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百计地拿到黄律,如今却拱手奉上
“我还有很多事情好奇得紧,不弄清楚怎么能让他死。”晏倾君云淡风轻地倒了杯茶,看向窗外。
朝阳初生,许多猜到却不想面对的事情,不曾料到却即将面对的事情,随着她与南临的距离越来越近,不得不去面对。
殊言一直紧闭的眼皮,却在此时颤了颤。
“殊公子”祁燕拿着正欲打开的黄律,面露喜色。
晏倾君一眼撇过去,正好对上殊言缓缓睁开的眼。
明明曾经经历过非人的痛苦,明明现在正在非人的痛苦中煎熬,他那双眼仍是平静如冬日结冰的湖面,而那眸子里的光,比寒冷的冰面要和煦的多。不似晏卿那般带着狡黠的和煦,是当真如春风般,让人不由地卸下所有防备的和煦。
他看着晏倾君,微笑。
祁燕忙将黄律和刚刚在殊言身上取下的“四色”一起放在枕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双手晃过殊言眼前,随即默默地拉开车帘走了出去。
殊言的眼在扫到装着黄律的小瓷瓶时,像是突然燃起了灯烛。
晏倾君坐在原位,刚好越过小桌面对殊言。朝阳切入车窗投在她淡漠的脸上,见殊言苏醒,她微微太了眼,又继续垂下。
“昨夜你和晏玺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晏倾君淡淡地道。
殊言的笑容敛了敛,未语。
“十七年前晏玺利用你找到白梦烟,对她用药使她忘记一切,然后捏造年龄带入宫中。”晏倾君眯眼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木,平声静气地道,“而你的身体便是被晏玺破坏殆尽。白梦烟记起一切,挂念重病的你,所以想方设法地出宫。”
晏倾君基本可以肯定自己的这一段猜测,否则白梦烟为何进宫又出逃即便进宫是被迫,设计诈死出宫,也无需十年之久。她听着殊言与晏玺的对话,只有这种猜测最为合理。
“但是之前、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我想知道。”晏倾君直言,站起身走到榻边,将五色递到他眼前。
殊言微笑着,“我很高兴。”
晏倾君的动作顿了顿。
“你肯让我服五色,我很高兴。”殊言微微喘气,声音低哑地补充道。
五色于她而言,便是解药,是一条命。
晏倾君嗤笑“你以为我给你服用五色,便是用自己的一条命来救你一条命”
殊言咳嗽了两声,不待他说话,晏倾君又道“这世上值得我晏倾君一命换一命的人,还没出现。”她淡淡地扫了殊言一眼,“也永远不会出现。”
殊言脸上的笑并未因为晏倾君的这句话而消散,仍旧和煦而温暖,他微垂着眼轻声道“只要你在意我,无论什么原因都够了。”
晏倾君垂着眼并未看他,放下“五色”便直接坐在地上,背靠榻边,直接问道“白子洲覆灭,与白梦烟有何关系”
白子洲灭在晏玺之手,这是她很久以前便知道的事。那时她也知道白梦烟是白子洲的人,只是她一直以为是旁支的旁支,毕竟十余年来她在白梦烟嘴里听到“白子洲”三个字的时候少之又少。
但是上次殊言分明说晏玺借白梦烟之手灭白子洲。
而且,白梦烟既然与白玄景成亲在先,又为何与晏玺扯上了关系
殊言的气息很弱,却也平稳,微微抬眼看着马车顶,轻声道“娘是被白子洲收养的孤儿,与爹一起在白子洲长大。十五岁那年救起重伤的晏玺,并钟情于他。晏玺伤好后离开白子洲,许诺会回来接她。她等了半年未见人影,便独自一人偷偷出岛前往东昭。爹为族长之子,收到她发来的求救消息,马上带了大批高手前去营救。哪知此为晏玺一计,趁白子洲人力虚空,举兵屠杀。”
晏倾君靠在床榻上,眼神落在嘎吱作响的地板上。
“之后娘嫁给爹。再之后,便是你所猜测的。”殊言停下来,许久才接着道,“娘虽为我出宫,却时时挂记着你。又因为诈死之法太过伤身,看过我后卧榻不起,两年不到便去世了。”
殊言又停下,晏倾君沉默良久才“嗯”了一声,起身欲要出去。
“阿倾。”殊言喊住她,“她临终嘱我照顾你。阿倾,我不会利用你,你对我,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他只是,单纯的,简简单单地,想要做一个合格的哥哥,将他从她身上抢走的,弥补给她。
晏倾君的脚步凝滞,却也只是一会儿便不加犹豫地走出马车。
马匹飞驰,车夫已经被祁燕取代,此刻又多了一个晏倾君。
朝阳倾斜挂在无云的苍穹,透明,略有刺眼,晏倾君拿手挡住。
“殊公子因为身体,每年只能有两个月待在室外。”祁燕直视前方,声调微冷。
晏倾君眯着眼,点头道“嗯。晏卿与我说过。”
“你可知他知晓白玄景想杀你,为了提前一日出去,让我摧他的内力,更用内力强迫自己站起来所以这次他在外只能留一个月”祁燕眼眶微红。
晏倾君姿势未变,表情未变,点头道“嗯。晏卿与我说过。”
“那你可知当初他为了让你快些以安全的方式到南临,甚至对祁天弈向你求亲”祁燕正色看住晏倾君。
晏倾君蹙了蹙眉头,继续点头,“嗯。晏卿与我说过。”
祁燕脸上乍然露出深重的怒气,高扬手臂,重力抽了一把马鞭,压抑着沉声道“晏卿你可知各国参加选婿者归国途中纷纷被杀可知如今南临正面临三国为难你可知他在去救你的中途突然离开”
“知道。”晏倾君迎着朝阳轻笑,“他是南临驸马,怎么会不走。”
“那你可知他留给殊公子”
“熟知月神山地形,知晓我想在殊言前一步拿到黄律,告知我入山的水路,事先安排贡冉升在瀑布之后将我困住,知晓我先进去方才能引得殊言入山,知晓殊言入山会带最为熟悉我的你,知晓你最大的弱点是璋华”晏倾君靠在马车车壁上,仍是眯眼看着朝阳,面色微红,笑容明媚,轻喃道,“步步为营燕儿,你不用说,我都知道。”
所有的“知晓”,所有的安排,不可能全部出自晏玺之手。晏玺不可能熟知殊言的脾性,不可能算准了她的每走的一步,也未必知晓祁国皇宫还有一个半疯癫的太后能遏制祁燕。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如晏玺与晏卿,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如她晏倾君与晏卿。
从南临到贡月,再由贡月回南临,不足一个月的时间,异状陡生。
本是到南临参加选婿的各国名贵在回国途中遭人刺杀,虽说凶手不明,却是在南临境内遇害。随即选婿者曾在南临皇宫被投毒下狱一事迅速在民间传播,祁国与东昭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发兵欲要讨伐南临,与南临有两国之隔的商洛也有发兵之势。
回南临的一路倒还顺利,晏倾君一直与殊言同辆马车,祁燕几乎是不眠不休地照顾在身侧,只是殊言一直不愿服用“五色”,虽说晏玺遣来的御医医术不差,可殊言的身子还是以肉眼可见的迅速消瘦下去。
这日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晏倾君拉住端着药碗欲要走进马车的祁燕,从怀里拿出“五色”。
“你当真不知五色要如何用”虽说殊言不愿服,可是瞒着他给他吃了,他还能吐出来不成
祁燕眸色黯淡,微微摇头。
“他若还是不肯说出使用方法,我看他就要客死他乡了”晏倾君将五色塞回胸
56、第五十五章
前,故意将这句话放大了音量。
祁燕的身子颤了颤,脸上仍是一片平静,低声道“公子说过,有回南临这一路的日子,便够了。”
晏倾君嗤笑,“他若死了,晏玺那偏执症患者日后偏执的对象可只有我一个,他活够了我还没够呢。”
“阿倾”马车内传来一声轻唤。
祁燕垂着眼睑,将药碗递到晏倾君眼前。晏倾君略作思考,接过碗便入了马车。
“阿倾。”殊言的面色一如既往的苍白,见到晏倾君,嘴角努力地上扬,扯出一抹笑来。
晏倾君瞟了他一眼,径直走到窗边,掀开窗帘将碗里的药洒了出去,将碗放在小桌上,再在一边坐下,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极为熟练。
“骗燕儿的那一套,在我面前就算了。”倘若那药当真有用,他的身子也不会在半月内毫无好转,而且形如枯木。
殊言笑了笑,清亮的眼里并无病态的凄寡,反倒是从未有过的满足与心底散发的笑意。
“阿倾,你过来。”殊言开口道。
晏倾君料到他又要开始他的长篇大论,无奈地起身,走到殊言的榻边,坐在马车底部涂着红漆的木板上,背靠榻边,与躺着的殊言高度相当,距离不远。
“阿倾,上次被困月神山,你为了出去,给贡月的水源下毒。”殊言的声音轻淡,目光柔和地落在晏倾君身上。
晏倾君皱了皱眉头,果然
这将近半月的路程,他每日都将她唤到身边,如同长辈一般“教导”她。她不知他从何处得来与自己相关的那么多消息,从小到大她遇到的事情,处理方法,最终结果,他如同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与她细细数来,再与她分析一番,说出更“合适”的解决办法。
果然,今天就说到月神山下毒一事了。
“你可知你那一投毒,有多少百姓无辜受累”
“那我便该被困在山洞里等死”晏倾君反问,“他人生死又与我何干”
“你若多想一想为何贡冉升会被关在那石洞里,是不是便不需多此一举”殊言反驳,“况且不管哪个他人,都是人命。命无贵贱,你留在洞中不一定是死,而你下毒出去,连累的会是成百上千条人命。”
“那是最快的法子。娘从来都教我,身在宫中,遇事便是要快刀斩乱麻,否则错过最好时机便会后悔不迭。”晏倾君顿了顿,轻笑道,“至于那人命,两方利益冲突时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不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哎,虽然有榜单,我还是没完成任务持续每天只有四个小时的睡眠,我实在是扛不住了现在又快凌晨四点了
最近大家的留言很少回了,实在是没时间,但是都会看的我这里上网实在是个杯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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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六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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