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连城今天挺不走运的,一大堆子倒霉事儿连着来。
当兵十几年,最高才做到厢军的一个小小副指挥使,好不容易熬到之前的上司喝酒掉坑里摔死,补了空缺当上了指挥使,却又被调到了这人憎鬼厌的葭芦寨!
尽管手底下的兵员翻了一番,平时收收税油水也挺足,若是在中原腹地,那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美差!可这是在西北边陲,偏偏这葭芦寨还与党项人控制下的银州接壤,每逢党项扰边,葭芦寨必定首当其冲!调来葭芦寨,与发配没什么区别!
孙连城到任之时,他的前任便告诉他,由于葭芦寨胡汉杂居,也有不少党项人在其中生活,按照双方默认的惯例,只要党项人的军队出现之前,守城的宋军退出葭芦寨,党项人则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很文明的要一些财物便会离开,然后宋军再回到城里继续做地主便是。几十年来都是如此,双方相安无事,任凭中原打的如火如荼,皇帝换来换去,葭芦寨依然稳如泰山,名义上牢牢掌握在中原王朝手中。
孙连城的前任走之前千叮万嘱,要他牢牢记着这条规矩,也是保命的规矩。孙连城也是这么做的,之前几次党项人小股军队来打秋风时,都会私下事先通知他,他都很配合的领着军队撤回到麟州境内,待党项人走了之后,再出来收拾残局,葭芦寨的老百姓也都习以为常,上头果然也没追究。
这一回孙连城也是早早的便收到消息,说党项人的军队要占领葭芦寨,只是时间长一些。
孙连城也不在意,时间长就长呗,反正最后还得还回来!他正收拾行李,准备带着手下出城溜达几天,就听得哨兵来报,说有一群不明身份的军队向葭芦寨靠近。
这下孙连城可慌了神,以往党项人都是等宋军离城了之后才出现,双方从不会打照面。把孙连城给急的哟,头发一抓掉一大把!万一是党项人,那到底是打还是不打呢?打吧,未必打得过!不打吧,若是日后被人告发他遇敌不战而逃,那可是要军法从事的!
不过还好,最后发现来的军队居然是宋军!而且还是殿前禁军!领头的都是京城来的贵人!孙连城长舒了一口气,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呐!可没高兴多久,他却被这群宋军给吓得魂都丢了一半。
这群宋军也知道党项人来袭的消息,居然要死守葭芦寨,抵御党项人的进攻!而且还要拉着他和他手底下的一千多人一起死守!
孙连城想哭,想告诉这些京城来的贵人们,党项人攻打葭芦寨的真实意图,只不过是做做样子,打打秋风。可是他不敢,真要这么说了,绝对会被扣上一个汉奸的罪名!
无奈之下
,他唯有将打包好的行李又解开,老老实实的呆在家中喝闷酒。那些京城来的贵人们倒也没为难他,只是接受了葭芦寨的防务,至于其他狗屁倒灶的事情,都还是交由他去处理,也算是给他留了面子。
孙连城一直在寻思着,要不要派人去麟州问问知州大老爷,究竟该怎么做,可是又怕被知州大老爷骂他笨得跟猪一样,一点事情都办不了……
而就在孙连城左右为难之时,手下又跑来告诉他,一个羌人牧民进城避战乱,非要将一大群牛羊也带进城。若是平时,这等小事孙连城肯定会踢手下一脚,然后收些税,放那牧民和他的牲口进城。反正最后党项人占了葭芦寨,这些牲口指不定是谁的呢!
可是这回却不一样,不知怎么回事,周边的老百姓听说党项人来袭,全都挤进了这小小的葭芦寨。人都快站不住脚了,哪还有地儿留给牲口?守城士兵自然不让牧民的牲口进城,可是那牧民却也不是省油的灯,堵在城门口骂得那叫一个欢实,严重阻碍了交通。
涉及到民族矛盾,城里又来了大人物,守城士兵也不敢自作主张,便一边与牧民周旋,一边去通知了孙连城,将烂摊子推给了孙连城去处理。
孙连城无奈,只好赶到城门口,好说歹说的劝那牧民。
自古民不与官斗,即便那牧民是羌人,但是遇到汉官,心里也是发怵的,尤其是方才与守城士兵争吵时,城门楼上传来的怒喝,令他心里更加惊惧。听守城士兵说那些都是中原来的大官,惹恼了他都可是要掉脑袋的!既然后来孙连城赶来给了他台阶下,他自然也是见好就收,含泪将牲口寄养在外城,祈祷他那些党项同胞能给他留一点。
孙连城处理了这桩小事,擦了擦头上的汗,正想溜回家歇一会儿,却见到那些从京城来的贵人们正从城门楼上朝这儿走来,领头的正是那个年轻的,与他平级的李姓指挥使!
虽然李俊文也只是个指挥使,但孙连城可不敢托大。人家可是武德司的指挥使!禁军中的精锐,见官大一级!和他这厢军的指挥使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恐怕他上头的那些军都指挥使和厢都指挥使见了李俊文,都得跟着陪着笑脸!平日里他想见也未必见得着这样的贵人!
听说这群贵人当中居然还有当今官家的皇子!孙连城可不得上赶着巴结么!他心里有自己的盘算,若是能和这些贵人搭上关系,在他们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说不定将来能够往京城那边挪一挪位子呢!再不济,若是上头的那些大老爷知道他与这些贵人交好,那他在麟州的日子也好过一些不是?说不准还能往上蹿一蹿!
因此,见到李俊文等人前来,孙
连城立马挤出笑容,无比殷勤的一路小跑,来到众人面前,谄笑道:“李指挥,你们怎么下来了?有事让人通知卑职一声便可,何必亲自跑一趟!这大热天的,出了汗怪难受的!”
说完,他还用大手撩起衣角,当作扇子给李俊文扇风,谄媚的神态,连苍蝇都自愧不如。
“呵呵,也就几步路,方才听到这儿有人争吵,便下来看看……”李俊文笑着回道。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对方如此大献殷勤,李俊文乐得享受,自然也是笑脸迎人。平日里面对朝中那些大官,还有家中的两只母老虎,都是只有他李俊文拍马屁的份,如今有人拍他的马屁,也算是体验了一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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