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不疾不缓地向前行驶,车轮发出让人烦躁的咕噜声,豪华马车内所有设备一应俱全,白狐皮铺就的地板,宽敞的车厢内一张几乎占据一半空间的软榻,致小巧的香炉里袅袅腾升起的香雾,这一切让漫长的旅途看起来似乎也不会那么辛苦了。
但就在这样豪华舒适的马车里,燕笙歌和燕晋锡却分别坐在马车的两边,两人之间留出了宽敞的空隙,并且双方的脸色看起来都不怎么好。
燕笙歌抄着双手斜倚着车壁,一张妖娆妩媚的脸此刻阴云密布:“明明马车里还能再容纳一个人,可父皇为什么要让煜儿跟他一起坐?而且他也知道煜儿身体虚弱,我可不认为堂堂九五至尊能屈尊降贵照顾好煜儿!”
不情不愿地被迫和宋煜分开让本来满心欢喜期待这次狩猎的燕笙歌心情差到了极点,而一向受到燕南飞宠爱,可这次即使是撒娇哀求都没能和燕南飞同乘一辆马车的燕晋锡也臭着一张稚嫩的小脸。
虽然燕晋锡和宋煜同岁,但或许是因为从小泡在蜜罐子中长大的原因,无论是长相还是心智都比同龄人稚嫩许多,穷苦人家的孩子在他这个年纪都已经会帮助父母在农田里干活,照顾好比自己小很多的弟弟妹妹了,但燕晋锡却依然只会在父母膝下撒娇,甚至只是因为父亲没有选择和他一同乘坐马车就赌气咒骂,全然失了皇族应有的气度和冷静
“宋煜他算个什么东西?他只不过是大臣的儿子他有什么资格和父皇同乘一辆马车?!”
燕笙歌漂亮的眉头皱了起来:“燕晋锡我警告你,再让我听见你这么说他,即使你是我的弟弟我也不会对你客气!”
“燕笙歌!你胳膊肘这么往外拐你还是我四哥吗?!”满腔怒火的燕晋锡一巴掌拍在了矮几上,没轻没重的力道让桌上的茶杯剧烈震动了一下,上好的乌龙茶全都洒在了桌上。
“呵,我倒希望不是。”燕笙歌冷声嘲讽了一句,侧躺在软榻上小憩不再理会燕晋锡,留他一个人独自生着闷气。
燕晋锡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窝火。他就想不通了,为什么宋煜一来什么事情都变了呢?
原本只宠爱他的父皇不知不觉中对宋煜的关心已经超过了他,太傅表面上总是刻意刁难宋煜,实际上却一直在关注他,一向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大哥也表现出了对宋煜特殊的兴趣,甚至连对所有兄弟永远都冷漠敷衍的四哥都仿佛着了魔一般对宋煜上了心,这让一向都是所有人宠爱的对象的燕晋锡如何能接受这巨大的落差?
而且四哥竟然还因为宋煜吼了他……燕晋锡满腹委屈地想着,一双大眼已然泪眼汪汪。
除了这两个满腹牢骚的家伙,其他随行的人都羡慕着宋煜,暗想他能有幸和皇帝同乘一辆马车,一定是极受宠爱的。
如果宋煜知道他们这样的想法,一定会嘲讽地嗤笑,但他也不屑知道那些人的想法,只知道燕南飞这样的举动明里暗里又给他树敌不少,如果不是燕南飞就坐在他身旁的话,他恐怕就会冷笑出声了。
宋煜也实在没有力应付燕南飞,大清早地就被人从温暖的床里提了起来,梳洗拾好后直接就把他塞进了前往猎场的马车里,宋煜现在这副小身板实在难以应付了,一倒在舒适的软榻就昏昏欲睡。
面对着心怀不轨的敌人,若是他人宋煜还会保持警惕,但现在他面对的是燕南飞,即使再怎么恨不得他死但现在也无法下手的燕南飞,加上宋煜实在抵挡不住席卷而来的困倦感,很快便沉沉睡去了。
因此宋煜也并不知晓,燕南飞火热的目光一直追逐着他。
燕南飞细长漂亮的凤眸中掺杂了复杂的神色,竟然有些迷茫,他看着宋煜熟睡的侧脸,犹豫了一会儿,竟然伸出手想要抚摸少年那如同上好羊脂玉的脸庞,但沉睡中的少年却忽然翻了个身,燕南飞猛然惊醒,手僵硬地停顿在半空中。
他这是怎么了?
燕南飞懊恼地回手,看着宋煜的目光透出惊人的寒意和杀气,而看似好不知情的宋煜再次惬意地翻了个身面对着燕南飞,燕南飞连忙垂下纤长的睫毛遮挡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似乎又变回了世人眼里仁爱的皇帝。
马车毫不停歇地继续向前行驶着,中途偶尔在驿站里补充一下补给,休息半个时辰左右马车又继续行驶,如此走了大概有两天左右的时间,终于在第三天的清晨抵达了皇家专属的猎场。
放眼望去,满目皆是生机勃勃绿意盎然,一棵棵遮天蔽日的大树仿佛构成了一个翠绿的囚笼,异常静谧的森林里偶尔会有一两只柔弱的白兔飞快窜过,幽远的深处仿佛还潜藏着更加可怖的猛兽。
说是猎场,但其实更像是充满神秘危机,弱肉强食的大森林,里面全是没有经过训化的真正的野兽,但却只在猎场外围修筑了一圈简陋的篱笆,不过这是荒无人烟的远郊,所以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
但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圈出这么大一块地只为做贵族们取乐的场所,皇家还真是大手笔,不过在这么一个危险的场合中,突然消失一个人看起来似乎也很合情合理啊……宋煜眯了眯眼,低低冷笑了一声。
宋煜此刻的神情在对他极度不满的燕晋锡眼中无疑是怯懦的表现,当即他便指桑骂槐地嘲讽道:“有的人啊,一辈子待在小地方没有见过大世面,死皮赖脸地跟过来结果现在傻眼了吧?”
燕晋锡以为这样的嘲讽一定会让宋煜沉不住气,却没料到对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冷漠地走到了一边,倒反让燕晋锡又是独自生着闷气。
狩猎活动将持续长达一个月,因此在他们到达之前所有住宿的帐篷都已经准备好了,那造型看起来就像是蒙古包,现在他们抵达了猎场,对于身份尊贵的皇族来说自然也什么都不用做,自会有随从宫女把一切都打点妥当。
当一切都拾妥当的时候已经临近晌午,连宋煜都有些饥肠辘辘了,燕南飞却突然命令所有参加狩猎活动的贵族都准备好自己的狩猎装备。
啧,真麻烦……宋煜皱着一张小脸,像是提线木偶一般任由侍女们替他换上稍微嫌大的狩猎装束,一上身宋煜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沉了几分,老大不愿意的宋煜正想着找个什么理由开脱,但出发的号角已经吹响,宋煜只好撩开自己居住的帐篷的门帘走了出来。
正所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反正这次的狩猎注定充满了危机,倒还不如迎难而上看看燕南飞究竟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压下心中的冷笑,宋煜装作羸弱的模样,靠着一旁随从的搀扶才勉强地上了高头大马,还表现出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
有燕南飞在场,即使宋煜这翻作为有多么引人发笑贵族们都只能强忍着,只是一个个憋着笑意的脸模样几乎扭曲,燕南飞将这幅场景尽数入眼底,对于这种意料之中的效果很是满意,但他还是作出关切地模样问道:“煜儿你身体羸弱,如果不行的话就别勉强自己。”
宋煜不由感叹燕南飞真是好计谋,如今他已经是进退两难骑虎难下了,不论是坚持下去还是顺着燕南飞的话不参加狩猎,都会惹出更大的笑话,扫了丞相的脸面,燕南飞他……当真是心思歹毒啊。
况且就算他说不去,恐怕燕南飞也有办法让他出现在猎场之中,那样发生的意外,燕南飞恐怕会更好地开脱自己。
宋煜隐藏在防护面罩之下的唇勾起一抹阴森的冷笑,稚嫩声音说出来的话却显得异常坚定:“连陛下都知道臣身体不适,那臣就更应该多多参加这样的活动使自己更加健康。”
“煜儿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想法,朕很是欣慰,锡儿可要多多向哥哥学习啊。”燕南飞满意地笑道。
被点到名的燕晋锡在燕南飞看不见的角度一个眼刀恶狠狠地剐向宋煜,不情不愿的声音在面罩下模糊地响起:“儿臣知道了,儿臣会好好向……煜哥哥学习的。”最后这几个字自已然透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燕南飞对他们“兄友弟恭”的表现很是满意。他骑在一匹毛发柔亮的汗血宝马之上,纯金打造的狩猎装束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在这样热烈的阳光照射下宋煜已经感觉热得有点受不了了,他幸灾乐祸地想到燕南飞恐怕会比他更加难受心里就顺畅了许多。
“今天午膳的多少决定于你们捕获的猎物的多少,猎物最多的人讲得到朕特别的赏赐!”振奋人心的号角声已经吹响,燕南飞朗声道,“好了,既然大家都已经整装待发了,那么朕宣布,狩猎正式开始!”
说完,燕南飞拉动手中的缰绳率先冲进了幽远的森林!
众多跃跃欲试的贵族们也不甘落后地紧随其后,甚至有人立刻搭弓射箭,在外围就射中了一只不甚落单的白兔。
“哈哈哈,运气真好,今天中午至少有兔子肉吃了。”那个贵族下马提起兔子的后腿,洋洋得意地在伙伴们眼前晃动了几下就扔给了一旁的随从。
“你瞎得意个什么劲儿?人家宋丞相的儿子都还没说话呢!”另一个贵族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向宋煜,嘲讽道,“你好歹也是相爷的儿子,怎么着也不能给他丢脸吧?白兔肯定是不行了,最起码也得是头老虎啊!”
宋煜冷漠地扫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如他希望的那样反驳,贵族暗暗咬牙切齿,他不就是丞相的儿子吗?还真以为自己住进皇宫里就是皇帝的儿子了?他算个什么东西!
贵族正欲再开口讽刺,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却忽然传来:“你们在说什么啊这么热闹?既然南宫公子夸下如此的海口,何不自己去冒着危险与虎谋皮呢?”
“四、四皇子……您怎么来了……”南宫公子一怔,尴尬地问道。虽然燕笙歌是个人尽皆知不得宠的,但毕竟身份的差距在那里。
来人正是燕笙歌。其他的皇子们都迫不及待地进入森林开始狩猎,但一直关注着宋煜的燕笙歌发现宋煜并没有打算狩猎,他便想着能用什么借口来亲近宋煜,而南宫博雅这个蠢货就正巧给他提供了一个机会。
还是英雄救美呢……燕笙歌有些得意地想。
宋煜眯了眯眼,原来这个蠢货就是如今的三大家族之一的南宫家的长子南宫博雅,现在看来坊间的传闻多半都是真的,这样一个只会吃喝嫖赌的公子哥倒是不足为惧。
但宋煜可不认为南宫博雅在这个时候找他的茬会是偶然。
“我如果不来,岂不是就错过了这样的好戏?聚众欺负一个不过十四岁的孩子,看来号称百年书香世家的南宫家家主南宫奕的教导也不过如此啊。”燕南飞语气中带着嘲讽悠闲地说道。
听到燕笙歌搬出了他的爷爷南宫奕,南宫博雅不由打了个冷颤,心里萌生出退缩之意,但想起那个人允诺给他的好处他就犹豫了一番,最终硬着头皮说道:“南宫家的教导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倒是你”
牢记那个人吩咐的南宫博雅再次把话题扯到了宋煜身上,极尽地嘲讽:“身为宋丞相的儿子,身体虚弱就该不要来参加狩猎,而你现在来了却没有半点获,简直是让人发笑!”他就不信了,话都说得难听到这个份上了宋煜还能够不为所动!
果然,这一次宋煜没有让他失望。
隐藏在面罩下的神情南宫博雅看不见,但他猜测那一定是尴尬耻辱的,宋煜一双眼睛微微眯起,悠然地说道:“你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
“既然南宫公子发话了,小弟也不好让你失望,那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煜儿你?!”燕笙歌震惊地看着宋煜,随即担忧地劝阻,“那怎么行,你忘记了御医说过你的身体……”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宋煜冰冷的声音截断燕笙歌的话,黝黑的眸子冷冷地看着因为成功激怒他而洋洋得意的南宫博雅,面罩之下的唇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他的声音带着幽深的冷笑,森然地仿佛阿鼻地狱
“南宫公子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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