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就看到有两名职司迎宾的青衣汉子领着一群人进入会场。这一群人,少说也有四五十个,有道有俗,有男有女,有老的,也有年轻的,经迎宾把他们分别领到左右两边的大红席落坐。
江湖上人能够在今天的天下武林联谊大会上,有资格坐到来宾席的,自然都是大有来历的人,其中像天机子、羊角道人和毒手郎中秦大山等人,都坐在前面一排的椅子上,可见这些来宾的身份和他们都差不多的了。
总接待祝纤纤今天依然穿着一身男装,天青长衫,薄底粉靴,手中执一柄朱漆洒金扇骨的摺扇,当真玉面朱唇,风度翩翩。她走向大红席上,跟天机子、羊角道人等人打了个招呼。接着四路总令的人马,也相继入场了。
走在首先的一路,是东路总令主东海龙王敖九洲,苍髯红脸,身躯伟峰,手持一支漆成古铜s的龙头杖,虎步龙行,顾盼之间,果然有一股慑人的威仪。陪同东路总令紧随东海龙王身边的,则是通天教主座下六弟子白素素,她也是东海龙王的g女儿。
稍后是一个中年道人,面貌白皙,黑须飘胸,肩负长剑,手持玉拂,飘然有出尘之概,他是东海落花岛主祁中奇。然后是泰山派掌门人石大山,五十出头的老者。最后则是东海龙王二十六名随从,一s青布劲装的健儿,和泰山派八名弟子。他们的位子是在左上首。祝纤纤慌忙迎了上去,把他们接到左上首。
东海龙王目光四顾,一手捋着苍须,洪笑一声道:“今r这场盛会令师一定也会来的了?”
祝纤纤不作正面回答,只是谦恭的笑了笑道:“总令主是四路总令的龙头,家师自然要来奉陪的了。”
这时南路总令的人马也相继进场了,祝纤纤躬躬身道:“敖老请坐,晚辈暂时要失陪了。”
东海龙王大马金刀的太师椅上落坐,一面颔首道:“姑娘只管请便。”
南路总令主是衡山派掌门人南云子,年约七旬,花白头发绾着道髻,手持一柄马尾拂,看去颇有道气。陪同南路总令来的是通天教主门下十弟子姬红棉,也是一身男装。接着是身穿火红道袍的离火门掌门人罗尚祖,和身穿蓝布大褂的排教教主冉勿赞,年约六十出头,看去像个土老儿。最后是南云子两个师弟景云、浮云道人和十六名弟子。排教八名弟子。他们的坐位是在左首,东路总令主的下首。
祝纤纤早已迎着,把一行人让到座位上落坐。接着进场的是北路总令的人马。因为东、南、北三路总令都住在桐柏宫,一起来的,所以紧随东、南两路总令之后,就是北路总令了。北路总令主是长白派掌门人傅一飞,是个五十出头的矮胖老人,秃顶红脸,看去极为随和。陪同进来的是通天教主门下的六弟子白素素,她当然也穿了一身男装。
稍后是山西快刀门主古福星、析城山主神拳裴通。后面是长白派八名弟子、快刀门二十四名弟子和神拳裴通的两个门人。祝纤纤把他们迎到右首下首的座位落坐。西路总令就住在淮渎庙,所以让路程较远的东、南、北三路先入场,现在西路总令的人马也进场。
西路总令主的气势果然与众不同,走在最前面的是由四名青衣小丫环前导,然后是总令主金母,由辛七姑陪同,稍后则是她门下四大弟子陆碧梧(席素仪)、席素仪(陆碧梧,已被金母点闭脑户x)、丁令仪、闻玉音。
然后是终南派掌门人平半山、华山派掌门人元真子、紫柏宫齐漱云、岐山姬存仁、白石山刘寄禅、鹿长庚、蓝公忌、守山四老虬髯客尉迟律、竹杖翁竺天佑、霸剑祁浩、开山刀陆南屏、许铁棠、季子良、冯熙、清真子、长真子、荆溪生、姬存义。
最后由嬷嬷率领青雯、青霜、青风、青雨和扮成金母侍女的荆月姑、冯小珍、全依云、沈嫣红、祝中坚、祝秀珊和各派门人弟子七十二人。总管陈康和(丁易)、副总管徐永锡 (谷清辉)、管事曹复初。一行人鱼贯入场,阵容极为壮盛。
总接待祝纤纤早就迎了上去,把金母等人领到右首上首的席位落坐。她从早晨到现在,心里一直惦着一个人,这时更是眨动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目,朝西路总令这支人马的每一个人仔细打量着,但她很是失望,这些人中,竟然没找到她要找的人,心中不禁更加焦灼起来,他绝不会不来的,那么他到那里去了呢?今天这个大会,非同小可,自己和他见了面,才能暗中告诉他,这真是急死人。
大家刚坐定下来,就有青衣少女纷纷端上茶水。这时也响起了一阵悠扬细乐,乐声中,通天教门下男弟子小孟尝张少轩、秦剑秋,女弟子祝纤纤、白素素、辛七姑、云芸娘、姬红棉等人立即一起迎了上去。西路总令总管陈康和(丁易)和副总管徐永锡(谷清辉)站在后排,谷清辉低声道:“好像通天教主到了。”
丁易悄声道:“老伯知不知道通天教主究竟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谷清辉道:“武林中只怕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姓名来历,唉,他把天下武林各大门派驱之若羊,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姓名来历,即此一点,就可看出他的厉害的了。”
两人说话之际,只见从南首出现了一簇人,缓步进入会场。最前面的是大会总提调小诸葛束无忌,他玉面朱唇,蓝衫银剑,看去当真潇洒已极。丁易口中轻咦一声,悄声道:“他不是束无忌。”
谷清辉道:“他也不是小儿。”
“当然不是谷兄,谷兄统率了他们一批杀手,还没出场呢。”丁易压低声音,续道:“这人可能就是通天教主扮的了。”
小诸葛束无忌虽然走在最前面,但他神s恭敬,行走之际,还半侧着身子而行,显然是陪同极有声望的大会贵宾来的了。在他身后,缓步走来的是一个白发披肩,白髯垂胸的老者。
这人身穿一件长仅及膝的黄衫,赤足麻鞋,生得脸长如驴,白眉下垂,面s红润,双目开阖之间金光熠熠。最令人瞩目的是他右手拄一支如意头的羊脂白玉杖,杖长六尺,粗如儿臂,通体晶莹,隐泛宝光!此老不用说是大会总护法玉杖彭祖恽南天了。
稍后,则是四名手捧金剑的黄衣小丫环前导,然后是身穿黄s锦绣道袍,手持白玉拂尘的西崆峒金鸾圣母,大会的副总护法。她身后以乘凤为首的十名女弟子,包括宇文兰、许兰芬在内,一律身穿胸绣金鸾的黄s衣裙,腰佩长剑,显得十分刚健婀娜。这一行人,总护法玉杖彭祖恽只有一个人,副总护法金鸾圣母却摆足了派头,也显示了她的实力。
一簇人堪堪进场,张少轩、秦剑秋等人早已恭立一旁,一齐躬下身去,由张少轩恭声道:“通天教门下弟子张少轩等恭迓总护法、副总护法莅临大会。”
玉杖彭祖微笑颔首,束无忌已领着玉杖彭祖、金鸾圣母走上长案,请二人在左首两张锦披椅上落坐。金鸾圣母四名侍女则站到她椅子后面,乘凤等十名弟子则一字排开,站到上首左侧。束无忌居然也在四把锦披椅子的右首一把坐了下来。张少轩、秦剑秋、祝纤纤等人也在上首右侧一字排开,站停下来。
谷清辉悄声道:“看这情形,通天教主自己不准备在大会出面了。”
丁易道:“他扮成了束无忌,自然不会在大会露面了。”
谷清辉道:“这可能又是什么y谋也说不定。”
丁易道:“他自己扮作束无忌,那么束无忌也不会在大会出现了。”
谷清辉颔首道:“束无忌率领的是他最精锐的杀手,不到某一时间,大概不会出场的了。”
大会司仪就在此时大声说道:“天下武林同道联谊大会,大会开始,鸣炮、奏乐。”喊声堪堪出口,南首入口处已经燃起一串炮仗,响起一阵劈劈拍拍的鞭炮声音,同时也奏起了弦管悠扬的乐声,大会就在炮声和乐声中揭开序幕。
等乐声停止,司仪又高声说道:“请总提调报告大会筹备经过。”
束无忌站起身,朝四周抱拳作揖,朗声道:“诸位莅会贵宾、武林道长,在下在向大家报告筹备经过之前,先给大家引见……”接着左手一抬,说道:“第—位是大会总护法,昔年人称玉杖彭祖的恽仙翁。”玉杖彭祖依言起立,大家立即报以热烈掌声。玉杖彭祖朝大家含笑点头致意,然后坐下。
束无忌又道:“第二位是大会副总护法,西崆峒金鸾圣母……”金鸾圣母也在大家的掌声中起立,颔首致意。接着束无忌又依次引见了东路总令主东海龙王敖九洲、南路总令主衡山派掌门人南云子、西路总令主崆峒金母、北路总令主长白派掌门人傅一飞。四位总令主也一一站起,四周同样报以热烈的掌声。
束无忌等掌声一停,才轻咳一声,提高声音说道:“各位道长,天下武林联谊大会,有这许多武林门派,这许多道长前来参加,这是数千年来从未有过的盛会,武林大会要加上联谊这两个宇,就是旨在使天下武林各门各派藉这一机会联络友谊,本来东西南北各处一方的人,能够共聚一堂,握手言欢……”他说到这里,口气微顿,大家都纷纷鼓起掌来。
束无忌续道:“本来,这只是一个理想,家师古通玄,昔年手创通天教,至今已有四十年之久,早已勘破名利,不问尘事,惟因天下武林,有如江海波涛,此没彼兴,争端迭起,血腥仇杀,无r无之,觑其原因,出在各门各派,各存门户之见,只知一派的荣辱,罔顾公理,这也是平r没有门派与门派之间的联系和友谊所致……”大家又为他鼓掌起来。
束无忌连连点头,朝四周鼓舞的人致谢,然后续道:“家师有鉴于此,才发起这次的天下武林联谊大会,承蒙四方同道,各大门派一致认可,不远千里,莅临参加,才能使得今天这一大会,成为天下武林的大团结,实在非常难能可贵……”大家又为他鼓起掌来。
束无忌微微一笑,又道:“本来这次大会是由家师所发起,家师理应出席才是,但他老人家年事已高,久已不问世事,如果出席大会,也许有人会怀疑家师别有企图,才命在下代表他老人家向与会的各位道长谨致谨忱,并祝大会成功……”大家没等他说完,又响起一片掌声。
“谢谢,谢谢。”束无忌拱着手连声道谢。接着又提高声音说道:“今天这一大会,也是各门各派的联谊大会,而且莅临大会的各派掌门人不下数十位之多,应该共同推举一位道长来担任主持大会,以利大会进行,现在就请各门各派的道长推举一位主持大会的人,请到上面来主持大会。”
丁易悄声道:“他明明就是通天教主,却故意隐身幕后,说他师父没有来呢。”
谷清辉道:“这就是y谋了,此人这一手使得十分高明,大概会场上除了咱们,谁都不知道哩。”
丁易道:“他连大会主持人都要大家推举,到底葫芦里买什么药呢?”
谷清辉微笑道:“这是欲擒故纵,虽然目前还不知他的用意何在,但也快揭晓了。”
正说之间,有人高声叫道:“咱们推举东海龙王敖九洲敖大侠。”立即有人附和着道:“好,就是敖大侠。”
束无忌站在上首,听到有人推举东海龙王敖九洲,没有推举第二个人,这就朗声道:“刚才有人推举敖九洲敖道长为大会主持人,不知大家意见如何?”场中立即有人鼓起掌来。
谷清辉悄声道:“这是他们早就安排好的了。”
束无忌脸含微笑,朝东海龙王拱拱手道:“敖道长,这是大家的意思,道长请上来吧。”他左首本来就空着一张椅子,大家一直在猜测着,中间右首这把椅子究竟是什么人的?如今已经得到答案了。
东海龙王敖九洲站起身来,呵呵一笑道:“既是大家这般抬举,兄弟也不好推辞了。”
手拄龙头杖,虎步龙行走上横案,朝玉杖彭祖、金鸾圣母二人拱拱手道:“总护法、副总护法请了。”玉杖彭祖、金鸾圣母二人也还了一礼。
东海龙王朝束无忌拱手道:“总提调要老夫如何做法?”
束无忌看他举止好像并未被迷失散迷失神志,听到他这句话,才稍稍放心。敖九洲数十年来,自大惯了,但他心志毕竟还是被迷失了、不然就不会问出这句话来了。一面连忙抱了抱拳道:“道长主持大会,就是会场上大家有什么意见,由道长征询多数人的意见,然后加以裁决,在下就在道长身边,自会随时协助道长的。”说完就回身坐了下来。
他对东海龙王自然很放心,服过迷失散的人,没有独门解药,是无法解去的。迷失心志的人,失去独力思考能力,无法决定任何事情,需有人在旁指点,所以束无忌要坐在右侧,随时协助了。东海龙王洪笑一声,点着头连说了,两个好字,然后抬目四顾,问道:“诸位道兄可有什么高见吗?”
只见左首大红席上站起一个人来,大声道:“方才总提调说得很对,今天这一大会,是天下武林各门各派的大集合,来自东西南北各处一方的人,共聚一堂,这是十分难得的一件事。但如果大会结束,曲终人散,又各自东西南北,什么也没有留下来,岂不可惜?因此在下不揣愚鲁,有一个建议……”
这发言的人身材矮胖,声音尖细,正在滔滔不绝的说着,只听东海龙王洪声道:“这位道兄且慢。”他虽是随口说来,但声音凝而不散,铿锵震耳,一下就把对方的话声盖了下去。
那人不觉一怔,望着东海龙王,面有不豫之s,冷然道:“敖大侠……”
东海龙王含笑道:“这位道兄对大会提出建议,自表欢迎,但道兄最好在提出建议之前,先向大家报一次尊姓大名,好让大家对道兄先有个认识。”
那人依然冷冷的道:“在下吕长素,忝掌大洪山。”说起吕长素,原是昔年大洪山九头狮子闻太师闻天寿手下一名管事,大家戏称他长输将。二十年前,闻太师过世之后,他勾搭了闻太师一名侍妾刘玉娇,乘机夺权,当上大洪山总管,不久又自任副当家,十年前又坐上了山主的宝座。
大洪山本是一处反清复明的秘密基地,但因老成凋谢,人事r非,到了吕长素手中,早已完全变质,成为一个江湖帮派而已。长输将吕长素虽然身为大洪山山主,白道中人一向不齿其人,很少和他j往,他虽和黑道有勾结,但表面上还是以白道自居,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东海龙王轻啊一声道:“原来是吕山主,老夫失敬了。”
吕长素尖笑道:“不敢,在下的建议是天下武林共聚一堂,这样的盛会难得,武林中已有二十多年没有选过盟主,江湖各门各派没有人领导,有如一盘散沙,何不趁这次大会,推举一位声望足以冠冕群伦的道长来担任盟主一职,俾使江湖武林,更可以团结合作,统一号令,岂不胜过光是武林同道的联谊,更有意义得多吗?”
他话声甫落,右首大红席上紧接着又站起一个人来,大声说道:“吕山主这一提议,用意甚善,江湖武林已有二十多年没有选盟主了,江湖上纠纷迭起,没有地方可以申诉是非由直,今天参与这一大会的,有东南西北各个门派,也代表了全天下的武林同道,比之三十年前选举武林盟主,只有九大门派关起门选的,更具代表x,所以兄弟举双手赞成吕山主的建议。”此人乃是有江北大侠之称的沈昌年,脸sy沉灰白,说来不徐不疾,中气极足,随着话声,高举双手,在空中飞舞,大家报以一阵热烈的掌声。
谷清辉低声说道:“这两人是通天教收卖的爪牙。”
丁易耸耸肩,低笑道:“岂只这两个人,左右两边大红席上,只怕都是和通天教沆瀣一气的人哩。”鼓掌的果然全是左右两边大红席上的人,还有就是通天教的门人了。
东海龙王目光回顾,洪声说道:“二位道兄说的不错,今r之会,确实到了天下武林各门各派的人,足可代表整个武林,江湖上已有三十年没有推举武林盟主了,推举武林盟主,是武林中的一件大事,自然要整个武林中人的同意才行,不知大家有没有意见?”
他话声甫落,坐在左首大红席上的天机子站了起来,稽首道:“贫道方外之人,本来不想多说,但贫道也忝属武林中人,就要表示贫道的一己之见,江湖上已有三十年没有选武林盟主,纠纷迭起,无人仲裁,也是事实,因此贫道觉出吕山主说的极是,武林中门派之多,门人弟子良莠不齐,往往一件极小的事,会引起轩然大波,亟需有人主持公道,这就是武林中需要有一位盟主总理其事。
今天这一大会,集合了东西南北武林同道,是数十年来未有的盛会,一旦大会散会,又各自东西南北,集合一次既然不易,盛会不再,也正是推举盟主最好的机会,贫道不但个人完全赞成,他呼吁参加大会的所有道长,上体天心,推举一位公正无私,完全为武林谋求和平,融和各派的盟主出来,实是天下武林之幸。”他在江湖上声誉极隆,因此话声甫落,坐在左右两边大红席上的人立即纷纷鼓起掌来。
毒手郎中秦大山站起身大声道:“大家都在鼓掌,那就表示大家都赞成了,现在就请讨论如何推举盟主好了。”
丁易轻声道:“看来他们早就计划好了,要把通天教主捧上武林盟主的宝座,这次大会劳师动众,原来真正的目的在此。”
谷清辉微微摇头道:“这不过是他的目的之一,只怕还另有y谋呢?”
丁易一怔道:“还另有y谋,那是什么呢?”
谷清辉笑道:“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吕长素站起身来道:“在下认为推举盟主人选,必须是德隆望重的有道之士,庶孚众望,经提名后,再由大家一致通过,才能正式当选。”
羊角道人跟着站起,高声道:“古教主创教四十年,宣化道义,武林同道莫不钦敬,贫道郑重推举古教主为盟主,应该是大家心目中最适当的人选了。”这回他的话还没说完,立时响起了如雷掌声。
这掌声起自左右两边的大红席,和上首通天教的门人,以及站立四周的数十名迎宾人员。东西南北四路总令中,也疏疏落落的有人鼓着,很明显,东、南、西三路并没有人鼓掌,鼓掌的是北路总令长白派和析城山主裴通和他几个门人。
束无忌坐在上首,一双炯炯目光就一直在注意着四路总令的人,在他想来,四路总令的人都是他囊中之物,如今居然只有廖廖几人鼓掌,其余的人都木然而坐,毫无举动,心头自是极怒,但继而一想,这些人都被迷失了神志,大概事前没有人和他们说明之故。
江北大侠沈昌年没待掌声平静下来,就站起身,高声说道:“好了,好了,大家既然一致赞成,获得通过,古教主当选武林盟主,就请总提调去恭请新任盟主莅临大会。”
束无忌正待站起,东海龙王忽然仰首向天发出一声长笑,笑声铿锵悠长,有如龙吟,他还没开口说话,突听耳边响起一缕细如蚊子的声响说道:“敖兄再忍耐一回,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样?此刻还不到时候,道兄务必敷衍一阵再说。”束无忌看东海龙王笑声有异,方自一愕,急忙回头看去。
东海龙王笑声一歇,朝大家拱拱手,洪声道:“大会已经选出盟主来了,兄弟这主持人任务已完成了,功成身退,应该鞠躬下台了。”说完、又连连朝四周拱手。
他果然不愧为东海龙王,江湖老手,应变极快,本来这声长笑之后,应该有一番义正词严之话了,但转瞬之间,口气完全变了,成为阿谀盟主,而且也不失他的身份。束无忌当然听得出来,他这声长笑,似是含有反对之意,此时听他这么一说,心头一块大石也总算放下来了,一面连忙站起身,摇着手道:“敖大侠且慢。”
接着又朝四周抱抱拳道:“家师一向不重名礼久已不问尘事,所以连今天这样的盛会,也没有前来参加,只命在下等几个师兄弟来替大会服务,如今蒙大会一致决议,推举家师出任艰钜,这是天下武林大家的意思,家师就是不愿过问尘事,也只有勉为其难的了。只是家师隐居通天崖,离这里少说也有一天路程,在下赶去敦请,也要明天才能赶到,在家师未到之前,大会进行,仍请由敖大侠主持。”大家又纷纷鼓掌。
东海龙王问道:“还有事吗?”
束无忌心中暗道:“自己还以为他持有反对意见,听他这句话显然心神还是被迷失了。”一面含笑道:“大会还在进行之中,大家也自然随时都会发言的了。”
东海龙王颔着首,目光一扫全场,问道:“各位道兄,还有什么宝贵的意见么?”
“有。”站起来的是北路总令主长白派掌门人傅一飞,他身材矮胖,秃顶红脸,但声音极为洪亮,只见他满脸笑容,朝四周抱拳打拱,然后说道:“此次大会,乃是天下武林各门各派的联谊大会,天下武林同道,自应一体参加,天下武林只有门派之别,没有大小之分,更没有什么门派是名门正派,什么门派不是名门正派……”话才说到这里,大家已纷纷鼓起掌来。
丁易轻声道:“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谷清辉道:“目前还不知道,但以方才鼓掌的情形看,长白派可能已和通天教沆瀣一气了。”
只听得傅一飞续道:“但有些门派,一向自认为是名门正派的大门派,除了他们,旁的门派,不是小门派,就是旁门左派,数百年来,积非成是,别人也就把他们看作名门正派,大门派,把自己看作了小门派,旁门左派,难道天下武林,就只有他们廖廖几个才是大门派、名门正派吗?我们从今天起,要把这个错误的观念改过来,大家都是名门正派,这四个字不是他们专有的……”他这番话,自然是有感而发,也极具煽动x,大家又爆起了如雷的掌声。
傅一飞顿一顿,又道:“就因为这些门派自高自大,瞧不起小门派,所以今天这一大会,不屑一顾,不来参加.也就是瞧不起天下武林同道,瞧不起天下武林大会,请问这些门派,大会要不要加以惩处?”别看他一脸笑容,极为随和,一点也没有激动的神情;但句句紧,使人不期而然会引起共鸣之感。
果然,他话声方落,就有人大声道:“瞧不起大会,自然要加以惩处。”
另一个人接口道:“不管他门派有多大,非制裁他们不可。”
又一个人高叫道:“名门正派又怎么样,不来参加的一定要罚。”大家七嘴八舌,高声叫喊,一时之间,群情激愤,情绪十分激动。
谷清辉低声道:“他们虽没说出那一个门派来,但显然要对付的是少林和武当了。”
丁易道:“傅一飞果然是他们一党,今天这一大会,是他们早就布置好了的。”
谷清辉微笑道:“一点不错。”
“大家请静一静。”站起来的是析城山主神拳裴通,他大喝一声之后,又高声说道:“今天与会的门派,地不分南北,路不分远近,差不多都到齐了,没有来参加的,旁的不去说它,和大会距离最近的,就有两个门派,那就是少林寺和武当山,因为这两个门派,一向被武林同道视为泰山北斗,大会如要议处,就该从这两个门派开始,才能使天下武林心服口服。”此言一出,大家又纷纷鼓起掌来。
谷清辉朝丁易相视一笑,看他们闹了半天,这句话才是真正的主题,目的就是要借大会之名惩处少林、武当两派。
第五十章 通天教主
析城山主裴通并没坐下,他精神抖擞,又高声说道:“大家既然同意,就请公决,如何惩处这两个门派?”
“阿弥陀佛。”一声苍劲的佛号,从远处传来。大家方自一怔,只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接着说道:“诸位檀樾,不用再议处了,武当派和敝寺的人已经来了。”
这是老和尚的口气,是说少林、武当两派的人已经来了,他这两句话,显然是以千里传音说的,声音不响,但全场的人都清晰可闻,光是这份内力,就非同小可。所有的人目光不期而然朝南首入口投去。
只见由两名大会迎宾陪同七人从南首缓步走入,走在前面的一僧一道,正是少林方丈至善大师和武当掌教青云子,两人身后则是少林监寺至慧大师、长老至能、至济,武当派凌云子和归存仁。他们两派只来了七个人,未免太轻敌了。
总接待祝纤纤急忙j代迎宾,在横案左右添设了七张锦披椅子,一面急步迎了上去,连连拱手道:“大师、道长贲临,祝纤纤忝掌大会接待,未能远迎,实在失礼之至,还请二位掌教多多原谅,大会刚开始不久,二位掌教和诸位道长请上坐。”
至善大师合十一礼,徐徐说道:“女施主不用客气。”
青云子微笑道:“少林、武当两派,并未接获大会邀请,女施主不嫌咱们来得冒昧就好。”
祝纤纤听得一怔,说道:“少林、武当,领袖武林,今r这一大会是武林联谊大会,绝不会不邀请贵派的,二位掌教快请上座。”
青云子含笑道:“方丈大师和贪道既非来宾,也用不着上座了,咱们只是找尊师来的,就烦女施主请尊师出来一晤。”
束无忌手持摺扇,飘然走出,含笑朝祝纤纤道:“五师妹是大会总接待,青云道长既然说出并非来宾,就用不着师妹接待了,你只管退下去。”祝纤纤似是对这位大师兄十分恭敬,口中应了声是,果然躬身退下。
束无忌才朝至善大师、青云子二人抱抱拳道:“在下束无忌,忝为大会总提调,家师并不在此,二位掌教有何见教,和在下说也是一样的。”
至慧大师道:“束施主做得了主吗?”
束无忌豁的一声打开摺扇,在胸前扇了两扇,微微一笑道:“家师指派在下担任大会总提调,在下若是做不了主,还能担任总提调吗?”
“如此就好。”至慧大师沉哼一声道:“武当掌教道长和敝寺主丈连袂前来,就是为了奉劝尊师,江湖武林已经平静了一段r子,各门各派也都能相安无事,尊师数十年修练,应该早已悟澈天人,不可再造杀孽,如妄想统治武林,也只是徒增滋扰而已……”
束无忌没待他说完,真目怒声道:“住口,在下尊重你至慧是少林寺监寺,才以礼相待,这里是武林联谊大会,不是少林寺,容你狂妄自大,满口胡言,家师久已不问尘事,所以并没有到大会上来,刚才全体武林同道一致已举家师出任武林盟主,也是武林同道为天下武林着想,如何是妄想统治武林?是不是武林同道没有推举你们少林方丈,武当掌门,就心有不甘,才存心到大会来扰乱的,真要如此,就是自弃于天下武林同道,天下武林同道也决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哈哈。”归存仁大笑一声道:“束无忌,你们通天教在耍什么花样,你心里有数,天下武林,也不容你们双手遮天,自欺欺人……”
束无忌脸s一寒,目s金芒,沉喝道:“姓归的老匹夫,你说什么?你再敢侮蔑天下武林大会一句,就教你横尸当场,你信是不信?”
归存仁怒笑道:“姓束的,当着天下英雄,你敢如此发横?”
束无忌大笑一声道:“束某就当着天下英雄教训教训你这老匹夫。”口中说着,举手一掌遥向归存仁劈来。他立身之处,和归存仁相距少说也有六七丈距离,这一掌又发的无声无息,好像只是虚应故事一般,毫不用力。
站在归存仁身边的青云子、凌云子眼看对方只是虚晃了一掌,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只是听束无忌的口气,这一掌决非虚招,何以他举手遥劈会不着丝毫力量,莫非他练的是什么旁门y功不成?一念及此,待要.向归存仁示警,已经迟了半步。
归存仁听束无忌说出要当着天下英雄教训自己,心头大怒,口中沉嘿声道:“好……”他刚说出一个好字,第二个字都还没出口,就已感到不对,一团无声无息,毫无半点惩兆的内劲,一下撞上胸前,宛如被千斤巨石砸上了一般,口中闷哼一声,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勉强站住,但胸口血气翻腾,几乎要张口喷了出来,急忙闭上眼睛,缓缓纳气,暗自运功调息。
凌云子眼看束无忌出手伤人,不觉大怒,喝道:“束施主如何出手伤人?”
束无忌手摇摺扇,大笑道:“凌云子,你方才不是也听到了,归存仁出言无状,在下说过要当着天下英雄教训他的,这一掌束某堂堂正正的发掌,并不是偷袭,归存仁武当名宿,自应早作准备,既可还击,也可以躲闪,他接不下束某一掌,只能说他学艺不精,怪得谁来?”他说归存仁是武当名宿,又说接不下束某一掌,当真把武当派挖苦透了。
凌云子那里经得起他这般损法,心头怒极,锵的一声从肩头撤下长剑,喝道:“束施主这般高明,贫道倒想讨教几招……”
青云子没待他说完,刚叫出:“师弟……”
束无忌看了凌云子一眼,不屑的道:“武当三子,能接得下束某一招,已经很不错了。”
凌云子被他气疯了,连掌门师兄这声师弟都恍如不闻,沉喝道:“好,那么束施主就接贫道一剑试试。”喝声出去,刷的一声,一道剑光激s而出,直向束无忌面门奔去。
他身为武当三子的老二,一身所学自极精纯,何况这一剑含愤出手,使的是两仪剑法的一招太极初动,剑光乍发,点的虽是束无忌面门,但就在剑光刺到离束无忌身前还有二尺来远,突然剑划弧形,一点寒芒刺到束无忌胸下,这一剑当真快速如电,能够看得清他剑势的人,为数也已不多。
束无忌摺扇轻摇,冷峻的脸上微露笑意,丝毫没把对方这一剑放在眼里,是以凌云子的剑尖刺到他身前二尺光景,他还是一动不动,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只见他在胸前轻摇的摺扇忽然一收,朝下轻轻一压,这一动作,看去极为从容,但听嗒的一声,正好把凌云子刺到他胸前的剑尖压住。凌云子心头一惊,要待撤剑,但觉剑尖似被束无忌的扇头胶住了一般,再也收不回来。
束无忌却在此时朝他微微一笑,低喝一声:“撤剑。”压着剑尖的扇头忽然一放.一下敲在凌云子执剑手腕的关节上。凌云子几乎连换招式都来不及,但觉右臂骤然一麻,五指一松,长剑郎当坠地,急急往后跃退,一张白皙的脸上,登时羞得s若猪肝。
束无忌也不追击,又是豁的一声打开摺扇,在胸前扇了两扇,才含笑道:“如何,束某说过,你能接得下束某一招,已经不错了。”这一刹那,但听一片掌声,如雷般鼓励,拍掌的当然是以两边大红席上的人居多。
武当三子的老二,连束无忌的一招也接不下,这当真把凌云子羞得无地自容,倏地跨上一步,用脚尖挑起长剑,愤然道:“好,贫道再领教领教束施主的高招。”
青云子看出束无忌的武功高出二师弟甚多,乃急忙喝道:“二师弟还不退下?”凌云子不敢不遵,立即躬身应是,返剑入鞘,往后退。
青云子目光湛然,注视着束无忌,徐徐的说道:“尊师既然不在此地,大会由束施主负责的,那就和束施主说也好。”
束无忌含笑道:“武当掌教有何教言,但请直说。”
青云子颔首道:“善哉。善哉,那贫道就直说了,贵教召集天下武林,在这里开武林联谊大会,原也无可厚非,但贵教却不择手段,竟以迷失散迷失参与大会的武林同道……”
束无忌没待他说下去,脸s一沉,喝道:“青云子,束某尊重你是武当派一派掌门,你却如此诬蔑通天教,诬蔑大会,你如果自认为是领袖武林的名门正派,可以不把任何门派放在眼里,那就大错而特错了。”
青云子身为武当掌教,被他当面斥责,丝毫不见怒容,只是神情严肃的道:“不论贫道说的是否诬蔑贵教,束施主总该让贫道把话说完吧?”
束无忌冷冷的道:“你有什么话只管请说。”
青云子肃然道:“贫道和少林方丈大师同来,就是希望贵教及时收手,解散四路总令,给他们迷失散解药,这场大会到此为止,只要贵教不再和武林各门派为敌,大家仍可不伤和气。”
“哈哈。”束无忌突然仰首向天,发出一声清朗的长笑,目中金芒暴s,沉声道:“青云子,你这般说话,不怕武当派遭灭门之祸吗?”
青云子看他目中金芒人生寒,心头暗暗惊异,忖道:“束无忌只不过是通天教门下大弟子,但从他目中隐s的金芒看来,此人年事不大,一身内功已不在自己之下了。”一面平静的道:“贫道看不出武当派会遭灭门之祸,但贵教如不听劝告,一意孤行,那就很难说了。”
束无忌大笑道:“就凭你们少林、武当两个门派?哈哈,今天大会上早就大家一致通过要惩处你们一向自高自大,不把武林其他门派放在眼里的少林、武当两派了,你们既然自己找上门来了,正好在大会上,当着天下武林,处以应得的惩罚,二位掌门还是自动受缚,听候大会发落,还是要执法人员动手呢?”
少林监寺至慧大师真目喝道:“束无忌,你能代表天下武林吗?”
“哈哈。”束无忌手中摺扇朝四面一指,说道:“东南西北,四路总令,不就代表了东南西北四路各个门派,难道他们还不能代表天下武林?”
至慧大师凛然道:“他们当然可以代表天下武林;但代表天下武林的并不是通天教,更不是你束无忌。”
坐在右首大红席上的江北大侠沈昌年站起身道:“大师此言错矣,天下武林大会,是通天教召开的,通天教主荣膺大会推选为武林盟主,如今盟主不在大会上,束大侠以大会总提调身份,自可代表大会,大会既是天下武林大会所代表的自然也是天下武林了。”他此言一出,会场上就有许多人鼓起掌来。
“阿弥陀佛。”少林方丈至善大师合掌当胸,口诵佛号,向前跨了两步,徐徐说道:“这位施主不知是那一门派的高人?”老和尚从未在江湖上走动,所以不认识江北大侠。
沈昌年冷冷的道:“在下沈昌年,是淮扬派出身,这样够了吧?”
至济长老急忙低声道:“他是淮扬一带颇负盛名的江北大侠。”
至善大师微微颔首道:“沈施主似乎并未被迷失神志,老衲深为沈施主庆幸,但沈施主可知通天教以召开天下武林大会为名,把天下武林同道分为东南西北四路,均被暗下迷药,迷失神志……”
“哈哈。”沈昌年大笑一声道:“大师身为少林方丈,竟然昧于事实,把道听途说之言,信以为真,就向武林大会兴问罪之师,岂不可笑?”
羊角道人大声喝道:“少林、武当一向自诩名门正派,其实都是些不明事理的糊涂蛋,这里有谁被迷失神志了?”
“有。”坐在横案左首的东海龙王敖九洲突在此时洪声应了一个有字,他声音洪亮,全场的人自然全听到了,所有的目光也不期而然都朝他投去。
东海龙王目光如炬,环顾四周,然后不疾不徐洪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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