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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镣铐的信念
手头的电视剧写完了,终于完了,现在我总是想吐,浑身发抖,心慌,大脑皮层处于兴奋状态,好在回家后能睡着。
我知道,不久以后,等我稍缓过来,新的剧本却又要开始,谋生这件事就是这样。
斯宾诺莎曾说,每个人都应有一个服务别人的工作,利用其余的时间去干他爱干的。这是一个高尚的人说出的话,他就是这么做的,他磨镜子,各种透镜,他心细又专注,他磨得很好,在当时的欧洲,很多研究光学的人都去他那里买透镜。有些人认为他是天才,送他巨款,让他专心研究他的学问,他拒绝了,这的确像是真天才干的事。
他的理论是我读过的最有趣的几种理论之一,你可曾看出那与《几何原本》的关系?你可曾看到尼采与《几何原本》的另一种关系?这是两种了不起的人,我更喜欢斯宾诺莎,因为他更具责任感,尼采使周围的人感到压力,感到不快乐,斯宾诺莎相反,虽然两个人都是善意的人,斯宾诺莎在我眼里像巴赫一样具有某种超越感,有种神性,尼采呢,呵呵,有点梅里美,有点瓦格纳,总之是有点偏歌剧吧。
当斯宾诺莎相信一种表达方式,便使用它,他信什么便去做什么,纯粹的人不过不如此,他只是尽量不使自己对自己撒谎罢了。
我用这一部电视剧谈一谈青春,很多人的青春,那些叛逆与努力,那些真诚与美好,那些挫败与不服,那些嘻皮笑脸与花言巧语,那些激情与迷茫,“不许痛苦,不许哭,只能讲笑话”,这是我的目标,但我没有做到,我用事业与爱情勾出一种我理解的青春的轮廓,还有关于青春的信念,他们会看吗?
电视剧可以用来传达一些生命体验吗?可以通过图像讲一些实话吗?我不知道,可以试一试,但这是“带着镣铐跳舞”,有些累,你不能传达那些负面情绪,尽管它跟正面情绪有着紧密的关联,你不能在电视剧里谈死亡,虽然那非常值一谈,你不能在其中展示一些人类精神上挫败,因为观众看不懂或不爱看,你也不能表现精神上的成功,因为它往往与人们的常识相反——尝试一条道路,把那些像废话的话讲出来,贴着剧情讲,那真是不容易,很容易引起人们的厌倦,编剧有足够的技巧躲过那些陷阱吗?没有。尽管有这许多困难,我还是决定试一试,现在剧本写完了,整整一年就这么过去了,写了三稿,相当于写了两个剧本,至于成功与否,取决于运气,编剧成功了,还得等导演成功,导演成功了,还得等演员成功,演员都成功了,还需观众成功,这一个成功链是非常脆弱的,无论断在哪里,都可以使成功化为泡影,坦然地想到这些,就会结果不太在意了,用什么来安慰自己呢?这一句话如何——毕竟,值得一干的事情都是难事——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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槛外谈佛 一
从04年开始,我有一年多的时间迷失在宗教的海洋中,特别是佛教,谁能想到,世界上还有一部分人竟能以说话行事模楞两可而倍感成功?为此居然还要进行长期的训练,一部分佛教大师的谈话艺术遵循“中道行”的原则,竟能把话说得跟没说似的,叫我越看越觉得荒谬——只是这种荒谬里有一种趣味,恕我直言,我认为是一种东方人特有的古怪的主观性,说它古怪,是因为它在某些方面竟能做到不与别人冲突,是一种没有侵略性的坚持自我。
这种坚持导致一种强大的弱者哲学,听起来似乎十分矛盾,但情形就是这样,在这种思想的支持下,要饭的人并不需感激施舍者,反而觉得因为自己要饭的行为,塑造了施舍者乐善好施的品质,并且,这种品质在未来可为施舍者带来福利。沉迷佛法,多半是沉迷在一种悖论式的巨大的精神自由之中,我曾多次思考这种表面看来无甚意义的自由,最后从中辨识出一种终极道德权力——通俗地说,看来有一些人的精神健康须仰仗一种叫作“我始终正确”的思维方式,我不说这种行事方式在现实中是否经常性地因挑战常识而捉襟见肘,我也不说对于它在道德上的评价,我只说它是一种想法,有着非常通俗易懂的一面,并不需要受到多长时间的训练,人们就能理解并部分地运用它,并且,人们有某些特别的情形下,极容易被这种思想所感动,对于世界,它提供了一种开放性的解释,对于人类精神上的痛苦,它提供一种“百忧解”式的安慰,且程序并不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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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槛外谈佛 二
人们多半是在r体或精神上非常痛苦的情况下才向宗教求助的,其实人在恐惧无助的时候多半会像任何事物求助,一般来讲,一旦人们精神上健康了,对宗教也就有一搭无一搭了,我个人认为在现代,宗教的地盘已被心理治疗占据了大半,用现代的话讲,宗教大师无非是那些古代得过抑郁症之后缓过来的人,他们利用当时可利用的所有知识,来帮助其它的抑郁症患者“离苦得乐”。
从自然主义的角度看,古人可利用的知识是什么呢?无非是一些当时的文化,我们现在称之为神话,生活在两千年前的人,从小便被告知了一些当时比较流行的信息,比如天上的仙人,地上的圣人,地下的饿鬼,这些信息对他们来讲,是完全真实的,六道轮回是当时印度人对于世界的普遍认识,根本不需证实,而我们现在认为,六道轮回是古人对于世界的一种想象性描述,四季更替,人类的生老病死,都叫人产生轮回之感,好像什么情况都是转着圈儿来的,更何况,在科学思想出现之前,一个说法的正确与否,是不须经过什么程序证实的,品德好的人说什么,大家相信它就是了。圣人不仅是一种职业,更是一种文化规定,圣人就是“说得对”的人,就像现在的总统的职责是管理国家,而圣人的职责就是说得对。圣人说有六道,那就有呗,圣人说离开六道就能摆脱抑郁,那就按圣人说的来吧。
抑郁过的人都知道,身在其中的感受真是苦不堪言,古印度圣人掌握了多种可使人从那感受里摆脱出来的方式,佛法是其中之一。宗教医治的是一种精神心理类的疾病,所以需配备一种解答人类精神上疑惑的见解,这见解只能是原始的哲学思想,这思想可从根本上解答所有问题,后来被发展成一种万用型的综合性知识,当你领悟了这些知识,你的精神自然就清新了,佛法便是这么一种大杂烩,前提是你必须在精神上感到不适时它才可能会有效,无论佛法的修行或是理论,都浸透着古印度人的生活烙印——放松、放下、舍弃、舍离、离染得净、指向光明温暖,直至一种完全自在的无主体的神秘体验,这种体验当然包含一种感悟或是幻想出来的原始宇宙观,但那是副产品,重要的是,你的精神不再感到非常痛苦了,你不疑惑了,你没什么问题了,你得到了一种现成儿的极终解释,如果你相信它,你便好了,于是,佛法核心部分的任务便完成了。
当然,有的人对佛法有怀疑,那么就按照佛法提供的程序实证一遍,正确的结果当然是佛法见识是对的,这时你便不再怀疑什么了,你不仅精神上不会存在什么痛苦了,相反,你安住于佛法的见地之中,感到自己什么都明白了——其实你只是明白了佛法而已。
槛外谈佛 三
学佛要双管其下,既看理论,又要实践,我就是这么干的。实修的事儿以后谈,先说说这理论吧——呵呵,我不太相信有多少人能够真正看懂佛教的诸多理论,即使我相信有人看得懂,到了它的逻辑部分,也就是印度人用什么方法讲道理这一关键问题上,我猜绝大多数人都会止步,大家一般感兴趣的是佛教的生活哲学部分,不费脑子还看得挺好玩,就如同现代人仍对亚里士多德的伦理学感兴趣一样——错,那是用现代思维去曲解古人。
佛经可称做古代印度百科全书中的一个支流,用的是当时人的思路,里面涉及大量概念,而且是可叫人争论不休的概念,在牛顿以前,西方的本体论者曾使用过类似的表达方式,结果每一位哲学家在讲道理之前,都要把一些基本概念定义一下,连牛顿都是这么干的,比如,什么是物质,物质的分类,物质与物质的关系,我们会看到一系列形容词,什么不过相互穿过的,不过透视的,粘着的,流动的,总之,是各种物质的分类法,这方式其实已被我们扬弃了,我们渐渐形成了一种更有效率的讨论问题的方法。
可当你看佛教书的时候,这些混乱不堪的东西全回来了!你相当于回到了古代,因为佛教书也是从世界的基本元素开始讲起的:
五蕴:色(物质),受(感受印象),想(某种表象),行(意志或别的能力),识(纯粹感觉或是说一般人们具有的意识)。
五蕴被认为是存在的基本元素。
然而什么是色(物质)呢?如果你关心这个问题,想把它弄清楚点,那么最好还是落入了古印度人的思维方式为好,它肯定不是你对于物质现代观念,它是别的观念,它有一种自己的分类法,而且在佛教内部也达不成一致。你若想弄清楚一点,不得不看《俱舍论》,而《俱舍论》中的有关“有的问题”出自《毗婆沙论》,你不得不再去看,依此类推,总之,在看了三十至一百本书后,你会某名其妙地陷入了唯识派的观念论与中观派的某些争论,你可能会使上三五年时间,才弄清了原来中观与唯识并非截然对立,你会感到它们也许有着共同的思想基础——但是古印度人所说的色是什么?这个问题,你仍是一知半解,它与其它诸多概念早已混成了一锅粥。
佛教的其本概念之间也是相互阐述的,总之你总能从一个含含糊糊,转入到另一个含含糊糊。
现在你明白了,其实很难懂得佛经,因为那是用一个或多个语言系统,去解释另一个语言系统,而且,严重的缺乏约定俗成,佛教理论在巴利语、藏语、英文、中国文言之间转来转去,混着太多的思维方式,有一种比较困难的情况,就是很少有人懂得佛经里在讲什么,当然,更有比较容易的情况,那就是每个人都很明白佛教在讲什么。
我只能假设自己遇到了比较容易的情况,于是开始了解这些基本元素的非实在性,非永恒性,及不稳定性,以及佛教通过内观禅修所研发出的人的认识过程,它的万有因果律,也就是相依缘起,接下来是业,接下来是瑜伽行派,经量部,接下来是涅磐,大小乘,关于绝对的两重性,以及诸如“相对本身是相对的吗”这一类杂七杂八的问题。何况,佛教理论与印度其它宗教理论重叠之处太多,而那些宗教都比佛教还要古老,讲的道理像佛教一样也能叫你心悦诚服,你后来简直就搞不清那一种是佛教的,哪一种又是婆罗门教的。他们居然能一边要饭吃一边想出这么多事儿来,我不得不问,他们到底给那帮智者吃了什么,才让他们如此思如泉涌?
槛外谈佛 四
事实上,在人类文明早期,世界各地各个种族的形而上知识体系差不多全是犹如宗教,是由一些支离破碎的与感悟、体验与相信组成,这些文明也受制于地理等各种原因而相互间很少交换信息,很明显,你具有某种信仰,多半要看你碰巧生在哪一个地方,各种信仰相互融合、冲突与竞争是更晚期的事情。
奇迹出现在古希腊起,最古老的混成一团的知识被分类了,亚里士多德以后,知识则成为一个个比较清楚明白的系统工程,分头去解决人类在实践活动中遇到各种的问题,从宗教到哲学,到政治学,经济学,最后到科学,细到你可能遇到的每一个问题都恨不能有一种解决方案,当然,这些方案不是终极方案,人们相信它是一种渐渐近答案的方案,从这一角度讲,而人类的生存活动本身,便成为是一种创造问题与答案的过程——基于常识,我们现在知道,很难有那种一揽子方案从根本上解决所有问题,但佛法不信这个邪,它两千前就声称解决了所有问题(其实人类文明早期的宗教无不如此),两千年后,它对于世界存在的诸多问题仍是熟视无睹,仍然坚持这样认为,具体地说,那就是倍受佛教徒推宠的“四圣谛”,方法是把所有问题都归结到一个问题上,然后集中精力解决它。
这问题就是“诸受是苦”,而受是什么意思呢?受的意思是乐与非乐,以及非乐非不乐。
诸受是苦的字面意思是:乐是苦,不乐也是苦,不乐与非不乐同样仍是苦!
靠!
从另一角度解释,即所有被二元对立染污的现象都是苦,而我们人类的生活就是在二元现象的基础上展开的,佛法做为一种宗教,它创造了“苦”这个问题,同时也就创造了一种宗教需求,它解决了这个问题,也就是满足了人类的离苦需求,使大家从二元现象里解脱出来,却未发现,二元现象仅是人类创造人生的一种方式,是不是在这种方式中,完全地取决于观察者,也就是取决于你是否认为人类生活在二元现象中,我们完全可以说,二元对立只是一种阐述生活的方式,而不是我们真正的生活方式。
我们可能是思考,我们也可能是数,我们还可能是宇宙之镜,我们其实更像是一个存在之谜,总之,确定了我们的名称就是限定了我们的发展,我们只是一种可能罢了,世界上曾流行过各种终极说,但每一种说法都只能让愿意信的相信,我认为,从政治的角度看,各种终极说属于极权社会的思维方式,即集中力量干大事儿,大事虽然干成了,埃及金字塔建好了,长城修起来了,基督也复活了,佛陀当然是明白了,但其它人还是要面对帝王、佛陀与基督没兴趣关注的各种问题——按照佛法,你无法证出费马大定理,按佛法,你也不能阻止电脑染上病毒,愿意认为佛陀伟大的人很多,他们当中了解佛陀的却非常之少,这不仅因为难度非常大,还因为,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他们提出问题与解决问题方式都是不同的,并且,我认为,若是你相信每个人都是有意义的,那么每人个提出的问题也是有意义,那些问题在很多情况下,是无法归到一起的,从这个角度说,佛法只是解决了人类发现的问题之一,就如同我们现在发现了一种材料用做炒锅内部的涂层,可使炒菜时不产生油烟一样。
槛外谈佛 五(1)
有人认为佛陀的了不起之处是从来没有放弃过道德上的努力,但我在生活中悄悄发现,好像每个人都没有放弃,我们每个人都在身体力行,试图让自己变得更好,只是“好”这一概念也是艺术化的,好与好之间也是有冲突的,因道德这东西具有一种开放性,它在人类历史的不同时期呈现出不同的面貌,在每一个人成长过程中也会呈现出不同面貌,我一点儿也不反对人们去学习佛陀,摹仿佛陀,但始终处于摹仿阶段,却令人叹息,佛陀为我们发现了一条解脱之路,爱因斯坦为我们发现了相对论,他们都非常值得摹仿,却不必缩在他们脚下顶礼模拜,若是佛陀本人来到我们这个世界,除了继续发展他的解脱论,依据佛陀本人的开放度,我相信,他会以一种全新的视野契入人类生活的重大问题,它可能是道德的,更可能是科学的——佛陀在世时,曾游历古印度,学习并了解他所能了解的一切知识,我相信,当代佛陀不仅会出现在穷街陋巷的普通人家里,也会出现剑桥大学的物理实验室里,还可能出现在巴黎大学的哲学系,在我看,这才像是佛陀,无疑,他会把自己知道的告诉别人,他更会学习那些他不知道的东西,并以他的能力去解决那些最实际的问题,就像他不厌其烦解决瑜伽中遇到的技术问题一样——真正的佛陀,会积极配合科学家一起利用现代技术去分析魔法,至少把那六种令人迷惑不解的神通的现代意思一一搞清楚,他可能会应邀到火星上去拿科学家想很想拿到的一切,虽然他觉得纽约双子星大楼必遭一劫,但他仍会试着把恐怖分子的行动计划告知那些受害者,而不是坐在那里玩事后诸葛亮,说什么别业与共业,总之,他会像我们一样去服务社会,他有可能会忙着推广他的解脱法,就像弗罗依德推广他的精神分析学一样,或者像任何一个试图推广自己发现的人一样,因他确信他发现的那些东西对别人可能有价值——他尽其可能证明他的理论是对的,这叫入乡随俗,应机教化,在我们这个相信科学与民主的时代,你最好用科学方法取信于人,而不是抱着魔法时代的老一套做法——我无法完全地相信那些拿着几本经书指指点点,说佛法如何如何的人,最好是眼见为实,请学佛成功的菩萨及阿罗汉们纷纷站出来,现身说法,在西方,怀疑主义者非常受欢迎,人们非常愿意请怀疑主义来证实那些叫人半信半疑的事情,可以说,迄今为止,每一种真理都是在怀疑主义者配合下才成为真理的,人们以解答怀疑主义者的质疑为做为完善一个理论的主要方法——而做为一个怀疑主义者,我可以说,本来我对经书上说的半信半疑,但我发现那些佛教徒们一个个都劝人亲证,而自己却什么也没有证出来,这叫我觉得有点别扭——我只好这么想——噢,原来他们只是相信经书罢了,这与相信一本小说写的都是真的有何区别?若说是这种纸面儿上的相信,我也信啊,那太容易了,佛陀当然什么都行,我还说我发现一个宇宙之王现在已让佛陀改变了他过去的错误看法呢,当然我知道这是胡扯,那只是我的相信或猜想,却无法兑现——同理,我也认为佛教徒说的也是与我一样的胡扯,当他们不能把他们相信的事情全部兑现的时候。
其实人们真正需要的是那种所谓“道成r身”者,他用不手持几本古经书对别人翻来翻去,一遍遍向别人说明里面说的是什么,而是现身说法,对着每一个人说:“我已全部证出了经书里说的,全是真的,欢迎每一个怀疑主义者或是团体组织来证验证真伪,我愿意经受最严格的检验,六种神通就发生在我身上,没有什么神秘的,我随时都可以演示,我们现在也非常需要科学上的解释,希望科学家们研究一下,也许可以造福人类,而且,这对本门宗教取信于人是非常有帮助的,最少证明了我们讲的不是虚构的。”
曾看过一本回忆录,讲到红军长征时的一个故事,有一个新兵问连长,我们行军打仗这么艰苦,连长你说这共产主义什么时候能实现啊?
槛外谈佛 五(2)
连长说,五年吧。新兵接着行军打仗,五年后,新兵成了连长,又有新兵问他同样的问题,这位连长只好说:五年吧。
信仰有时候就是这么练成的——在生活中,我们对那些说“我听说”的人也存在一种信任,但我们对说“我能”的人更信任,是吧?
槛外谈佛 六
有种说法,凡夫弄不懂圣人的事,不知大家注意到没有,这话反着说照样成立,圣人也弄不懂凡夫的事,这让那些对圣人半信半疑的人有点尴尬,也让圣人有点尴尬,看起来好像圣人与凡夫毫无关系,只好作如是想:凡夫就是地球人,圣人就是外星人,两个世界各有好处,让我们不带主观偏好地谈问题吧,说圣人就是觉悟了的凡夫,这与说凡夫就是觉悟了的圣人完全一样。
其实在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圣人一个凡夫,我们在一定程度上都有自由意志,为什么当圣人那么好,我们还宁可选择当凡夫而不选择做圣人呢?也许是,圣人的生活方式不够有吸引力,过起来太没意思,也许是圣人是非常凑巧才能当成的,更也许,圣人是虚构的,只是为了满足那些对圣人有需求的人——而真实的我们就是凡夫的样子,我们已做出我们的道德抉择,我们就喜欢我们自己这副凡夫样子,这样子真实可信,我们对圣人很好,从来没有认真考验一下他们说的是对是错,我们也没有像圣人那样夸夸其谈一些漫无边际的事情,我们努力工作服务别人取得报酬,而不是直接向别人去要,我们用自己挣的钱去帮助别人,而不是从一个人手里要钱,然后再去帮助另一个人,顺便还给自己留下一点,我们有了什么新发现,急忙与亲人们分享,而不是身怀绝技,深藏不露,或只向那些我们完全可以相信的人露一露,我们知道重病人可能会死,但我们仍尽其所能极力挽救,而不去考虑什么业力不可违,我们不是指责别人是错的,我们有时为了朋友义气及承诺竟可以牺牲自己,若是我有真正可靠的神通,必会充分利用,要是能移动迅速,我当然地会为我的国家在奥运会上摘取金牌,我还会把我得到的奖金捐给希望工程,即展示了佛教徒的神通能力,又展示了佛教徒的道德能力,我看不出有什么坏处,即使是教条上规定不能展示我也要试一试,教条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是我能飞行,我才不坐飞机,浪费地球资源,若是我智慧出众,我定会把世上所有叫人迷惑的问题一一解答出来,而不是挑三择四只答一些很难确定对错的宗教问题,若是我能看到将来,那么我们一定会每时发布灾情预报,这才是人类最急需的,然后我们再说解脱的事,谁都知道,对于一个遇难的人,谈什么佛法不佛法才不是什么急迫的事,更正常的思维是,如果我们不能健康而快快活活的,每天只为生存而奔忙,那么我们哪里会有时间去修佛法呢?我们当然去干那些最急需的事儿,我以为,如果佛法是真实不虚的,那些地方才是佛法真正的用武之地,你先把人民的生活改善了再说,叫他们无病无灾富裕起来有多好。如果我真有神通,每天会变出大餐给世上所有人,哪怕我自己为此受罚,我认为那是值得的,我会尽力去满足人们的合理的愿望,而不是站在边儿上横挑鼻子竖挑眼——总之,我一点也不认为我这一个凡夫的道德水准低于圣人,我甚至认为比圣人还要高一点,我完完全全地愿意去做那些圣人不去做的事情,我相信,大多数身为凡夫的人类是与我一样的,他们总是好心好意的,甚至是吃一点小亏也不在乎的——情况其实很清楚,事实上,要么圣人们没有六种神通,要么他们就是在撒谎(我是指最严格意义上的撒谎),要么他们就是太坚持自己的偏好,那也太固执了——而且,如果大师们连六种神通都没修出来,就敢相信目标要高远的多的佛法,我认为他们的相信有点儿,怎么说呢,说盲目可能他们觉得不服,但说他们太轻浮了总没什么问题吧?这与我六岁的时候相信海里住着龙王有何区别?
槛外谈佛 七
据说佛陀有十个问题是不回答的,比如,佛陀是存在还是不存在之类,几乎都是二元对立的问题,佛法重点解决的就是这一类问题,佛陀以一种超然的方式看待这些问题,不再做口舌之争,佛法把它看做是一种语言上的障碍,认为它妨碍人们了解空性,而真正了解了空性,便再无问题可问了,因空性便是一切,既是问题,又是解答,即是一切事情的缘起,又是一切事情的无我,若是知道了这些,你还不满足,那恰恰说明你并不真正知道这些,所以你才会有疑惑,这个理论的自恰度如此之高,简直令人叹服,可惜,它很像是什么都没说明,它简直就是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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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只能在开玩笑时说,你是空性的,物质是空性的,佛法也是空性的,什么什么都是空性的,呵呵——空性见否定了人们习以为常的实在感,无论是物质实在还是精神实在,都只是缘起性空而已,依这种理论,正确的见解即是无见解,话说到这里,便到达了语言的尽头,同时也是意识的尽头——呵呵,很像是与人类完全无关的一种外星人的理论吧?根据佛法修行成功后会怎么样呢?这是不可说的,不过,我还是能大概地硬说说,我们可以想象一种外星人,他们没有往昔的所谓业力了,他们也并不运用意识来思考,他们的智慧全是感应来的,他们之间能够交替信息,交换的不是一种信息,而是全息,也就是所有信息,他们遍布宇宙,他们不能用数量来衡量,可以是一,又可以是无限,还可以是什么都不是,总之,是不可思议的,他们相互之间有一种神秘的夹持力,从人类的眼光看,他们当然只能是即存在又不存在,因他们不受任何已被人类发现的物理规则支配,更因为他们是不是一个实体都难以确认,他们只是闪烁在宇宙的每一件事物之中的究竟——对不起,又是东方神秘!
槛外谈佛 八
“佛”是一个非常闪烁的概念,它能掺和进任何事情,又与那件事毫无关系,它是一个绝对的超然的概念,没有偏好的情况,只发生在“佛”身上,其实说佛是慈悲的也相当于什么都没说,因为慈悲是一种偏好,它也是空性的。 ?
无数研究佛教的人,陷入到佛教的悖论中而不明所以,那些说“佛法深如海”的人,大概也是被佛教悖论搞得有点混乱,那些自以为正确的人我们就不说他们了,他们全是“大明白人儿”,只是我们多半对他们的明白没什么兴趣。这是佛教的一个很自然的结果,当你持空性见时,你便没有偏好了,所有的意义都是偏好,你当然不能为任何偏好而行动,但你又不能不行动,所以你只能“如如不动”,记住,这还是一个悖论,如如不动,既不是动,也不是不动,即不是有意义,又不是无意义,即是又不是,怎么说呢——当了义时,甚至连道德上的偏好都消失了,道德只是指向成佛的路,而并不是真正的道——真正的道在哪里呢?它在见地中与禅定时得以实现——这便是东方神秘,一种别人无法见证而只能自己证得的神秘体验,就连这体验也是无法形容的,因它是一种悖论式的体验,体验这种体验是一个主体,却得到无主体的体验——它是绝对的无相或实相。
呵呵,每当这时,有人便会问,你怎么知道的?或问,“你”怎么会得到“没有你”的体验?呵呵,不了义吧——成佛了你就知道了,现在你只是一个凡夫,有关那些超验的事情,先信着吧,慢慢的你就全明白了——谁能满意这种回答呢?反正我不满意,我认为那多少有点不可信。
槛外谈佛 九
西方人不太理解这种东方神秘,他们总容易把佛教的终极体验说成是绝对的虚无,其实那只是绝对客观而已,当“没有客,只有观”时,西方人便迷惑了,做为一个在悖论中长大的中国人,理解起来当然不会那么吃力,只是理解归理解,在偏好上,我却不能十分的同意,凡人自当有一副凡人相,当我认同了自己是一个凡人时,便不再会羡慕圣人的境界了,圣人只是我看到的风景,我有一半相信,最终我们都有可能走到那绝对的客观处,但每个人都有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佛法指示的道路也许是最近的一条,但我仍愿意相信,我走的那条更有意思,佛教徒会说这便是我的姻缘与业力,基督徒会说解脱是虚的,而懂得爱更重要,道教徒会说,成仙才合于天道——幸亏人们多像我一样自我,才可能出现那么多的尝试,我们的世界才多姿多彩。
记住,我们是人类,而且我们只能代表人类中的一个个体,那个体总是有偏好的,现在来了一个持“空性见”的人,他说,我的偏好就是无偏好,我的选择说是不选择,我出的主意就是没主意,我追求的意义就是无意义——我只好说,朋友,你怎么那么矫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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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科学世界里,你可以当一个孩子,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周围,你手中有一些工具来了解这个世界,观察这个世界正在发生什么,猜想一下以前发生过什么,预测一下以后会发生什么,你不怕失败,因为你的方法就是试错法,你总会慢慢接近更正确的结论,你的结论也像你看到的世界一样,是一个实在之物,那个世界是生机勃勃的,而佛法世界呢,你要逃避的正是这些新事,尤其是新事里的坏事,你成天战战惊惊,严格遵守戒律,你的智慧泉源就是你能成功地“不受后有”,你的努力帮你升级为阿罗汉或菩萨,然后去帮助别人也“不受后有”,在这样一个世界里你很容易特超越,不痛苦,只是你的快乐也没有了,你创造力完全无用武之地,你什么也不用猜了,一切全是现成儿的,只按佛法来就可以了——这不是正是那个一个老话吗?把洗澡水连同孩子一起倒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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槛外谈佛 十
在我看,佛教很像是一种有关情商的宗教,修成了果位的佛教徒可以因无痛苦而非常自信坚定,宽容而慈悲,全因他们心中有种诡异的终极幸福论,这有点像当一个人从某种抑郁中缓过来以后,竟变成了一个与人类无关的强者,如果非说有关系,那么他只能是你的老师,指导你如何摆脱生而为人这一件事——
可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啊,好不容易获得了一个人身,对人类的事情还没知道几件就急忙忙地要走,这是一,其二呢,俗话说,“人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当人再苦,我觉得也应有一颗人类的良心,与其去往他处高就,为什么不就地努力努力,把人间改造得更好呢?我觉得这地球世界再苦怎么说也还过得去,而且习惯了就好了,办法是有的,穷人多,咱就多造出点物质,让大家分享分享,不自由不民主,咱设计一个更好的点制度改进改进,退一万步说,即使古印度人真猜对了,咱们这个娑婆世界只是一个“爱想之国”,那不是挺好嘛,有爱有想,还有娱乐呢!那西方极乐世界有什么好的?除了看佛经,就是打坐,三天就烦了,哪儿有这儿丰富啊。
再退一万步,能在六道里轮一轮,那不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吗?好比免费旅行,天堂地狱都转一转嘛,如同一个人的年轻时期,吃点苦总是应该的,哭过笑过存在过才不枉此行啊,而且人各有爱,有的人可能还特喜欢地狱那种地方呢,就好比我特喜欢我们人间,即使佛陀想跟我换一换我还不肯呢,他不就是兜率后院里支张桌子,指点一下,把阿罗汉都升级成佛嘛——即使是把佛陀当作一个人间的宗教领袖我也不愿意跟他换,二千年前那日子好过得了吗?天一黑就伸手不见五指,白天热得敞胸露怀的,还得成天回答人家问题,而且多半一个问题要回答几百遍,跟接受采访似的,身边还总围着一群迦叶之类的好学弟子,几乎没有空闲,躲开他们只能用打坐当借口,还不如我呢,写写小说剧本,打打网球,隔三差五地与朋友们吃顿饭,打打台球,玩玩杀人游戏,这不是挺好的嘛,再说啊,我还能看看数学物理书呢,缘起性空固然是知道了,但怎么缘起咱还想了解了解呢,你说看一看混沌理论和量子力学固然不能让人成圣人,但那种好奇心的满足又岂是当个圣贤能体会的?好了,玩笑先开到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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