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得想起之前二人相对而坐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只是如今满室灯火璀璨依旧,她和他,却已经不复如故。
西海龙宫,含元殿。
因三公主久不归家,龙王龙后一见她返来,大喜过望,忙遣人至灵山强拉了广利菩萨家来,在正殿置酒,大贺一家团圆之喜。此刻桂殿兰宫装点得金碧辉煌,明珠为灯,龙涎生香,寸心先同敖烈举杯,恭祝父王母后万年,再敬大哥大嫂,几杯金波玉液下去,已经是晕生满面,忙扶着侍女修竹的肩头,回自己席上稍坐。那蚌女格外灵醒,早预备下了醒酒的梅子糖,瞅人不注意,便往寸心口内塞了一颗。
龙女笑着含了,顿觉齿颊生津,方才涌上来的眩晕感立时消减了不少。只听摩昂太子拍了拍掌,由帘后叫来一个鲛人,那大太子笑道:“枯酒饮来无味,今日又难得齐全,叫伶舟献歌一曲助兴把。”
伶舟闻言,朝上团团一拜,跟乐工交代了几句,乐声起处,那鲛人便唱道:
“秋风吹绽北池莲,曙云楼阁鲜。
画堂今日嘉会,齐拜玉炉烟.....”
敖烈正给父王斟酒,持壶听了片刻,忽然向伶舟道:“今儿是家宴,不唱这些个藻饰太平的,拣你拿手的,唱几段我们听。”
“你还是这脾性,”摩昂摇摇头,“太平有什么不好?偏要唱得人人垂泪无言,你就开心了。”
敖烈才要辩,摩昂身边大太子妃拉了夫君一把道:“三弟难得回来,他想听哪段儿就听罢,得回了大雷音寺,两耳里都是些经文,怕不要起茧子的?”说罢目视伶舟,那鲛人会意,略想了想,也不用管弦,清唱道:
“淮扬旧日窗寮,破纸迎风,
坏槛当潮,目断魂消。
当年粉黛,何处笙箫。
罢灯船端阳不闹,酒旗重九无聊。
白鸟飘飘,绿水滔滔,
嫩黄花有些蝶飞,新红叶无个人瞧......”
那歌声如晨雾萦风,缥缈清圆,飞雪入炎海般,化作冰凉的雨滴,洒进龙女的心底。玉带桥下静静流淌的河水、水上漂泊摇曳的小船、船上白衣翩然的那人、那人眼眸里映着的灯影,一切的一切,是她永远都不能言说的痛。这些对旁人来说无足轻重的细节,这些她以为自己早已经忘却的画面,总是能在生命的某一个转角回过头来,对她报以最无情的嘲弄,仿佛冬夜里露台上的风,无声无息,却又深入骨髓,令人无处遁逃。
一滴眼泪顺着眼角划过鼻梁,绕过唇角,凝结在寸心小巧的下颌,良久,终于支撑不住,落在了龙女手中的酒杯里。水花无力的溅起,落下,琥珀色的水面轻轻颤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
“公主?”修竹轻轻推了推寸心,“敢是梅子太酸了?我帮你换醒酒石吧。”
三公主温和的笑了笑,举起酒杯,连那枚不知是酸是甜的梅子一起,一饮而尽。
☆、第54章
“三公主,”细腰黑犬舔着鼻头,心满意足的口吐人言,“早知道你手艺这么好,我就该请主人早些派我来。主人自己辟谷,连带着他们也不吃,都把我饿瘦了。”
寸心“扑哧”一笑:“几根肉骨头就哄得你这么高兴既这么说,你回到三十三重天,也不要去神殿了,以后都跟着我在瑶池吧。”
“嘿嘿,要是能吃在瑶池,睡在神殿,那敢情好!”哮天犬转了几圈,没咬到自己的尾巴,悻悻然趴下来,打了个哈欠又道,“只是咱们几时能回去啊?原以为咱们救了这小狐狸,跟着她就能找到沉香,可是这都半个多月了,沉香连面儿都没露,也不知要在丁家等到什么时候。”
龙女抱膝坐在丁府的屋瓦上,怔怔望着天上的月亮,没有说什么。她离开瑶池之后就再未见过杨戬,下界的日子过得慢,不似天上那般忙碌,想来那人每日案牍劳形,说不定已然忘了自己还在这里了。此刻在人间遥望天际,只能隐隐看见广寒宫里婆娑起舞的桂树,抑或连这桂树,都是她自己的想象。圆月如璧,澄光似雪,丝丝缕缕好像银线一般,仿佛能一直透到人心里。夜色如许,三十三重天上极西的一隅,杨戬的窗前,是不是也有这样一道静谧的月光?
一阵风过,挂满屋檐的竹风铃“哐啷啷”响成一片,哮天犬“腾”的一下站起,鼻翼忽闪着,警惕的喷着气。耳边瓦片上轻轻的“咔嚓”一声,似乎有什么人落在身后,寸心没有回头,听着那人一步步走近,眼前嘶嘶低鸣着的哮天犬打喉咙里“呜”了一声,看了寸心一眼,只朝来人呲了呲牙,并没扑上去。
“这狗儿不知怎地,就是不喜欢我。”敖春在龙女身边坐下,递来一个酒壶,“呐,你要的九酝春!我寻了好久,才找到这家仍旧使古法的,店主老头儿念叨了半日,什么‘三日一酝,满九斜米止’......”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诧异道,“这是今年腊月才酿的,他家还有十年和二十年的,你却为何只要新酒?”
“我不喜欢老酒。”寸心朝哮天犬挥了挥手,撵那狗儿下了屋顶,方才接过酒壶来道,“十年二十年的算什么?我还见过更老的呢!”她打开壶塞闻了闻,小了一口笑道:“这才对,新酿的酒还带着米香味,不像陈年老酒,虽然味厚,却也性烈。”
“我尝尝!”敖春就她手里拿过壶来,也饮一口笑道:“果不其然。想不到你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竟然也懂得品酒。”
“我懂得的还多着呢!”寸心瞪他一眼,劈手夺过壶来,想想自己眼下是“丁香”,还真不能拿出姐姐款儿来教训敖春,遂放缓了声调道:“你老在我家住着算什么,日子久了怕不叫人说闲话的?还是回东海去吧,也得你父王母后惦念。”
“我......”敖春欲言又止,他对丁香一见钟情,少年心性,一炉旺碳也似,岂是几句话就能浇熄的?只是丁香同沉香有婚约在先,一头是结义兄弟,一头是倾心所爱,也断难取舍,只得随在丁香左右,期望她终有一日能明白自己心中所想。
寸心却不理会这些。敖春生得晚,龙女配入掖庭之时,他还在襁褓之中,彼此只知道有这么一位亲族,却也素未谋面。她刚“回到”丁府的时节,正赶上敖春来探丁母,问明原委之后,也觉得这孩子古道热肠,虽然不能救出朋友,却不忘了时时存问她的家人。八太子这厢心存爱慕,却也懂得发乎情止乎礼,满腔关切而并不逾矩,多日相处下来,倒让龙女对这个堂弟颇觉亲近,当下搭住他的肩头笑道:“你就不想家,也该回去送个信儿。不然大......伯父以为你在外游荡,又要生出些不必要的烦恼。”
“你说的是,”敖春点点头,“我这就回去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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