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池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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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刻,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大喝:“烈四,住手!”一个灿若红云的身影猛的扑了上来,挡在了荣启欣面前。
这下变故来的猝不及防,烈战潼懵了一瞬,只见心心念念的美人,一身晴辉煌,莹白如玉的脸上目若寒星,凶狠的瞪着自己,拦在那人身前,胸口正迎着自己的刀锋。
他心脏猛的抽搐一下,立刻扭转方向撤势回,世子趁机捉住他手臂反手大力一推削铁如泥的乌金匕首毫无阻滞的直刺下去,一刀扎入胸口。
烈战潼嘶吼一声,踉跄着倒退几大步,背靠上一棵树干,勉力支撑,大口大口急促呼吸着,如受伤的野狼般盯住卫涟,眼中满是狠厉、暴虐,不可思议……与伤心。
卫涟呆呆望着他,下意识的反手在颊上一抹,一手的血刚刚从他胸口溅出的热血,溅了他满身。当时他与他距离如此之近,他几乎能听见刀锋破开皮肉时细微的嗤啦声。
“阿涟,没事吧?”卫泠与世子一左一右慌忙撑住他。
公主府的守卫与世子随身的亲卫迅速赶来,制住了犹自挣扎的悍匪。
卫涟怔怔望着他,脱口而出:“世子……打算如何处置他?”
荣启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略一思量,试探道:“方才你唤他烈四若我没记错的话,难道是那一位?”
世子博闻强记,且长蹇岭一役早就上达天听,是以对匪首名号并不陌生。
卫涟机械的点了点头,半天,忽然反应过来,回身用力握住他的手,仰头急促道:“他、他本意不想伤你的,怕是……怕是把哥哥错认成我了!”
“阿涟!”卫泠极度震惊之下,喝住了他。
世子目光闪烁,表情有些奇异又有些了然的怜悯,目色幽深的看着他,叹息道:“阿涟,国法无情。”
卫涟一下子呆若木鸡,楞在那里。
是啊,国法无情。
聚匪为患,千里潜逃,擅闯贵戚府邸,如今又企图行刺亲王世子桩桩件件都是死罪,够他死上十次八次,死的透透的。
他神情渐渐恍惚起来,耳畔仿佛传来那人轻声的、温柔的声音,他说:“你为什么伤心?”
他是世人眼中天潢贵胄、玉粒金莼的小侯爷,高高在上,不知疾苦。
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的心事,从来没有人问过一句:你为什么伤心?
小侯爷眼中渐渐涌起泪水。他扬起头,努力将泪水逼回去,然后沉着脸,撇下众人,一步一步上前,在快要陷入昏迷的悍匪耳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想死?没那么容易!你的命,九爷要了!”
烈战潼挣扎着睁开眼,对他眦牙一笑,雪白的牙齿像某种兽类,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艰难的回了一个字:“操!”
卫涟面色狠厉,决绝转身,拂袖而去。
第6章
等不及送走宾客,卫涟面沉如水,直接大步回了棠棣阁。
“青雀,伺候笔墨。红鸾,去外院把侍书叫来,爷有几封信,今夜必须送出去!”他一面吩咐,一面迅速的在脑中把整件事情理了一遍,涉及到的几个衙门的关键人物的姓名、官职、生平履历一一浮现脑中。这中间牵扯到许多隐秘的势力交织、平衡角逐。有些是自己一圈内的,有些态度暧昧而中立,有些则难以拨动。并且不可避的,为了自己这个有些疯狂的决定,公主府将投入大量资源,宝贵的、隐形的资源。作为公主府的实际继承人,他从十来岁起就接受了严格的教导,被培训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掌控者,而这些资源则在数年前、由病中的父亲手把手的交到自己手中,叮嘱谨之慎之,不可轻动。
他闭上眼,深呼吸,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嘴角却勾起有点凄凉的笑意。
如履薄冰了这些年,且任性一回吧。
我只是……想给自己保留一点念想而已,哪怕只是替身,哪怕只是假象,哪怕……只是自欺欺人。
他停了一下,回想起那人强势的拥抱、凶悍的亲吻,忽然抑制不住的瑟瑟发抖起来。
咬住下唇,小侯爷运笔如飞,一面又分心思量,口中吩咐道:“白鹭,去外书房请钱先生,爷要准备一个死士,身高相貌……还有,那几颗暗钉,埋了这些年,也可以动一动了。”
信一封一封的被交出去,指令一个一个的被传递下去,卫涟的脸色也越来越平静。
待终于吩咐完最后一件事情,小侯爷端坐案边,纤长的手指曲起,一下一下轻轻敲击着桌面,面色凝重,呼吸绵长。
人事已尽,接下来,就要看天命了。
他猛地睁大眼。
天命。
想要逆天改命,与其苦挣苦扎,不如从根源上彻底解决问题。
卫涟慢慢抬头望向窗外,夜已深,凭心而论,并不是入宫的好时间。不过,夜间有夜间的好处。
昭宁帝的后宫几乎就是个摆设,在没有卫泠陪伴的日子里,他通常都是歇在明心殿的后殿寝宫。
这个点若想面圣,在别人也许难于登天,但绝对不包括出身公主府的两位侯爷。
关键是,怎么见。
小侯爷穆然独坐,一脸深沉,手中无意识的拨弄着一串碧玉佛珠那串玛瑙的已被随手送了出去,青雀后来从堆积如山的赏赐里又替他新翻出了一串。
他就这样保持着沉思的姿势,许久许久。
没有人敢上前打扰他。
终于,小侯爷抬起眼,目光中一片清澈的决然,已是下了决心。
这么多面见昭宁帝的方式,他决定选择最铤而走险的那种。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大抵如是。
再迟一步,昭宁帝便歇下了。
当张德小心的过来回禀,道是平安侯星夜求见,皇帝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反正也不是外人,便命内侍直接带来寝殿。
咿呀声里,厚重的殿门开了又阖,红烛泪滴、光影摇曳中,一个纤细的身影缓缓上前,迤逦而入。玉人一般的少年,一袭月白色宽袍,通身上下毫无纹饰,只用一枚式样古朴的赤金环束着头发。他缓缓的、缓缓的行至他身前丈余处悄然跪倒,姿态优美如天鹅敛翼。然后,扬起一张皎洁如月的素面,目光如水,低柔的、轻声的哀求他:“表哥,阿涟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昭宁帝怔怔看着他,仿佛忽然陷入时光的魔境,目光渐渐迷茫起来:“阿泠……”
面前的少年脆弱而哀伤,仿佛风中兰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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