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池春

分卷阅读48

这样的发现让昭宁帝开始皱眉。
然而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
四月初八,宁王拜访皇叔晋王后,于回府途中遇刺重伤,命在旦夕。
这下子,天子震怒了。
皇子出行,规格极高,哪怕轻车简从,其护卫防范程度依然不是寻常人能够想象的。然而宁王这番,却是防不胜防。刺客应当是扮作街市上的普通百姓,以袖弩一类的装置发射暗器,十分隐秘。一击即中后趁乱逃离,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话说,由于太子与宁王之争正处于瞩目的当口,宁王被刺后,太子一系反应极为震惊,不似作伪,甚至主动上表请求三司联动,彻查凶手,一派恨不能及时洗清嫌疑的样子。这样的姿态下,虽然不敢言明,其实有不少人在暗中诛心的揣测:莫非……是苦肉计?
甚至连昭宁帝自己,刚开始的震惊过后,也有过这样的怀疑。
然而,所有的怀疑在见到宁王的伤势后,便彻底打消了。
没有人能对自己下手这么狠。
细小尖锐的袖箭,箭头被施以剧毒,入血即走,数息之间人便从马上摔了下来,不省人事。
事发突然,然而能跟着主人出门访客的贴身仆役都是平素千锤百炼过的人物,最初的慌乱过后,立刻开始紧急应对:划开伤口吸吮毒血,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府。派出一人携带印信直奔五城兵马司,调人封锁街道搜查刺客。又有一人策马急奔崔府报信,并带回济世堂坐镇的大夫与保命药品。
当昭宁帝带着最好的御医夹裹着雷霆之怒匆匆而至的时候,不省人事宁王刚刚经外祖崔焕亲手撬开牙关,喂下了一枚用百年老参汤化开的小还丹。
小还丹,传说中只要还剩一口气就能从鬼门关抢人的西域圣药,连大周皇宫里都只有一颗,还是十多年前伊月氏进贡的,皇后病了多年都不舍得动用,这次却哀求皇帝随身带了来给唯一的嫡子。
昭宁帝一听说自己来之前已经喂下了小还丹,略一诧异,神色却微松,一面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头发花白的崔大学士崔氏百年世家的底子,由此可见一斑。这位国丈静静跪伏在旁迎接皇帝的到来,原本城府深沉的老人如今神情惨淡,一夕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皇帝叹了口气,吩咐道:“赐坐。”
崔焕强撑着谢了恩,一面眼巴巴的看着皇帝吩咐御医上前诊治。
被皇帝带来宁王府的,是太医院最擅毒理的医生。昭宁帝望着嫡子人事不省、呼吸微弱的模样,面色极为难看,眼中似有风雷隐隐。见他一抬手,御医赶忙轻手轻脚的上前,小心的揭开宁王虚掩的衣襟,只见肩胛下方一个细小的伤口,犹自渗出暗红发黑的血液,周边一圈皮肤都隐隐泛着青黑色。御医面色一紧,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一枚细小银针,小心的沾了一点血迹迎着光仔细观察,又用指尖捻开闻了闻,最后,甚至放入口中舔了一下,随即眉心紧缩,呸的一声吐了出来,迅速从药箱里翻出一枚灰色的丸子吞下。擦把汗,这才迎着周边虎视眈眈的目光,谨慎的跪下回话:“启禀陛下,宁王殿下所中的,乃是七步断肠散。”
昭宁帝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可有解药?”
御医跪在地上,把头埋的极低,声音里有明显的犹豫和不安:“臣……自当竭尽全力。幸亏殿下尽早服下了小还丹,眼下……性命当是无碍的。只是余毒未清,还需假以时日,缓缓拔除。”
御医的诊断,与先前济世堂的大夫并无差别。只不过御医还隐下了一句话:七步断肠散,无解。
一旁忽然传来咕咚一声,只见面无人色的宁王妃,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慌得身旁贴身丫鬟忙不迭跪扶。
自宁王出事起这几个时辰,这个深宅贵妇,几乎已撑到强弩之末。一方面紧急安顿治疗出事的夫君,一方面要稳住内外宅不能乱,考虑到事情的严重性、且抱着向宫中求助的心思,宁王妃顾不得按品装饰,草草拾一下便带着幼子持牌进宫,直奔坤宁宫皇后处皇后一直病着受不得刺激,可性命攸关之下也顾不得了无论求医、求药,皇后这嫡亲婆婆发句话,比什么都管用。谁知皇后病体孱弱之下,乍一见儿媳与小孙儿仓惶进宫求助便被唬了一跳,待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立刻急郁攻心晕厥过去,整个坤宁宫上下霎时乱成一团。这下子,只片刻功夫,皇帝的明心殿也被惊动了……
昭宁帝别过头,看着毫无血色的儿媳,面上浮起了然而悲悯的神情。他挥了挥手:“扶王妃下去休息吧。”一面回过头,注视着仍然跪地不敢擅动的御医,冷冷吩咐道:“自今日起,汝驻守宁王府,专心调理宁王身体。什么时候大好了什么时候回去。朕自有重赏。”
御医面色愈发苍白了,便是再蠢的人都听得出皇帝的言下之意宁王若有个三长两短,且等着陪葬吧!然而他一声不敢吭,规规矩矩的磕头领旨,宣誓尽忠。
皇帝面无表情的振袖起身,缓步而出,一面走一面吩咐:“张德,摆驾回宫。去把刑部、大理寺、五城兵马司那几个尸位素餐的东西都给朕叫进来一个一个,都当的好差事!”
伴着“恭送圣驾”的声音,身后房内跪了一地。崔大学士垂首默然,几乎敛藏不住炽涨的怒意与阴沉。老人眉眼深沉的目送着皇帝离去的背影,瞥一眼乌云层叠的天空,嘴角泛起恨急的冷笑:这天,也该变了。
第36章
进了四月中,淅淅沥沥的淫雨便一直未停过,京城的天旷日持久的灰蒙蒙,阴沉湿冷,凉意直透过官袍钻到朝臣老爷们的骨子里,逼出深藏的忐忑。眼看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宁王遇刺的案子却始终悬而未破,京城的局势越发不明朗。暗潮汹涌之下,波谲云诡,诸方角力,简直各显神通。
待到四月底,江南道今年头一波上供的枇杷运抵进京的时候,连负责押送的老差役都明显闻到了空气中危险的、一触即发的味道。木质车轮吱吱呀呀的滚过泥泞的路面,身后留下了一串深深的碾压痕迹。冷不防前方街角忽然传来喧哗与呼喝声,夹杂着路人避让不及的惊惶叫嚷。有经验的老差役忙勒令车夫压住马匹避让,刚让到路边,只见一队如狼似虎的盔甲士兵气势汹汹的当街而过,后头铁链锁了一串嚎啕哭嚷的犯人,男女老幼皆俱狼狈不堪,身上的绫罗绸缎都沾了雨水泥浆,一张张平素养尊处优的面孔如今全都如丧考妣,惶惶然惊恐万状。老差役不敢多看,哆哆嗦嗦的帮着车夫扯缰绳,只听一旁围观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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