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上位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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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瓷瓶,指着地上一堆碎片,云淡风轻道:“我最长的时候能在上头跪三个时辰。”
浓郁香气四处飘散,华贵一室内,只有何清不知悲喜的声音混着馨香低低诉说,像一个孤独又不合时宜的旁观者。
“大概是我刚进来的时候,性子太倔,跪到膝盖流血,身上发软,再被人抓过去仔细包扎涂药,在这里,死可以,就是不能伤了一身皮囊。”
“或者像什么被关在小黑屋里不给吃喝、绑在马腿上拖着走,更是家常便饭,时间一长,所谓骨气自傲,早被挫骨扬灰,反正进了这里的人,要是不接客,没几个能活着出去的。”
何清掰着手指头数着,蚕食尽心中最后一点尊严:“可是我怕死啊,特别怕,跑又跑不掉,打又打不过,就只能妥协。所以顾公子将我赎出去的时候,我可开心了,哪怕他一开始根本看不起我。”
“哪怕我这些难以启齿的过去,在别人看来都是自甘堕落。”何清笑的发抖,深重情根,顷刻化成了恨,“我的过去都交代清楚了,王爷想奚落想嘲笑都请便,否则白来一趟,看不了我的笑话,岂不可惜。”
他的音容皆是嘲讽,不躲不藏,撕开金玉粉饰,毫不避讳地露出里面的蛆虫。
到底是什么在让他疼,又是什么在勒紧他的咽喉,季绍景已经无暇分辨,他只记得,字字句句说怕死的人,为他挡过纷纷剑雨,为宁裴卿保住一身洁白无暇。
见何清扭头要走,季绍景忽地一哽,丧尽满腔贵族傲气。
他只想起身再吻一吻何清的泪。
“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季绍景涩然开口,声音压制不住颤抖,听的何清眼眶酸酸的,一直使劲眨着眼睛,有点不敢看他。
“阿清,我们从头来过好不好?”何清不答,他就固执地一遍一遍问下去。
“算了吧,王爷。”将剖了真情,此刻那句“阿清”听在耳朵里刺的难受,倒是不知他真正想唤的是谁。
何清甩了甩手,轻轻道:“万一王爷跟我重新来过,怕是对不起王爷和宁大人之间的故事。”
“没有故事,我和他早就没什么牵扯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季绍景上前拉住他,像个不得到糖块不肯走的小孩子,紧紧抓着他的手腕,不准他离开。
“那我在锦绣馆堕落的日夜,又怎么算啊,王爷不嫌弃了吗?”何清轻飘飘一句,见季绍景的动作微微僵住,不禁冷笑道:“瞧吧,这样的痴情,做给谁看呢,将我带回去,还不是给自己添堵。”
季绍景遽然回神,直勾勾望着他,郑重道:“本王不介意,一点也不。”
何清避开他的眼神道:“可是我介意。”
季绍景拦住他:“那你说怎么办才好,本王都依你,什么都依。”
何清心里酸涩,盯着季绍景的衣袖,忽然轻轻挽起来,抚着小臂上一道凸起的疤痕随口道:“这是为了救宁大人留下的吧,秋那天。当初王爷将我扔出去,却为了救宁大人留了这么一道痕迹,我很讨厌。”
季绍景慌了神:“那日本王是怕护不得你周全,才把你放到护卫中的,我...我那日打斗颇了些力气,安置你时又慌了心神,无暇调息,送不动宁侍郎,只好带着。”
他苍白解释着,求着何清软一软心肠,可是对方仅是望着他,像是悲悯,更像是质疑。
季绍景只能消声。
何清摸了两下便撤手,撇过脸去不再看他:“就算这样,我还是不喜欢。不如什么时候这东西消失了,我什么时候再跟王爷回去,怎么样?”
诚然如覆水难,谁不知道,这么久的伤痕,怎能褪的掉?
何清不过是在找一个由头,悄无声息地释放自己的心酸,他只想借着这一股子从来不敢的无理取闹的劲儿发泄,最好能叫王爷知难而退,从此天涯。
何清故作轻松的说完,见季绍景无话,起身告辞道:“期限已经说过啦,奴在锦绣馆恭候王爷带奴回去。”
这人多可恶,情愿留在馆里,自降为奴,也不跟他回家。
季绍景被这个认知堵着心口,见他一脚已踏出门去,急忙喊道:“你站住!”
何清回身,冷眼看向他,倏见白光一闪,竟是季绍景拔出匕首往那疤痕处剜去。
“现在没有了,跟我回去。”季绍景左臂血淋淋地垂下,紧咬牙关逼出几个字。
何清愣怔地看季绍景臂上淋淋流下的鲜血,想扶一扶却害怕弄疼他,慌张半晌,徒然骂道:“你疯了不成!”
季绍景不管不顾,将匕首一掷,攥住他要撕里衣的手道:“何清,跟我回去吧。”
世事多荒唐,最无情与最温柔的,常常是一个人。尤其那人,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温存纠缠,又笑又哄。
何清呆愣着,像在犹豫。
季绍景执着于他的答案,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眼神赤城,几乎要让何清说出个“是”来。
“清哥哥,我的香膏可都带来了?”
二人纠缠间,冷不丁一道清越声音传来,段黎脚步轻快,触及房中生人与地上一滩鲜血,失声大叫起来:“来人啊!这里有人闹事!!”
他的喊声尖细,活像只被踩住尾巴的猫,立时便吸引了一大群倌中仆役过来。
“清哥哥,你快过来,别叫他伤着你!”段黎一脚将地下的匕首踢的远远的,快步上前抱住何清的腰把人护在身后,朝后使了个眼色,那一大群人立马将他二人与季绍景隔来,严阵以待。
忌惮诸多不便,季绍景无意暴露身份,而何清自打被拉离开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看不理,偌大一间屋内,只有段黎无知无畏,咋咋呼呼指挥着一众大汉排兵布阵,严防死守不准季绍景靠近。
季绍景被撵出锦绣倌的时候,西边残阳正红。好好的人意气风发地进去,却一身鸦青云锦袍沾血、垂头丧气走出来的反差,吓了尚武一跳。
“王爷,可是有刁民阻拦何主子出来?王爷寡不敌众,才被人打...咳,陷害成这样?”尚武想起上次自己在锦绣馆门口出师就死的狼狈,忍不住以下犯上,伸手想拍拍王爷的肩膀。
幸亏他克制住了,因为王爷看他的眼神,恨不得将他撕碎。
季绍景抬起犹自滴血的手,恶狠狠指着尚武:“谁告诉你阿清在锦绣馆卖身。”
“属下...属下...”尚武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见王爷目光越发凶残,一不做二不休,遂两眼一闭道:“属下见有小倌与何主子状似亲热,就...猜的!”
话音一落,杀气瞬息而来,尚武来不及睁眼就被结结实实打了一拳,多亏季绍景控制得当,他的一口牙才得以保留。
主仆二人,一肿脸一受伤,相顾无言,唯有凄凄惨惨朝客栈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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