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之外,整个世界似乎都遗忘了男人的存在。就连与他共同经历这么多世界的系统也只是睁圆了眼,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就像是认定了他有什么幻想症。
可是这怎么可能?
寇秋胸膛猛地起伏了下,忽然间冲着电梯快步奔去。在场的几人都未反应过来,谁也没能拦住他,只得跟在后头,追着他一路冲出了小区,一直冲到了马路边。
正是高峰时期,马路上车来车往,川流不息。
“秋秋!”寇天明着急道,“你干什么?”
他瞧着站在马路牙子上的儿子,焦急地提高了声音,“快下来,那很危险!”
寇秋却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如果
如果上天对于他而言,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怜悯
如果这个眷顾他的世界仍然醒着。
他缓缓将一只脚,插入到了来往的车流里。
快速行驶的黑车猛地踩下了刹车,在乱七八糟的鸣笛声里,车主提高了声音怒骂:“你不要命啦?”
车前的青年置若罔闻,仍然迈步往马路正中央走。来不及减速的车就擦着他的身子过去,几乎不曾将他撞飞。饶是如此,他仍旧受了点伤,那撞着了他侧肋的车停下来,各式各样的声音都响起来。
“要死啊?”
“这是干嘛,成心找死?”
“不想活了是不是......”
寇天明咬咬牙,也飞快地闯进来,用尽浑身力气夹住儿子,把他往回带。
“秋秋!”他说,“你这到底是怎么......”
寇秋没回答。
他忽然大口大口喘着气,捂着自己受了伤的腿,眼泪大滴大滴地溅出来,青年就蹲在路边,很快在地面上晕染开了一滩水迹。
你看呀。
霍叔,我都受伤了。
你看看我不要玩了,你是不是该回来了?
寇天明叹了口气,手覆在了儿子的后颈上。
他低声说:“告诉爸爸,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寇秋无法回答。
他不是发生了什么,而是丢掉了什么。
而这一样宝物,他再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否找得回来了。
寇天明把他护在怀里,半是强迫地带人回去。他的确是个好爸爸,在这之后由于担心,连续几天都选择了在家中办公,时刻看着寇秋。
寇秋拥有了他在穿越前想拥有的一切。他有健康的身体,有疼爱他的父亲。他住在大大的房子里,花园里就有白色的秋千架,上头扎满了花藤,他可以任意荡,永远也不需要再担忧自己会像是摆在桌上的花瓶一样轻易碎掉。
他还有朋友。
熊刚和妻子带着儿子三番两次上门看他,只猜测寇秋是受了什么打击。系统在一旁仰着小脸看,担忧地握紧了他的手指。
他们都不记得了。
在系统的记忆里,没有了爸夫这个人的存在。从一开始到最后,寇秋都是独自完成的任务,他们攒足了积分,寇秋为他兑换了一具人类身体。
那个曾经苏醒的世界不知道何时又睡去了,如今,只有陌生的生活和人,他们把寇秋包围着,把他的过往里最重要的一部分带走了。
寇秋接连三天没睡过觉。
第四天时,寇天明终于再也忍不下去,请来了心理医生。心理医生是个笑起来很有亲和力的中年男人,他听了寇秋的一部分故事,随后下了定论,“寇先生,您恐怕是把您的一部分梦当真了。”
寇老干部站起了身,“我没有。”
他语气笃定,“他是真的。”
“您请坐。”
心理医生也没生气,只是推了推眼镜,又示意他坐下,循循善诱,“您想想看,他这个角色,是不是太过鲜明?恰好契合您喜欢的每个点?”
寇秋蹙起了眉头,纠正:“不是他有我喜欢的点,而是因为我喜欢他,所以他的每一点,我都喜欢。”
“好好好,”心理医生说,眼镜朝病历本上瞥了瞥,“那么您先躺下,如何?”
他在这之前,已经与这位病人的父亲进行了交流。寇天明的意见相当明确,他绝不能让这样一个幻想,影响到儿子的日常生活。
若是言语开导不开,那就只能选择强制手段。
心理医生拿出书,交给病人,让他慢慢翻着。他从包里掏出了催眠的工具,趁其没有防备时,缓缓放弃了轻柔舒缓的纯音乐。
音乐响到一半,人便开始昏昏欲睡。寇秋也不例外,他躺在病床上,打了个哈欠,不受控制地合上了眼。
心理医生俯下身,低声在他耳畔说些什么。
这原本不过是一项他有十足把握的催眠,可在他说完后,床上的病人却忽然又睁开了眼,挣扎着下了地,向门口走,“你想让我忘了他!”
心理医生一愣。
“您.......”
他行医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意志足以强到抵御催眠的人。更别说只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阅历不多,按理来说,不应当拥有这样强的防御心和坚持。
他说:“让您忘了,这对您的病情也有帮助。”
“我没有妄想症!”寇秋打断了他的话,冷冷地望着他,“而且,您也不要再想着让我遗忘因为他在这里。”
青年的手抬起来,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直到这颗心脏彻底停止跳动的那一天,我这条命,这颗心都会是他的。”
他说,眼睛里泛起来了雾一样的忧郁。
“我起过誓。”
扔下这一句,寇秋就大步走出了门。他没让司机来接,也不想再去面对任何人,就在这诊所门口的公交站台上随意选了一辆,看也不看,坐了上去。
他也不知自己会到哪里,会去往何方。但,寇秋总想找个地方,慢慢地等爱人。
车子晃晃悠悠,一路向前开。车上的乘客慢慢地都下去了,最终,只有寇秋一个人在终点站下了车。
映入眼帘的是海。
寇秋坐在块礁石上,瞧着眼前翻卷的浪花,像是回忆也跟着海水一同哗啦啦倒灌回来。他眨眨眼,透过不知为何隔了一层水光的眼睛,能看见沙滩上笑着打闹的两个人。他看见夏新霁抱着他一步步走进海里,他也看见燕卓与他并肩坐在岩石上,夕阳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反应过来时,天已经黑了,有捡贝壳的小女孩一路捡到他身旁,奶声奶气地问他:“大哥哥,你在等人吗?”
寇秋迎着海风,勉强勾了勾唇角。
“是啊,”他轻声说,喉头有些酸楚,“我等的人,他明显违约了。”
“这样,”小女孩说,脚丫子一个劲儿地蹭着地上的细沙,“那我希望,大哥哥不要生他的气呀......”
她把小篮子放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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