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夜

分卷阅读30

事件,而记录是人们对历史的狭义描述。”上面写道,“迄今为止我们对历史的认识并不超出记录的范畴,但柯罗洛斯的出现改变了一切,它能事无巨细地载入海量数据,让历史与记录重合,实际上这为我们构建了一个世界。囿于解读能力,我们不能开采这座富足的宝矿,但我们能接近它,一如从前的先驱者那般,利用我们未知根底的自然规律谋求发展。”
那会我还在阁楼上,正为米诺斯的冒犯大感恼火;但他的独白提供给我许多信息,以致我现在能坦然面对阿释密达的这番话。确地复制自然似乎是不可能达成的,不过神识库能做到模拟;创造世界用不到意识的参与,只需要一条可延续的公理,以及在往后的光阴里保持生长。对神识系统而言,它的原动力便是我们所有人的神经活动,在无尽的碰撞中化合发酵,终于演化成现在的样子。
“阿释密达没办法向我们传达测量不同世界的方法。”笛捷尔说道,“你有什么好主意吗?我是指,我们至少要知道自己隶属于哪一种时间体系。”
我确实有个拿不太准的猜测。而此刻的我心怀忐忑,我不得不告诉他们:“我还需要一个契机,我在等那个人回来,等他把答案带给我。”
“那个人是谁?”
像在回应他们的疑问,巴比隆在这个时候打了个响指,出现在门口。
“我想他说的是我。说起来,你们都不锁门吗?”他朝门框踢了一脚,“我忘了带上公务证明,所以乘船时了点周折。要离开魔山的人太多,我得按流程排队,不过回来就容易多了。防护壁坏了,雅典人把这叫做灾难性事故,他们恨不得早点回家,哪怕那边已经没人在管。”
他的话明显让卡路迪亚感到不快:“嘿,你说什么‘雅典人’?”
巴比隆绝不是个善于忍耐的人,一场冲突在所难,好在笛捷尔及时打了圆场。“没必要锁门。如果碰巧有人经过这里,我们会很乐意与他分享我们的发现。”就这样,他止住了可能会蔓延到整个现场的敌意。
巴比隆手上拎着两丛植株,过河的时候他还特意用清水洗刷了叶片,因此看上去格外新鲜。在认出那是什么后,笛捷尔赶来接过它们,小心翼翼地放到离人较远的角落。
这就是我拜托巴比隆去干的事。米诺斯在回忆中反复提及红花铃兰,提到它们是当年毒死鲁格尼斯的铃兰的后代;拜他所赐,我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北坡那片多少显得突兀的铃兰。表面上它们是大法官的特许,用以治疗卡路迪亚的突发疾病,但米诺斯骨子里的浪漫主义会驱使他完成具有象征意味的举动,他一定是借此机会移栽了玫瑰园里的铃兰。
“辛苦你走一趟了,巴比隆。”我头一次由衷地感谢起这个人,然后我转向笛捷尔:“接下来要麻烦法医先生了。我们的克里特缺少化验仪器,你能不能用最简便的方式确认这两棵植物的性状?”
巴比隆同时带来了皇家玫瑰园与北坡的铃兰样本,并记下了两地其他铃兰的生长情况,而它们最终将印证我的想法。诚然,接入神识库的人会受制于它搭建出的时空,进而扩大到周围的事物,但克里特是个例外。这里的植物不属于任何信息场,它们会就此留在旧有世界,与自己原先的起源分道扬镳。只要给够时间,克里特的铃兰必然和雅典玫瑰园的出现不一样的性状,我把前者作为一个固定坐标,再逐步推定各个片区的时间体系。
笛捷尔很快就确认了两者的不同之处。“魔山的自然环境比皇家花园差很多,这里的铃兰为了躲避阳光会渐渐变得低矮;与雅典的相比它们的颜色也更杂,已经算得上非常明显的性状分离,这只会在连续繁殖许多代以后出现。”
我的呼吸几近停滞:“你的意思是?”
“两边的铃兰具有同样的特征,基本可以肯定由同一个祖先分化而来。但魔山的更老,我是说它们至少比玫瑰园的那些铃兰多分化四十年,这很奇怪,就像是女儿生下了母亲。”
卡路迪亚叫起来:“这怎么可能呢?它们是米诺斯做了法官以后才移植过来的,无论如何也不会超过五年……”
“卡路迪亚。”我面向他,凝视着他的双眼,“你知道自己都经历了些什么吗?你生活在一个循环的世界,在那里,你和你的同伴们会周而复始地重新现世,而你的疾病,不过是神识库对最初的你进行拙劣仿制的结果。”
笛捷尔的论断使我大受鼓舞。米诺斯的确以治病为理由,从玫瑰园带走了一部分铃兰。事情发生在许多年前,那时的卡路迪亚患着心疾,他的好友笛捷尔转而向米诺斯寻求帮助,这些铃兰便由此默默地在北坡生长了数十年,而留在玫瑰园里的那些却由于雅典片区的影响,停止了向更多的方向分化。红花铃兰是个意外的突破口,而一旦借此敲定了雅典的时间体系,许多谜团也就迎刃而解。
“弱循环的世界不会确重复已经发生过的事,可它却有一种内在力量,会拽着人们一次次组建起相同的人际关系,我把这叫做‘因缘’。”我解释道,“我在去找米诺斯之前和辉火交谈过。辉火是个想法独特的人,他信奉所谓的因缘,并认为自己与死去的弟弟在上辈子也是相依为命的兄弟。他启发了我。阿释密达说过,轮回世界的事件不会一丝不苟地再次发生,但人们被因缘牵引着,在某个恰当的时机里可能会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交同样的朋友。开启了米诺斯移栽动机的那个人并不是现在的卡路迪亚,但他的因缘留了下来,作为一部分记忆刻进了当事人的骨髓。”
阿吒婆拘说过,古印度的纪事缺乏时间维度;而一个真正循环的世界让时间的缺席成为了现实。不论是眼前这群人,还是曾经的希绪弗斯与艾尔熙德,甚至是叱咤风云的白礼兄弟,他们无一例外地都从那个世界走来,继续着从前就存在的社会纽带。很遗憾,出生在米诺斯辖区的我与他们分属两个世界。我感受不到任何与我有关的因缘,在我短暂的生命历程里,我出奇地保持着孤独的状态;我躲在自己的联结之后,没有亲友,也没人跟我提过魔山。毫无疑问,我是一个只会单向行进的人。
说到白礼,我还有一个疑问。内核里的资料显示他在五十一年前执掌法官大权,但鲁格尼斯的资料却告诉我,早在那之前他就在法院供职。死在神识时代前的人不会参与循环,鲁格尼斯是最准的定位标识,这五十一年是真正向前推进的五十一年,米诺斯在那年修建新的法院,而雅柏菲卡也将在不久后离世。
卡路迪亚他们还保留着兄弟二人共同执政的记忆,可事实上神识库已经接管了一切,根本不可能有所谓的双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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