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wee to los angeles.”
下飞机后来接应他们的是夏令营的人,举着牌子,把“wtb”叁个硕大字母印在上面,满夏深和程连雨去与他们汇合,两个美国人热情地朝他们打招呼,出口一连串的美式英语把满夏深提前准备过的问候语都打乱了,一时傻在那里。
正宗美式全英文口语听力考试,满夏深大意了,她这半吊子口语大概也就够在泰国兴风作浪两天,现在她站上的是美利坚土地,她不得不开始认真地思考,如果靠她的手语能不能让眼前的美国友人明白她的意思。
“i'm jeremy,and she is hazel,pleasure,”一旁的程连雨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主动接过那两人的话,“她不是棒球手,她是...我的朋友,对棒球很感兴趣。”
程连雨和他们对话自如,满夏深不由得松一口气,站在旁边装作好像听得懂的样子,实际上只能靠努力捕捉叁个人对话的关键词理解个大概,两个美国人个子很高,一个浅发碧眼,另一个头发和眼睛颜色都稍深,热情又开朗,典型的加州男孩。她听他们的对话听得头疼,所幸干脆光明正大地打量起这两个外国帅哥,直到那个金发男生看了眼时间,懊恼地拍了下脑袋,
“抱歉,我忘记时间,我们必须要走了,”他指了指手腕上的手表,“教练告诉我要在七点前带你们回去。”
金发男生主动接过了满夏深的行李,她有些紧张地道谢,那男生笑起来,眼睛的颜色格外漂亮,像是照顾她英文不好,放慢语速介绍起自己,
“adrian,my name,”见满夏深点头,保持着缓慢语速搭话,“hazel,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亚洲女孩。”
“emm...thank you.”
满夏深忍不住朝程连雨投去求助目光,异国他乡,满夏深对身边这个男生瞬间产生了极大的依赖,程连雨读懂了她的意思,不留痕迹地隔开了她和adrian的距离,发现两人的互动,adrian颇有兴致地挑眉,
“your girlfriend?”
“不是,”程连雨看了一眼满夏深,艰难地找了一个替她挡掉的理由,“但她比较认生,所以...”
adrian自然懂他的意思,朝他们笑了笑,上前两步走回自己朋友身边。
满夏深和程连雨走在后面,满夏深凑在程连雨身边感慨,
“程连雨,你英语太好了吧。”
少年在美国的空气下似乎也很自在,没有和她一样极度紧张到语言系统紊乱。程连雨因为她夸张的语气沾染些不知所措,
“还行?我之前在芝加哥住过几年,也就正常交流水平。”
“芝加哥?是小时候吗?”
“嗯,我爸工作调动,本来是呆一两年左右,但后来我喜欢上了打棒球就又留在美国继续训练了几年。”
满夏深点点头,脸却皱得像苦瓜,
“我以前还觉得我英文不错,刚才话都说不出来,好尴尬。”
程连雨安慰她,
“大家都一样的,我刚到美国的时候也是,你想要讲话时别紧张大胆说就好了。”
“但感觉我如果一着急就脑子空白了,什么都记不起来。”
程连雨没多想,完全没意识到眼前的少女存着什么其他心思,傻兮兮地承诺,
“没关系,你如果应付不来就扯扯我,我帮你。”
少女倏地笑起来,眼神灵动,
“好啊,”她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那我恐怕要赖着你了,你不要嫌弃我麻烦。”
少年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猛然转过头去躲避她的眼神,耳朵尖红起来,纯真小狗掉入了少女陷阱,
“...不会的。”
好奇怪,他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被满夏深调戏了。
...
满夏深降下车窗,隔着手臂歪头枕靠在窗框上,异国的晚风一吹,她的心似乎也跟着轻盈起来,悄悄哼起那首复古电子乐。
旁座传来轻笑声,满夏深停下了声音,向左回头望去恰好撞进身侧程连雨强忍笑意的眼神中,她脸上有点发热,拢了拢被窗外的风吹乱的头发,压低声音问,
“我走调了?”
少年为难地点点头,复又摇摇头,解释道,
“还好。”
“《los angleles》?”
adrian的询问声从前座响起,蓝眼睛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的少女。
“是。”
adrian伸出手在显示屏上点了几下,下一刻乐队主唱的男声随着旋律在车内响起,
“memories and mountain tops” 记忆和山顶
“drunk on sunset boulevard” 醉在日落大道
“with the city of angels singing on” 伴随着天使之城的歌唱
满夏深又转头望向窗外,跟随慵懒的唱腔中寻找歌词里的洛杉矶,远处是重重迭迭的山峦,车轮下是绵延至山峰与荒漠,穿过仙人掌和棕榈的长长柏油公路,天边是夏日朦胧甜蜜的晚霞,再远处是翻涌的海,晚风渐凉,吹起满夏深身后散开的黑发,他们的车又迅速地将一个广告牌甩在后面,满夏深此刻身处异国的感觉分外清晰。
“是首不错的歌曲。”
adrian说。
“确实。”
满夏深没说话,声音来自程连雨。
他回答着前座美国少年的话题,眼睛却盯着在满夏深身上。少女鬼使神差地扭过头,玻璃珠一样眼睛似乎装着窗外的晚霞,一片流光溢,眼神相触,少年一瞬愣住。
...
跟着程连雨一起来到他们训练场的满夏深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感谢过她亲爱的部长。
偌大的棒球场被绿意占领,站着二叁十个身形挺拔,套着白蓝色棒球服在球场恣意挥洒汗水的少年,年轻的荷尔蒙似乎就漂浮在上空,蔓延至满夏深面前。她眼神晃动着,为了看清全貌缓缓摘下出发前特地又跑上楼取的大号遮阳帽,她张大嘴巴,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干净的,还好,她没有那么没出息地流下口水。程连雨和领队已经走远,唯独满夏深还捧着相机呆呆地杵在原地,她深吸一口气,
这就是天堂的味道吗?
她被指引到看台边去拍照,满夏深坐在看台上,眼神从最左边扫到最右边,老实说,她已经花了眼,她不得不怀疑,这个夏令营的选拔标准难道是按照男模的标准比照的吗?
棒球场中央的教练用英语说了什么,满夏深隔了老远只听见最后一声,
“ready?”
随后传来教练身边二叁十个少年整齐的呐喊声,年轻的肉体伴着还未经沧桑的声音,句尾的重音是荷尔蒙的躁动,仿佛有形,激得满夏深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哨声响起,场上的人瞬间动起来,开始绕着场地跑圈热身,满夏深从高处望去像是哪部青春热血电影的长镜头,一圈又一圈,她忍不住举起相机,镜头对准了场上少年们的脸,一张张面孔在她镜头里晃过,唯独程连雨像是与她心有灵犀,极快地向她看了一眼,抿着嘴角似乎是想摆出一副帅气的模样。
满夏深被他的表情逗笑了,连着按下快门,放下相机检查了效果,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摄影作品。
程连雨短袖棒球服里穿了紧身运动衣,深色的布料包裹着他手臂漂亮的肌肉线条,他拳握得很紧,几乎可以想象手臂上暴起的青筋血管和肩膀鼓起的肌肉,透着和他腼腆表情完全不同的攻击性,诱人又可口。
休息时程连雨跑过来找她,他爬上看台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形挡住了身后的阳光,咸湿的汗水在他颈侧发亮,
“是不是有点无聊?”
“怎么会,挺有趣的,”满夏深应他,随手递过一瓶水,“给,还是凉的。”
程连雨正拿着毛巾糊在头上乱擦,听见满夏深的声音从缝隙里露出半张脸,看见她握在手里的水瓶眼睛一亮,
“谢谢。”
他扭开瓶盖,仰头灌下瓶中的矿泉水,喉结不停地滚动着,几乎眨眼间,大半瓶水消失不见。仅剩的一点水被他泼在了脸上,额头的碎发也沾湿了,他随意地甩了甩头,拿起肩上的毛巾抹了把脸,像是只浑身湿漉漉的狗狗回到主人家中迫不及待地钻进松软的毛巾中打滚。
“要不要看看照片?”
满夏深刚刚提议,程连雨还未来得及回答,场中的哨声又再次响起,程连雨再次戴起棒球帽,脸上是歉意的微笑,
“再等我一下,下半场应该快要结束了。”
他将空的瓶子和毛巾笨手笨脚地卷在一起,满夏深看得发笑,伸出手去,
“你先去训练吧,我帮你丢掉。”
程连雨似乎楞了一下,眼神隐在帽檐下看不清楚,但还是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坐着的满夏深,
“麻烦你了。”
“没事,就当我报答你做我的随行翻译。”
程连雨笑起来,转身跑下看台。归队时教练不知说了什么,场上的队员齐刷刷向她这边看来,爆发出哄笑声,程连雨却显得格外慌张,摇手否定着什么,脸涨得通红。
满夏深握着手里还散发程连雨热度的毛巾,忽然有点发烫,仿佛吸了一整个的加州阳光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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