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够了。
可惜……
幻境中景色已改,四季如春的镜湖忽然飘起了雪。
那雪直飘到幻境之外的我们面前,我拂掉一片雪花,入手是冰冷的,如有实质一般。
又有一片雪花锲而不舍地飘落到我眉间,轻柔的化开,寒意带来细微的刺痛感,像是一个若有似无的轻吻。
我摸了摸眉间,借着动作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云殊君。
云殊君的身影看上去更加消瘦,从我的方向望去,只能看到他紧紧抿着唇,他墨色衣领和长发间,露出一小片洁白的侧颈,我突然不合时宜的回想起我们在客栈时是何等亲密无间。
彼时的云殊君从身后环住我,叫我为他去除掉背后宋临霜留下的痕迹。
他的身体是修长温热的,当我抱住他的时候,时常觉得那触感是不真实的,生怕是梦境,总会有醒来的一日。
如今是不是……便是梦醒之日了?
只是这梦,究竟是鹤白的,还是鹤别的?
我多么希望自己只是那个法力低微的地仙鹤白,即便笨了些,但是鹤白做的事并不多罢,只需全心全意爱着云殊君,笨些也就笨些了。
亦或是,没有发生这一切,我依旧是鹤别,待到他飞升那日,我好好拾一番,在九重天上候他些时候,再端个风轻云淡的上仙模样,对他微微一笑,道一句“这位有缘的仙友,鹤别等你千年了”。
大约也好过如今这副境地罢?
胡思乱想间,眼前的幻境一片片碎裂开来,裂痕飞速蔓延到我的脚下,无尽的黑暗裂开了一道道光亮。
我微微一怔,骤然反应过来,快步上去拉住云殊君的手,道:“幻境要散了。”
刚一触碰他的手,他便本能的一动,但是不知为何,他终于还是没有抽出手。
见云殊君的眼中毫无波动,我郑重道:“我出去后,会去救你。”
云殊君盯着眼前的碎片景象,开口道:“其实……也不必。”
我道:“我定会救你。”
云殊君闭了闭眼,道:“我忽然觉得无间山底也不错,这里没有我参不破的因果,亦没有难解的恩怨,我……”
我一怔,道:“你……”
云殊君又细细地看了看我,一手抚上我的眉心,他忽然唤了一声:“鹤白……”
“……嗯。”
云殊君颓然滑下手臂,惨笑道:“罢了,我喊错了,你应我作甚呢……”
眼看幻境将倾,他又是这样失魂落魄,我咬牙道:“云殊君,你莫要伤心了,鹤白我还你便是。”
云殊君眼中有亮光跳动了一瞬,看在我眼里更觉刺痛,我死死握着他的手腕,强笑道:“天下虽大,鹤别做不到的事还不多,你只信我,待我了却了与水月君的恩怨,定会还你一个全须全尾的鹤白。”
云殊君的唇微微一动,只是话还未出口,那幻境中的道道裂痕发出盛大的刺眼光芒。
待那光芒散去,我发现自己置身镜湖岸边。
镜湖一如往常平静,暖风袭来,波澜不兴。
周围空无一人,我木立了半晌,低头向湖面望去。
千年前的容颜,现在看来有些陌生了,我抚上眉心,那里再也没有一枚血痣。
我唤出清正,执在手中,将全身灵力灌入进去。
直到清正剑身发出耀眼金光,我猛然执剑向镜湖内倾尽全力地劈去。
“水月君,现身。”
其实,我一直自持自己剑法潇洒轻灵,如此用蛮力劈山河之事,曾经只有慕贤才干的出来,我是断不会自降身价干出这等蠢事的。
只不过事到如今,偶尔任性一次,倒也无妨。
镜湖在我全力一劈之下镜湖被活生生辟成两半。
剑气所及之处,两侧水面似镜般悬挂起来,留下通往湖底的一道路。
我剑刚走了两步,只见有一个人影从湖底尽头缓步而出,他迤迤然向我行来,走到不远处终于停下了脚步。
湖水像是被什么驱使着一般,骤然交汇,一时间水花飞溅,再看时,那人已被湖水拥在湖心,水波渐渐将他托起至水面上方,那水流是镜湖从未出现过的湍急,却沾不湿他一片衣角。
我微微抬起头,见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我,我却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
像极了在栖云山初见,那时我一抬眼,见到这人也是似这样立在云端,带着些不明意味审视地望着我。
往事难追,不知沉默了多久,我终于又唤了一声:“水月君。”
水月君也道:“鹤别。”
我刚要开口,又听他徐徐道:“你离开幻境后,第一个要寻的人竟然是我……”他浅笑了一下,道:“就算是寻仇,也很好。”
我道:“我来向你寻仇,你很欣喜?”
水月君想了想,道:“你来见我,即便是寻仇,也很好。”
我道:“这世上,只怕也只有你是真的想见我了。”
这话说完,我自己也怔了一下,一股无端苦涩漫了上来,我心想,我怎的这样自怨自艾了。
水月君倒是心情不错,他又笑了一下。
说话这片刻,他笑的比在鹤白记忆中前二十多年见的次数加起来还要多。
我打了一肚子腹稿,一见到他,便说不出口了。
水月君从袖中摸出一个酒盏,他一挥袖,那酒盏便在半空中缓缓向我飘来。
直至飘到我面前,我不肯接,那乌黑的酒盏就这样不疾不徐地停着,仿佛我不接,它便能在这半空中停一辈子。
又是僵持半晌,我只得接下那酒盏,拿在手中扫了一眼,我才发现透过盏中酒,依稀看到这酒盏中竟然有一道裂痕,被人心修补过,却仍能看出曾经摔碎的痕迹。
越看越眼熟,我心中刚刚一动,水月君的淡淡的声音传来,“这是当年你带来与我共饮的酒盏,后来……你走那日,此物流失在妖族手中,几年前被崇恩寻得,又遣人送了回来。现下……还与你吧。”
我这才想起来,这果然是小七打碎那只酒盏。
难怪彼时看不出什么稀奇,原来此物是这个来历……
我捏着酒盏,觉得手指比这杯中酒还要冷,衬得盏壁都显得温热了。
我道:“酒盏我便下了,盏中酒我却不敢喝。水月君的手段我也是领教过的,我生怕这杯酒喝下去,醒来又是你水月君的无尽幻境。”
水月君垂下眼帘,道:“随你便是。”
我驱使那酒盏缓落在不远处,对他道:“两世为人,到如今我只剩一事不明了。”
水月君平淡道:“隋河?”
我道:“是,我心中已然有些猜想,却还是想要你亲口对我道出原因。”
水月君微微蹙眉,像是想起此事有些力,过了片刻,他缓缓道:“隋河……我的确未料到他会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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