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才醒了神,转头一把揪住医生的领口几乎要将他完全提起来,枪口将他的头抵得偏过去,“给我好好治,治不好的话,我要你的命。”
那医生带着一副眼镜,人很是斯文,这种情况下也丝毫不见慌乱,“苏所长,我认得您,我不是神,只是一个医生,您多拖一分里面病人的情况就危险一分。”身处乱世,这个医生显然是早已见惯了这种场面。
苏三省狠狠地盯着他,枪在手里却不可能真的摁下去,威胁不起作用,他只好冷冷放下,替对方整理了下衣领,克制着情绪,“好……进去,还不进去!”
他站在门口,看着手术室的门在眼前关上,人失魂落魄地走到一边,靠着墙坐下来,将头埋在膝盖上。
有手下踟蹰着上去劝他坐在椅子上,被他不耐烦地吼了几声滚之后只好站在一边装人墙。
他使了计策,想离间陈深唐山海,可怎么会这么成功?
就在昨天,他还能想象唐山海因为陈深的冷漠而无奈又无力的样子,他等着他心灰意冷,等着他回头,认为一切都在掌握中,而今天一个电话就断送了一切念想。
毕忠良一定是算准了时机的,李小男的头七,陈深不在他身边,自己又不再在行动处上班了,那时候只有唐山海一个人,他痛苦绝望的时候,最难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在。
苏三省脑子里纷乱闪着许多场景,最清晰的是第一次见面,他拎着军统上海站的名单站在唐山海对面,欣赏着他眼里压抑着的惊异和沉痛,那挣扎的样子美丽到让人心惊。苏三省不知不觉沉溺于这种感觉里,让他痛苦让他难受,不断试探,看着唐山海不得不打起神应付自己,那云淡风轻的笑意下深掩着对自己彻骨的仇恨,这种以别样的方式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真的让他着迷。
唐山海不得不直视他的威胁,每一次谈话见面都不敢分神的样子都让他上瘾。
以至于他忘乎所以,觉得自己可以操控一切了,一点点重复切开陈深留下的痕迹,让他的伤口血肉模糊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这样就像是有了自己的烙印。
可是他错了。
唐山海始终都是一株高洁玉立的君兰,有着自己的傲气,你可以摧折他伤害他却不可能让他主动低头。
苏三省的脸面是用白骨和鲜血堆积起来的,怎么就以为这些东西同样也能沾染毁掉唐山海呢?
他不知道在地上等了多久,直到耳边的开门声响起,他才从回忆里被惊醒,他看见那医生白袍上染了血,手套上也都是刺眼的红色,忽然就不怎么敢开口询问了。
医生低头看了眼他,眼里有些不屑,但还是十分客气道,“苏所长,我们已经尽力了,很抱歉,你可能需要做好准备……”
苏三省耳朵里好像一时听不清声音,仿佛有雷炸毁了耳膜,他的□□落在地上,几下都抓不住,只好揪住那医生的外套一点点借力站了起来,双手揪住他的衣领紧紧勒住,“你说什么?”
“人送来得有点晚,我们也是尽了全力的,请……”
“你他妈闭嘴!他不能有事,他得活着!”苏三省眼泪一直流到嘴里,舌头上都是苦涩,“进去,我让你进去继续治!”
那医生冷眼看着他,对走廊上那些黑色外套的手下视而不见,只是冷静道“苏所长,我们会继续治疗的,只是您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不行,你给我保证,保证他没事!”苏三省额角的青筋一条条暴现,手背上的经脉清晰可怖,“说!说啊!说……”
这样的场景,在乱世时常可见,对医院来说今天这场也没有什么不同,该说的话他都说尽了,他是最好的外科大夫,这群人不可能真的毙了他。此刻这医生只是淡漠地任他抓着衣领,等他自己冷静,不再劝说。
走廊上苏三省的声音由怒吼到哽咽,慢慢地就陷入了寂静中,苏三省垂着头低声哭着不敢进去,怕见面就是最后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要围上去恐吓医务人员,苏三省只顾自己伤心,没有给他们下命令。
在绝望而常见的雨天里,皮鞋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地方从另一头响起来,一声接着一声。
每一步都很稳,脚步声并不响亮,但每一下都像是踏在人的心上,无端地就让人心绪不宁。
有人拖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慢慢走了过来,头上的灯在暴雨中忽闪,他们身后留着一条长长的水迹。
他们走得越近,那医生的眼睛就瞪得越大,嘴唇颤抖着仿佛看见了什么让人心惊胆颤的画面,他慢慢开口“惠宁?”
那女人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被人拖行过来,嘴巴张了几下都没能顺利发出声音,满脸都是水和泪。
他一路走过来,身上的水不断往下滚落,走廊上细细的微风里骤然带上了腥冷的味道。
脚步声终止的时候,他从黑暗里抬头,脸从灯的阴影下一点点露了出来,看着他们,他的瞳孔里没有任何人的倒影,仿佛是在看着一些纸人。
陈深整个人从里到外湿透了,像是一把失去鞘的利刃,暗冷的气息围绕在上面,刃口上滴滴答答落着粘稠的深红色血液。
他将女人拖到身前,银色的□□抵住女人微微凸起的腹部,对医生露出了一个残忍而冷漠的笑容,“陈柄全,陈医生是吗?”
陈柄全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甩开苏三省上去几步,却在陈深毫无波动的眼神下止住了脚步,他对陈深摇着手,失去了刚刚的冷静,颤声开口,“陈、陈队长!你这是要干什么?”
陈深闻言歪了一下头,拿枪口顶了两下女人的肚子,“我在请陈医生做好准备呀。”他的语气非常轻缓,灯光都被吞噬在他黑色的瞳仁里。
陈柄全急得满头是汗又不敢轻举妄动,断没想到老婆会被陈深劫到医院,“陈队长,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开口,不要为难我妻子,她……她怀孕了,受不得惊吓的!”
陈深的嘴角一点点放下来,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直看得他浑身冰冷才开口,“真是巧,”他眼睛越过众人看了一眼手术室的方向,“我刚刚才没了一个孩子。”
唐山海的身体是什么情况,陈柄全有几分了解,苏三省带了这么多人来就是要封锁消息的,这会陈深这么说,就更加确定了这匪夷所思的实情,“陈队长,放下枪,我求求你了。”
“你刚刚说什么,做好准备?”陈深对他的求饶视而不见,手指拉开枪的保险栓,食指屈起来就要按下去的样子。
陈柄全已经吓得双膝发抖几欲跪倒,他看着往日嬉皮笑脸的人今天就像换了一张面皮似的阴沉,那副文人的清高早就没了,冷汗流了一脸,“我、我马上进去,我会尽力的,请你放过我妻子吧陈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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