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诀

分卷阅读12

大颗的泪珠随即滚落下来。
“我们一起,送你阿哥……”
阿力猛然睁大了眼睛,脑中一片空白。
“阿哥?”他喃喃地重复了一遍,颤抖的语气近乎绝望,“我的阿哥?”
他的族人沉默着,回应他的只有泪水一颗颗滴落在枯黄干草上那心碎一般的声音。
阿力再听不见别的声音了。天地间忽然陷入死一般的静寂,他木然地看着族人们重又跳起悼亡的舞蹈,看着阿爹颤抖着割开手臂让鲜血滴进马奶酒,看着少女低头亲吻手中洁白的瓷坛,而后将骨灰撒入永远庇护着他们的居延海,那是怛名部族人们最渴望最眷恋的归处。
纷纷扬扬一阵风过,所有的灰埃瞬间消散,如同曾如此真实存在过的生命和记忆一般,瞬间消失无踪。
定格在少年眼中最后的画面,是她哀伤欲绝的侧影,和哭泣时面朝的血一般的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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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力没有流一滴泪。他只是固执地沉默着,坐在居延海边望着远方,手中握着他阿哥的长刀。
好心的族人们来安慰他、陪伴他,他不说话。
麻祖邱仁和他的同伴唠唠叨叨地说了许多,他不吭声。
连阿三也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力依旧只是默然。
直到夜深得连月光也逐渐黯淡,少年方才转过头,向不远处一个清瘦人影冷冷道,“你站了一夜,到底想说什么,展昭?”
那人闻言一愣,苦笑道,“你可还愿意听我说?”
阿力没有做声,良久,方才咬牙一字一句道,“我怎么也想不到,你带着的那两个包裹,竟是我阿哥的骨灰和长刀……”
他哽了一下,不自觉地握紧刀柄,用力咽下涌上心头的浓烈酸涩,“你早就知道我是怛名丁零的弟弟,对不对?”
展昭缓步走到他身边,悄然一叹,“不错。你长得并不像他,但许多动作和神态实在太过相似。有时候,我甚至都会错觉……”
他没有说下去,蓦然断掉的字句孤零零地悬在寒凉的夜色之中,勾勒出一片无法言说的惨然。
似是不堪忍受这份痛楚,阿力低低嘶吼一声,抽刀出鞘,泛着些微血色的刀光伴着龙吟划过一道半弧,堪堪停在展昭面前,“为什么?!”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连握刀的手也在止不住地颤抖,“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展昭微垂了眼,沉默有顷,终是只说出一句,“对不起……”
阿力死死瞪着他,一双眼里满是血丝和悲愤,说不出的可怖,“在雪山顶的时候,你也说过这句话……那时我还不懂,原来,原来你是为我阿哥……”
少年手中的长刀离他咽喉不过分寸距离,稍一用力便可取他性命,展昭却全然没有闪避,略显苍白的面上依然是远山浮云一般的静默和轻愁,清寂入骨。
阿力迎上他坦荡如初的目光,持着刀的手抖了几抖,终是颓然地放下了。
“告诉我,把一切都说给我听。”少年深吸一口气,将刀直直插在地上,而后盘腿坐了下来。
展昭一怔,转脸看了看另一边来回踱步的两个人,“适才他们不是已经……”
“我要听你说。”阿力抬头盯着他,语气坚决得没有留下一丝回绝的余地。
“……好。”展昭有些没奈何地一笑,亦盘腿坐在他身旁,微仰起脸看向草原上方静静流淌的星河。
“说起来,我与你阿哥相识,已是四五年前的事了。”
“那时他为求名医良药,只身一人来到汴京,却因为夏人的身份处处被排斥,更卷入一桩命案闹到了开封府,幸得包大人明察秋毫,还了你阿哥清白。我与白兄是开封府的护卫,正因此才与他相识。”
展昭不紧不慢地回述着,嘴角勾起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你阿哥性子直爽、任侠好义,武艺过人却能够善待弱小,我们很合得来,常在一起喝酒谈天,或是过招切磋。”
“过招?”阿力托着腮有些出神,“阿哥的确最喜欢与人切磋武艺,那过招的结果怎样?谁更厉害?”
展昭微微一笑,“他与白兄都使刀,因此比试得多些,倒不曾认真分出胜负。我惯于用剑,又常忙于办案,更难得机会好好与他一较高下。但棋逢对手酒逢知己,实已是世上最值得庆幸之事。”
“可惜,他在汴京待了几月,还是没能寻得所求之药,便决定离开了。临行之前,我们约定,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定要痛痛快快地打一场、醉一场。”
展昭声音渐转低沉,尾调带出一笔无言的愀然,“谁料一年之后,白兄便殁于冲霄楼的机关与大火之中……而我与你阿哥,也再未见过。”
阿力转脸看了看展昭紧抿的嘴角,低声问,“后来呢?”
“我本以为你阿哥不喜拘束,定是自由自在、四海为家,却不曾想过,再相见的时候,竟是在血与火的战场上。”
“战场……”少年喃喃了一句,原本沉浸在悲痛中的心猛跳了一瞬,忽然升起几分难以名状的情绪。
“那时的情形你都已听说了,元昊恨我坏了他的大计,一心要我死在守将手里,更要以此令宋军蒙耻、令宋人寒心。”展昭顿了顿,轻声道,“只不过,那一箭偏了些许,我并没有死。”
阿力点点头,了然道,“你当然没有死。”
他话音一转,又有些疑惑,“我不明白的是,兀卒怎会如此轻易就放过你?”
展昭面上浮出几分苦笑,反问了一句,“他怎会如此轻易就放过我?”
静默片刻,他方才续道,“退兵之后,元昊一边令御医保我性命,一边在宋夏和谈时送还了我的佩剑和‘尸首’,向所有人证明,展昭已死。”
“为什么?”阿力有些不解。
“他要我死,以报关山口之仇。”展昭的声音始终轻而温和,平静一如往昔,“而他要我活着,不过是想让我亲眼看到,朝廷是如何抹去了我的存在,世人又是如何淡忘了这段历史罢。”
“这才是兀卒的复仇……”阿力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却见展昭轻轻缓缓地一笑。
“只可惜,人心从不是用来算计和摆布的。元昊眼中的复仇,于我而言,其实并没有任何意义。”
少年扯了扯嘴角,有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以兀卒那般自负,尽心思千算万算却没能降服这人,定会气得发狂吧。
待听得展昭的下一句话,他立时绷紧了神经,“没想到的是,我自昏迷中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竟是你的阿哥。”
“多年未见,他已成了夏军右厢翔庆军统领,率主力绕过赤水河,第三日早间才赶到原州。那时战事已然结束,宋夏和谈已成定局,元昊做好了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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