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寂寞

“我正想问你，子安贺怎会来北京？”
“他来北京有什么不对吗？”亮不以为意。
“太奇怪了不是吗？”光定定地看着亮，“他专程来找你？”
“是的。”亮抬起眼睛看着他，“你在生气？”
“我？没错！”光微微提高了声音，亮轻轻抬起手，在他的唇上划过，光立刻捂住了嘴。
“为什么生气？他又不是来找你的。”亮支着下颌，神情露出不悦，“而且也没得罪你。”
“……你……”光微微垂下头，转过身去生气了。
“我在你家附近的小区租了一间屋，你和藤琦都应该很方便过来吧？”亮继续闭目养神。知道光因为他的话而瞪着他，也不管了。
光却并没有在瞪他。他看着亮的目光十分古怪，眉心微微皱起。亮的脸色在云层上的阳光照射下略显苍白，不轻意抽紧的眉心和看似平静却绷紧的脸，将很多的信息传达给了光。
光从未像现在这样观察过亮。平时常在一起，而且处得很好，偶有吵闹，都是一笑而过，谁也不往心里去。光也从没有在亮的脸上看到过如此复杂的表情。就算不高兴，就算疲惫，亮的表情都是简单而明了的，易懂，又不易担忧。
只是现在，能感觉到不同，而且是很细微的，无法察觉的不同。
光微微有些不安，因为这种感觉，他似乎也曾有过，只是没有那么深刻，所以无法体会。
帮忙拾整理着新的房间，子安拎着垃圾袋，擦了一下脸上的汗。
明子看了看窗外，又到处检查了半天，虽然皱着眉不满意，但也没有特别说什么。亮正挽起袖子打扫厨房，检查洗手间的热水管道。一股热水猛地喷了下来，淋了他一头一脸，一伸手，关上龙头，亮甩了一下头发。水珠沿着发丝飞了出去，砸在玻璃门上。
“水龙头有问题吗？”明子急急地问。
“没有，我只是扭错了方向！”亮朗声回答着，从洗手间探出头。
“这房子真是糟，你怎么会选这里，还有其他地方可以选啊！”明子抱着双臂不解。
“进藤很方便过来，而且子安也在这里，很容易交流。”亮微笑道，“这里也不缺什么，怎么不好？”
“还是家里住着舒服吧？”明子皱皱眉。
“可是住在家里不方便找女朋友。”亮直起身子，拍了拍衬衫上的灰，冲着有些发愣的母亲笑笑，“嗯？”
明子什么也说不出来。亮既然都说得如此坦白了，她再坚持未就太固执。
“有中意的没有？”她不有些担忧地问。
“暂时……没有。”亮依旧微笑。
“合意的话，带回家来看看。”明子笑了。感觉到儿子确实在成长，虽然有些不安，但也很高兴。总比他父亲到了四十岁才结婚要强吧，一个人很寂寞没人照顾，做母亲的哪能不担心？
“嗯。”亮明朗地应声。明子拍了拍手。
“那我要走了。”她伸手摸摸儿子的头，“记得每周还是要回趟家，要是冷了记得带棉被过来，家里还有一个暖炉，你也拿过来。”
“等我拾完了会拿的。”亮笑着应承。
明子走到门口，思忖片刻，回头一笑。
“下棋也要努力。”
亮灿烂地一笑，目送明子离去，然后伸手关上了门。瞬间，他的神情消沉下来，尔后又振作地一笑。
“你要找女朋友？”子安边洗手边出声问。
“暂时……这么打算。”亮淡淡道。
“想选什么样的？”子安问，继续洗手。
“不知道。”亮走进卧室，坐在床边，疲惫地撑在床沿，“只要是好姑娘，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感觉……不错吧，当你跟母亲这么说的时候。”子安站到了他的面前，“坦然，甚至愉快，毫无阴影。”
亮沉默。
子安转身去倒了杯热水递给他。在这个屋里，他反到像个主人一样，端茶倒水的。亮选的房间比他只矮两层，不到一分钟就可以到达，以后，他们相处的时间将会很多，亦很频繁。
“……进藤……”亮轻轻地啜了一口热水，“大概察觉了。”
子安停下了动作，回头看着他。
“这就是你那么说的原因？”
“一半吧。”亮笑笑，“毕竟我已经做了决定，总该改变一下现状。”
“改变现状？”子安不由得忧郁起来。
“是啊。毕竟，还是要结婚的吧。”亮站起身，挽起袖子，打开了衣柜，“不可能总是一个人，也不能总是跟着别人在跑。”
“你觉得好，那就好。”子安泄气地回答。
亮的手停在了衣柜边。“我并不知道好不好，只是觉得……不能老是陷在原地。”
“那我介绍你认识个人。”子安吐出一口气，“你反正也见过他。”
“谁啊？”亮拿出一件干净的针织衫，伸手开始解衬衫纽扣。子安看着他。在自己的面前，亮并没有遮掩的意图，他脱掉衬衫，露出了健康的身体，虽然并不强壮，却也是健美而纤细的。子安突然觉得咽喉发干。亮套上了针织衫，关上了衣柜，回头时，发现了子安尴尬的表情。
“你介意我换衣服么？”亮淡淡地问。
“不……”子安扭头，“我只是介意我自己。”
“我从不在别人面前换衣服。”亮坐回床前，“没有必要，也没有这个机会。在学校的时候要换校服，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不太记得了。”
子安愣怔了一下，不知道亮说这些话的意义。
“我……只是介意在进藤的面前。”亮捂着额头，手搭在膝上，苦笑道，“难没有冲动。”
“你也会有冲动？”子安略感吃惊。
亮抬头，讶然地看着他。“你以为我是谁？”
“一个圣人。”子安哈哈地笑了起来。
“我离圣人还远着。”亮笑了笑，两个人并排坐在了床边。
“小笠原井实，你还有印象么？”子安看着他。
亮手指抵在唇边思考着。这个名字很熟，虽然不是很清楚但一定是见过。
“他是个摄影记者，现在在一家摄影杂志工作。而且，已经结婚了。”子安笑笑，“他曾经是你的仰慕者，而且还做过便当给你。”
亮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子安很愉快地笑了。
“他是我很好的朋友。”
“……那他不是同性恋了？”亮喃喃自语。
“不，他是。”子安摇了摇头。亮目光闪动，一时间陷入沉默。“他现在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同性恋也可以结婚的，只要他下决心。”
亮略带无奈地笑了笑。
“如果你愿意见他，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子安期待地看着他，“他可是你的棋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