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瓦索先生的漫长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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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乔治摇摇头,像是感到困惑,“全部。”
他们看着大海,零星几只海鸥在觅食,从空中扎进水里,几分钟之后浮起来,仰头把甩着尾巴挣扎的小鱼吞进肚子里。风刮来淤泥和海藻的浓重腥味,乔治抬起头,看向镇子的方向。
“你们听见钟声了吗?”
当然没有,但哈利和亚历克斯都没有勇气告诉他,钟塔早在两个月前就被炸毁了。
tbc.
第8章
1940年的圣诞节是哈利记忆中最沉闷的圣诞节,几乎没有任何庆祝。年初实行的配给制仍然持续,黄油消失已久,糖也难以买到,更别说巧克力了。幸运的是附近的农户仍然养着足够的牛和禽鸟,他们从来不缺肉类、马铃薯和鸡蛋,偶尔还能买到一点珍贵的牛奶和面粉。不过随着冬天到来,这些稀缺商品也一并断供了。
去年的装饰品被挖了出来:褪色的丝带和皱巴巴的纸花,点缀壁炉架和餐桌,它们就是节日气氛的全部来源了。男孩们偷偷溜进平常锁着门的储藏室,探索里面落满灰尘的宝藏。哈利在靠墙的架子上见到了失踪的鹦鹉栖架,旁边还有一些用布蒙起来的长方形。他揭开防尘布,露出下面的画,水,画的是花园和喷泉,另一张是小礼拜堂,一丛碧绿叶芽暗示这是一个明亮的春日。右下角都有一个用白色颜料签的大写字母e。亚历克斯踮起脚尖,越过哈利的肩膀看着几张画。
“这是我妈妈画的。”
“她在哪里?”
“疗养院。”
“她病了吗?”
“肺病,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住在疗养院里。乔治告诉我的,我不太记得她了看,餐巾环在这里。”亚历克斯拖出一个小木盒,打开,拿起其中一个雕刻着小雪花和冬青叶的银制品,冲哈利晃了晃。他们把这盒当啷作响的金属物送到厨房,玛莎心不在焉地道谢。她正在准备烤苹果派用的面糊,手上沾满蛋清。
圣诞节前一天早上,所有人都挤进了镇子里那个破旧的小电影院,等着看大半年以来的第一部新闻影片。哈利坐在乔治和亚历克斯中间,入迷地看着屏幕上的黑白图像。最开始是首相的下议院讲话,这个他们已经在音机里听过不止一次了,但配合着会动的影像更令人振奋;然后是战争场面,港口里歪斜的驱逐舰,坍塌的市政厅,搬运物资的皇家工程兵,还有跑过停机坪的战斗机机师。
乔治看到这里就起身离开了放映厅。
亚历克斯也站起来,想跟着他出去,后面的观众发出不耐烦的声音。卢瓦索男爵拉住了他的小儿子,让他坐下。“让他走。”男爵悄声说,“乔治只是需要些新鲜空气。”
放映结束之后他们在码头找到了乔治,独自坐在防波堤边缘,看着港口。以前这里停泊着的都是小渔船和挂着旗的游船,还有去往朴茨茅斯的渡轮。但这些民用船只现在都被待修的舰船取代了,一些已经整修一新,大多数还带着被炸弹撕开的可怕裂口,不同程度地倾侧着。岸边扔着一辆小推车,那种兜售棉花糖和其他小零食的,漆仍然鲜艳,但里面堆满垃圾,轮子已经被不知道谁卸走了。男孩们跑到身边的时候乔治又露出那种似是而非的微笑,把外套搭到手臂上,任由亚历克斯抓住他的手,把他带回汽车旁边。
回去的路上没有人说话。
圣诞晚餐和平常的晚餐没什么区别,只是多了一道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甜点,换了一套餐具,还有套着小雪花餐巾环的白棉布巾。男孩们受到郑重警告,不要把酱汁溅到上面,因为“看在上帝份上,哪里都买不到肥皂了”。灯火管制仍然生效,窗帘紧紧拉着,四角仔细封好,以光线漏出去,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圣诞夜不会有空袭。五根蜡烛就是全部的光源,仅仅照亮了长桌的前三分之一,大半个餐厅淹没在阴影里。在亚历克斯的催促下,乔治坐到窗边的钢琴前,弹起了《听天使高声唱》,然后是《静夜》,甚至还给男孩们伴奏了一小段《跑,兔子快跑》,随后合上琴盖,声称其他任何音乐都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男孩们在蛋酒上桌之前就被赶回卧室,因为座钟已经敲响了十一下,远远超过了平常的睡觉时间,反对无效。卧室里的老式暖炉已经点燃了,但哈利换上睡衣的时候还是冷得发抖。他爬进被子里,从枕头下面摸出妈妈的手帕。玫瑰的气味已经无迹可寻,就像咒语消失一样,手帕变成了寻常的物件,无法和其他物件区分开来。哈利把手帕握在手里,在毛毯和被子下缩成小小一团,试图尽快暖起来。
“我最后一次和家人过圣诞节是在1938年。父亲买了一棵冬青树,很小,我记得他把树夹在腋下带回家来,仿佛那是一把长了叶子的扫帚。我们挪走扶手椅,把树放到窗边。妈妈和我花了一个下午往上面挂装饰品那时候还没有那种连成一串的漂亮小灯泡,我们用的是丝带和纸。妈妈烤了各种大小的蛋糕和姜饼,主要是为了分给邻居,炫耀她自己的手艺。我的任务主要是在厨房和客厅里乱转,偷吃各种能吃的东西。我们把特别大的一块蛋糕送给了对门的巴特勒一家。38年他们的儿子还没有参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贸易公司工作,进口茶叶,是个普通办事员。”
“还有糖果,糖果是一个重要的界碑,里弗斯先生,把我的世界分成了一个‘之前’和‘之后’。‘之前’,只要你想吃,总是有的,最大的苦恼是如何存下几个便士,不要乱花。我根本无法想象接下来的七年里这些好东西会不复存在,但话又说回来,没有人能想象到,预测未来对我们贫瘠的小脑袋来说太不公平了。”普鲁登斯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右侧太阳穴。
记者礼貌地笑了笑。
“乔治第二天一早就走了,六点左右。如果不是座钟的报时声把我吵醒了的话,我是不会知道的。车停在门前的碎石路上,从我的窗户只能看见后半截。乔治已经换上了制服,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更老。我看着他和玛莎道别,钻进副驾驶座,车沿着碎石路开走了。还要过许多年,我才会再次见到乔治。”
“除此之外,这是个普通的早晨。厨房里没有人,也没有新鲜面包,因为厨师回家去了。我吃了一点昨晚剩下的冷肉,像往常一样去了日光室,但那里实在太冷了,于是我上楼到书房去了。西侧楼梯平常就很阴森,大冬天早上就显得更可怕了,我总觉得自己听见背后有脚步声,于是一路狂奔,到了书房的壁炉前才停下。”
“我原本的计划是看书,我差不多把《茵梦湖》读完了,现在看来这本小说未有点不祥,‘我曾经了解那朵睡莲,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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