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明白就好,不要去和李翔宇说。他妈,没多少日子了。肝癌晚期加扩散,能熬过一年的少之又少。她的病例,我请院里的师兄们看过,都说乐观治疗也就六七个月,最坏的可能是熬不过这冬,等不来开年。”
如同惊天闷雷,几乎把我击垮。癌症是什么样的病,我素来是知道的,但我却不知道这是去势如此之快的病。她大抵是觉得李母的离去是翔宇的不幸,我之大幸吧,却殊不知我并不愿接受这样的结局。
且不说李翔宇在他妈面前有过那等承诺,纵使他妈临别前没留下让他结婚的遗愿,单看到他伤心欲绝、哭天抹泪之状,我就于心不忍了。在我看来,这决非“一喜一忧”,“喜忧参半”,而是老天给我和李翔宇的最后一击。
“生死,有时要看开点。”洛琪拍了拍我的肩膀,“当你像我一样,每天看着病人进进出出,看着尸体被白布裹好,送进太平间的话,你就会觉得生死原本也不过是那么平凡的一件事。我会死,你会死,谁都会死的。去的人去了,活的人还得活着。先透个底给你,好好做做心理建设,别到了那日,李翔宇垮了,你也垮了。在那个时候,至少你得撑着他!”
这些残酷却富有哲理的话,我断然想不出是出自那天使般的洛琪之口,但这就是生活。
一个人在寒风中凌乱,心也不知飞往何处了。
在榕树下,我屈膝而坐,下巴顶在膝盖上,独自看着自己的鞋子发愣。这双脚究竟要走多少步才能走完这短暂而漫长的一生呢?
“又发呆了?我觉得你认识李翔宇是个错误。在认识他之前,你阳光而洒脱,可是你现在却十分忧郁。我真后悔那时和你提及李翔宇,后悔带着你去了李翔宇家。”
闻得人声,我抬头望去,说话的是张兰。只见张兰和梁燕在侧。两人在我两侧坐下,都叹了口气。
“谢了,梁燕。安小芸那么厉害,没想到还是被你批得体无完肤。她的气场可大了,我就吃了她的亏,只能甘拜下风。我只道你是文学才女,没想到你还是演技派呀。这以后可以走演艺道路,若是一举成名,可别忘了我这个伯乐。”为了不让张兰再说我忧郁,我拼了命地装乐观。事实上,梁燕那日与安小芸之争,是我安排的梁燕是我请来演戏的。
“因为是本色出演,所以才会。”梁燕躺在那冰冷的花坛边上,“姑姑和爸妈的婚姻对我打击很大。上次在县城看到我,知道我回去干嘛了吗?爸妈居然打架,动了刀子,住了院,我是去看他们的。知道我有多狠么,我在医院里对他们说:‘要打的话,以后直接打死,我来尸’。这么嚣张跋扈的女儿,这么冷漠无情的梁燕,你们应该从没见过吧?”她挤出一丝苦笑,是对人生的无奈吧。
“结婚?这件事我想都不敢想。那种打打闹闹、要死要活的日子,我已经厌倦了。我不再奢望婚姻,但如果对方是你或李翔宇的话,我想,我还是愿意试一次的。你,温婉善良;李翔宇,谦谦君子。对于你们俩,我好像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所以说,我愿意和他结婚,既使他的心里忘不掉你。其实也没有必要忘记,我们不是说好要做一生一世的朋友么?”
一片榕叶随风而落,掉在她的脸上,遮住了她的眼。那一刻,我想到了“一叶障目”这个成语。一叶障目而不见泰山,他只是被我、被李翔宇的表象所迷惑。作为一个同妻有多难,她大抵是不知道的。感情中的三人行有多艰难,她大抵也是无从知晓的。除非,这三人之间,原本就不存在爱情。
我听说有很多人“形婚”了,然后各取所需。前提是,“各取所需”!也许李翔宇和梁燕结婚,这为我们做了掩护,我们取了所需,可梁燕的所需呢?显然,这是并不成立的事实。只是梁燕“一叶障目”后的不切实际之想罢了。
但是,她对李翔宇的缱绻依然令我吃惊能做到这一点,那该是多么大的牺牲呀。
张兰将头枕在我的腿上,望着浓黯的夜空,似是若有所思。
不知为何,今晚特别、特别想程辉,特别、特别怀念他宝马里那套皮具的舒适。
尽管已是凌晨十二点,他还是开着车来了。
躺在他的宝马里,静静地听着古典音乐,感觉全身都渐渐放松了。不知从何时起,程辉于我而言,居然成了这么一个可以随时放松的朋友。在他面前,我好像可以卸下防卫,可以痛痛快快地哭,可以酣畅淋漓地笑。
“工作累了?老总为难你了?”
“没有。”
“和男朋友吵架了?”
“没有。”
“父母逼你谈恋爱了?”
“没有。”
他抽着烟,沉闷了许久:“开始在两段感情中挣扎,迷失方向了?”
“他妈妈病了,估计快不行了。”说出这一句话,我觉得我好像有一种罪恶感,好像自己在诅咒他妈一样。心,是那么的痛。
“十九岁那年,我妈没了。”他狠狠地吸了口烟,又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我哭得稀里花拉,好像一辈子的眼泪全在那一天流干了一样。我甚至觉得我的心痛得快要撕裂,我的整个人生就要完了。我看着凌乱的厨房、看着一堆没人浣洗的衣服哭了。那时我真切地知道,我妈没了!我们总以为自己承受不住,可是,总会承受住的。人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自己不把自己整得神经兮兮的。你知道吧,过度焦虑,那是一种病!”
是的,那是一种病,相思病,洛琪说过的。
是的,那是一种病,焦虑症,程辉说过的。
是病,你就去治吧。可是为何只有我自己觉得这不是病呢?
第七十一章 死亡线上的挣扎
当你一抓一把青丝的时候,你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是多么惊惶的事吗?
当你总觉得恶心,比当年的孕吐有过之而无不及,连胆汁都快呕尽时,你知道家人该有多彷徨吗?
当手脚麻木,连走路都有些颤颤巍巍的时候,作为一个平日能扛一百多斤稻谷的女人,你知道她有多绝望吗?
当各色美食摆在你的面前,你却依然没有食欲的时候,你知道作为旁人,有多着急吗?
……
从一开始,这些化疗所带来的副作用便逐一出现,毫不留情地碾压着现实。
她的抵抗力愈来愈不如从前了,不时地发烧、感冒,甚至开始说着胡话,叫着两个儿子的名字。
从一开始,她就不想治疗,难道怕的只是这个?或许吧,这等难熬的人生!
李翔宇干脆请了长假,没日没夜地守着母亲。她那枯瘦的手,他越握越瘦,好似是他太过用力,把它挤瘦了一般。
她总是抚摸着他的脸,宽慰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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