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生子,相夫教子,波澜不惊地过完这一生。
除了和h的恋情,她一直就生长在一个顺风顺水的环境里。事到如今,h不过是她世界里经历过的一场小小地震而已。
我们三个女人开始追忆起少年时的往事。但我们不说h,不说崔西晨。那些是我们不言而喻的伤口,我们小心谨慎地收藏好它们,不愿再拿出来示人。
第109节:第七章 雪藏的真相(14)
喝了一些酒,我们都话多了起来。酒精让我们放松。
“看,我们都老了,开始追忆似水流年了。”林楚君把身体往椅子里靠了靠,点燃了一根爱喜,微眯起眼睛。璀璨的水晶灯光下,林楚君还是那样一张美到无懈可击的脸,可是她的眼睛里已经写满了风尘。
在深圳这座都市,丰富的阅历会使人过早地老去。林楚君是骄傲的,她的骄傲也许是建立在一层一层自尊之上。这个城市,没有谁会去追究别人的过去,只看你光鲜漂亮的外表。
我又何尝不是因为生存付出了代价。
“我们还只有二十三岁,人生最美好的时段。深圳,我来了!”喝了一些酒的倪喜红有些激动地说。她的瞳孔里还装满着对这个世界的期望,如新生婴儿般的惊喜与好奇。
我们都喝了很多,说了很多,中途我又吐了两次。
一个星期后,倪喜红通过林楚君的介绍,进入了一家化妆品公司做财务工作,朝九晚五,周末一天的休息r,住在公司提供的三人公寓里。她拒绝了住在林楚君那儿,她还维持着她骄傲的矜持。
成人的世界,秘密越来越拥挤。我们再也不会像曾经一样,可以挑灯达旦抵足夜谈,可以在蒙眬间拥抱着彼此,心无旁骛地睡去。
或许是因为倪喜红的到来,我们三个人的关系又有了微妙的变化。林楚君会在周末并且自己又有空档的时间约我们一起兜风,去小梅沙看海。当海浪扑面而来时,倪喜红总会发出惶恐的惊叫,林楚君会看着倪喜红大笑着骂她胆小鬼,然后牵着她的手飞快地逃开。
那个时候,林楚君是纯真的,她对倪喜红是真诚的。只有那个时候,我才能感觉到她们之间的感情是不染半点尘埃的。她们的纯洁,还停留在1993的秋天。
我还是有些嫉妒,莫名地嫉妒她们的关系,嫉妒像林楚君这样心思缜密的人,居然可以为倪喜红空一间房子,随时等候她的到来。
“下次我们一起来烧烤吧,叫上罗唯。”林楚君淡淡地说。
第110节:第七章 雪藏的真相(15)
“可以啊!”我愉快地答应着。我倒真想看看这个自以为左右逢源的男人,将如何纠缠在我和林楚君之间。
罗唯并不想来,他说两家店的生意都要照顾,但我坚持着。我抱怨:“你不能像台机器一样,一直就这样没完没了地工作。你也需要放松一下。我们好久都没有一起出去玩了。你越来越没有情调了。”
我佯装生气,知道他拗不过我。果然,他很快向我投降。他从后面抱住我,在我耳边柔声说道:“小磨人精,也只有你才让我举手投降。”
突然之间,我也变得千娇百媚起来。
我想看看这个男人同时面对我和林楚君是什么样的。我太了解林楚君,我甚至能想到会出现什么样的场景。
我不怕撕裂关系,我无法忍受的是欺骗本身。
我们就在附近的观景楼住下。
我们就在酒店顶楼餐厅吃海鲜。我们商量着吃过晚饭,各自回酒店里休息一下,晚上十点过后再去烧烤。
我对罗唯都表现出极度的甜蜜。
“来,亲爱的,多吃点,你最喜欢吃龙虾的。”我体贴地夹了片生龙虾蘸了芥末,送往罗唯的嘴里。
罗唯倒是心安理得地接住了,然后也夹了一片来喂我。
一闻到那股腥味,我的胃里开始汹涌澎湃。我捂着嘴g呕了几次,全桌的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你怎么啦?”罗唯担心地问。
“是啊!隐墨,哪里不舒服吗?”倪喜红放下手中的筷子,微蹙着眉头询问我。
我等胃里没有那么翻涌了,才低下头,羞涩地笑道:“我,怀孕了——”
“真的?”罗唯惊喜地叫道,“隐墨,我要做爸爸了是不是?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罗唯兴奋地抓住了我的手,他眼睛里的喜悦像浓稠的蜜汁,仿佛要流出来了,他真像个孩子。
我抬起眼睑,看了罗唯一眼,娇嗔道:“你羞不羞啊?这么多人——”
“隐墨,真的吗?这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看来,我和林楚君快要升级当阿姨了。”倪喜红拍着手掌欢叫着,由衷地为我感到高兴。
第111节:第七章 雪藏的真相(16)
林楚君的脸却是灰白的,那只拿筷子的手停在了半空。这场战役,她仍然败了。
“楚君,你不为我感到高兴吗?”我看着林楚君,俏皮地笑着,然后把身体靠在了罗唯的身上,罗唯很自然地把手环在我的腰间。这个时间,任谁都看得出我是个快乐幸福的小女人。
“当然,恭喜你。罗唯,你要做爸爸了。”林楚君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罗唯,那里面有多少的幽怨和愤怒?
“谢谢——”
我靠罗唯太近,可以听得到他声音里的艰涩,甚至能感觉到他声音里微微的战栗,像微风吹过树叶。
不想去看他们,不想看他们的眉来眼去。我依在罗唯的身边,装出很甜蜜的样子。可我的心,却在一点一点滴淌着血。我真坏,真过分,真卑鄙,我利用了我腹中的胎儿,用它当了打垮林楚君的武器。
那餐饭,林楚君一定是食之无味的,倒是倪喜红,兴奋得像自己有了孩子似的,不停地猜测是男孩还是女孩,该取个什么名字……
“对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倪喜红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这个——”我含羞地看了罗唯一眼。
“罗唯,这就是你的不对啦,你早该就向隐墨求婚吧?现在吧,我和林楚君当见证人。”倪喜红说。
“这,没准备啊。”罗唯搔着头皮,四处张望,“你们等等——”
说完,罗唯起身急忙往外面走。
“肯定是去给你买玫瑰去了,男人都是这样。”倪喜红比我还兴奋,整张脸因兴奋而通红,“隐墨,我从没有想到你是我们三个人之中最先结婚的。我一直以为我才是最先结婚的。你觉得幸福吗?”
“当然幸福——”
“我真为你感觉到高兴。孩子有多大了?能听到胎心音吗?”她两眼放光地看着我的肚子,恨不得把耳朵贴上去。
“两个月了吧。我今天去医院做的检查。”
林楚君始终一言不发,我也尽量不抬眼睛看她。但我依然能感觉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凛冽的寒冷。我想她一定非常受伤,一想到她的伤痛,我也是痛的。
第112节:第七章 雪藏的真相(17)
不大一会儿,罗唯就进来了。他的手藏在身后,唇角带着神秘的笑意。倪喜红心领神会地朝我挤眉弄眼。
“什么?玫瑰吗?这么老土吗?”我哧哧笑着。
他眨着眼睛调皮地笑着,然后朝我摊开掌心,他的掌心里躺着一支白s的录音笔。
“这个时候,我买不到花。因为买不到花,我也便免了俗,免得r后你们三个人说我老土。”罗唯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是向左上角倾斜的,所以,他笑得像个孩子一样顽皮。
“那这是什么?”我好奇地问,“你用这个向我求婚?”
他按下了一个按键,“是的,我用这个向你求婚。从这一刻起,我所说的每一句,都将作为永久的记录。许隐墨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你爱我吗?”我问。
“爱——”
“你愿意照顾我一生一世吗?”
“愿意——”
“你敢发誓吗?”我把电视里的那一套全搬来了。
“我发誓——”
“你在遇到我之后再没有别的女人吗?”我步步为营。
他迟疑了一下,沉重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你确定没有吗?”我突然想笑了。我为林楚君感到悲哀,她机关算尽,在这个男人的心中,她可曾看到了自己的一席之地没有?
“我会从今天起,照顾你一生一世,请倪喜红和——林——楚君见证。”他回避了那个问题。
“罗唯,你是个畜生——”林楚君再也无法忍受,噙着泪水冲了出去。
“罗唯,你滚——”我无力了,我殚精竭虑。
从我牙缝中挤出的那四个字,轻若鸿毛,重如泰山。这一仗,我赢了,我终于可以卸下我脸上如面具般沉重的笑容了。
“怎么啦?隐墨,好好的,你又怎么了?你们三个都怎么了?”倪喜红是局外人,她如何知道我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
“是啊,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罗唯的表情是困惑的,可是他的语气分明透露出他已经预料到了什么事。
第113节:第七章 雪藏的真相(18)
“倪喜红,你去找林楚君吧,我想她肯定受不了这刺激。小心她出事。”我冷冷说。
倪喜红进退为难。这太戏剧化了,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你去吧,这里离海近,我想她应该就在海边。”我只是担心悲剧重演,她是个为了爱不要命的女人。
倪喜红愣了一下,脸上露出忧伤的神s。
“我去。你们等我。”
包房里只剩我和罗唯了。他走过来,蹲在我的脚下,满眼乞求地看着我。我不说话的时候,他就会感到恐惧,感到不安。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罗唯,你以我腹中的胎儿发誓,你和林楚君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你敢吗?”
他沉默了。他眼中的光芒在散去,走向熄灭。过了好久,他说:“我承认,我和她有过,但我和她不过逢场作戏。”
“你应该知道她是我的朋友。”
“我知道——”
“你应该知道因为她,我和崔西晨才会分开。”
“我知道——”
“你应该知道,你可以动任何女人也不可以去动她。”
“我知道——”
“你应该知道我们也就这样完了——”我有些哽咽。我与眼前这个男人在一起两年的时间,他曾经允诺给我一个永远,他曾给了我一个自以为是的安全模式,原来没有一种关系是安全的。
“不可能,不会这样完的,你有我的孩子了。”他不相信地摇着头,眼眶红了。他肯定感觉到我的凛冽了。他害怕了,他眼里全是慌乱和痛苦。
“是的,我有了你的孩子,他来得真不是时候,我拿你的孩子做了过河的卒子。我想打败林楚君。但你也是活该——”我冷笑起来。
“不,我不能失去你。”他抱住了我,把头埋在我的肚子上,“这里面有了我们的孩子。你不能这样残忍,隐墨,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我和她,只是——”
“放开我,你碰我,让我感到恶心。请放开我——”
“我不会放,我不能放——”他越抱越紧。
第114节:第七章 雪藏的真相(19)
“你可耻又卑鄙。你让我感到恶心。”我用力地推他。我感觉自己的心像一支在燃烧的烟,一寸寸,成了灰烬了。这生活把我们折磨得面目全非。
“隐墨,罗唯,林楚君不见了。我在海滩上找到了她的鞋子。”
倪喜红提着林楚君的一只高跟鞋,满脸泪容地跑进来。
我们沿着海滩大声地喊林楚君,声音一次次被海浪盖住。
可是任我们怎么嘶喊,也没有人回应我们。天越来越黑,我们也越来越绝望。
海风很大,好冷。我不知道林楚君在哪里,这么晚她会去哪里。都怪我,我太偏激,我只想狠狠地还击她一回,却没有想到会弄成这样。我开始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对,我犯了多么严重的一个错误。那年冬天,林楚君自杀的那一幕在我的脑海里浮现,我突然害怕这凶戾的海浪会将她带走。
多么可怕,历史又在重演了,我们终究逃不出这个怪圈。为什么我要与你这样纠缠不休,是我前世欠你的吗?林楚君。
我想起那如花少年时,她说:“许隐墨,你说,我们的品位这么相似,会不会爱上同一个男人呢?”我当时回应她:“谁跟你相似来着,你那么张扬耀眼,我们怎么可能会喜欢同一类型的人啊,这样的机会等于火星撞到地球。如果真遇上了这样一个男人,只要你叫我一句姐姐,我就成全你算了。”
命运从一开始就安排好了我们的角s。命运从一开始就把我们捆绑在一起了。不管她是我的伤或是疤,她已经不可磨灭地留在我的身体里了。现在,只要她能够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可以不再跟她争。她要什么我都给,哪怕全世界。
可是谁去告诉她,我有多后悔?
我跌跌撞撞地爬上月光酒吧延伸于海面的平台上,朝着海面大声喊着林楚君的名字。远远地我看到一块大石头下,有个白s的影子在晃动。我的心呼地要跳出胸膛。林楚君今天不就是穿了白s的薄风衣吗?
借着酒吧透出的灯光,我飞快朝那个方向跑去。那里全是石头,下午退过潮,石面很滑。而我已经不顾一切。罗唯在后面一路追随,不停地叮嘱我小心。
第115节:第七章 雪藏的真相(20)
林楚君果真在那里。她双手环抱着膝盖坐在“天长地久”这块石头下,身体的下半部分浸泡在海水里。
“林楚君——”
她冷冷地看着我们,月光下我能看到她脸上潮湿的光泽。她受伤了,她满脸满眼都是受到伤害的委屈与痛楚。这时的她多么像一个被抢去糖果的孩子啊。
“不要管我。”
“不行,这样你会生病的。跟我们回去。我们回去再说,好吗?”我恳求着。
“不要你们管,我死活都不关你们的事。”林楚君的声音被海风吹得有些飘忽。
“对不起,楚君——”罗唯走过去,想抱起林楚君。
“说对不起有用吗?你给了我一巴掌然后又用手来抚摸它,这一巴掌是不是当没有打过?”林楚君笑了起来,笑声凄惨。
“我以为你不是认真的。”罗唯底气不足。
“哈哈哈——多么可悲。难道我就不可以认真?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玩笑人间玩弄感情的高手?”林楚君依然纵意大笑,她的笑里,渗满悲意和绝望,“罗唯,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爱你的——没有你,我的人生,可以不再继续。”她呼地站了起来,双腿已迈进了海水里。
“你要做什么?”罗唯惊呼。
罗唯从后面越过我,想去拉林楚君。也是那一刻,我脚下一滑,突然跌下了我所站的那块石头,在我身前的罗唯本能地来拉我,可是石头太滑,我还是滑了下去,整个人滑向了下面的一块石头。
“不要紧,你去拉住林楚君。”我想爬起来,就在那刻,腹部传来的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令我眼前发黑。
“隐墨——”
我在医院躺了三天。这三天,一直都是倪喜红在照顾我。三天里,我没有说过一句话。我不想说,这个世界太聒噪,我想要安静一点。我越不说话,倪喜红就越紧张,她没话找话地不停说着,她害怕我受不了这刺激而患失语症,她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忧伤。
“要喝水吗?”
“该吃药了。”
第116节:第七章 雪藏的真相(21)
“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你得多吃一点,老人家说流产就像坐小月子一样,如果不补好一点,到了老了,身上到处都会不舒服。”
“j汤是罗唯亲手煲的,你喝一点吧——”
我没有理由不喝的,我不恨罗唯,我只是暂时不想见到他。对于罗唯,我始终是充满愧疚,而这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所以老天都要拿走他。但我喝不下去啊。我的脑海里总是出现那白s瓷盘里盛着的暗红血块。偶尔医院传出来几声婴孩的啼哭,也让我的心一揪一揪地痛着。
这三天我想了很多,如果没有林楚君那段c曲,也许我会和罗唯结婚,我会把孩子生下来,好好地照顾他(她)。虽然我不能做一个全心全意的妻子,但至少可以做一个全心全意的妈妈,给他(她)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我的可恨之处,是拿他(她)作为报复这两个人的棋子。
我常常看着窗外,窗外绿树成荫,天空的灰白云朵迅速地移动着,太y藏在云层后面,放s出万丈金s光芒,我在这片耀眼的光芒下,安静无声地流泪。我的孩子,再也看不到这明亮的世界,看不到y光、树木、雨露、云朵。他(她)曾在我身体最柔软最温暖的地方自由成长,吸吮着我的血y,他(她)已与我融为一体,我们之间,曾那样密不可分。而突然之间,他(她)的生命被意外终止。而这一切,何尝又不是我亲手造成的。
“你恨林楚君吗?”倪喜红给我拭去了脸上的泪,终于忍不住问了。
我迟疑了一下,摇摇头,目光又移向了窗外。我恨不起她来,每当我恨她时,又觉得她的一生都是因为我和崔西晨造成的,心便像无数根针刺穿般疼痛着。从十三岁开始,她所走的每一步,都像烙印一样烙在我的生命中,不可磨灭。
懊丧与愧疚成了我无法泅渡的深海。我的存在,对所有人来说都像是一种辜负。对爸爸,对妈妈,对隐画,对琴姨,对林楚君,对崔西晨,对罗唯,对我腹中的胎儿,对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是辜负。对所有的人,我都充满愧疚。
第117节:第七章 雪藏的真相(22)
既然林楚君爱罗唯,既然我不够爱罗唯,那么,我可以做的,就是放手。也只有放手,我才能释然。
出院的前一天,林楚君来了。她捧着一大把粉s康乃馨,步履迟疑,笑容局促。人也憔悴了一些,看上去有好多天都没有睡好,虽然精心修饰过,眼中却布满血丝。
刚刚从洗手间拿拖把过来的倪喜红看到林楚君,面露难s。我住院之前声明,不希望罗唯和林楚君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不想为难倪喜红,朝她笑笑,示意我不要紧。
我安静地看着林楚君,看着她把鲜花c进水晶花瓶里,看着她坐在我床边的那把椅子上,看着她用手捋捋并不凌乱的头发,看着她的嘴角一次一次地嚅动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她才从那两排碎玉般的齿间吐出“对不起”三个字。她低下了眼睑,双手放在膝间,左右不适。从没有见她在我面前这样卑谦,这样拘谨。我相信,她的对不起是出自真心的。她复杂庞大的感情系统,我能清楚它的每一条脉络。如我一般,欲爱不能爱,欲恨又恨得不够彻底,深陷其中,备感压抑。
我摇头。我不需要谁对我说对不起。对不起,无论什么时候,对于已经成为事实的事,对于已造成伤害的事,它显得过于苍白和无能为力。而事情,如果抛去过程,简单地从头看到尾,是因为我辜负与背叛在先。我种的因,所以,我要尝我得的果。我所付出的代价,是应该的,我所承受的痛苦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真的很爱罗唯——”她舔舔有些发g的嘴唇,看了我一眼,在确定我没有任何厌恶的表情之后继续说了下去,“如果说年少时,我为崔西晨放弃了我值得骄傲的体育,那是因为他对万众瞩目的我从来不屑一顾,他的玩世不恭和对我的无动于衷令我无比气愤。他不同于我身边的那些男孩,他是我从未接触过的那种类型,我对他充满好奇,当我懂事以后,我才知道自己不是爱他,而是想征服他。为了征服他,我做出了最错误的决定……但罗唯,我爱他,我们成为事业伙伴后,我更觉得这是个可贵的男人。他成熟沉稳,心思缜密,做事有魄力,只有他,才是我能够爱的那种男人。我承认,一开始,是我诱惑了他。我了解他的脆弱,他知道你不够爱他,所以他喝醉酒的时候,也会向我诉苦,他说他一直都无法走进你,你的内心,对任何人都是封闭的,你走不出来,他也走不进去。他的痛苦是那样显而易见,这个看上去挺坚强的男人,他也需要脉脉温情。你给他的是海市蜃楼,让他在无边际的荒漠里充满疲倦又满怀希望地追逐。许隐墨,你令我太嫉妒,你看上去安静得像株并不起眼的植物,却能喷发出最致命的毒y,让这些男人中你的毒,为了你,什么事都可以去做。”
第118节:第七章 雪藏的真相(23)
她顿了顿,从包里拿出爱喜,抽出一根又收了回去。她想到这是病房。
“还有一件事,一直在指责着我的良心,很多次,看到你过得这样幸福,我就有种想揭破一切的冲动……如果当时不是答应过崔西晨我会守口如瓶……”
一听到崔西晨的名字,我一直沉睡的灵魂战栗着苏醒过来,神经也紧绷起来,我把目光投向了林楚君那张美丽痛苦的脸,我热切地期待着她说下去。
“高三暑假的那个晚上,我喝醉了,我不停地call他,我说他再不来,我就让车撞死我。他来了。我仿佛已经神志不清了,他送我去了医院,一直陪我在医院打点滴。从医院出来,我泪流满面地乞求他亲吻我。他不理睬我,满脸厌恶地甩开我,直往前冲。他那样冷,那种冷,像极地寒冰,再一次伤害了我的骄傲。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却感动不了他。那一刻,愤怒像喷薄的火焰,我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量,硬生生地把他拖上了出租车。在车上,我不顾矜持地吻住了他,我甚至拉着他的手摸向我的r房,我听到他渐渐变粗的气喘,他的意乱情迷让我有些沾沾自喜……”
“这些我不想听。”我拦腰斩断了她的话,我怕再听下去,我会疯掉。
我终于开口说话了,这是这个星期以来,我说的第一句话。连在一旁的倪喜红都震惊不已。
“我知道,你想听的是什么。好了,让我告诉你吧,我和他什么也没有发生。在他意乱情迷的那刻,他居然坚决地推开了我。他越这样,我就越愤怒,对你的恨意越深……你们谁也想不到,他出事的那个晚上,第一个联系的就是我,他在电话里说,‘我的人生已经完了,但我不想隐墨的人生因为我而彻底完蛋,你得帮帮我,你得告诉她,我们那个晚上是在一起了。只有这样,她也许还有好好活下去的可能,算我求你,也算我这辈子欠你的。’他为了你,求我……”
“不可能!”我尖叫着,整个人被这残酷的真实给彻底击倒了。那瞬间,只觉天昏地旋。我紧紧闭上眼睛,头一仰,重重地倒在了枕头上,痛苦像呼啸而来的巨大海浪,完全将我淹灭,我的眼泪,像湖南那下也下不完的冬雨,倾覆了整个世界。这一刻,我得张着嘴才能呼吸,那么痛,那么痛,因为那个叫崔西晨的男人。
第119节:第七章 雪藏的真相(24)
这世上,知我莫过于崔西晨。知道我那么爱他,没有他的人生,我生不如死,所以他选择这种方式,让我恨他,希望我对他的恨转变成一种可以支撑我活下去的力量。好好的,至少是能够勉强地活下去。
“隐墨隐墨,你没事吧?林楚君,你真过分,你不知道她身体是什么状况吗?你伤害她伤害得还不够吗?你滚——滚出去——”倪喜红朝林楚君大声斥责着。
“喜红——”我制止了倪喜红。第一次,我知道她有这样大的脾气。
“我是要滚了,你们放心,从今以后从你们的视线里消失,下午的飞机,飞往意大利,我订的是单程票……”林楚君的声音充满疲乏,她的笑,也充满疲乏。她美丽的容颜,有了苍老的意味。
“还有罗唯,许隐墨你去看看那个可怜的男人吧,他除了给你做饭煲汤,这些r子,连一粒米都没有咽下过。”林楚君起身,转身,身体莫名地晃动了一下,她背对着我,“再见,也许,我们都是不想见到彼此的人。但对于这次意外,我是真心地说对不起。”
她走了。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第一次在我眼里显得那样柔弱与苍白。我想起她说过,她是为爱情而生的动物。
第120节:第八章 他乡故知(1)
第八章 他乡故知
出院后,我和倪喜红面对着很多现实问题,因为我们都在试用期里请假,我们同时失去了工作。倪喜红不得不从原来公司的宿舍搬到我的单身公寓。好在当初我一次x付清了三个月的房租,这样我们在两个月内不用考虑住宿问题。
我和倪喜红清数了各自腰包里的钱,如果没有意外,省吃俭用应该可以支撑一个月。这意味着,我们必须马上找一份工作,否则就会粮草不济,还有可能被物业扫地出门。看着那几张可怜巴巴的百元大钞,心里涌过一阵酸楚,我们一直过着衣食无忧的r子,突然要开始计算着每一分钱,这令我们都感觉不适和惶恐不安。我们都是需要安全感的人,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金钱是维系安全感的基本。
其实之前,关于工作的问题,李瑛也跟我联系过,她说如果不介意,我可以去林总公司上班,林总在深圳的分公司正在筹备中,需要人手。我婉言拒绝了。因为那笔单,每次令我见林总时,甚觉脸上无光,恨不得钻地三尺。但我心里对李瑛还是充满感激,她不是个落井下石的人,她甚至把我的那笔佣金一分不少地打给了我。按理她应该拿一半;我离开了公司,她也可以完全不给我。
她把她的住宅电话都留给了我,说:“如果我手机关机的话,你可以打我的住宅电话。”
至于罗唯,他也渐渐接受了分手这个事实。我们做过一次长谈,我们把林楚君,把崔西晨,把他的家人都摆到了桌面上。里面有太多的纠结,我们无法忽略它们的存在。第一次,我们这样坦诚相见,提起那些人和事,我们始终心平气和。
他说,真的很累,这些年亡命工作,就像一台赚钱的机器。他决定把父母送回湖南,把两家酒吧j给可信的人打理,自己驾车出去旅游一趟,当散散心,整理一下思绪。
罗唯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都是个懂得进退的男人,除了在大梅沙,那次变故太快,令他没有时间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否则他也会像现在这样始终维持着他贵族似的优雅与潇洒。
“你知道林楚君的联系方式吗?”他问得突然,仿佛这是压抑着却一直想问的问题,我看到他的眉目间纠结的痛苦,“也没什么,酒吧的分红和我走后的一些事情也需要向她有个解释。”
我颓然地摇摇头。林楚君一直没有跟我们联系过。她存心要躲开我们,怎么又会和我们联系。
这一次,她爱大了,伤大了。
罗唯眉头微蹙,苦涩地笑着把脸转向了窗外。
“你知道,你和林楚君很相像,不同的是你的锋利是隐藏在骨子里的,而她是张扬于外的。相比之下,她更脆弱,更容易被打倒。是她走了之后,我才知道我伤害她有多深。我一直以为她是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也一直以为她这一辈子最大的嗜好就是夺走你身边的男人。我想是我们误解她了,是我们不了解她,她的爱与恨,从来泾渭分明。也许是因为她活得太真实,而我们早已不相信真实。我们自己戴着面具做人,也怀疑别人戴着面具做人。”
第121节:第八章 他乡故知(2)
他对林楚君的一番剖析,让我自惭形秽。他说得对,是我们忽略了她的感受,她是蝴蝶,把华丽与骄傲展现给了人们,把虚弱和自卑藏在了骨子里。我们都无法心平气和地接受太耀目的真实。
有些人的爱情,就像一声回响。当她的声音在时间与空间里跌宕,等别人能听到引起共鸣的回响时,她早已不在。
临走时,罗唯给了我一张存折,我没有要。我欠他的,这辈子已经还不清了。
接下来的r子,我和倪喜红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楼下的报亭买一份南方都市报或深圳r报,坐在地上,咬着g涩的白面包,翻着里面的招聘广告,然后一家一家地打电话过去询问。周末顶着骄y烈r直奔人才市场,马不停蹄地参加一场一场面试,每次踌躇满志而去,心灰意冷而回。
倪喜红一直想找份财务工作,但由于没有什么工作经验,在深圳也没有可以为她做担保的人,或许偶尔有可以聘用她的公司,不是在南山或者郊外,就是在偏远的工业区。那里,环境和条件不好,薪水相对来说也比罗湖、福田低得多。我们稍作商量后,就举起四只手反对。
我只有一个高中文凭,在这人才济济的经济特区,除了能在一般的餐饮娱乐场所做普通的服务员外,就只有进那些面目模糊不知前途的小公司做普通的文职工作。但不管是餐饮或文职,薪水都非常低,而且我还要每月寄钱给隐画和琴姨。一想起隐画和琴姨,便感觉到生活扑面而来的沉重,心里更焦虑更急躁。
我们在这高不成低不就中蹉跎着,总想着深圳这样大,机会如遍地花开,找一份理想的工作应该不难。2003年的春天,非典侵袭着中国,我和倪喜红在一种极度惶恐不安的躁动中度过了一段时间。当五月的y光一扫非典的y霾时,我们才发现自己的钱包快要g瘪,明天的面包问题已经迫在眉睫。
夜里,我辗转在床上,想着下午隐画在电话里说琴姨最近查出了慢x肾炎,需要钱治病,我怎么也无法入睡。
第122节:第八章 他乡故知(3)
“隐墨,也许是我们太好高骛远了,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饿死的。”倪喜红幽幽地说。
其实我心里有了打算,我想自己先找份工作,让生活稳定下来。倪喜红不同,她有文凭,有专业知识,就不能太低。这一低,就没有了原则。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我不想让倪喜红觉得委屈。如果不是因为我,她现在还在做她得心应手的会计工作。
我把我的想法跟倪喜红说了一下,没想到倪喜红坚决地否定了我:“要么我们同甘共苦,出生入死;要么我们就回冷水,我们可以依仗长辈的力量开一家小店,也能过完一生。我来到这里就是因为你和林楚君在这里,如今她走了,我们就更要在一起。隐墨,我们一起吧,慢慢会好起来的。”
黑暗中,我摸到她的手,把它紧紧握在手心中。我终于明白林楚君为什么会在心里为她留一间房子,因为倪喜红是那样无私的一个人,做什么都会为对方设身处地地着想啊。而这些,是在我和林楚君身上找不到的。
“我们明天一起去找工作吧,我就不信我找不到一份工作。”倪喜红的眼睛那么雪亮,像星星一般,闪动着智慧与力量的光芒。她的手很柔软,我的心里掠过一阵暖意,突然不想让时间从此刻流走。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去了人才市场。
我决定还是做销售,虽然有难度、有压力也充满挑战,但只要有业绩,薪水也是可观的。一想到琴姨和隐画,我的身体里就注入了力量。
在人山人海的人才市场里,凡是见到招聘销售员的公司,我就往前递简历。我甚至连一些公司的名称都来不及记住。我已经把要求降到了最低。
倪喜红也和我一样,简历像雪花片一样飞舞着,见到哪家需要行政、文秘、出纳或会计,就忙不迭地递上自己的简历。
又经过了几番面试复试,我进了一家新上市的mp3公司做市场销售,倪喜红进了龙华一家建筑公司做出纳。虽然觉得屈就,但是倪喜红仍踌躇满志地说:“给我一个台阶,我会爬到最高处。”
第123节:第八章 他乡故知(4)
她的乐观很快就感染了我,这是个在逆境中也能泰然处之的女孩。她娇小脆弱的外表内有一颗坚定闪亮的心。
晚上,倪喜红做了红烧鲫鱼、鱼香茄子、手撕包菜、番茄蛋汤,还变魔术似的变出了一瓶红葡萄酒。这是我们这一个月来,吃得最丰盛的一餐,倪喜红的厨艺非常好,做出来的菜真能说是s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喉头蠕动,口内生津,恨不得立即来个大快朵颐,风卷残云。
我们边吃着边憧憬着未来,天一句地一句的,没头没尾。太久了,我们一直活在y霾里,新的工作不一定是前途似锦,但总算能看到一丝曙光了。
“对了,隐墨,你带了相册没有,我们中间可有好多年都是分开的,想看看以前的你。”倪喜红用双手支撑着身体,朝我耸着鼻翼,这个动作表明她在撒娇。她是个只在最亲密的人面前才能完全放开的女孩。她是需要人好好琢磨慢慢欣赏的女孩。她就是一瓶看似清白寡淡,实则回味无穷的上品好酒。
我也来了兴致,从床底下拖出我的行李箱,从箱底找到了那本有些陈旧的相册。那还是初三的生r时,倪喜红送给我的。很大,每页可以放四到六张照片,封面是风中旋转的落叶,很浪漫很唯美。
我们边喝着酒边翻着相册,不时指着某一张发出爆烈的笑声。突然翻到十四岁生r那天,我们三个人在侯家照相馆照的照片。
“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要戴这样古怪的鸭舌帽?”
“天呀,你那时有那么瘦吗?腿像麦杆。”
“还说我,你看你,胸那么平。”
现在回顾从前,看着我们那时穿的衣服,故意装得一副历经风霜的表情,就觉得那时真傻呵。
那些花朵般招摇的青春岁月,都不再回来了。我们再也不能为赋新词强说愁了。
“隐墨,谁欠了你几万块钱吗?整个儿一张苦瓜脸。”倪喜红指着那张我在南岳之巅拍的照片,笑问我。
那张已经泛黄的照片安静地躺在这里快七年的时光了,这薄薄的一张,在静默的岁月中沉默地守护着往昔。看着它,恍如隔世又仿佛历历在目。渐渐,心里涌起一阵酸楚,原来我已好久没有想过崔西晨了。也许因为这段时间太忙,也许时间早已抹平了一切。一想到时间终究会抹平一切,我心里又有隐约的不甘。
第124节:第八章 他乡故知(5)
他现在在哪儿?在做什么?过得好不好?偶尔会不会想起我?想起我的时候是微笑还是平静?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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