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久了,对方的态度自然会转变。失去了回头再看,才看得特别清楚,在穆冬城还没有对他翻脸的时候,其实非常能包容他,甚至都到了纵容的地步。
穆冬城不像他喜欢谈情说爱,但是会默默地容许他对自己做那些过分的事,哪怕是最害怕最恐惧的噩梦,也可以忍受。
这种扭曲本心的行为,他一直以为是出於某些现实的目的,直到跟每个他请来医院的人都谈过之後,他才真正相信──嘴里说著没有变的自己,其实早已变得面目全非;一直没有变的那个人,是穆冬城。对方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就跟看起来一样的干净。
经历过那麽多不公平的对待之後,穆冬城还是那麽干净和阳光,闻熙以为自己爱上了这个假象,可残忍之处正在於这个假象是真实的。更残忍的是,对方身上的那些阳光,已经在这几个月里,被他慢慢地消耗和毁灭掉了。
闻熙企图客观地看待这整件事,得出的每个结论都是自责的痛苦。到现在,他才开始尝到悔恨的滋味,闲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质问自己,为什麽当初要自私又自负地走错一步,然後又愚蠢得接下来步步都走错。
不过幸好,还来得及,他们都还年轻,他们都还活著。他们还有足够多的时间。
76、醍醐灌顶
穆冬城入院十一天的那晚,闻熙照例加完班赶往医院,才刚发动车子,医院的电话就打来,说穆先生坚持要求出院,江先生已经来接,打算本人先走,改天再托人补办出院手续。
闻熙猝然一惊,加快车速赶过去,但到达病房时只扑了个空。看到正在被护士拾的病床,他心里又是愤怒又是失落,当即转身跑出病房冲向电梯──他知道江品培住在哪里。
他匆匆把车开往那个别墅区,打通一个住在这社区朋友的电话,才被放行进去,赶到江品培的那栋房子前,正好看到穆冬城被人扶著走进去的背影。
他打开车门冲下去大叫穆冬城的名字,对方脚步顿了一顿,没有回头就继续走进去了。
闻熙差点气到吐血,全身都因为伤心和愤怒而发抖,还不甘心地踏上台阶往前冲,被江品培堵在门前,“闻先生,抱歉,我不能邀请你进来。”
闻熙怒视,“你没有权利擅自接他出院!”
江品培面瘫著点头,“是的,但他自己有权利出院。”
闻熙气得一口血憋住,连嘴唇都抖了起来,额上也爆出青筋。
江品培一步不让,嘴角勾起冷笑,“就凭你逼得他拿刀自杀,我也没有让你进去的理由。闻先生,我看你跟易铭科没什麽两样,算得上半斤八两,你既然喜欢同性,就去搞他好了,何必缠著小穆?”
闻熙怒极反而冷静下来,挑眉反问,“江先生很讨厌同性恋?但冬城也是喜欢男人的,你跟他走得这麽近,对他又是什麽意思?”
江品培表情不动,眼中却露出极深的怒意,语气严厉,“你在指责我对小穆居心叵测?真是不成体统。我讨厌的是你和易铭科这样的人渣,我知道小穆是喜欢同性的,他就很好。难怪小穆跟你闹翻了,你果然配不起他!”
除了亲生父母,闻熙平生没有被人这麽训斥过,但愤怒中又有如遭棒喝之感。他想到自己这几天的悔恨,想到穆冬城对眼前这个人的尊敬,强自忍下那口恶气,低头软了态度,“江先生,对不起。我……我确实是配不上他,但我对他是真的。你可以看不过我的做法,但你不要质疑我对他的心。”
江品培看他这样,语气稍稍缓和了些,“闻先生,他受伤是因你而起,但也因你而获救,我确实不应该拿你跟姓易的相比。不管怎麽说,你们都还年轻,来日方长,何必急在一时?小穆的性格,你也清楚,他不能逼得太紧。你先回去,等他心情好一点了,再来找他,只要他愿意跟你见面,我不会阻拦。”
闻熙总算好受了些,点点头转过身走下台阶,走出几步又回头对江品培鞠了一躬,神情郑重,“多谢您这几年来对冬城的照顾,这些事本来应该是我做的,但我没有做到,才让他受了那麽多苦。接下来还要麻烦您,多花点时间好好开导他,他很尊敬您,您的话他一定能听进去。”
江品培对他挥挥手,“我会的。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闻先生,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他情绪这麽激烈了,只有你把他逼到了这个地步,你懂吗?”
闻熙心里一痛,又有点迷蒙不清,也对江品培挥挥手,随後慢慢上车。
他想来想去,从过去的回忆想到前阵子的甜蜜,再想到每一次跟穆冬城冲突时对方的容忍,直到这次的决裂……猛然想通的那一刻有如醍醐灌顶,一阵狂喜直冲脑门。
──穆冬城唯一骗过他的事,就是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77、三人聚会
闻熙约了孟楚晚上去酒吧放松放松,还特意交代带上齐业非。孟楚有点吃惊,但还是照做,有自己在,闻熙总不至於跟齐业非当场大打出手。
三人见面之後,闻熙态度挺好,称得上和颜悦色,与之前的臭脸不可同日而语,孟楚敏感的问他,“跟冬城和好了?”
他摇摇头,“差得远,还要努力。”
说完这句,他转头就问齐业非,“你是不是很想冬城原谅你,还认你做朋友?”
齐业非悻悻然瞪他一眼,不合作地冷笑,“你还有闲心帮我一把?你恨不得冬城永远都不理我吧?你也好不到哪里,他这个人……狠下心了就不回头的。”
闻熙并不生气,而是不动如山地微笑,举起杯子抿了一口,“他对你这麽狠,是因为他曾经把你看得很重,当你是他最好的朋友。爱之深,才会责之切,你难道不懂?”
齐业非身体一震,随後苦涩的笑,“我知道,是我自己太坏,把事做绝了,没得挽回。”
闻熙凉凉地瞥过去一眼,“那倒是。你太假,一边想挽回,一边继续诋毁他。你想要他身边只有你一个人?你都不喜欢男人的,占有欲竟然这麽变态?你到底怎麽想的?”
後面没说出的话是──简直比我还过分。
“我试过,我为了他,想要去喜欢男人……”齐业非吞下一大口酒,表情痛苦纠结得有点扭曲,“我当年看到他那麽喜欢你,有了你就忽视我,我很生气很妒忌……想要把他抢回来。我是他最好的朋友啊,他跟你一好上,就经常不见人影了。不就是跟男人谈恋爱吗?我也可以!只要他愿意回到我身边来……”
闻熙和孟楚对视一眼,都用看白痴的眼神转向齐业非。孟楚终於忍不住插话,“性取向这个东西,你也能硬掰?我跟闻熙也是最好的朋友,但我从来不会想这些,你脑子有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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