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何为傻?
他秦方萦便是个傻子。
衣服破烂不堪,身上的伤口仍淌著血,四肢早已因疲累而感到麻木,还能移动不过是生存的欲望所驱使。後头不断传来追捕者的叫嚣声,秦方萦知道没有回头路,只能遵循著本能往前跑,在茂密的树丛间蹒跚地前进。
y暗潮湿的树林看不清道路,当他再次因脚下的盘g错节而踉跄时,沾满尘土的脸上不禁露出自嘲的笑容。一张足以惊豔天下的容颜,不因此时的狼狈降低震撼人心的力量,更增添我见犹怜之感。
「哼……」
秦方萦使力撑起虚弱的身子,摇摇晃晃,好不容易稳住了身躯,身後的声音也逐渐逼近。
努力集中j神,秦方萦发现前方有亮光透来,该是这座密林的出口。如同饥渴之人发觉水源一般,处於深渊的垂死挣扎者,也会冀望一丝光芒,而他正是这般境地,体内涌出最後的力气,朝著光源前奔。
落魄的身影融入暖阳中,待秦方萦适应了刺眼的光芒睁开双眼时,眼前的景象让原先找到生机的期盼顿时萎靡。前方是一片荒凉,是深不见底的崖谷,而後方又有穷追不舍的追兵,秦方萦欲哭无泪,面容布满绝望之色,愤恨之情油然而生,瞬间填满疲惫空虚的心头。
「啊——」秦方萦大声呐喊,声嘶力竭,随後一阵乏力,瘫坐於地,悲戚的嗓音在山壁间回盪。
崖边狂风乱窜,单薄的身躯几乎抵挡不了,宽松的衣衫随风啪啪作响。秦方萦失神的望著前方,有种一再被戏耍的无力感,但在此刻,他竟是觉得平静,心如止水,静待死亡的到来。
「秦方萦!」
听见身後的叫唤声,秦方萦身子一震,片刻才缓缓地回首。数十位持著兵器的追捕者,当静如死水的双眼移到为首的少女时,渐渐地找回清明,复杂的情绪在秦方萦脸上展现。
苦心积虑将自己逼到这般地步的人,正是这名少女,他血脉相连的妹妹。
「秦雪芸……你可高兴了?」
秦雪芸看著秦方萦那张胜於女人的脸,也是出色的容颜露出憎恶,狰狞的难看。她持著长剑走至兄长身前,居高临下的望著他,神情满是嘲弄,但语气悲痛地道:「秦方萦,你勾结魔教害得秦家惨遭灭门之祸,百条人命你难道没有半分愧疚?就算我再如何敬爱你为兄长,也不能背弃秦家人所望,报这血海深仇!」
听完秦雪振振有词的发言,秦方萦毫不掩饰的笑了,笑得莫名、笑得疯癫,过於豔丽的容貌配上这难得的豪迈之举,倒显现出不同以往的飒爽之姿,目睹的众人不禁分神。
似乎是笑够了,秦方萦站起身,而秦雪芸因他突然的大动作而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被当成笑话,脑羞成怒,手中长剑一鼓作气刺进秦方萦的腰腹。突如其来的场面变化让其馀人大惊,但谁也没出声喝止秦雪芸的行为,许是早已将秦方萦视为魔教之人,是共同的敌人。
没料到如此轻易,秦雪芸一时慌了手脚,想要将剑抽回,但秦方萦却是用右手握住剑身,不让她拔剑。锋利的剑刃划破了手掌,鲜血滴落於地。
「秦雪芸……」秦方萦开口,鲜红的血立刻溢出嘴角,彷佛毫无痛感,神色平静地道:「这一剑,是我赔秦家的,因为我没即时发觉他的意图……还有,你以为他是真心待你吗?花费十年时间j力养大的人,他都能毫不犹豫的利用丢弃,而他的目的正是要彻底铲除秦家,你真以为凭著两年的虚情假意,他会留你一命吗?」
「不过是败犬的噑吠,别以为我会信以为真!」
「呵……我以为自己够可悲,原来无知之人更是可怜。」秦雪芸的反应不出秦方萦意料,他仅是同情的看著自己的妹妹,继续道:「我有错,不过是爱错了人。而你,用不著我提醒,百条人命你难道没有半分愧疚?」
秦方萦因身体虚弱,说话声音并不大,秦雪芸不担心两人的对话让别人听去,但埋藏於心底的罪恶感,让她在听见秦方萦的话後,脸上血色尽褪。
想说的都说了,秦方萦左手覆上右手,咬紧下唇,双手使力将长剑迅速抽离自己体内,腥红瞬间染浸衣料。几乎无力支撑的身躯在山崖边摇摇欲坠,看得胆颤心惊。秦雪芸望著几乎算陌生的兄长,有股欲上前搀扶的冲动,但内心又有另一股力量在拉扯——想将爱人独占的欲望,终究胜过淡薄的亲情。
站在崖边,强风几乎要将秦方萦刮走,他抬头看著远处天际,嘶喊道:「逄渊!只愿来生不、再、相、见!」
「啊!」惊呼声此起彼落,却无人来得及挽回那翩然向後坠落的青年。
舍一条命,他不愿再做众人耻笑的傻子。
作家的话:
逄(姓氏读「旁」音)渊,就是前生渣攻。
小受名字偏女x是有原因的,反正他不会是个美人弱受啦,我不排斥弱受,但太娘我也不喜欢xdd
这篇小虐怡情,但也不会虐到哪里去。
不确定这篇写多长,应该和轻生差不多十万上下。
更新老样子不固定,没存稿,打完就更!
☆、1-1
卯时甫过,天光初蒙,於秦府後山的一座华美雅阁升起袅袅炊烟,已有活动的迹象。此时,二楼右侧的窗户被一双小手推开,黑色头颅随之探出,一张眉眼j致、神情灵动的小脸,宛如仙童下凡似的,令周遭的山岚翠景立即失色。
「少爷,清晨露气重,怎不多加件衣服呢!」下方一名女子见趴在窗沿的孩童只著件单衣,朝上大声嚷嚷道。
「早,清姨。」孩童笑眼眯眯,被人念似乎也很愉快,「娘醒了吗?」
被唤清姨的女子真名为方清,年纪不过二十出头,手中正端著热腾腾的早饭,应属侍女身分。她回道:「夫人在梳妆,少爷换好衣服就下楼用早饭吧!」
「知道了!」
孩童有个勉强称得上尊贵的身份——秦府的嫡长子。但随著一个月前秦府内部变化,这身份就不再重要了,只因秦府老爷娶了偏房,甚至带著已四岁的女儿进门,而长子今年不过六岁,大夫人的处境不但难堪,连地位都摇摇欲坠。
大夫人并非善妒之人,但秦老爷婚後两年便生异心的原因,众人心照不宣。大夫人嫁进秦府前,容貌出众,只差没冠上天下第一的封号。而与秦老爷相恋也称得上一则佳话,毕竟秦家太爷曾任武林盟主,江湖的名门望族,後秦老爷专心从商,江湖之事也保有一席之地,财富名声遽增。大夫人出身於没落的世族,好歹算是名门,虽仅是义女,但出众的外貌和良好的教养,也是多人倾慕的对象。
大夫人在入门一年後生下长子秦方萦,名字继承母亲闺名,因女人出嫁後便失了名独留姓,算是纪念。谁知生下孩子没多久,大夫人便染上怪病,脸上出现异变,半张脸颊溃烂成疤,美貌不再,见不得人。
有人说是老天嫉妒大夫人,但真相为何谁又知晓呢?
於大婚後两天,秦老爷便以养病为由,向大夫人提出迁居的建议,地点正是後山位置偏僻的一座雅阁。这座楼阁是秦府老爷秦严光当年迎娶大夫人时特别建造的礼物,不过七年光y,曾是幸福证明的雅阁,却成了下堂妻後半生的唯一居所,实在讽刺。
秦老爷突如其来的决定,不过某人吹耳边风所造成的,除去第一眼中钉,剩下的目标就是嫡长子。而秦方萦再怎麽说也是长子,秦老爷虽不喜这外表稍嫌柔弱的孩子,仍希望儿子能留在身边。
一个自小被妥善照顾的孩子,在长相骇人的母亲、偏僻无聊的处所,及优渥舒适、又是熟悉的环境两者间择一,选择留下是很正常的。
偏偏这个孩子已不再是原先懵懂无知的孩子,而是经历一世悲惨的傻子秦方萦,知晓留下就是被欺侮、冷落的开始,他是绝不可能选择留在本宅。
想到被秦府不闻不问的母亲,想到遭受毒害、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的母亲——秦方萦毫不犹豫地要求和母亲一同搬离。对此,秦夫人方氏是既心疼又骄傲,没想到除了结拜妹妹方清之外,儿子竟愿意留在身边「照顾」自己。
居住在雅阁只有方氏母子,和自小跟著方氏的婢女方清。远离乌烟瘴气的本宅,除了秦方萦每隔两天得回去上课之外,这种深入简出的日子,他们倒也适应,只是在方氏心里,始终认为委屈了儿子。
秦方萦在意识到自己重头活过来後至今,足足半个月才接受这事实,内心除了徬徨、陌生和不安外,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恐惧,深怕时光倒流不过是将事情重演一遍罢了。所幸,他还有抉择的机会,能避一祸是一祸。
这一世,秦方萦宁可当个避世俗人,也不愿飞蛾扑火,傻得连灰也不剩。
母亲方氏是秦方萦心头最大的遗憾,在他被骗、被伤得体无完肤之际,才从那人口中得知事情的真相。首先是母亲真正的身世,竟是魔教前教主的爱女。然而魔教之所以为魔教,不过是与正派理念不符、行事风格相异才获得的罪名,魔由心生,这魔教之名也是逄渊上位後才流传,最初不过是小门小派,名不见经传。方父当年为求尚可匹配的身份,才将方氏托於亲戚以养女名义嫁予秦家,而方氏确实只是个愿意为爱牺牲,再普通不过的女人。
秦方萦亦探出母亲死亡的原因。守护多年的小师妹被人夺走,逄渊因此心生恨意,而对方不知珍惜更是彻底惹怒了痴情的男人。逄渊欲带师妹远走高飞,但方氏心系丈夫和儿子不愿离去,逄渊见不得心爱之人为他人日渐憔悴,只好下毒让方氏提早解脱并带走遗体,一把火烧了囚禁方氏也囚禁自己的楼阁。
然而,方氏的死仅是逄渊复仇的开端,秦方萦正是他的下步棋。八岁相遇,十年的照顾宠爱,都是缜密计画的一部份。秦方萦深信连自己的死,都在逄渊的设想之内,毫不惋惜。
『要不是这张脸,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那人无情的话语,午夜梦回日日纠缠著秦方萦。为他赔了一命不够,重活一世,竟连梦里都不得安生。
作家的话:
跟了我四年的小笔电快阵亡了,前些日子买了新电脑,今天才装好文书软体,终於能安心打小说了(深怕打一打就死机)!
这篇文前面会比较枯燥,但剧情进展不会太慢,先说这篇文很清水唷,著重在感情纠葛而非r体缠绵(?)
虽是古文,但写不出文诌诌的语句,尽量不口语(尽管我念中文系但读的都是现代文学啊,别太苛求我xd)
☆、1-2
「萦儿,时辰还早,怎麽不多睡会儿?」
花了半炷香时间打理好自己的秦方萦,下楼便见母亲已坐在桌前,脸上罩著素纱 ,露出一双弯月般的笑眼,母子俩眼睛的轮廓生得一模一样。
「娘,别唤我萦儿,像叫姑娘似的。」秦方萦小步跑到桌边坐下,亲腻地搂住方氏的手臂,六岁的小孩撒起娇来让人会心一笑。
「名字是娘取的,娘爱怎麽唤便怎麽唤,不许有意见。」方氏轻弹儿子的鼻头,佯装嗔怒,但话里的笑意显露了她的愉悦。伸手从盘子中取了个馒头递给秦方萦,方氏柔声道:「睡这麽少怕长不大,那就多吃点。」
秦方萦喜孜孜地接过馒头,心底对这腻称却是不以为然。萦儿、萦儿,那人也总是这样唤他,但究竟唤的是谁……他还真不敢痴心妄想。但秦方萦也不好驳了母亲的面子,毕竟他是母亲唯一的j神依托。
食不言是大家族的规矩,在只有母子二人的饭桌上,谁也不在乎这些。方氏替儿子盛一碗清粥,再往碗里添些小菜,嘴里不断叮咛著「多吃些菜」、「不能挑食」,多年不曾体会母爱的秦方萦自然是无异议全部接收,乐於当个乖巧听话的儿子。
方氏慈爱的望著儿子,一边用手剥馒头,小口小口往素纱下的嘴里送。秦方萦瞧见总觉得这样用餐不便,开口提议道:「娘,这里也没外人,乾脆拿下面纱吧?吃东西也方便。」
听到儿子的话,方氏一愣,随之摇头拒绝,「这麽多年,习惯了。」
「娘,孩儿认真的,拿下来较舒适!」秦方萦态度坚定。
「这……」方氏犹豫不决,深怕儿子看见自己毁容的样貌後会受到惊吓,对她也是种打击。「还是不了,娘这样自在。」
秦方萦可猜到母亲拒绝的原因,恐怕是觉得他接受不了。搁下碗筷,秦方萦握住方氏的手,感受到天生冰凉的体温,笑道:「娘,孩儿知道您其实不喜欢成天戴面纱,又不透风,况且孩儿又不是没看过,您就别担心了!」
「萦儿,你三岁时就因为娘这张脸,吓得发了整整两天的高烧……娘不勉强,你先好好吃饭吧!」
方氏一提起往事,秦方萦也愣住了。三岁的事他记不清,原来自己曾害母亲这麽伤心,怪不得母亲要犹豫半天。
「那都几年前的事了!娘,那是孩儿年纪小不懂事,现在知道您是苦受病痛折磨,心疼都来不及了,怎麽会怕呢!」
秦方萦眨著一双大眼,刻意展现自己的真诚。方氏听见儿子强装成熟却贴心无比的话,无奈微笑,彷佛再拒绝就是她不对了。
「真是的,算娘怕了你。」
方氏垂颜敛目,仔细看摘下面纱的手指仍隐隐颤抖著,看得秦方萦更加心疼,内心不禁怨尤起有了新人忘旧人的秦老爷,甚至能理解逄渊当年为母亲不值的愤怒,确实是不值。但这并不表示秦方萦能对逄渊的利用和报复释怀,那种刻骨铭心、超越一世的痛恨,那怕将逄渊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消除!
取下面纱的方氏,面容其实大都完好,美丽依旧,偏偏左脸自颧骨下方延伸至下颔,青色和紫色的纹路交错,凹凸不平的疤痕像只怪物盘据,乍看之下确实骇人,但忽略那一处,方氏仍是个赏心悦目的美丽女子。
伸手轻抚著看似恐怖的疤痕,秦方萦望进母亲透露不安的眼里,小脸绽放出神气又骄傲的灿笑,道:「哪里可怕?我娘还是天下第一的美人!」
方氏被儿子嚣张的语气逗得开怀,笑骂:「贫嘴!」却仍然忍不住心中的感动,将小孩儿紧拥入怀,泪水扑簌簌地落下,「娘的萦儿长大了……原以为你会跟著娘只是怕生,没想到这麽替娘著想……真好,娘有你真好。」
埋首於母亲x怀的秦方萦,眼眶同样泛红,鼻头、眼睑也染上粉色,他深吸一口气,小手拍著母亲的腰背,轻声回道:「是啊,萦儿长大了……」
用几十年的时间买了一个教训,怎能学不会成长?
「所以,娘不用太担心,孩儿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方氏松开手,扯一下秦方萦的耳朵,板起脸道:「人小鬼大,才六岁而已装什麽大人,说出去让人笑话!」
方氏之前就隐约觉得自己儿子有些变化,似乎是丈夫娶了小妾後,原本稍嫌内向怯弱的孩子,变得稳重懂事 ,应对进退拿捏得正好;以往她还当养了个女儿,但现在这孩子虽然更黏人、会撒娇,神情间却多了分坚毅,不再像以前总听别人的,连是非对错都分不太清。
果真是遇事而有所成长,生在秦府的孩子又怎能不聪明些,好懂得保护自己呢?方氏不得不庆幸,秦方萦开窍得算是时候,可惜年纪小就跟著她受苦。
「娘,您同孩儿说说,您的脸真是生病吗?」不晓得母亲内心千回百转,秦方萦的注意力依然在母亲受创的脸颊上。「没找过大夫看病吗?」
「娘这脸……没药医的。」方氏目光黯淡,似乎早就看开一切。
秦方萦眉头微蹙,其实他也清楚母亲的脸是任何人都无能为力的遗憾,因为逄渊曾恶狠狠的对他说:『若非萦儿坚持嫁给秦严光,她现在依然是最美的女人!这世上,只有我能让她幸福快乐一辈子!为何她不选我!』
唯有逄渊手里握有让方氏维持样貌的药方,是「维持」,而非「治愈」。简而言之,容貌毁损是必然的结果,只是有抑止这状况发生的方法;至於为何造就异变,那会牵扯到方氏在成为秦夫人後,便决定守住一生的秘密。
也是秦方萦询问疤痕成因的真正目的。
☆、1-3
「可是,怎麽也不曾见爹去求医呢?没药医也是大夫说的吧?」秦方萦发挥打破沙锅问到底的j神,继续道:「莫非,爹早就知道没药医?」
惊讶儿子不知从何得出的结论,方氏赶忙解释:「这跟你爹没关系!是娘自个儿的问题,早就料到的……」
是两人早就料到的变数,却没料到男人的心也变得如此快。想到这点,方氏不禁感叹,当年许下的海誓山盟,说好发生何事都要相守到老的誓言,真的是笑话了。就连识人无数的父亲都看错人,又能怨得了谁。
「早就料到?」秦方萦捕捉到关键,又问:「娘,这意思是您知道脸为何会变成这样吗?」
方氏顿时语塞,纠结於原先决定保密的事情是否要对儿子坦白,其实说清楚了也无所谓,而眼下大概是拗不过儿子,方氏想著让孩子知道原因,也好过未来一直替自己担忧。
「你这孩子今天特别难缠!」方氏捏捏儿子的嫩脸,道:「算了,也不管你听不听得懂,娘就告诉你吧。」
秦方萦雀跃的猛点头,等著母亲接著说。
「你外祖父曾因缘际会得到一本心法,结合另一套剑法,就成了一门难度颇高,但力量强大的功夫。而这门武功x质属y寒,较适合女孩子练,所以等娘到了你这年纪时,就开始修习这功夫。」
「娘,您学过功夫?」秦方萦虽然已知晓这个秘密,但还是抵不过亲耳听到的激动。
方氏伸出食指抵在儿子的唇上,警告他别打岔,才又道:「十年过去,娘的功夫也到了一定的境界,只是没想到对身体的影响这麽大。
虽说是适合女子的功夫,但实在太y毒,内力於体内四周运行,多少伤及五脏六腑,也就是说,病痛的徵兆从脸上显现了。就像你堂兄一样,上火的食物吃多了,脸上就不断冒痘。
起初还不算严重,娘的师兄费心地四处寻找良药,终於让他找著了一帖药方,能保护体内不被寒冷的内力伤到。只是这药每两月得喝一次,药材都是师兄准备的,娘g本不清楚。」
秦方萦听到这里还算冷静,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不让自己有一丝异样表现。他知道母亲口中的「师兄」是谁,知道後续发展便是娘嫁人了,而伤心的男人带著药方离开,只因为他在等待——等待师妹嫁的男人变心的那天。
「後来呢……没药了?」
方氏摇头,「娘做了一个决定,让师兄很为难,所以他离开,娘也就无药可医了。但娘并不怪他,是娘太天真,以为就算脸毁了,娘做的决定还是对的……无奈人心莫测,师兄他说得并没错。」
逄渊说了什麽,无非是提醒劝阻、欲以挽留的话,甚至以药方威胁,希望师妹回心转意,但方氏固执不愿听从,一心要嫁给秦严光,师兄妹交情因此产生裂痕。这段往事秦方萦也听了无数次,那人一再地讽刺方氏和秦老爷的婚姻像儿戏,完全经不起考验。
「娘,那个师兄是不是喜欢您啊?当初为何……」秦方萦一直想问,为何方氏不选择那个为爱疯狂的男人呢?
方氏意外儿子心细竟能猜到模糊的真相,但她也不隐瞒,解释道:「你外祖父说过,娘的师兄虽是个练武奇才,天分极高,但心x不稳,看似温和,实际藏有狠厉之x,并非良善之人。」
秦方萦对自己素未谋面的外祖父赶到无比敬佩,果然有识人之明,可惜看透了一个逄渊,却看不透一个秦严光。或许,外祖父纯粹是舍不得女儿伤心,只好随她所愿嫁给她爱的人。
「师兄对娘真的很好,可惜娘只将他当成兄长敬爱。若有机会见到他,萦儿还得喊声舅舅呢!」
想到那人对他抱持的恨意,秦方萦肯定喊不出那声「舅舅」,而他这个便宜外甥,想必那人也是不屑一顾吧!
话题到这也告个段落,方氏动手将碗盘叠放好,而秦方萦在旁安静了半晌,终於鼓起勇气开口,问道:「娘,孩儿能不能跟您习武?」
话才刚落,方氏手中的瓷碗便摔到地上应声而碎裂,她拍桌起身,瞧也不瞧秦方萦,直接怒回:「不行!绝对不行!」
在外头忙著晾衣服的婢女方清听见屋里发出这麽大的声响,急忙地走进来关心。意外看见夫人摘下了面纱,甚至怒气冲冲地瞪著地面,而旁边是碎了一地的碗渣,自家少爷一脸哀求地望著自己,不知发生了何事。
「夫人、少爷,这……怎麽了?」
「没事!清儿你先出去!」
「清姨,我在拜托娘教我武功……」秦方萦摆出委屈的模样博取同情,虽然他早猜到母亲不会轻易答应,但他也不会就此放弃。
他这次,绝对不会再当个任人宰割玩弄的傻子!
方清听到「武功」两个字,立即意会到方氏肯定透露了什麽,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方氏身边,说:「姐姐,先别急著生气,先听少爷说吧。」
一声「姐姐」立刻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方清扶著方氏坐下後,转而望向秦方萦,神色认真的问:「少爷,怎麽突然想学武了呢?」
秦方萦不想以孩子的口吻随意敷衍过去,在学武这件事上,他是深思熟虑後所下的决定,态度坚持,绝非一时兴起。
「娘,清姨,或许几年过去,我这秦家少爷的身份就只是个虚名了。所以,我需要自保的能力,就算出去闯荡,也好过在秦家自生自灭,让人瞧不起!」秦方萦停顿一下,又说:「而且,我想学的不是其他武功,而是娘学的那套。」
方清震惊,而方氏双手紧握,撇头拒绝,「不行!这功夫不适合你!」
「娘,您也说过,这门功夫学好後能力高强,正是孩儿需要的。孩儿不怕吃苦,更不怕毁了一张脸,孩儿想要的就是凭著实力离开这里!」
方氏美目大瞠,好半刻喘不上气,许久,她才缓缓地道:「萦儿,你是在怪娘让你留在这儿吗?」
秦方萦大力摇头,他的意思并非如此。
「萦儿,要学武,你爹能帮你找老师;要离开,等你年纪到了,跟你爹说,他也不会关著你。你说要跟娘学,这是两回事,懂吗?」
「孩儿懂,真的懂。」秦方萦用力握住母亲的手,说:「娘,就像您从外祖父那儿承继了这门武学,孩儿也想从您这儿接承下去。您嫁给爹,放弃了一切,孩儿不相信您花了十几年的时间练武就只是玩玩,练到身体产生问题仍继续下去……娘,您甘心吗?」
「但娘也说过了,这功夫终归是女子学的,娘学了成这副模样,至今不敢再动用内力。而你一个男孩,学了难保不会有x命之忧,娘赌不起!」
「娘,您怎麽不换个角度想,说不定至阳之气压得住y寒之毒呢?功夫也不是一时半刻便能学成的,先花几年学著,若真如您所担心,孩儿的身体负荷不了,到时就停止,好吗?」
「这……」方氏很是为难,她看向方清寻求建议,後者也只是拍拍她的手背,没多说什麽。方氏了解方清的意思,既然孩子坚持,奈何不了,就随缘吧。
秦方萦见母亲原先严肃的表情有些为松动,想著事情或许成了。果然,方氏叹口气,无奈的点头应许。秦方萦顿时眉开眼笑,捧住方氏和方清的手,开心地道:「谢谢娘!谢谢清姨!」
秦方萦在此时才终於感觉到重活的这一世不再一样,必定要不一样。
☆、2-1
自从被允许习武後,秦方萦每日卯时起床,用完早饭,就在院里扎马步,以及做些能够柔软身体、增强体力的训练。从最初的不适应,历经几个月的坚持不懈,秦方萦的基本功愈发稳健。虽然方氏说了至少半年後才会正式传授心法,但目前有这样的成绩,秦方萦很满意。
或许是生活有了努力的目标,原先日日纠缠秦方萦的梦魇,在疲累却踏实的日子里,出现的次数渐减。睡眠安稳,饮食正常,加上体能的增进,秦方萦原先瘦弱的身子逐渐抽高,身体线条变得分明,肤色也因日晒而显得健康,配上那张与方氏八分像的漂亮脸蛋,看上去比以往讨喜许多。
只是回本宅上课时,秦方萦刻意装沈闷,除回应老师的问题,以及基本的招呼外,半天也不吭一句,让秦老爷在内心怪起方氏的教养疏失,并将对孩子的关怀全数转移至小女儿秦雪芸身上,毕竟女儿活泼爱撒娇,学习也聪明,相较起来更讨人喜欢。
秦方萦对此倒是乐见其成,前世秦老爷或许是出於对方氏的心虚,连带儿子也不常见面,只能以物质弥补这份亏欠。因此秦方萦不强求这世的亲情能圆满,大家相安无事即可。
想是这麽想,偏偏有人不喜欢看他日子过得太舒适——
「你谁啊?看到本小姐也不行礼!」
秦方萦无言以对,低头看著自己虽然朴素,但和下人仍有明显区别的衣服,纳闷这个妹妹是不是对谁都这种态度。四岁的小丫头长得粉嫩可爱,没想到一开口便让人直摇头。
娇纵成x的秦雪芸气势嚣张,派场大得让人忽视不得,所谓冤家路窄,秦方萦躲不过,也只能硬著头皮应付了事。
秦方萦尚未表明身份,秦雪芸身边的奴仆先解释道:「小姐,这位是大少爷,您的哥哥!」
「哥哥?」秦雪芸皱眉,眼带鄙视,毫不尊重的说:「哦,就娘说过那个丑大娘生的小孩啊?」
尽管秦方萦个x还算温和,但自己的母亲被人辱骂,就算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要让他做到完全不计较未免太难了。更何况秦雪芸也说了这种话是谁教会她的,果然是什麽样的人教出什麽样的小孩。
「我娘的容貌轮不到你们母女批评。」秦方萦冷冷的开口,就算对方人多势众他也不怕,继续说:「好歹我也是正妻所出,而你不但是侧室生的,在外头养了四年才认祖归宗,凭什麽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就凭爹把我和娘接回来後就不要你们了!爹疼的是我,你就算是大少爷又怎样?娘说了,将来秦家会是我的!」
秦雪芸此话一出,周遭一干奴仆脸色立刻惨白,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要是让老爷或外人听去了,结果可想而知。
秦方萦冷笑,小丫头倒是无心之过,将二夫人进入秦家的野心通通说出来,糟糕的是听见的人不少,嘴长在人脸上,迟早会传到主要的人耳里,到时势必会闹得很难看。
「年纪小志气高是不错,但可别让有心人利用了……」联想到前世自己的凄惨结局,秦方萦这些话倒是发自内心的提醒,可惜年幼无知的小孩不明白。他主动靠近秦雪芸,在她耳边轻声道:「小心到时没人替你收尸。」
秦雪芸就只是个孩子,听到死亡马上吓到,眼眶泛泪,楚楚可怜的模样让秦方萦反省起自己是否说得太过份了。
正想著要不要出言安慰几句,秦方萦注意到一群人从秦雪芸背後的方向朝他们走来,领头的是个下人,後头跟著秦老爷和二夫人姚氏,看来是有人见苗头不对,跑去通风报信了。
姚氏提著裙子跑到女儿面前,见秦雪芸泪水在眼眶打转,心里一股怒气涌上,起身狠狠瞪著秦方萦,扬起手准备掴掌。
「你这是做什麽!」秦老爷见状大声喝止,走到姚氏身旁扯开她的手,「别像个泼妇随便就要动手!」
听到丈夫竟然骂自己是泼妇,姚氏更是气得说不出话,偏偏碍於秦老爷在,无处可发泄,只好抱著女儿,赌气不说话。
秦老爷看了看两边的状况,女儿一副受欺负的模样,儿子则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久前下人跑来说小姐和少爷遇上并起了争执,他赶紧前来处理,却没想到g本看不出究竟发生了何事,要教训人也无从教训起。
想了想,秦老爷只好先从长子教育起,道:「方萦,你做人兄长怎麽能惹妹妹哭呢?凡事不能让一点吗?」
要是前世,受了委屈的秦方萦一定是乖乖地让秦老爷教训,好像错的都是他,久而久之秦老爷愈来愈不待见他。这一世,秦方萦可没这麽懦弱。
「爹,您不如先问问其他人,究竟『妹妹』说了些什麽话,您再来决定要训谁。」秦方萦处之泰然,丝毫不畏惧秦老爷的威严。
被提醒的秦老爷,利眼横扫在场的奴仆,看中一个资历深、能管事的,伸手指著他,命令道:「你出来!把方才小姐和少爷说过的话全说一遍,要是有任何隐瞒,就给我滚出秦家!」
「是、是!」
被指名的下人一五一十地把过程交代一遍,说得还算详尽,除了最後秦方萦低声向秦雪芸说的那句话没听清之外,其馀的毫无遗漏。当说到那些牵扯利益的话时,秦雪芸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而姚氏的脸色难看至极,心虚到完全不敢看自己的丈夫,但对那名下人和秦方萦的憎意也毫不保留的展现。
秦老爷听完,早已气得火冒三丈,脸色铁青,他狠狠地瞪著姚氏,大骂:「原来你成天都在想这些!看来你是搞不清楚自己的地位,你只是个二夫人!你女儿也不会继承秦家!要是让我再听见这些浑话,就东西收一收滚出秦家!」
吼完姚氏母女俩,秦老爷转身望著无辜的秦方萦,喘著chu气,一时拉不下脸,好片刻才道:「至於你,别以为是长子就了不起,要是我不满意,把秦家卖了也好过给不成材的败光!」
冷哼一声,秦老爷甩袖怒气冲冲地离开。
秦方萦不发一语,置身事外的样子直接刺激到姚氏母女。秦雪芸跳下母亲的怀抱,来到秦方萦的面前,指著他的鼻头骂:「你这个恶毒的坏人!我讨厌你!」
耸耸肩,秦方萦不以为意,笑道:「因为我是『丑大娘』生的,心肠当然恶毒,所以你最好不要再来惹我,知道吗?」
秦方萦不愿在是非之地多留,以免节外生枝。绕过姚氏母女,在众人的注视下快速离开。
☆、2-1.5
待秦方萦回到雅阁後,想到秦雪芸有恃无恐的跋扈样,以及姚氏胆敢私下灌输女儿僭越身份的话,认定就是他们的觊觎才让逄渊有机可趁。
当年秦方萦对经商毫无经验,但为了讨逄渊欢心,他积极拉拢秦家商铺的管事,因此让姚氏母女警觉心大作,而逄渊藉此接近秦雪芸,一方面协助他,暗地里却帮著秦雪芸使绊子,弄得秦家生意损失严重,而秦家少爷无能的名声也传了出去。
秦老爷当时病卧榻上,正愁著接手家业的人选。此事一出,秦方萦令秦老爷失望,秦雪芸自然而然成了继承人。後来,逄渊以散心的名义带著他游山玩水,远离秦家,私下却派人教授秦雪芸经商之道,同时收集秦家的机密,并将讯息泄漏予秦家的对头,造成亏损。而埋伏在秦雪芸身边的人,不停暗示是秦方萦伺机报复,甚至多次里应外合攻击秦家的店铺和人手,全推说是秦家少爷唆使。
当秦方萦意识到不对劲後,他已成了众矢之的。再来便发生了秦家上下百馀人口遭贼人灭门的惨事;逃过一劫的秦雪芸与江湖义士联手追杀,放出秦方萦与魔教勾结的消息。
在秦方萦被通缉到死前,经历了三个月,而这段期间他都被囚禁在所谓的「魔教」,从逄渊的口中得知所有的y谋,中间他受了什麽折磨可想而知,那些加诸於他的痛楚,秦方萦永生难忘。
无论是秦家家业,还是庞大的财产,谁要便拿去,秦方萦对此毫无兴趣。只是,这一世就算少了他一颗棋子,不表示逄渊就不会对秦家下毒手,而秦方萦能做的,便是想办法遏止计画的产生,或者从中阻止,让逄渊的y谋彻底失败。
秦家毕竟养育了他,而秦老爷多少也尽了父亲的职责。百条人命,岂能说不管就不管?
秦方萦只希望秦雪芸这一世也能聪明些,莫再引狼入室。
☆、2-2
天高气爽,丹枫迎秋,金风飒飒,玉露泠泠,八月下旬时节,秋意正浓,森林的树叶都变得枯黄,落叶纷纷。秋风卷起枯叶,一抹青衣从中显现,让原先在一旁独自玩著蹴鞠的孩童吓了一跳。
傻望著青衣人走近,孩童捧著球,猜想著这人究竟是鬼魂还是仙人,但大白天的,加上其少见的飘逸之姿,让孩童倾向仙人多一些。
『你就是萦儿吧?你和你娘长得一个模样。』温凉的手掌轻抚上孩童的脸,青衣人又道:『我和你娘是旧识,你可以唤我渊叔。』
不行,不能喊,喊了便是万丈深渊——
「呃!」
倏地睁眼,秦方萦一身冷汗,气喘吁吁,他茫然的注视著床顶,许是经历一场恶梦,全身乏力,几乎动弹不得。过了许久,秦方萦才从梦境的馀韵中脱身,叹一口气,坐起身来。
方才的梦,是秦方萦和逄渊初次见面的回忆。他从起初的「渊叔」,进而喊「渊哥」,最後亲腻的喊单名「渊」——殊不知他们的距离g本没拉近,他与死亡的距离倒是愈来愈近。
外头天色昏暗,还不到卯时,秦方萦已无睡意,全身又被汗浸得湿黏,只好起身换套乾净衣物。换好衣服後,他安静地下楼前去灶房打水,方清会在前一天将灶房的水缸装满,这下也方便了秦方萦梳洗。
寅卯之际是一天最冷的时刻,又逢秋季,秦方萦打著哆嗦走到屋外,灶房另隔一间建在阁楼後方。寒风瑟瑟,却让他脑子一片清明,想到这个季节,也进入了八月下旬,他也满八岁,那场梦彷佛是个预示。
不安蔓延,秦方萦打开水缸,用凉水泼脸,减低内心的烦躁。努力想著当年是在哪里、何时与逄渊相遇,那时他鲜少踏足後山,顶多在外围一人玩耍,总之尽量避免秦府周围就是。
「少爷,起这麽早?」方清总是最早起的,却没想到今天有人比她更早,还以为遇偷儿。
「清姨,早。」秦方萦用袖子擦乾脸,笑著打招呼,也才注意到天色已亮。「做了个梦,睡不著。」
「这样啊,那清姨先做早饭,等会儿就能吃了。」
「没关系,我先去院子里练练拳,到时再叫我就好。」
秦方萦对武学的认真,方清再清楚不过,挥挥手便让他去了。望著小孩跑远的身影,片刻,方清才转身进灶房忙碌。
自六岁开始习武,至今两年已过。基本功扎实後,方氏先教的不是心法,而是方父自创的一套拳法,可强健体魄,亦可防身自保;说穿了方氏私心不愿儿子过早接触她所学的心法,况且虚虚实实需要心神领会的内功,她认为年纪小不懂也没用。
半年前,待秦方萦能将方家拳法整套不落地打完後,方氏知道时候到了,终於将心法第一层授予秦方萦。这门心法名为「璇玑」,共有十八层,方氏只练到第十二层就因身体异状停止修练;搭配这门心法的无名剑法,因为结合效果好,方父当时就将剑法也取名为「璇玑剑法」,视为一整套功夫。
秦方萦前世不曾接触过武学,对於入门难抓到诀窍。所幸在方氏的指点下,加上他百般思索并融会贯通,终於成功修练起心法,每日打坐一个时辰,调整内息,使之於体内流转,穿梭经脉抵达身体各处。虽然还不稳定,但能在几个月间学会运转气息,算是颇有天分。
在方清准备早饭时,秦方萦就在前院,简单热身後,开始打起方家拳来。方家拳讲求的不是速度,而是j准和力道,就算和他人对峙,也是采取被动,藉由观察对方的招式来破解并还击。一套拳共一百二十式,全部打完至少要花上半个时辰,光是熟记招式,秦方萦就足足记了半年,後续才著重於动作的标准和熟练,加强拳法所强调的部分。
若方氏是男儿,秦方萦相信方家必能在方氏手中发扬光大,绝对轮不到逄渊继承。可惜方氏天资聪颖,少女情怀让她奋不顾身,抛下一切。
辰时,秦方萦与方氏一起用了早饭,吃饱後,因为秦方萦前些日子刚突破第二层,方氏告诉他第三层的口诀之外,也提醒过不久便能学习剑法的招式,考量到孩子仍拿不动真剑,方氏请方清找人制作木剑。这消息让秦方萦高兴许久,带著吃饱喝足的小肚腩朝山里走去,决定散步消化一下。
因为清晨的恶梦,秦方萦刻意不往山下走,反而往只走过几次的小径,往山林深处爬。後山虽偏僻,但仍有樵夫和猎户会前来,人迹明显,石头排列成的阶梯稳固,秦方萦走起来很放心。
直到不远处传来轰轰巨响,细听似是湍急的水声,秦方萦被吸引而去。绕过几个弯,秦方萦发出惊叹,眼前竟是水帘悬挂,彷佛自天上倾泄而下的巨大瀑布,冲刷声震耳欲聋,秦方萦欣喜地往前欲一探究竟。
「危险,别靠太近。」
陌生的声音使秦方萦警觉抬头,他完全没发现附近有人。出声者自树後现身,一身洁净白衣,不染一丝尘土,是名年约志学的少年,面容俊秀,笑容得体,气质不似乡野书生,更似贵族子弟。
这样的人出现在荒僻的森林,实在可疑。
「你是谁?为何在这里?」秦方萦语气还算平和,但脸上的戒备十分明显。
少年走近秦方萦,说:「这瀑布实在壮观,如蛟龙咆哮,直捣潭心,堪称绝景……小公子觉得呢?」
「听不懂。」
对於秦方萦的不解风情,少年也不生气,笑容依旧,道:「在下的意思是,这瀑布很漂亮。」
「哦,确实。」秦方萦拧著眉头,没好气的说:「下次有话直说就好,别说些听不懂的话。」
「抱歉。」少年很老实的道歉,反而让秦方萦感到不好意思。
少年站在秦方萦身前,两人相差约两颗头的高度。
「在下因追寻一名神秘人,误闯森林,没想到失了方向……可否请小公子带路下山?在下怕家仆担忧,会造成麻烦。」
「若我拒绝呢?」
「小公子若肯帮助在下,必定有所回报。」少年神情恳切,语气真诚。他见秦方萦仍面露难色,语气一转,道:「若小公子不肯,那在下只好——」
不待秦方萦反应过来,少年一把抱起他,紧搂不放,缓缓地说:「挟持你。」
☆、2-3
「挟、挟持?」秦方萦惊呼,拼命的挣扎,「你快放开我!我带你下山就是了!」
「当真?小公子可千万别当言而无信之人啊!」少年拍了拍秦方萦的头顶,才将他放回地上。
秦方萦没好气的瞪著白衣少年,气得想踹他一脚,却又觉得这人惹不起。先别说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这人也说过是追著别人来的,肯定会武功,而他自己短腿、小胳膊的,毫无胜算。
「走啦!」秦方萦提醒一声,不甘愿地走在前头领路。
「谢谢小公子。」
少年悠哉地在後头跟著,不像迷路之人,反而像个赏风景的游客。约莫半炷香,少年许是觉得一路上太安静了,便开口道:「忘了向小公子介绍,在下是靖皇洵,昨日刚到城里,不知小公子大名为何?」
「不告诉你。」秦方萦走得极快,可惜腿长的差距,他再快也甩不开後头的人,「你说话能不能正常点?文诌诌的听了烦人!」
後头的少年没回应,秦方萦撇撇嘴,继续朝山下大步迈进。突然,他的左耳被人从後揪住,还用指腹磨蹭几下,秦方萦用力打掉那只作怪的手,愤怒回身狠瞪著罪魁祸首。
「有虫子。」靖皇洵一脸无辜的解释。
虽然莫名其妙但好歹是出於好意,秦方萦内心几番挣扎,缓下脸色,最後才挤出一句:「……别随便碰我!」
秦方萦这回几乎是用奔跑的速度往山下冲,也不管身後的人有没有跟上。最後,他站在一个交叉口处,指著右边的路,道:「走这条下山,左转直走便能走到大街上。」
「感谢小公子不辞辛劳……」
「萦儿!」
靖皇洵话尚未说完,便让不远处的叫唤声打断。
秦方萦侧耳细听,发现是母亲的声音,早就不想多留的他瞥一眼明显还有话要说的靖皇洵,挥几下手,还算客气的说:「快走吧,别再乱跑了!」
见秦方萦就要离开,靖皇洵扯住他的手臂,同时将一样东西往他手里塞,迅速交代:「收好,有事可拿这东西到原阳县靖皇府找我,再见。」
靖皇洵话音一落,脚下轻点,飞身一跃便失了踪影。
「还是能好好说话的嘛……」
毫无婉拒机会的秦方萦,傻望著手里的玉佩。上好的羊脂白玉,用红绳串起,上头刻著「洵」字。那人正如秦方萦所想,家世背景不同一般,才能拥有如此贵重的物品,甚至以此物证明身份。既然没有拒绝的机会,秦方萦无奈地将玉佩往怀里一塞,眼不见为净。
「萦儿!」秦方萦正打算走回家时,方氏已经寻过来找人了。她在外仍蒙著面纱,美目流露责怪之意,道:「真是的,叫你也不应一声。」
「正要走回去呢!」秦方萦讨好地牵著母亲的手,问:「娘,怎麽啦?急著找我?」
「家里来客人了,想让你见一见。」方氏的语气说不上喜悦,甚至带著惆怅,「这人娘也跟你提过,是娘的师兄。」
这个消息过於震撼,秦方萦有股想转身逃跑的冲动,可惜方氏不会允许。
「怎、怎麽……这麽突然?」内心的惶恐让秦方萦说话不自觉地结巴。
「……是啊,太突然了。」方氏加重了手的力道,眉目间是化不开哀愁,她叹了口气,才道:「他是特地来通知娘的……」
「通知?」
秦方萦觉得疑惑,他不晓得逄渊与母亲见面还夹带消息。且看母亲愁容满面,神情低落,看来并不是个好消息。
眼见雅阁就在前方,方氏却停下脚步,蹲下身,双手扶著儿子的手臂,眼眶已盈满泪水,让秦方萦看了也感到难过。
踌躇片刻,方氏深吸口气,哑著嗓音道:「萦儿,你外祖父过世了……」
「娘……」秦方萦伸出双手,从面纱下探进,轻轻抹去母亲的眼泪。他对外祖父逝世感到遗憾,毕竟不曾见面,也不知如何安慰母亲才好。
「娘这几年过得不好,没敢回去探望他,怎知……」方氏再度哽咽,悲切之痛难以言喻。
「娘,您还有孩儿、还有清姨,别哭坏了身体。」秦方萦搂住母亲,拍著她颤抖的背好声安抚。
这时,一名青衣人自雅阁里走出,瞬间闯入秦方萦的视线中。随著青衣人的接近,一点一滴和他记忆中的身影相合。
逄渊。
青衣人生得一张温和俊雅的脸,眼角上挑,带有桃花,随时保持笑意的双眼看起来很诚恳;肤色白皙,唇色红润,与秦方萦成人後的豔丽样貌不同,实属风流一辈,是难得一见美男子。
或许是心生厌恶,在秦方萦的眼中,逄渊不比前世的他好到哪去,在多数人眼里,肯定也觉得这人长得蛮女气的。
「师妹,还好吗?」逄渊上前关心,掩不住真情流露。当他看见方氏身边的男孩时,脸上的诧异十分明显。
方氏站直身子,抹去眼角的泪珠,振作起j神,回应道:「师兄,我好多了,让你看了笑话。」
「师兄妹一场,别见外。」逄渊对方氏的生疏客气感到无奈,笑得勉强。他只好将话题转开,望著秦方萦,问:「这孩子是……」
「我儿子,取名方萦。」一提到儿子,方氏的情绪明显好转,笑著说:「萦儿,叫舅舅。」
这声「舅舅」,直接坐实方氏坚持与逄渊保持的兄妹之情,再无其他可能。秦方萦原先还挣扎著是否要唤出口,但几经思索,他认为彻底斩断这份无缘的情丝比较重要。尽管逄渊的执著并非如此轻易便能放下。
既然决定了便付诸行动,秦方萦扯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开口:「舅舅。」
「原来你就是萦儿。」逄渊弯下腰,m了m秦方萦的发顶,「你和你娘……长得一个模样。」
逄渊的态度看似亲切,但唯有与他对视并随时观察的秦方萦才能发现——那意味深远的眼神。
「是吗?」秦方萦表现出惊讶,後又笑得天真,「可惜,娘是娘,我是我。」
☆、2-3.5
「是吗?」秦方萦表现出惊讶,後又笑得天真,「可惜,娘是娘,我是我。」
逄渊面上一愣,眼里的笑意更显得意味不明。秦方萦看在眼中,只想快点远离这个人,片刻不愿多留。
秦方萦想到,或许前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逄渊正是用这种神情打量著自己,时时算计,而他还不自知。
「娘,外头风大,要不先进去?」秦方萦不愿和逄渊大眼瞪小眼,找个藉口进屋,低头喝茶吃点心好过看著一张恶心他的脸。
「也好。」方氏牵起儿子的小手,转而问逄渊:「师兄,你也进去?」
「不了,门里正乱著,还有师傅的……许多事要处理。」逄渊用担忧的眼神看著方氏,话说得婉转。
方氏自然明白师兄说的事情为何,也不点破,只道:「一路小心。」
「师妹,方天门的门永远为你敞开,若累了,就回家。」
「谢谢你,师兄。」
听到这样的话,方氏不感动是假,但没想过离开秦家是真。毕竟秦家才有她在乎的人,至於方天门……她唯一挂念的父亲已经不在了。
秦方萦将逄渊的离情依依,以及母亲的心不在焉看进眼里,觉得有些不甘。并非是输给母亲的不甘,而是为自己上辈子的盲目追随而不甘。复杂的情绪在秦方萦心底酝酿著,更坚定了他这一世不让逄渊得逞的决心。
待逄渊离开,秦方萦和方氏随之回屋内。发觉母亲仍然愁容满面,秦方萦很快就猜想到原因,铁定和外祖父的逝世有关。错过了最後一面,若连送最後一程也办不到,秦方萦知道母亲会遗憾一生。
「娘,以亲戚的身份回去吊唁,这也合情合理。只要和父亲说一声,他会允许的。」秦方萦劝道,最重要的是让母亲安心的回去,并了无遗憾的回来。
「萦儿,娘是怕丧礼人来人往的,这身份要是被揭穿了,怎对得起你外祖父当年的苦心?」
「娘是名门大家收的义女,这本来就是事实,有什麽好怕的!就算让人知道外祖父才是娘的父亲,孩子奔丧天经地义,没人会说话的。」秦方萦努力劝说,不忍心母亲错过了最後一次机会。他继续道:「要不孩儿跟您一同回去,出事了孩儿帮您挡著!」
听见秦方萦豪气的发言,方氏破涕为笑,「你这孩子,小小年纪总爱说些大话……不过,娘很高兴。有萦儿在身边,真好。」
感受到母亲逐渐放下心後,秦方萦往母亲的怀里拱了拱,笑道:「孩儿会护著您,放心吧。」
小说推荐
- 雨霏霏相思梦
- 宋七月守着那份爱,小心翼翼 从来没有想过能够走近他 可是最终却受不了 他伸出手,要自己嫁给他的蛊惑 毕竟喜欢他,爱他 后来,她跌进这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死无葬身之地。
- 其他综合红尘未知
- 最新章:第 23 章
- 霏汁夜?
- y霏汁夜【短篇全r0U合集】推介故事【第一夜 闹洞房伺候伴娘的ROuBanG一根换一根(一阵子闹腾,伴娘的上衣被扯开,几个人掀开N罩往里y笑看着找红包,我看闹得厉害,也抛开了顾忌,手从内K旁边伸到了里面,伴娘叫着腿一阵激烈地挣动,我忙用力用双腿夹住她的腿,手在她内K里拨弄着她软软的ycUn,里面毛还
- 都市言情花儿花未知
- 霏希世界
- 霏希位面,一个原本与现实世界有些相似的世界。直到与不明原因走向毁灭的无名位面相撞融合後才出现改变,生存於无名位面的生灵入侵了霏希位面,为了保护霏希位面的原住民,霏希位面的意志呼唤了来自异界的神灵,位面意志与异界神祇合作赋予位面的居民对抗的力量 这是一个来自异界的灵魂在诸神的棋局下成长,直到成为下棋者
- 其他综合霏希世界未知
- 最新章:第四章 神赐幻宠
- 狼烟起孤烟直
- ‘岳家子孙,世代从军’传承千年的祖训,半块神秘的古玉,时光倒转、似梦非梦、看一名不喜从军,厌恶军营的少年如何成长为浴血奋战、驰骋沙场的将士。
- 其他综合米媛未知
- 旋风少女之李恩霏
- 关于旋风少女之李恩霏:自从百草打赢尹秀之后,松柏火了起来,在松柏招生时,渝馆长代了三个神秘人回来百草会不会和他们发生什么了有趣的事呢…更多小说请18.us
- 其他综合浅忆婷未知
- 最新章:第31章 新书《施行北上》
- 逃婚遇到爱 洛霏儿 苏希慕
- 逃婚遇到爱 洛霏儿 苏希慕简介洛霏儿做梦都没想到,她本来是参加姐姐的婚礼,结果主角变成了她,逃,必须逃 苏希慕天生掌控大局,让他乖乖结婚?没门 当逃婚的洛霏儿遇到同样逃婚的苏希慕,会上演一幕什么样的戏码“你不是要逃婚么?怎么不取消婚礼“对象是你,舍不得取消“我没想要嫁给你“无妨,我娶你就成”
- 其他综合雨慕未知
- 最新章:第342章被张佳佳陷害
- 红尘如烟爱如烟
- 红尘如烟爱如烟 作者 狐狸fox96 第一卷真幻 第一章红石真幻原不辩痴儿魂访梦冰岛 妈妈说我一生下来就注定是个讨债的,打哭第一声起,就天天生病,一天也没断过,虽然打针吃药无数,却还是一天不如一天。三岁的时候,据说已经奄奄一息了 那个北京萧瑟的秋天,老家来了个风水先生,得了食道癌求父亲帮忙,因为他想
- 其他综合未知未知
- 最新章:第 43 部分
- 乡愁
- 我是个孤儿,从小爸妈就没了,在村子里面靠七大姑八大姨的帮衬下长大,喝百家奶,吃百家饭,不但没饿着我,反而使我长得比一般孩子都壮实。
- 其他综合乡愁未知
- 最新章:664 话
- 夜愁长
- 夜愁长世间事,最难是一笑之.1.这世上,有两个地方,专出骗子跟疯子一个是皇宫,一个是妓院要说谁人更胜一筹,却不好说.大铭王朝的四皇子易斐长得俊秀无比,好些朝中大臣的女儿都为他倾心不已,可他的母妃─珍妃却每每为此摇头叹息。自己的丈夫怀仁帝不喜欢男子生得这般柔媚,觉得这样的男人难托大事!於是即便自己儿子
- 其他综合未知未知
- 最新章:第 11 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