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券。”
萧图在袖中暗暗捏碎了一粒丸药,用来揉着两太阳穴,皱眉道:“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少装傻。你不让朕碰阮卿,其实是自己瞧中了那妖异身子,要他给你生儿子。你不纳妻妾,此子必不入族谱,说不定还会掩人耳目地姓阮……自然不算是萧氏后嗣。”赵喘了一口气,道,“那道铁券,原先只有朕和你爹知道,如今你爹骗朕昭告天下,竟是杀不得你了……你们满门贼子,暗中留后,究竟意欲何为?”
萧图愣愣瞧了他好一会儿,失笑道:“姓阮确实也不错,可怎么就必定不姓萧了?您这龙心九重,究竟是怎么想的,小王实在是听不明白。”
赵顿然失色道:“什么,还想姓萧?”
念头一偏,便思及过去许多的日子里,萧图当着太监宫娥也敢对自己动辄呵斥;尤其某一日,萧图分明眼中带火,目无君上,那个耳光虽没有抽到自己脸上,却一样辣豁豁又疼又恨。赵一时间攥紧了手心,惊恐道,“你……又要儿子,又要性命,那便果然只有谋反一途了……好,好极了,多亏朕先下手为强。”
萧图隐约有些听懂了赵混乱的话语,可心思却不在这上头;只因发现他随身携带的解毒丸药,对这屋子里叫人骨软筋酥的迷香并无作用。
萧图拖长音调“哦”了一声:“这么说,圣上有杀招啊?好得很,自小到大,您让小王刮目相看的时候还真不多。来来,说给我听听,这回又是什么?”
赵干笑了两声:“久闻端州王英明盖世,你说呢?”
“呵,圣上脑子里想出来的东西,才真是神机莫测,小王哪里猜得到。”萧图知道自己一时大意,已经毫无办法,索性懒洋洋摊开手脚坐着,一面盘算着此刻宫外的情形,一面随口同他胡扯,“不过,我说圣上,我是真不明白,您何必将自己也毒倒了?”
赵直勾勾瞅着他,忽地凄然笑道:“朕打又打不过你,骗又骗不过你。除非与你同死,否则哪里除得了你?与其叫你逼宫杀了朕,不如朕先杀了你。”
萧图简直啼笑皆非,几乎给他呛住,道:“连自己的性命都赔进去了,你还管这叫先下手为强?赵小六,你连儿子都还没生呢,想把江山丢给谁?”
“朕那些好侄儿也都成人了,他们自会从里头挑个倒霉鬼出来,用不着朕操心,”赵冷笑一声,别过头去,“更用不着王爷您操心。”
萧图顿时觉得自己了悟了,这人十几岁登基,十余年无子,如今莫非是嫉妒得抽了风?
“……朕想了个顶顶绝妙的主意,既不痛,又绝然没得救,还很是轰轰烈烈,配得上朕真龙天子。小萧,你不用怕。”
萧图盯着他,忽然摇着头笑了半晌,道:“这世上,功名利禄,良友美人,能有的,我都有了不止有,还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圣上您说,几人有我这样完满?就是即刻死了,有什么好怕?”
“我想来想去,实在没有什么可惋惜,惟独一个人……”萧图抬眼看着赵,微笑道,“好在,我也早已经安置妥当了。”
赵想了想,打压他道:“你爹么?呵,你逼宫而死,你想他逃得了干系?小萧,朕告诉你,明早城门是不会开的了。”
萧图有些讶异地瞧着他,道:“小六小六,你到今天还不知道你舅舅么?他虽爱给人添麻烦,却从不教人担心。他今日的早膳就该是在沂蒙山中用的,宫中若是有变他早就去东海里逍遥了。”
赵不辨真伪,被他堵了一道,有些不忿,道:“那是谁?”
萧图垂目笑了笑,并不答他。赵瞧得不真切,不晓得自己从他神色里瞧出来的,还真是几分黯然。
秦攸心底,暗暗较着劲儿。
“好,好了么……快些……”
“什么快些,嗯?”秦攸揉着身上那人的臀瓣,小声哄道,“哥哥,说吧。”
为着不压到肚子,阮雪臣原是骑坐在秦攸腹上。秦攸按耐着性子,打叠起满腔柔肠百转的温存,只是磨磨蹭蹭地在他股间挨擦,不肯给他一个痛快;下意识的,仿佛是报复他从前不许自己进去。
阮雪臣一手撑着秦攸的肩头,一手护着小腹,双膝耐不住地时开时并。因为知晓眼前这个人是绝不会取笑他的,他捱了一会儿,到底还是闷声道:“快些……进来……啊!”
秦攸瞧着他渐渐被自己引诱得意乱神迷,欢喜无尽,在入口重重顶了几下,教他发出煎熬难耐的呻吟,便如他所愿地将自己一举送进去。
“轻些……孩子……”
秦攸运起丹田之力,一波一波地挺着腰,喘着气笑道:“轻着呢。是哥哥太久没有了……才耐不住。”
阮雪臣渐渐只能双手抵着他胸口,身子不自觉地起伏,再吐不出一个字。
十日之前,被赵偷入书房脱了一只靴子,也不知那人究竟要做什么。阮雪臣虽然忧心忡忡,好在赵接下来却没什么作为,朝堂上偶尔往他这边喵一眼,竟是耗子见了猫一般的神色。
萧图明明说今夜便归,却始终不见人影。阮雪臣自然不肯流露出诧异的意思,尤其在小醋坛子跟前。可秦攸又不傻,这人为何时不时走神,他心里明镜一般照彻,却也憋着劲不提,有意引他同自己欢好。
带了几分焦躁之意的拍门声响起的时候,阮雪臣正蜷起了脚趾,失控地一蹬,压帐的如意滚落在地,碎作两半。
阮雪臣慌慌张张拾过,匆匆出去见客。他每每见张达习以为常地来报萧图的私事,无法不尴尬,因而神色只能装得淡淡的。可惜唇上刚被他自己咬破了一点,他却不晓得。
秦攸见了,也不提醒,凑上前将血色舔去了,道:“怎么了?”
“萧图回来了。只是被召进宫夜谈,至今未归。”
秦攸伸臂揽住他,道:“这下行了吧。不必魂不守舍了吧。”
阮雪臣敛去眉间忧色,勉强一笑,皱眉拍他的手道:“谁魂不守舍?”
“小六,上一回我就很想抽你,如今,还是想得很。”
赵的脖颈已经支不起脑袋,只能吊梢着眼睛,瞅着萧图不吭气。
“……只可惜,我现在抬不起手来抽你。”
赵模模糊糊望着他,忽然道:“你还记不记得,朕小的时候,三哥四哥他们整治朕。”
萧图吃吃笑道:“怎么不记得,也只有你这傻瓜会上当。拉了三天肚子,大病一场,后来一见他们就吓得结巴。”
“……所以你就揍了他们一顿。”
萧图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朕一直奇怪,父皇那么忌讳你和舅舅,怎么那一回,你倒没事。”
“你以为我傻么?我就是知道没事,才去揍他们的。”萧图伸展着长腿,靠在椅中,轻道,“你们都不明白,皇姑父他……其实可疼我了。”
这是赵听不懂的东西。他干眨了两下眼睛,道:“小萧,你若是肯待朕好一些,何至于弄到如今这样。”
萧图斜瞥了他一眼。
赵急道:“你就会瞪朕,就会骂朕,哪天说过一句中听的话?”
“那是你做事实在不能入眼,”
“怎么……怎么不能入眼了?朕一不奢侈二不好色三宅心仁厚,外面那群不识好歹的东西夜市都摆到御街上了害得朕夜夜听着叫卖流口水,狗屁御史说不能动啊不能动,朕可不就没动他们!”
“唔……不好色?那时候是谁给阮大人下药?”
赵撇了撇嘴,人蔫了下去。
“喂,说认真的,禁军分明都在我手里,你究竟是出的什么馊主意?”
赵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57.
屋里只有一小块月色,正落在阮雪臣的榻上,将他的手照成了青白色。秦攸握住它回被中去。
阮雪臣啊了一声:“你怎么还醒着?”
秦攸平平淡淡地望着他。雪臣被那种清澄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咳了一声:“我没……我是在想别的事。”
秦攸没说什么,跷起腿来,将手枕到脑后去。
阮雪臣反倒有几分心虚,想了想,道:“……大约十日前,有件事没和你说。”
秦攸静静听完了,道:“这不是明白得很么,他脱你的靴子,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女的。”
“……什么?”
秦攸低笑了一声:“江湖中人,不正常的比正常的多;雪臣哥哥,你见的都是官场上的人,他们太正常了,所以你才想不到。你们这个皇帝……呵。”
阮雪臣头疼得脑中嗡嗡,只得闭了眼,乱纷纷胡想了一阵,终于坐起身道:“怪不得他临去时候……不好,秦攸,我怕这事要糟。”
秦攸看他挺着肚子起身披衣,叹了一声,利落地翻身起来帮他。
更深时分,大庆门前却已然有了一队人。阮雪臣同秦攸面面相觑,近前看时,为首的原来是萧凤渡,眯着眼笼着手,仿佛意态安详,脸色却很不好看;张达跟在三步之后,身后森然而立的,赫然是萧图的一支亲卫。
看见阮雪臣,萧凤渡也无暇惊诧,不咸不淡打量了他一眼。
“太师。”
“阮大人。”目光不往他腆起的肚子上一溜,然而正事要紧,也就仅仅是一溜,“阮大人所来何事?”
“王爷还未出宫么?”
萧凤渡摇头。
“晚生去求见圣上。”
“没用。宫门密锁,连老夫都进去不得了。”
阮雪臣沉吟片刻,道:“这不成,得进去瞧瞧。”
话音初落,宫墙内外,一时俱都响起了更声。此起彼应,暗夜中遥遥传出数里,众人越发觉得心底没着没落。数过四下,张达焦躁道:“管他许多!还真以为挡得住我们么?”
雪臣急急拦道:“那也不能明火执仗地闯进去,成了什么了。”
张达平日虽帮着萧图防着他爹,此时没了主意,倒又只得看向萧凤渡。那人灰白的长须在夜风里飘拂,铁青着脸道:“稍安勿躁。那小子身边,除了阉人,便是妇人,能干得了什么。”
阮雪臣皱眉道:“难说。”
萧凤渡有些怪异地多看了他一眼,见了那毫不掩饰的担忧神色,短促地笑了一声,低道:“图儿倒真有几分手段。”
秦攸一直一言不发,此时忽然道:“雪臣哥哥。”
阮雪臣这时候也顾不得萧凤渡的脸色,抓了秦攸的手臂道:“怎么?”
“唐家兄弟有一回喝醉了,跟我炫耀过一条密道……只是,我有些记不起来。”
“怎不说话了?你不是很能教训人么。”
“我在想,当年太祖一世英雄,斧声烛影,当真毫无防备么?”
赵冷笑道:“若对手出的是必杀之招,谈得上什么防备不防备。”
“那你可快些,究竟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赵有些吃力地瞄了一眼烛火,道:“快了。丑时三刻,朕送你上路。”
萧图笑道:“这不叫送,这叫小王伴驾而行。”
西北角宫墙之下,只留一个黑黢黢的洞口,萧凤渡与阮雪臣盯着洞外那一小堆土,秦攸已不见了踪影。
萧凤渡忽而低声道:“那姓赵的小东西,莫非……真有什么后招。”
阮雪臣眼帘微动,道:“从来天家多疑,有也不奇怪。”
“先帝将丹书铁券交予他之时,在他耳边……在他耳边叮嘱的,难道就是这个?”
阮雪臣怔怔望着他的面庞,只觉那眉眼熟悉得叫人不能直视,轻道:“若果然如秦攸所言,内宫地下密道遍布,足可通一人一马,如果里头藏了什么,则……应是太祖之前便已经有了。”
萧凤渡缓缓道:“他对臣下防范森严,对胞弟便当真放得下心么?”
阮雪臣灵台一闪,喃喃自语道:“太祖,太祖随世宗攻城破壁,无有不克,他最善用的……”甫一出口,额上骤然便涔涔汗下,“便是如今广备攻城作,十作之首!”
秦攸已从洞口探出头来,双手一撑,一跃而出,摘下钢护手,皱眉道:“火药?”
“算你猜得不错。”
萧图眨了眨眼:“哦?……那么,地下那些东西,到如今少说也有一甲子了,圣上,您确定还能用?”
赵喉头一动,仿佛不屑于同他说话。
他腿有旧疾阮雪臣已劝他与张达留在宫外接应,若过得半个时辰他与秦攸仍未出宫,必定事有不谐,届时自作
秦攸跟着雪臣绕过几处偏殿,眼见佛堂所在就在跟前,犹然隔着一道宫门。秦攸抬头一见那高墙绝不能过,伏身顺着墙沿一摸,敲了敲地上方砖,咬牙道:“不是挖不穿,就怕咱们没有工夫了。”
阮雪臣长眉紧蹙,稍一思量,道:“随我来。”
此处是赵当初特意挑的,偏僻清静,不许人打扰。拐过巷尾,就见尽头一个侍卫孤零零的影子在窄巷中拉得狭长。
若是萧凤渡在此,差遣这些人总要方便许多。
那人一个哈欠尚未打完,秦攸已从背后伸臂勒紧了他脖颈,两指扣住命门。阮雪臣厉声道:“木桶水囊都放在何处?圣上失手打了佛灯,唤人唤了这许久,你居然在此瞌睡!”
那小侍卫见是皇帝宠臣,惊恐道:“阮阮阮大人,小的这便去取!”
秦攸屈指敲晕了他,丢在库房一角,依雪臣所言扛了救火长梯飞身而出,不出一盏茶工夫,便已上了墙头。
他低头看了一眼雪臣,忽然伸手疾抽,将长梯了上去。
雪臣够了个空,惊恐道:“秦攸你做什么?”
“你这身子,不能攀高,我去就行了。”
阮雪臣怒不可遏道:“你胡闹!你当我是来拖累的么?惟有我能劝圣上手……万一引线未断,进去是要粉身碎骨的!”
秦攸摇头道:“你们这皇帝,还是用拳头劝他快得多我一定替你带萧图出来。”忽然微微一笑,道,“……若真出不来,你买的那根东西就能派用场了。雪臣哥哥,好生将孩子生下来。”
阮雪臣目眦欲裂,却是毫无办法,红着眼吼了几声秦攸。一个失神,墙上那人已经不见了。
“明道元年,大内八殿火起连绵,烧了几日几夜,却都安然无事。唔,那是崇德,长春,滋福,会庆,延庆,崇徽,天和,还有……啊,还有承明殿。如此看来,它们下头都没有。这么说,东西就只在这座屋子地下?”
赵闭着眼道:“自然不止这一处。可是,其他都跟你我无关了。你管他作甚。”
“我说赵,我是真小瞧了你,居然有胆子日日睡在这种地方。”
赵掀了掀眼皮:“王爷今日才知道小瞧了朕么?晚了。”
话未落地,殿门“砰”的一声大敞。屋中异香,被涌入的夜气骤然冲散了。
秦攸也不去拍身上的灰土,倏忽拔剑,清啸一声,沉重的剑尖微微颤抖,直指着赵。然而他双目却亮晶晶盯着萧图,轻笑道:“姓萧的,我还是不是小兔崽子?”
58.
赵惊道:“你是谁?”
萧图颇为讶异地挑了挑眉,随即两眼放光,笑起来道:“好小子,你倒记仇他在外头么?”
秦攸唇角一勾,并不答他。见赵已经在蒲团上软成一坨,慢慢了剑,道:“你还指望那些黑火药么?不用惦记了,引线都叫雪臣哥哥剪了。”
赵慌张道:“全恩呢?”
“你那个点火的小太监?捆在地道里尿裤子呢。”
赵虽有些失神,却也并不如何颓丧,怔了一会儿,冷冷瞧了瞧萧图,道:“好了,你的援兵来了,要弑君谋反么?来啊。”
秦攸神色怪异地望向萧图,萧图闭眼揉了揉眉心,道:“小六,我陪你玩这些年,实在已经够了。”
“……什么意思?”
“圣上安心做您的皇帝至于他,要去做他想做的事了。”此声一出,三人霎时一齐望向殿门口。阮雪臣灰头土脸,喘了几口,望着他们,道,“别说了,这里不宜久留。”
那两个犹然四肢无力,秦攸略扫了扫这两人的身量,先将萧图拉到自己背上;阮雪臣瞧着赵,叹了一声,只好进去背他。赵见了那骇人的肚子,只觉触目惊心,看了一眼,忙别过脸去。
雪臣抬腿却没跨过门槛,扶住门框,又跨了一次,身形忽然晃了一晃。萧秦二人脱口而出:“怎么了?”
雪臣抬臂挡了挡小腹,皱眉道:“没事。先出去。”
赵垂着眼睛,小声嘀咕道:“来不及了。”
萧图秦攸全不当他一回事,着急向阮雪臣道:“你自己走,我们自会弄他出去。”
雪臣却不知为何心头咯噔一声,顿了一顿道:“圣上何出此言?”
“就是全恩不动手……也会点着的。时辰一到,机括自动。”
秦攸脸色一变,剑哐啷出鞘,横在赵颔下:“还有多久?”
不待赵开口,萧图沉声道:“不到半盏茶。确实来不及出去。”
阮雪臣扶住一边的椅背,喃喃道:“难怪我觉得那些引线有问题……总弦在何处?”
秦攸狠狠将剑抵紧了赵:“总弦在何处!”
赵抖着唇,道:“就,就在佛龛里,半寸粗……你拿什么剪开。”
秦攸二话不说就往佛龛那头走。萧图厉声道:“别傻了!抱他出去!能走多远算多远!”
佛堂中一时死寂。在自己微不可闻的喘息声中,阮雪臣仿佛听见了那尊铜佛背后的细微声响。
他已然有些恍惚,盯着它不语。
心念急转之间,灵窍乍现。这不过是一线云开月明,虚妄如他腹中的那块肉,没有半分实处,叫人哪里肯信。
阮雪臣木呆呆道:“萧图……那个玉虱子,在不在?”
萧图一怔,道:“狮子?啊……你送我的虱子?”
几缕墨绿的丝线捻成了绳,那只碧盈盈的小东西挂在上头,被秦攸依言从萧图怀中抽了出来。
时间所余无几,秦攸想也不想,举剑割断了,放到阮雪臣手心里。
雪臣只看了它一眼,骤然攥紧了,低声道:“要多少,有多少么……秦攸,把它捏碎丢进佛龛里,快。”
匪夷所思到如此,秦攸也未多问半个字。惟有立在佛龛前将指尖捏紧的时候,发现那玉石似的质地竟如水上浮沫一般倏忽破了,才惊讶得抬了抬眉毛。
阮雪臣望着他将手伸进去,忽然没了气力,一手捂住隆起的小腹,缓缓坐倒在椅上。
屋中四人再无一言,愣愣地听着。只因这须臾间,沉闷的水流声在空空如也的金砖下传遍了整个佛殿,而后又地往下爬去。不知所来,不知所往。
尾声
“那一场雨,来得也奇。不过一日一夜,居然就把大内给淹了。”
“谁说不是呢……凌前辈,我听说,宫里的冰窖都给泡得毁了,今年的琼林宴啊,那些新进士,只怕吃不到御制酸梅汤了。”
他们前头一排,并肩坐着两个男子。一位恐怕是病人吹不得风,戴了帷帽,周身罩下青纱;也不晓得生的什么怪病,腹大如鼓,行止很是不便的模样。
他身边的一位眉目俊朗,几可入画,懒洋洋摊手摊脚坐着,在那人耳边低低笑道:“他胡说。张达信上讲,冰窖虽毁,酸梅汤还是有的。只可惜了地下那些火药,都浸得湿透了。”
“可惜?可惜没有死在里头么?”
萧图笑嘻嘻伸手进那纱帷里去摸他肚子:“那也是同你在一处。粉身碎骨,也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阮雪臣斜他一眼:“若是我跟秦攸不赶到,你就和你那好表弟‘他中有你,你中有他’了。”
萧图不禁抖了一抖,道:“那自然还是如今最好。”
“话说,你原来……还与京中暗通消息么。”
萧图笑道:“怎么叫暗通?那小子多年随我历练,也算半个兄弟。当夜若不是我爹跟张达带兵接应得妙,咱们要痛痛快快出京,也没有这样容易。”
“好罢。可你不过是来看武林大会,何必穿得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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