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苻顷刻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就想着双修!”
阿酒回过头,怔怔地看了芜苻半晌,展颜一笑。他抬起手来,软绵绵的食指按上芜苻纠结的眉心:“不双修就不双修呗。”
芜苻的眉心抵着阿酒的手指,缓缓低下头来,阿酒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他的怒容便慢慢舒展开了。“你……”芜苻踟蹰片刻,道,“要和我结为道侣吗?”
阿酒闻言,惊讶地回了手:“你喜欢我?”
“当然没有。”芜苻回目光,站直身体,视线中又是山川烟河。他口中淡然否定,叠在身后的手却握紧,道,“只是你我二人双修日久,结为道侣,于你我修行有益。”
阿酒噗嗤一笑,摆了摆手:“吓我一跳。你说要结道侣的时候,我竟觉得自己也开始有些喜欢你了呢。不过幸好你对我没意思。至于双修,双修又不是非要道侣。”说罢,他跳下回栏,拍拍手,道,“我们师父徒弟,嗯?”
阿酒转身离开,芜苻背对着他,衣带在山风中猎猎作响。
三月后,凛岳召发宗文、晓喻天下,芜苻老祖了唯一的亲传弟子,姓阿,名酒。
又三百年,阿酒结婴。
其实自那日昭告天下芜苻老祖了亲传弟子之后,芜苻便又闭了关,闭关前要阿酒修炼一门功法。
“我能修炼什么功法?”阿酒问。
“看你想要什么。”芜苻道。
阿酒噗嗤乐了:“我这人贪心得很,你问我想要什么,我什么都想要。我还能全部都学吗?”
芜苻看着他,说:“也不是不可。天下大道万千,每一道又有万千法门,每一法门修到结丹,才敢说会了一些。我们且算一年入门、十年筑基、百年结丹。只要你能活千千万万年,自然能全部学会。”
阿酒听此,便皱了鼻子:“我学一辈子,能留下什么呢?”
“是你要全部都学的。”芜苻答道。
阿酒摇摇头:“我觉得你算的是不对的。我说是学,又不是学会。个个法门知道一些,那也是学过了。我是不求每门学问都能开宗立派的,就算开宗立派,我也要用我自己的学问。”
芜苻仍不赞同:“哪能用一知半解的法门对敌。”
阿酒笑着摆摆手:“要我说,你们这些修行之人又一点最奇怪。”
“什么?”芜苻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们干嘛老想着和人争斗呢?”阿酒把手一摊,“修仙,想要长命百岁,和天斗;练功法,想要对敌制胜,和人斗。你们的世界就不能和平一些吗?”
“你不是也在修仙?”芜苻问。
“可是我未和天斗,也未和人斗。”阿酒松松垮垮地躺到泰华殿凉丝丝的地板上,双眼望着天花板,“我没和天争过,也没和人争过。我说要修仙,拿着个锄头到处刨,就瞎玩呢,我也知道。可是老天爷赏我的,叫你一剑劈开了地,捞出一个我来。就算是双修,你每次都拉不下脸主动提,欲拒还迎的,我哪次是真逼你了。”阿酒笑了一声,“我就看老天给我安排到哪一步,随遇而安无欲无求最快乐。”
芜苻沉沉地看着他。
“你苦修千年,不抵我一场厮磨,嫉不嫉妒?”阿酒把胳膊舒舒服服地枕在脑后,道,“芜苻你啊,修法,不修心,不诚。”
芜苻沉默半晌,说:“那就不修法门。”
“呆子。”阿酒摇摇头,“你闭你的关就是了。”
“其实……”芜苻轻声说道,“那日我向你求结道侣,是真心的。”
“我知道啊。”阿酒翻了个身,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那时反问你,我也是真心的。”
芜苻几不可查地屏住一口气:“那我们……”
“过了就是过了。”阿酒拍拍他的大腿,抚开他一缕未老先衰的华发,“对我来说,些许肯定必不可少,但你是要我逼着来的。你明明心里有,却非要我逼着,好做出个勉为其难的样子来。当时我心念电转,逼一逼你,你也是能说出我想听的话来的。但是我又一想,我老逼你,好累的,何苦来呢。不如就算了,我们都等等更合适的那个。”
芜苻心头一哽:“其实……”
“你还不闭关去吗?”阿酒觉得今日的酸话说得够多了,不欲再谈。芜苻却不肯。
他千百年来头一次急切地想要剖白自己,抓住了阿酒的手,却不知从何说起。
“真别勉强自己。”阿酒挥开了他的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阿酒。”芜苻叫了他一声。
阿酒回头看他,他红了眼眶,最终仍只得一句:“你能不能等我三百年。”
这要求着实无礼了些。但阿酒人厚道,心想着,人都急成这样了,买卖不成仁义在,就答应他呗。于是他便点点头,说:“我就在双化阁看书,哪儿都不去。”
当日,芜苻老祖再入生死关。阿酒三叩首,跪开双化阁。
三百年后陈刀避入双化阁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阿酒。
第三章
开化蒙昧,教化万民,是谓双化。双化阁禁兵戈,禁石火,九层通天,古今圣人之言皆在其中,邪祟魑魅,不得入。
于是十方天神将陈刀围堵在双化阁前时,以为这个小星官必要命绝于此了。
“兀那星官,你可认罪!”为首的天神踩着云朵,居高临下。
陈刀呸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刀卷了刃,甲断了片,咬紧了牙关,只道:“我是陈刀。”
十方天神齐齐叹息,声音犹如惊雷响彻:“冥顽不灵!”
陈刀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他不想死,垂死一刀向身后劈去,双化阁的大门,竟应声而碎。于是断魂一击停在门外,陈刀脱力,倒入门内。
“圣人竟要包庇此等孽障?”十方天神窃窃私语,始终不敢在圣人面前造次,愤愤不平地去了。
陈刀望着头顶无穷无尽地书籍造册,喃喃自语:“圣人竟要救我吗……”
休息片刻,他挣扎着向上爬去。血迹染了一路,到了三层,他终于没力气了,软绵绵地倚着墙壁坐下,视线迷糊地向对面望去,霎那间心神剧震。他绵力支撑着,一个头叩到了地上:“陈刀,谢圣人救命之恩。”
良久,一个声音迟疑地说道:“你在和我说话吗?”
陈刀抬头,只见之前所见那个倚在四楼的人正朝自己看来。他的乌发铺了满地,雪色衣袍下,是一张素净的脸。
他赶紧把头又低了下去:“陈刀斗胆,谢圣人相救之恩。”
“我不是圣人,也没救你。”那人淡淡地说。
陈刀不信:“那为何我能摆脱十方天神,避入双化阁?”
那人也很奇怪:“不是你自己把门劈开的吗?”
陈刀急了:“双化阁不内兵戈、禁火石,邪祟魍魉不得入!我……我怎么能进得来?”
“我知道,我知道,不然我这头发能三百年没得剪吗?”那人笑说,“规矩是给守规矩的人定的,你要是死活不守,规矩也不能从纸上跑出来把你怎么样。”
陈刀茫然抬起头:“没有圣人?”
那人撩开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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