧舷处升起,吓得甲板上的人乱成一团,刺耳的警笛声响起,众人都看到远远的海平线上,突然浮出几个黑色小点。
有水手说,那是潜艇。
竟然可以这样无声无息就m到了他们港口百里仍未被发现,怎不骇人。
轻悠随着众人被送上岸后,姜恺之将她交给自己的勤卫兵,说,“轻悠,我会把他们通通赶出我们的国家。等我回来,听你的答复!”
他重重地吻了她的唇,目光熠亮地深深看她一眼,便转身跳上了甲板。
她跑出一步大声喊出自己的答复,可声音都淹没在人潮中,隆隆的p火声中。
勤务兵吓坏了,慌忙将她拉上车,离开了码头。
……
那天,舰队与偷袭的潜艇交火一个钟头,对方就跑掉了,却不知敌人到底是谁。此后的半个月左右,舰队都在海界线上巡逻侦查,一刻不得放松。
与此同时,其他港口也纷纷传来了类似偷袭事件,一时间海界线上气氛紧张,众说纷纭。
轻悠一直在等姜恺之回航,每每下班放学后都会给姜的办公室打电话询问。
杨先生和杨夫人都劝她放宽心,她在学校的学业即将完成,担任实习老师也很受学生欢迎,学校有意想留她在校任教,她想起恺之似乎并不喜欢她跟杨家夫妇牵连太多,也考虑接受学校的建议。
这一日,天气晴好,她接到勤务兵电话说姜恺之的舰队马上要回港了,她高兴极了,决定立即去找校长谈受聘的事。杨氏夫妇说恭喜她,但她感觉得出他们的失落,因为头晚她向杨先生提出了辞职。
她到学校找到校长后,没想到校长的口气突然犹豫起来。离开时,她看到一个梳着同她一样发型的女孩进了校长室。
随即,她就听要好的师长说,“那个莫玉琴是总督的远房亲戚,早就觊觎姜中校好久了。你呀,平时总不上心。瞧瞧,现在人家为了接近姜中校,连发型都改成跟你一模一样……”
她只是一笑,并不在意,g本没想到在几个小时之后,莫玉琴就因为这过于激进的追求之举丧了x命,她的噩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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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内容,就是接上楔子来滴。
亲们可以回头再看一遍,下一章就会从那个场景开始写,会有些小小的重复和交叉,但秋保证8成以上是全新滴!
正文 04.我好想你。。。(接楔子场景)
窗外,阳光渐淡,蝉声消歇。
窗内,一排排深漆的桌椅在黯淡的光线下,看起来森森然如卧伏的鬼影,一声比一声沉重的撞击从前方讲台上传来,混和着低暧柔昧的低吟,辗转在空气中的浓重x麝味儿,让人g本无法同这是一所学校联系在一起。
那重叠的黑影被斜入的光拉得极长,而随着喘息声愈发剧烈,黑影仿佛疾速震动的翅,晃动得更加厉害,从最初的形状到几乎彻底变态,若教人看到,定会瞠目结舌于眼前的情涩,会毫不思索地称它为——疯狂!
砰地一声重物相击的闷响,女人的求唤嘎然而止,那似从喉里发出的嘶哑喘息声,带着极致的满足感,久久不歇。
便是这一刻,屋外背立的士兵们,也禁不住红了脸。
那位年轻的副官上校先生低头看着搭在腕上的黑色披风,眉峰紧眉,眼底们过一丝疑虑。
稍顷,教室里传出男人的命令声。
上校先生立即将黑色披风递了进去,男人又低声说了一句话,让他眼底的惊愕更添三分,立即重重一跺脚接下命令,小跑步下了楼,直奔男人刚才坐的装甲车。
稍后,教室门被打开,男人怀里的人儿用黑色披风紧紧裹着,他大步走下楼,宽沿帽下露出的粉色唇角,微微上弯着,显示着他难得的好心情。没有人看到那双眼睛,一直紧紧凝着怀里昏过去的红晕小脸,深极亮极。
凉风过,轻悠一个机灵儿醒了过来,入眸便是男人放大的俊脸,吓得她低叫一声,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沙哑,让两人对视的气氛又添上几分旖旎。
“你,你放开我!”
他眉一挑,目光下移,“真的要我放开你?”
她顺着朝下一看,低讶一身,身子缩得更紧了。
而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c场上,蹲伏的师生们全惊愕无比地瞪着他们两人,那团毫无杂质的黑色中,只露出一小截雪白天足,也能让人立即猜想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低啐“太耻辱了”“简直就是y一乱肮脏”,方走了两步的男人倏地停住脚,往那声源看去,那方立即就息了声。
轻悠见这不对劲儿,立即用东晁语阻止男人的脚步。
男人冷哧一声,“你整日就跟这种狭隘鄙薄的同胞待在一起,不觉得耻辱肮脏么?”
他故意用的汉语。
轻悠恨得瞪他一眼,似乎慢慢找回些气场来,哼道,“若要人不说,除非己莫为!”
她还是没用胆,只敢用东晁语。
手臂倏地收紧,疼得她抽了口气,可随即他却扬声大笑起来,那愉悦不加掩饰。
刚才被轻悠救下的学生,胆子不小,还在嘀咕,“那是东晁皇族的徽印啊,难道是元帅?!”
众人都被男人y晴不定的模样弄得忐忑不安,哪有胆量去研究男人肩头的标志是个什么军衔,笑声突然一止后,男人齿缝中蹦出的几个字,再次令众人惊愕。
“掌嘴!”
刚才骂人的立即被士兵拿着木板打得牙血蹦飞,哀哀痛叫。
“织田亚夫,你叫他们住手,你发什么神经,你个变态,神经病!住手,你们住手——”
“要他们住手也可以,亲我一下。”
轻悠僵住,脸上已无血色,心里将男人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声,没有太多迟疑,飞快地扬起脖子,蜻蜓点水地碰了下男人的脸颊。
他说勉勉强强接受,看在现在人多,环境气氛不怎么妥当,暂时放过她,稍后再被上正餐。
她气得紧紧揪着他的领口,恨不能就此勒死他。可意识到自己现在浑身刺裸,再跟他在这里丢人现眼下去,她可受不了。
男人转身朝装甲车走去,上校先生怀中抱着一个用黑布盖住的物什走上前,恭敬地唤了一声“元帅”。
轻悠不解,便听男人说,“悠悠,这是我送给你咱们四年未见的见面礼,你瞧瞧,喜欢不喜欢?”
并没给她太多思索时间,男人一个眼神,上校先生便揭开了黑布,不知谁抽了口冷气,四下瞬间一片冷寂,所有人都骇异地瞪大了眼看着那东西——竟然是一个描金绘花的骨灰瓮。
淡淡的声音,冷冷扬起,“悠悠,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儿的瓮冢。我把那浸了你血的码头石和你我浸血的衣服,都碎成了灰装在里面。那些血都是宝宝的一部分,包括后来医生从你体内拿出的血团子。这瓮冢一直被我供奉在神翕上,每天三株香。已经整整四年零十天,也就是说,我们的宝宝已经四岁了。”
轻悠觉得自己像被抽空了气氛,浑身冰冷,比起刚才教室里的那一场靡乱的纠缠,更让她有种生不如死的错觉。
“哦,忘了说,十天前我的舰队偷袭这里的港口,那时好像你们正在搞战舰试航成功的庆祝活动吧?那天刚好是咱们宝宝满四岁的生日。”
一声道响亮的巴掌声,伴着一道尖锐的叫声响起。
“织田亚夫,你这个疯子——”
——对,你说的对极了,从遇到你开始我就疯了。那男孩说的更没错,从你离开我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在地狱的深渊了!
……
夜,很深。
一盏绿罩灯下,男人轻咳两声,勤务兵急忙送上药片,他直接生吞下,便朝前丢出个眼神。
立在他跟前的副官上校先生正做着最新战报,“元帅,台湾方面已经来报,突袭战非常成功,已经登陆,地面反击较为激烈,野田将军说最迟在一个月内解除当地反抗武装。南京方面现在还未收到准确的信息,误以为是西班牙的海盗舰队又发难……”
上校口中满是敬佩,和打了胜仗后的小小激动。
末了,灯后y影里的眼眸抬起来,说,“杀一儆百即可,不准让士兵骚扰平民。”
“是。”
“当地局势控制好,严密关注英国总督府的情况。”
“是。”
“要庆祝可以,绝不可酗酒闹事,发生一起,立即枪毙!让宪兵队的人做好治安监督。”
“遵命!属下一定严格执行。”
上校离开时,天色已蒙蒙亮。
男人回到内室,铺着雪白软铺的西洋大床上,女人倦极的睡靥,泛着被充分疼爱后的浅浅红晕,男人舌尖轻轻舔过薄唇,似在回味着先前那场美妙的热身运动。
她的味道还和初遇时一样好,不,比那时更美妙了。
长指轻轻滑过肩头圆润的骨线,顺着柔腻的美背,一寸寸下落,推过薄薄的丝缚,露出更加诱人的美好,上面布满了他种下的爱痕。
黑眸微微凝住,脑海里却幻出一副极致的画面,紧紧相叠的r体,痛快淋漓的欢爱,就在眼前,就在他掌下。
老天,他还无法相信,他终于又得回了她。
他俯下身,张口含住rr的小耳垂,低喃着,“悠悠,我好想你……”
吻一串串落下,欲望被挑起,他深深陷进她的温暖世界,夺走她抗拒的哼叫,再一次开启那个疯狂的世界。
……
“不,不要了……”
轻悠挣扎着睁开眼,入眼陌生的雪白纱帐让她一时懵懂,不知身在何处,下腹忽然一紧,便觉一股暖流滑下股间,源源不断。
空气里仍然飘荡着浓烈的香麝气息,她羞愤难,寻不着衣物,将薄被一裹,躬着身子一拐一拐地m进浴洗室,开大了水管对着自己猛冲。
冰冷的感觉唤醒她满腹的屈辱和羞耻,可是却没有当年初遇时那么难受,她暗嘲自己,果然经打耐摔的x儿,已经练出一副铜皮铁骨厚脸皮了么!
将身体里的异物清理干净,她找了一遍,屋里只有那男人的一件白色军衬衫。恶心地忍了忍,还是穿上了。又发现她的工作包居然放在角落里,打开包包查看,东西一样没少,有信心了。
可里面光溜溜,就这样逃跑太糁人了!
恰时,门被敲响,传来了女x的声音。
轻悠眸光一亮。
此时,公馆门口,织田亚夫刚刚下车,警卫员就一脸讶色地跑出来报告。
闻方,织田亚夫眉头轻轻一挑,举步朝里走,行止间也没有半分急促,倒是唇角隐约浮出一丝悦色。
这情形让紧随的上校副官和勤务兵都暗暗惊讶,当他们刚走进公馆大厅时,就听到啪地一声鞭响,朝声处一看,石阶上便哀哀叫着滚下两宪兵来,跟着滋溜一声响,众人登时看傻了眼。
话说这公馆是标准的荷兰风格,正厅后便是一座开敞的金色长梯,走势长缓,而这扶手由上好的樟木铺成,颇为宽厚。
此时,左侧扶手上便顺势滑下一个人来,当然不仅如此,最惊人的是那人儿一边往下滑,一边扫除前后扑上前的阻碍者——宪兵,且左手一把刀,右手一只鞭,耍得叫虎虎生威,游刃有余啊!
当众人看清那张长发后的娇俏小脸时,都是一惊,这莫不是个潜入公馆盗取重要军情的亚国女间谍!看来亚国人比他们想像的要聪明,且行动非比寻常地迅速呀,这么快就m到他们元帅大人的驻地来了。
随行的警卫立即绕到年轻的元帅面前,纷纷抬起了枪管子。
哪知元帅大人一声喝止,走到最前,大手一伸,便抓住了那甩来的细软白鞭,再一个用力,就将那小人儿卷进了怀里。
这动作叫一个干脆利落,前后不过十秒中,看得一干下级们士官们敬佩不矣。
织田亚夫瞥了眼女人身上自己的衬衣,大手一紧,缴下女人右手的枪,道,“又是维氏的瑞士军刀,姜恺之送你的?”
“哼!”
右手的鞭子,细致而韧x十足,而且还相当美观,雪白一g,要是缠在腰上就是漂亮的皮带,没人会想到居然有如此的杀伤力,他的宪兵一个个都成了花脸。
“白鳄皮蛇鞭,你小叔给你的?”
虽是问,却用的肯定语气。
“织田亚夫,你休想囚着我。你这个侵略犯,东洋鬼子,你会不得好……唔!”
瞪大的眼看着放大的俊脸上,两颗幽光灼闪的眼眸,恨得呼吸都快没了。
周人立即齐唰唰地背转过身,同时摒息抑声。
从这一刻开始,上校先生和警卫宪兵们同时树立起了一个非常紧要且重要的认知,这个疑似亚国女间谍的漂亮小姐,应该是元帅大人的掌中宝了。其地位,在元帅心中甚至高于国内殷殷盼望着与元帅共筑鸳盟的公主殿下。
一吻罢,长指捻着柔润的下巴,“这四年不见,你的花拳绣腿倒有些进步,骂人的词藻也丰富了一点,只是接吻的技巧却退步了。怎么,姜恺之没有好好调教过你么?”
“你,你龌龊,恺之哥哥才不会干这种下流肮脏的事!”
这骂的当然是正宗的汉语,现下没亚国人。
他目光湛亮,哑声说着“这刚起床是不是没漱口嘴怎么这么脏,得好好洗洗”,便抱着边吻边上了楼去,任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到门口时他问她是不是要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出去见人时,她气哼哼地终于没再做无谓地反抗。
进屋后,织田亚夫看到被脱了裤子绑在角落里、嘴里塞着团帕子的女仆,目光凉凉地扫过轻悠。
轻悠哼叫,“谁叫你连件衣服都不给人备一件。”
他一边脱衣服,一边说,“临时决定的突袭行动,这是打仗,不是郊游,日常用具一切从简。我以为你要下午才会醒,没想到你在我回来前就闹腾开了。”
转过身,一副j硕有形的x膛大赤赤地展现在眼前,她立即红了脸,暗骂一句“不要脸”,别开了眼。
但脑海里却迅速闪过那左肩头和右腰侧的白疤,心底有些浮躁。
忽然,颊旁就吹来一缕轻风,腰间一紧就帖上一副温热的r墙,肩头被捏了一把,沙哑的声音透出十足的诱惑力,“悠悠,你体力恢复得比我想像的要快很多,这里还挺硬实。这几年,许是有认真锻炼身子吧?”
她盯着他不怀好意的下流笑容,那久违的熟悉的屈辱感让她一口气哽在x口,抬手狠狠推开他大骂,将床上的衣服全砸到他身上,甚至一把m到了他刚刚脱下的枪,她愤恨至极地拨出枪,就对准了他欺上来的心脏。
“想杀我的话,那就开枪吧!”
“你别以为我不敢!”
她红着眼圈儿,拉开了保险栓,狠狠瞪着他。
他却不以为意,看着她的目光柔得像水,这样的表情,该死的迷死人!
他们两人这般对峙着,房门突被推开,门外的女仆、上校、警卫等人看到这情形,吓得一个个齐齐倒抽口气,惊唤声此起伏彼。
今儿一个接一个的惊吓着实让人胆颤儿呀!
这里没有织田亚夫的老人,都十分费解,这小女人瞧着明明又娇又美,怎么次次出手都那么狠呢!刀鞭刚玩完,这就扛上枪了!
“悠悠,我的命在四年前就给你了,你若要,随时可以拿去。不过,现在……”
咕噜一声空鸣,登时扫倒了里外一片人儿。
某女缩在床下紧咬被角,恨恨地将某男的祖宗十八代又问候了一遍。
……
顶着满头疙瘩和黑线吃完了饭,轻悠的眼光一直朝不断进出人员的门口瞄。同时,耳朵里也塞满了男人的战报内容。
她四处寻着可逃之路,然警卫加宪兵的铁筒似防卫,除了杀出一条血路g本别无他法。她又走到窗边,公馆里外都是岗哨林立,荷枪实弹,远近巷弄俱是无人。
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前来报告的将官们又惊又奇的同时,还得给这位一脸怨气的大小姐让路,这情景出现在这里极为独特。因为将官们跟随这位俊美得过火的元帅大人行军打仗数月以来,其严谨治军的风格,怎么会在这办公室里放这么个小美人呢!
那时,一个秘书打扮的男人前来拜访,看到轻悠也颇为吃惊。
轻悠见这处寻不到脱路,故意甩门进了内间卧室,那声音之大,简直目中无人,怔得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呆了几秒。
可在卧室里待了不足一刻钟,轻悠又磨蹭出来了,脸色有些糟糕。众人有些奇怪,并不知她其实是在翻腾窗户时,看到了条案上的那个漂亮得糁人的骨灰瓮冢。
大概又过了一个小时,再没有人进屋做报告了,男人才站起身,穿上黑色军服,一边扣着钮扣,一边看着女孩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打着哈欠。
轻悠一接到眼神,立即站了起来,“你要出去?”
“不是我,是你。”
“啊?”
“不想么?那我们就在屋里吃午饭。”
“不,我要出去。我要,我要回家。”
事实上她更想去南洋海军的司令部,这当然不可能,只能迂回从事了。她也的确担心杨氏夫妇,怕他们要是听说了学校里发生的事,若来找她的话会碰到麻烦。
织田亚夫没说什么,拉着她的手出了门,她怎么也抽不出手,顶着一票闪亮亮的目光迅速坐进了车。
一路无语,她看着窗外似乎没有多大变化的街道,也有些诧异。早前在南京时,听说东晁部队占领黄海岛屿,杀光了岛上所有的人,将人扔在海里染红了整个码头,血腥无比,倍受舆论界鞑伐。
似乎,他的部队军纪严明没有乱来。
轩辕轻悠你又傻了,他到学校的那天就杀了莫玉琴啊!
肩头突然一紧,她反sx地倒肘就挥去,被男人抓住。
“你干什么?”
“司机在问你具体路怎么走,你的神儿跑哪去了?还想着怎么逃回你的恺之哥哥那里么?那我便告诉你,姜恺之的舰队已经在海上被我的舰队全歼,回不来了。”
“你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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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新的一年开始了,谢谢大家的钻石和鲜花,咱们滴故事进入一个新滴里程!吼吼,后面会更j彩,悠悠的崛起之旅开始鸟!
正文 05.看清自己的心
汽车在熟悉的巷弄口停下,这里下车后还需步行上几十米,才到杨家。
轻悠用力甩开了那只大手,便狂奔起来,左右警卫要拦,都被织田亚夫挥手制止,他跟在后面,也没有急追,神色在一片树影中,黯沉无温。
轻悠尚跑到一半时,一道褐红色身影朝她奔来,及近时,她不由刹了脚步,叫了一声,便俯下身,那红影一下扑进她怀里,低低地呜咽着伸出大红舌头猛舔她的脸,亲昵无比。
然而,当她听到身后叩亮的脚步声时,眸色一黯,倏地站起身,回头恶瞪走来的男人,叫道,“小八,咬他!”
红皮狗刚刚还耷拉的脸皮子立即绷了起来,眦着白牙对着军服笔挺的男人,呼哧呼哧地喷气,不同于其他狗的厉声吠叫,这种低沉的气流震动声更让人m不着底,那红铜色的铜铃大眼里凶光赫赫,有些毛骨悚然。
叫小八的大狗一步一步踱向织田亚夫,轻悠指着他叫“咬他,咬死他这个刽子手”,那声音里的恨意,让周围随护的警卫都是心惊。
元帅大人何以纵容这女子至此?!
众人紧张地看着蓄势待发的红皮大狗,有人弹出了刺刀,有人端起了枪杆,都被男人一个眼神放下了。
小八朝前走了几步,与男人对瞪上眼后,却不知怎么突然就收了气势,轻悠喝叫又跺脚,最后小八竟然低呜一声不动了。
男人轻咳一声,唤道,“轩辕小八,过来。”
轻悠的下巴差点儿落地。
众人瞠目中,那条号称东晁最强悍的斗犬雌x土佐竟真地温温顺顺地走到男人脚边,狗腿无比地用脑袋蹭了蹭男人的腿。
轻悠气得尖叫一声。
小八立即转头往回跑,目光似有无辜愧色。
“小畜牲,养了你四年居然十秒不到你就见色忘友了啊!好好,左右你们是一国。你滚,别过来,从今以后,你不是我的小八,我们轩辕家才没有你这种不忠不孝的畜牲!”
恨恨骂完,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小八呜呜地低叫两声要追,但跑了两步又回头望向织田亚夫,织田亚夫唇角一翘,说了句“你现在姓轩辕”,小八眨眨狗眼,便去追轻悠。
……
刚进杨家时,只有杨夫人在,看到轻悠又喜又忧地询问她三日前的情况,忽见士兵进屋,织田亚夫踱入厅堂,她吓得住了嘴。
轻悠无所顾及地将情况简要陈述,言词间明白斥骂织田亚夫,称之为“那个刽子手”,就差指着鼻子了。
杨夫人看着这情形,眼中尤有几分惊异色。
这时候杨先生还未回来,说是之前为了打探她的消息去了港督府求人,但当下港督都自顾不暇,这一早又被港城商会叫去商议要事还未回来。
虽没说是什么事儿,但轻悠瞧得出必然也是因那刽子手占领了港城,才会导致这一系列的糟糕事件,遂也不给好脸色,甚至将杨夫人端来的茶也给人家碰翻掉,还说刽子手喝血都饱了,不用喝水。
杨夫人瞧着这古怪又僵峙的两个人,忐忑不安,直给轻悠打眼色,且说正值午时,她再多做几个小菜,一起用餐。
轻悠自是不愿,织田亚夫轻咳一声开了口,礼貌应下了杨夫人的邀请。
杨夫人拉过轻悠低声劝了两句,便进了厨房,随后还跟着两个帮忙打杂的勤务兵。
警卫被挥退,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大眼瞪小眼。
织田亚夫这便环顾四下,打量起屋子来,杨家这宅子选在巷弄后,周围植以茂树花卉与邻家隔开,环境幽僻,里外布置得宛如东晁民居,房子虽不大,却也相当舒适。
“不带我参观一下你四年的居所?”
“不必!”
轻悠冷哼一声,扭身上了楼。
听到后方的脚步声,她跑得更快,进了自己房间就将门关上,虽然知道这做法很蠢,一扇门哪里挡得住冷酷的魔鬼,可她只想给自己一个单独的空间,抚平心底烦躁又矛盾的心绪。
织田亚夫也没强求,在小小的走廊上四下打望,便看到走廊上挂着一副装饰油画,竟是梵高的名著《向日葵》。
这时,杨先生从外面回来,便被门口的警卫盘查了一番。杨夫人急忙出来跟丈夫解释,又指了指楼上,神色间欲言又止。杨先生拍了拍妻子的手,便上了楼。
看到站在廊上的那副高大伟岸的身影时,杨先生先是一怔,当男人侧转过身看来时,他目光一闪,十分恭敬地缓缓弯下了腰身,行了一个九十度大礼。
织田亚夫只是微点了下头,又回头看向墙上的画。
说,“这是,她画的?”
杨先生垂首,躬身答道,“是的,先生。在下从荷兰朋友那里购得一套西洋名画印品,小姐见了非常喜欢,便予相赠。小姐在圣玛丽学院主修之一便是西洋绘画。”
见男人神色淡淡,未有不悦,杨先生松了口气,便低声说起轻悠的日常生活,并一些小趣事儿。当说到轻悠已经从公司里辞职时,男人询问起缘由。
杨先生语声有些犹豫,说轻悠还想进修,且学校也有意聘用,说女孩子待在学校里,比起人杂事繁的公司更单纯得多。
“真是如此?”
织田亚夫淡淡一问,目光瞥来。
杨先生心下一颤,惊骇之下跪落在地,脱口而出,“殿下……”
恰时房门忽被打开,轻悠惊讶地看到杨先生一脸惶色地跪在地上,似乎也没听到那声颤音,当即将现况进行了一番x质非常恶劣的脑补后,就挡在了杨先生面前,大喝男人,不准乱来。
织田亚夫淡淡瞥过地上的人,目光落在已经换了一身衣装的轻悠身上,黯了一黯,道,“要想他们无事,你便乖乖过来我身边。”
“你,织田亚夫,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要敢伤害他们,我一定会杀了你!”
“过来!”
“你别以为我不敢,我……”
“三,二……”
砰咚一声楼板大震,愤怒的叫声吓得厨房里、房屋外的人纷纷朝那处探望,都是疑惑又惊奇。
……
饭桌上,气氛诡异。
织田亚夫和杨先生聊起商贸话题,似乎颇为愉悦。杨夫人也没有初时的紧张,像往常一样给轻悠布菜。她腹诽着男人的两面三刀虚伪做作,竟然专抢男人挑的菜盘子。对方也不跟她一般见识,非常大肚地一一容让了,将白米饭吃成了佳宴,看得她直瞪眼珠子,对方却见她这般模样问是否觉得他碗里的米饭也这般香甜想要一品,不介意与之共享。窘得她暴红了小脸,只得埋头扒饭,四皆一片低笑。
饭后,男人们仿如老朋友般,到客厅喝茶,继续聊天。
轻悠被杨夫人留在厨房刷碗,一边宣传着男人卑劣冷血的敌人形象。
末了,杨夫人看着轻悠愁黯的小脸,说,“小悠,杨姨可以理解你的心,也许织田先生并非时下女子们渴望的那种良人。不过,这四年来,杨姨却是第一次看到你这般有活力,真正像个鲜鲜丽丽的二十岁女孩子,而不该总是那般沉默低微仿佛历经沧桑的三十岁妇人!或许你也没发现,你在织田先生面前,都不掩饰你的真实想法。但,你在姜中校面前,有时还会强颜欢笑。”
轻悠一时怔然,直觉就要反驳。
杨夫人轻拉着她的手,目光温柔明澈,仿佛洞悉了什么,“小悠,先别急着反对。杨姨说这些不是要你跟织田先生在一起,只是希望你能真正看清自己,过得更开心,不要事事勉强自己。”
激起的反叛心理便被压了下去,轻悠知道杨夫人是为自己好,因不能生育,认她做了干女儿,对她同母亲一般好。杨夫人应是怕那男人的,不希望她老跟他抬扛,才会用这种方式委婉地劝导她。
她只恨自己每每碰到他,总是无法沉住气,初见就被吓到乱了分寸,甚至又被他该死地占了便宜逼迫就范。他竟然连着要了她一天一夜,就像初遇时的那个“七日”里,恶狼似地不休不止,她不是没反抗,可他却似乎变了不少,没再像当年那般动则折断她手脚,而是用一种极为让人脸红不耻的下流花招,灌了她一种奇怪的药,迫得她一次又一次无奈沉沦。
她不断说服自己,只是因为他下了药,她才无法控制自己,这男人比四年前更卑鄙可恶。
总之,她绝不会相信他!
……
之后数日,轻悠都被织田亚夫带在身边,一起办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到杨家走动,俨然有几分夫妻生活的态势。
轻悠初时仍想逃,但到底顾及杨家夫妇,暂时作罢。
而跟织田亚夫在一起时,她倒更多了解到时下局势,和一些她不知道是机密的军事情报,同时也有来自前线的情况汇报。后来她得知,姜恺之的舰队其实是佯败逃走,并未被消灭。日前,便有一只突然出现的舰队袭击了东晁派来的增援部队,颇让男人头痛,当日甚至痛斥了电话里的将官。
轻悠很高兴,对姜恺这还活着的事实燃起了无限希望。
但这天夜里,她又被男人灌了那奇怪的药水后,昏昏沉沉地被伺弄了一番,累得腰腿都快断掉,又哭又求才被勉强放过。
之后,她被男人抱着泡澡清洗,男人咬着她的耳朵说,“轻悠,我一定会杀了姜恺之那个奸夫,你若敢红杏出墙,我定不再饶你!”
她也是累坏了,便咬牙哼叫,“你才是奸夫!我是和恺之哥哥有婚盟在先,是你强迫人家。你个不要脸的臭白相儿,你都有老婆了你还要欺负良家妇女,你才红杏出墙,你们全家都红杏出墙!”
对于她这种强弩之末的口头仗,其战果当然是又被男人狠狠折腾了一番,甚至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了几个新花样儿,弄得她彻底没了反抗的脾气儿。
末了,她迷迷糊糊听男人说,“悠悠,我没有娶出云。”
接下两日,一切似乎照常,他们还是一起办公吃饭睡觉,下班后,便会到杨家小聚。
这模样越看越像简单的夫妻生活,一有时间恋家的女儿便要回娘家走走,而丈夫也欣然陪同,不厌其烦。这种形势,轻悠以前偶时也听街坊说过,比起出嫁后就以夫家为尊,c持里内终日不得闲,这种“粑耳朵”丈夫以妻子为尊,惧内又体贴,才是为妇的女子们最幸福的婚姻生活方式。
呸,织田亚夫要是“粑耳朵”,她轩辕轻悠的就跟他姓!(粑音同啪,四川方言)
“小悠,先生很宠你呢!今天你吃的荔枝和火龙果,都是从台湾一早运来,送到咱们家来给你备着的。”
呃,以后坚决不吃这些东西了。
“听说先生跟英国美国的谈判快要结束了,届时东晁人也能在这里获得跟他们一样的经商权。你知道,你杨叔之前好几次谈成的生意,都被他们恶意抢走……”
由于前皇朝在鸦片战争里失利,把港城这个小港口赔给了英国,但后来英国国内暴发经济危机,缩减了殖民地的控制力,将部分地区租卖给了美国法国荷兰,在商贸政策上都偏向于这几个主要大国。
东晁近半个世纪工业发展极好,亚国便成为其一个最大最好的市场,然而这样一个好市场却被欧美列霸占着,怎不教人扼腕。
轻悠在这几年帮忙杨先生做秘书,最是清楚这些由政治军事地位上决定的贸易优势。东晁的工业品已经不比欧美差,甚至因其对亚洲人的熟悉,制出的产品更适合亚国人,且从原料加工以及运费等成本上都相较欧美工业品便宜许多,但偏偏被欧美扼住了进出口品的咽喉。
亚国需要的一些东西,同样的货在欧美人手上买来要比东晁的贵上几倍不止。说大了,是欧美列强掠夺亚国的金银财富,说小了去,对人们日常生活水平的提升是一大阻力。
她不由便想到以前男人说,战争打开了国门,对于战败国来说是危机,也可能是一种转机。
杨夫人切好了水果,叫轻悠端进客厅去。
轻悠进客厅便听到男人们在说港城商行重立行规的事,便磨到一旁倒起茶水来,想多听几句。若照以往,她通常是不睬男人,抱着英文书回屋阅读去。
杨夫人端着又一盘瓜果进来时,看到轻悠的模样,摇头笑笑。
突然哗啦一声大响,厅前的窗户被东西砸碎,一团带着浓雾的东西滚了进来,随即外面便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轻悠立即被织田亚夫扑倒,沙发翻被将她掩住,他叫她躲好不准出来,她忆及刚才那一瞬间看到杨夫人失力倒地上,想要去看情况。
织田亚夫喝斥她,说会救人,扯了湿布垫子捂住她的口鼻,便离开了。
轻悠听到枪声很密集,近处杯盘碎裂,又有杂乱的脚步声,子弹打进沙发里发出闷响,那烟雾极为刺鼻,虽她蒙着湿布还是猛掉眼泪,刚才男人离开似乎并没蒙什么东西。
她还是担心杨氏夫妇,在枪声渐小时m了出去,凭着之前的记忆,在对角的沙发后看到了杨先生正抱着受伤的杨夫人,索x只是伤到手臂,不是很重,但失血较多。杨夫人素来体弱,需尽快止血。
此时枪声已小,似乎局面已经被控制住,轻悠想到医药箱就在厨房里,便要去拿,杨先生想阻止也没来得及。她顺利拿到了药箱,但刚要往回爬时,窗头传来碎响,她立即躲到梳理台后,夺夺夺地数声枪响就打在她缩回脚的地板上,她吓得立即拣起地上的东西往后方砸去。
“靠,这里还有个东晁妞儿。”
“定是那东洋头子的女人,一并杀了给姜中校报仇!”
轻悠一惊,动作便慢了一拍,砰地一声,一颗子弹打在医箱上,慌忙中她将果篮狠狠砸出,咬了牙就往外跑,眼角瞥见从后窗进来的是两个人。
显然,这是利用前方火力声东击西,从后方溜进来奸灭敌人。
轻悠跑出了厨房,后方追得极紧,她叫了一声,将药箱扔向杨家夫妇方向,便朝另一方跑去,想要引开杀手。
可才跑了两步,右脚一扭摔倒在地,她惊慌地朝后望去,薄烟淡雾中,便见一张熟悉的脸。那人一见到她,也是一惊,没有开枪。
恰时,旁边传来一声惊叫,是杨夫人。
轻悠朝那头一看,却见杨先生一背的血倒在杨夫人身上,竟是另一个杀手开了枪。
“不,不要杀他们。陈卫——”
原来,这追轻悠的人正是姜恺之的勤务兵,那日码头上还送她回家。
轻悠叫出这一声时,那个杀手也是一震,但陈卫并没有动,看着轻悠的目光复杂又矛盾,亦有一丝明显的憎恶。
也就借着这一瞬的怔愣,轻悠随手抓了一物朝那人掷去,强撑起身子就扑杀上去。
这时陈卫才动了,同伴不解喝问,“陈卫,你干什么!”
“他们都是普通人。”
“线报说他们跟那东洋头子来往好些天了,那男人还是个东晁商人,他们都是一伙的,都该死!”
说着就狠狠甩开陈卫,提枪朝轻悠s来。
轻悠挡在杨家夫妇面前,看到陈卫终于凝眉站在原地没再阻挠。
枪声响了两声,轻悠闭着眼却没感觉到疼痛,睁开时就看到陈卫的伙伴倒下了,她面前矗立着那抹熟悉的黑色身影,宛如铁塔般瞬间便让人觉得无比安心。
枪声又响,轻悠看到陈卫拖着受伤的脚往二楼窜去,她急忙去拉男人。
“不要杀他,亚夫,求求你,不要杀他!”
织田亚夫哪里肯听,刚才他若再晚一步进来,她的x命就不保了。那股生死相隔的后怕感让他又惊又怒,毫不犹豫举枪s击。
然而,啪咔一声空响,枪里没子弹了。
他将枪狠狠一甩,大步冲上前,一拳击出,陈卫便飞了出去。
“亚夫,不要——”
轻悠惊骇地看着这一场凶狠的r搏,穿着黑色军服的男人出手又快又狠,完全是一面倒趋势,身形小了一大圈儿的陈卫g本不是其对手。
这是轻悠第一次看到织田亚夫亲自动手,那样利落的身手,比她在广州城的武馆里看到的高手对招,更惊心动魄,气血沸腾。
这样打下去,陈卫必死无疑,她一拐一拐地冲上前,想要抱住男人的手臂,却被那大力挥舞的拳头打到肩头,痛叫一声,朝旁边的玻璃花几摔去,她只能闭上眼承受到来的重击,但腰间一紧就被揽进了熟悉的x怀。
睁开眼,他的眼里黑得没有一丝光彩,锐目迅速扫过,大手m了她身上几处染血的地方,但都不是她,才放开了她。
“你杀了他?”她颤声问。
他只冷冷地盯了她一眼,俊容怒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甩开她,吩咐警卫收拾战场,押解俘虏,抢救伤员,便转身大步离开,头也不回。
看着那高大背景消失,轻悠心头咯噔一响,突然抓住了什么却又立即溜走了。
陈卫满脸是血地趴在地上,目光复杂地看着轻悠,最后被警卫拖走。
轻悠急忙唤人来救杨家夫妻,跟着进了医院,守在急救室外整整一夜,当闻杨先生已经脱离危险,才终于松了口气。
织田亚夫也没派人来接她,更没留警卫看人,仿佛已经没有她这个人。这正是最好的逃跑机会,可她不能走。先不论杨家夫妇现在医院,需要人照顾,陈卫的生死还悬着,她必须去找那男人说情,虽然她知道希望渺茫。
现在已非当年,那不是犯错通敌的女仆,亦非对她亲昵的男子,那是实实在在想要刺杀他取他x命的杀手,刺客,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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