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歌
上下联各引了《倾杯乐》《玉人歌》两个词牌;说的是人生苦短,不如尽赏美酒丝竹之乐。字句间又暗合了这楼里的两类营生。两行字迹风驰电掣,回转自如,极尽笔下妙。
刘逢春暗瞥一眼,见潘濯凝目墙上,一脸激赏之色,于是赔笑道:“小的不通笔墨,着实难估,还得请您见谅指教。”
潘濯虽是官宦子弟,在外名头最响的却是诗书才情,又书艺,当真是一字难求。众人见他开口,便都等着看这字能值几多价钱。
潘濯又朝前了几步,对着那书生揖道:“足下高才绝人,”抬眼看楼上,见白琚仍在窗口看这场热闹,笑着抬手一指,“楼上那位公子愿效宗氏千金买壁,以作酒酬,足下可否成全?”说着便抽出那张银票递给刘逢春。
白琚正看着有趣,听了此句登时拉下脸来。
唐时,李太白醉酒题壁,宗氏女千金相购,终成结发之好。这典故本讲的是女子倾慕之情,此时说了分明是调笑自己,换了冷眼朝下一瞥,正遇上那书生饶有兴致抬眼来望。四目一对,白琚怒火中烧,一拂袖离了窗子。
直看得楼下这位兴致大起,不觉咧出一口白牙。
气跑了白琚,潘濯佯作无事状,又道:“方才听足下道‘酒未尽兴’,不如上楼同饮,兄台可愿赏光?”
面前人哈哈一笑,只道“恭敬不如从命!”,便与潘濯一道穿过众人,直上了二楼。
刘掌柜苦着一张脸,手里托了张千两的银票,只似驮了千两的现银。
白琚自小就敌不过潘濯一条毒舌,此时正背对着门,恶狠狠捏着酒杯独饮。听到身后门吱呀开了,忿忿道:“一千两便把我卖了,这买卖你亏大了。”
却听身后一阵朗声大笑,白琚猛地转身,却见身后笑的是方才的书生,潘濯侧身扶住墙,忍笑忍得浑身颤抖。
白琚觉得方才下肚的几杯酒统统涌上来,加之又羞又恼,脸上腾地烧起来。落到身后人眼里,只见玉似的颊上仿佛忽地抹了一层薄胭脂,没等自己看清记住,却又转瞬而逝了。
潘濯闪身过来,对那书生笑道:“这位便是方才提到的金主了。兄台也是性情中人,何必客气,坐下同饮便好。”说着挑了白琚对面的位子坐了。
那书生也不矫情,对白琚一个平揖,撩衣在他下首坐了。白琚坐着回了一礼,脸却不转过去,似是还带着愠怒。
又听潘濯道:“今日萍水相逢,还未请教兄台姓字。”
书生剑眉一轩,笑答:“在下陆含章,表字怀璧。今日结识二位,实乃幸事。”说罢却见潘濯又是一副忍笑的模样,旁边的白琚抿紧了嘴巴,脸色又难看了些。心说莫不是我说错了哪句,触了金主的痛脚?
对面忍笑的某人却不解释,“在下潘濯,尚未取字,不过白公子却是有字的,是吧白金主?”
陆含章转向身侧,白琚已恢复了淡漠的神情,眼光朝自己掠了一下,语气还算平和:“本官尚书省右仆射白琚白君瑜,”顿了一下,见两人还瞧着自己,只得接着张嘴,“不知陆公子仙乡何处?”
陆含章听了琚字便有些明白了,等听了君瑜二字,再联想一番之前买壁的典故,自己也有些忍俊不禁。自己与这位金主竟是当真有些缘分的,似乎还不小心占了人家的便宜?只笑道:“草民失敬。草民乃丰州人士。”
白琚看着这二人脸上的神色,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今日出门果然忘了看黄历!
洵江
陆含章回了回神,正色道:“不瞒二位,在下三月前渡江南下,只为了这次恩科。”潘白二人闻言敛了神色,丰州,江北富庶之地,如今大约已变作了草场吧。沿江都有北羯官军把守,想南下须得经受种种危难,着实不易。
潘濯重又松了松神色,微微一笑,为陆白二人斟了酒,道:“陆兄千里南下,必是胸怀远志,今日虽说只为畅饮,愚弟却还想听陆兄讲讲北边的诸事,长些眼界。”
白琚也举杯敬道:“足下一路行来,途中见闻定然,白某愿洗耳恭听。”
陆含章稍顿了顿,举杯回敬过两人,一抬颈饮尽了杯中酒,也了之前恣意的神态,向二人娓娓道来。
十七年前羯卑纵骑北下,当时在位的还是先皇愍哀帝,坤朝向来重文轻武,全力抗击之下仍是丢了大片的疆土;祸不单行,西面的乌库王又借机发难,撕开了西疆的口子。数难并发,一时间狼烟四起。
如此过了五年,朝廷终于不得不渡江南下,由雍京迁都临洛,改临洛为洛京,凭借洵江天堑抵挡三面夷狄的侵吞。
洵江从前并不叫洵江,而是叫什么天沧江。
传说渡江登岸那日,先皇愍哀帝一身缟素下了船,对着接驾的大臣道:“朕淫乐怠政,终致天咎;今日国已不国,罪无可恕,无颜复见景氏先祖。惟望众卿以国为念,辅佐新君,光复河山。”语毕,沉默良久,返身投江自殉,端敏皇后及二妃皆殉。
愍哀帝并无子息,一个烂摊子重担子便交给了自己的皇弟,便是当今圣上。
如此一番之后,殉江才成了洵江。
江北丰州沦陷,北羯尽屠夏人,迁入羯卑族人。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活着的却还要活下去。
陆家世代经商,算得上家资殷实,丰州城破之后散尽家财逃过一劫,借着生意场中的人脉替北羯军中做些筹银买饷、运送物资的活计。虽难比先前风光,只要保得住府中老小的性命,日子便能凑活下去。
可偏偏出了陆含章这个逆子,放着祖传的衣钵不要,四处浪荡说是游历,做些酸文偏称风雅,到头来连个算盘珠也不会打。这倒也没什么,反正陆家子孙颇多,不差他那一个。可他偏偏要跑到江南应什么科举,陆家老头当下大怒,请出家法抽了一顿,又在祠堂里罚跪了一夜。却不想,天亮只剩下封书信,人已是出了丰州城。
旁边斜伸过来一只酒壶,白琚低垂着眼,神色沉静,替陆含章将酒满上。
窗外正是金乌西坠,红沉甸甸的一颗夕阳正压在天边,将天地都染上了浓重的血色。一时间都有些透不过气来。
潘濯眯了眼看着窗外的斜阳,半晌道:“陆兄如今何处落脚。”
陆含章也不避讳,直言道:“身无分文。故而无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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