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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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人,就将其菩萨般供起来了。
只是,他从小就不信神佛。
转眼到了月底,雍京的风势更烈了,户僚给他分配的住处位于中城仁寿坊北部的一条简陋的胡同里。在所住的房屋大门口,他还挂了一帆毫无作用的风旗,因为它并不能预测风向,经常在很短时间内,东南西北胡乱招展。不过,它也有很多时候也知会他风是从北面远道而来的。
徐聘禁不住想,连亘不断的十连恒岳都挡不住么?
因着月底发俸禄,他总算有余钱添置一些炭火,被褥等物什防寒御冷。这日,徐聘正研着墨,忽然听见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关铭礼小声朝关应贤道:“今天监司月禄处提早下发俸禄,你知道吗?”
徐聘手一顿,顿时紧张起来。
六监向来讨嫌,发俸禄的户僚借着今年关中部分地区洪涝耗去不少银两为由,经常性扣一部分俸禄,再加上掌监少监从中吃回扣,若是去晚了,真的是连铜板子都见不着。
思及至此,徐聘索性搁下手中的事,抬步便欲往监司月禄处走。刚走到门口,方才还焦急不已的徐聘突地顿住脚步,面色阴沉,重新回到自己座位。可笑之极,关二人平日里交流明明用的是故地方言,方才用的分明是京话,也只怪自己关心则乱,连这样的戏弄都上了当去。
也是在此时,关二人忽然大笑起来,每一声笑,都如烈火一般炙烤在徐聘心上,一直从心底,烧到脸上。
徐聘紧紧咬着牙关,始终一言不发。脸色涨红,几欲滴出血来。
“够了!有完没完?”忽地一声厉喝,拍案声惊碎了肆无忌惮的嘲笑声,监员吴越站起身,一双鹰眼锐利如刀平心而论,他实在不像是一个文官。
徐聘也曾听见过同僚议论吴越:非国考进来,在工监干了有五六年,文采不行,脾性不行,面相也凶,看样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倒是迎合了他那个名字“无越”。
关二人被突如其来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再加上吴越那张狠厉的脸,霎时噤若寒蝉,笑声戛然而止。
徐聘以为小插曲到这里也就结束了,不料吴越却冷笑一声,开声道:“向他道歉,还有,这两个月你们的俸禄别想要了。”
关二人这可不高兴了,关铭礼心有不满,起初看着吴越是块硬石头才给他面子,现在触及到现实利益当然不会退让:“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说给就给?”
吴越嘴角轻轻一挑,竟然是在笑,轻蔑看了关铭礼一眼,二话不说上去就是挥手一拳,力道之足,难以言喻,关铭礼应拳倒地。不一会儿,地上爬起来的关铭礼吐出了一颗血牙。
徐聘大吃一惊,忙不迭躬身上前,朝吴越道:“吴……大哥,闹大了不好。”
“此事没完!”关铭礼长袖一擦嘴角,狠狠撂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徐聘心道:完了。他知道,关二人其实是有后台的。他和吴越都要完蛋。事及至此,心中对吴越也不知是感激还是怨,只是长叹一口气,无声回到自己位置。
吴越双手抱胸道:“怎么,帮你出了口恶气,你就这态度?”
徐聘勉强一笑:“忍一时风平浪静。”再无下句。吴越在官场多年,有些话即便徐聘不明说,他自然也能明白。
“在我来这里之前,也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吴越语气中带着些许回忆,“都是身不由已,隐忍久了,也就忘记自己最初的模样了。”
徐聘微微诧异,却听见吴越笑着说:“明日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第二日,徐聘终于知道了吴越口中的离开到底是何意思。
工监监员吴越,擢兵僚右少僚,赐名吴长济。
宣旨的宦官恭恭敬敬将明黄的圣旨交到吴长济手中那一刻,匍匐跪在地上的徐聘身体都在颤抖。后知后觉,原以为已经深谙宦海世道,却不想,自己还是太年轻。就连一个小小的工监,都能卧虎藏龙。
大魏建国至今已有一百五十余年,国历一百年前,历代大魏皇帝以开疆扩土为重心,自明帝后五十年,重心逐渐转为修城建关,集农落户。当年祖先的豪迈烈性,自渭江流域西部一路西攻入镐京的虎狮之气以及骨肉中沸腾的狼血,到了今时,已不知还剩下多少。
上溯前三代,天子皆重文轻武,自三十多年景帝开设监司和六僚以来,九卿的地位江河日下,到了恒帝这代,郎中令及僚下属官都处于空缺状态,皇帝集权势苗头越来越盛,在明帝时达到顶峰。恒帝死后,新帝年轻,以朝政经验不足为由,放权大魏府,中央集权这半年来苗头渐弱。
一代天子一朝臣。皇帝继位时,以“颐养天年”的关怀为由将礼僚掌执从大魏府领府位置上换了下来,将朝廷中声望极高的吏僚掌执也就是后宫裕夫人的父亲钟如策换了上去,不过,新帝和这个岳丈关系似乎并不如表面上那么融洽。因为同时,他又将钟如策的死对头兵僚掌执刑如直提为次辅,接下来象征性提了九卿的李奉常和张廷尉入大魏府。
李奉常曾经是皇帝的老师,张廷尉就更有趣了,主管诏狱,曾经曾毛遂自荐当今帝的老师,被恒帝笑着驳回,还是刑如直的故友。
上个月,皇帝的圣驾还逛到了外城,亲自犒劳了雍军以及京都驻军,回来后,下令兵僚重新整编军队。
徐聘第一次窥到了些许圣意。
第8章月狄惊变
月狄,左贤王府。
“王妃,王爷回来了。”身材高挑的婢女阿普河快步迈进宋荃的房中,黑葡萄似的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流动着神采的光泽。
正坐在梳妆台绾发的秀美女子闻言,纤纤细手一顿,脸上顿时带了明媚的笑意,急忙道:“阿普河,快,扶我起来。”
“好的,王妃。”阿普河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轻轻将身怀六甲的王妃缓缓扶了起来,嘴里还不忘念叨:“王妃,小心点。”在阿普河眼中,温柔可亲,美丽且睿智的王妃实在是太娇小瘦弱了,哪怕是一阵风,都能将她吹倒。更何况王妃现在有了身孕,因此她的动作愈发地小心翼翼。
阿普河谨慎地扶着宋荃,正欲出房门时,便被一道高大,瘦的身影挡了去处。堵在门口的男人眼神深邃,面容英俊,一身暗黑色厚重甲胄尚未从身上拆卸下来,他伸出右臂,动作轻柔地将宋荃拢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抚摸着她乌黑的秀发。
“阿雷音,我回来了。”
急性子的阿普河差点跳起来,却又不敢大声呵斥自家的王爷,只得急的干跺脚:“王爷,你快放开王妃,王妃有孕在身,换一身干净,柔软的衣裳……”
万俟延闻言,恍然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过鲁莽,连王妃的身子都未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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