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乱江湖

分卷阅读176

容落云的倾囊相助。桌下,扣紧的脚踝都暖热了,他凝神与之相视,当着旁人,说不出心头的千言万语。
容落云被盯得难为情,撇开脸,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休要自作多情,我可不是为了你。”
“哦?”霍临风甜滋滋,却拈酸吃醋,“那你为谁,睿王?”
容落云怒道:“臭德行!”脚下一蹬,桌面轻晃不止,“我是为自己,到时我率不凡宫的弟子大杀奸贼,日后威震江湖,没准儿能当上武林盟主。”
霍临风失笑,换个角度一琢磨,这厮做宫主时招大弟子,连穿衣浣发都要伺候,倘若当上武林盟主,岂非梳头的、暖床的、捏身子的……样样都不能少?
越想越偏颇,然而心内实在是熨帖,他拿起竹筷伸入锅中,想给容落云加一大块羊肉。筷子穿汤过,淅沥沥,连个肉渣都没捞到,一扭脸,见张唯仁的碟中堆着小山似的羊骨头。
“……”霍临风怒道,“你来蹭饭的么!”
容落云也瞠目:“一块都不给我们剩!”
张唯仁抹把嘴:“我看将军和二宫主相谈甚欢,顾不上吃,又怕浪这一锅好肉。”他说得振振有词,“于是便笑纳了。”
身为属下顶撞将军,定北军里没这般规矩,霍临风正欲摆架子,张唯仁却先一步起身:“将军,二宫主,要事俱已禀报,我先告辞了。”
这还不算完,临走,张唯仁又说:“桌下纠缠得轻些,仔细掀了桌子。”
倏地,四腿分开,应着门板开合的动静,霍临风和容落云非但没吃饱羊肉,还被狠狠地臊白一通。
离开食肆时,两人隔着八丈远,貌离神离地回了睿王府。
午后最晴,蛰园正是热闹,容端雨捧着手炉坐在廊下,陆准陪伴解闷儿,逗得对方难得露出笑意。石桌旁,段怀恪弄着一架琴,路上颠簸松了琴弦,需一根根调整。
霍临风和容落云归来,打声招呼进屋,到书房,霍临风落座铺纸,容落云立在一旁研墨。落笔成线,连线成图,此刻绘制的地图比以往更加细。
“时间过得真快。”霍临风分心道,“回想灵碧汤一游,还恍如昨日。”
容落云目光低垂:“比武招大弟子,也像是发生在昨天。”
长安城的地图逐渐绘完,霍临风将容落云拉在腿上拥着,一点点细讲,各道关卡、布防、宫门守卫的轮换,无一不细致。
容落云认真地记,而后拈起一支朱笔,在丞相府上轻轻一圈。这时,窗外传来琴音,不悲不喜的,倒有几分铿锵的味道。
霍临风说:“你姐姐是个厉害的女子。”
本是千金女,颠沛辗转亡命天涯,为报仇,委身烟花之地糟蹋了名声,如今摔断一条腿,却不自怜自艾,琴声透着一股决绝。
容落云喃喃道:“你娘亲也是个厉害的女子。”
他二人那会儿还分崩离析般,此刻又互相恭维起来,难得晴暖,何苦辜负一片艳阳天。陡地,窗外的琴声戛然而止,有些非同寻常。
容落云起身到窗边一窥,说:“管家来了。”
霍临风正正衣冠,待管家小跑进屋,问:“可是睿王有事唤我?”
管家禀报道:“并非我家王爷,宫里来人,说皇上传霍将军进宫,面审阿扎泰。”
霍临风即刻动身,走之前更换官服,这空当车马已经备好,俱在府门外等候。临行,容落云伴着出门,低声问:“既然要你在场,皇上便不好偏私,是好事?”
霍临风说:“但愿罢。”
离府登车,整队人马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了。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丞相府的后门轻轻启开,探子递进消息,又紧紧地关上。府中书阁里,陈若吟捧着一卷佛经,燃檀香,斜倚在颤悠悠地藤床上。
属下来报:“相爷,霍临风奉旨进宫了。”
“……度脱无量菩萨及声闻众。”陈若吟念完一句,“什么旨意?”
属下答:“面审阿扎泰。”
陈若吟斜目睥睨,重复道:“面审……阿扎泰?”他撂下经书,翻个身,弄得藤床咯吱作响,然后笑起来,笑得分外狂妄,浑身都抽搐着。
属下不解:“相爷,您……”
陈若吟说:“阿扎泰昨夜死在天牢里,是本相灌的毒酒。”
而当时,皇帝就在一旁。
属下吃惊道:“那皇上命霍临风面审……”
“什么面审,”陈若吟笑答,“这一招,叫请君入瓮。”
第107章
书阁内已无翻书声,陈若吟仰躺在藤床上,阖着眼,手掌打着拍子,正哼哼哧哧地唱曲儿。檀香燃得浓转淡,清茶晾得热变凉,这一曲还未终结。
管家端来新煮的茶水,放轻步子,半跪在藤床边给陈若吟奉上。陈若吟眯开眼,没接,笑眯眯地说:“这会子,霍临风应该见着皇上了。”
管家应和:“此祸是大是小,就看他的造化了。”
陈若吟说:“怎的,你料定是祸?”这才接那杯茶,吹一吹,捧在嘴边啜饮一口,“是祸还是福,说不定呢。”
管家不明白,道:“相爷,阿扎泰已死,眼下情形对霍临风百害而无一利啊。”
人证死了,是当着皇上的面儿死的,那皇上的心偏向谁,一目了然。霍临风进宫后知晓真相,还能如何,只能咽下哑巴亏,根本别无他法。
一盏茶饮尽,陈若吟说:“你太小瞧那位霍将军了,他岂能就此善罢甘休?他咽得下那口气,定北军也咽不下。”
“可……”管家目露迟疑,“可他此刻单枪匹马,皇上还能忌惮不成?”
陈若吟道:“皇上此刻不忌惮,往后呢?”他坐起身,藤床嘎吱一声,“皇上刚登基,惹得起塞北的大军?霍钊已死,霍临风在长安若有差池,霍惊海必定率着兵就来了。”
有兵,拳头就硬,何况霍氏虽为忠烈,但从来不是惧上的性子。管家有些怔怔,问:“可皇上是倚仗相爷的,要力保相爷才是?”
陈若吟哼道:“保我?皇帝保的是他自己。”
拾起那本经书,陈若吟信手一翻,里头菩萨、佛祖,净是些圣光普照的仙班,这人间事,神佛尚且无力庇佑,更不能指望旁人。
“先请君入瓮。”他道,“然后才能谈条件。”
一伙御侍从殿中出来,关好门,御前没留宫人伺候,掌事的内官候在门外,竖着俩耳朵,仔细听殿内的声响。
这时,东西两旁似有脚步靠近,叮铃咣当的,是佩刀侍卫走路的动静。偏殿的宫人急急跑来,手掩着嘴巴说:“大人,御廷尉进了东西二殿,足足百来人!”
内官吊着眼梢:“有令么?”
小宫人说:“武大人领着,是皇上的旨意。”
内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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