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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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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珝带着归晚和骁尧去园林池塘后的暖阁, 路上, 归晚就已经猜到可能要去见的是谁了,心中莫名地紧张起来,江珝明白她的心情,领着她的手捏了捏。
果不其然,一入门,望见圈椅上人那刻,归晚愣住。
“父亲!”
身边, 骁尧大唤一声,激动扑了上去。余怀章含笑张臂, 迎他过来,可就在二人相抱的那刻,骁尧猛然停住了。
余怀章不解,问道:“尧儿,怎么了?”
骁尧打量着眼前人, 面色憔悴惨淡, 应是久病的原因, 父亲眼眶发青, 两颊凹陷, 瘦的都不成样子了。明明四十不到的年纪, 看上去却像个半百的老人, 骁尧心疼, 这哪里还是自己那个气宇非凡, 风流蕴藉的父亲, 当初在两浙,他可是被称江南潘郎,如今虽还能看出他标致的轮廓,只是这神态,颓然到让人没法接受。
可心里再难过,骁尧还是笑着道:“没什么,父亲身子未愈,骁尧恐冒失伤到您。”说罢,他跪地而拜,起身乖乖地立在他身侧。
余怀章欣慰而笑,拉着儿子目光落向了呆立在门口的女儿身上。
二人对视,归晚惊愣住了,日日念着父亲,盼着这日,可当真实现了,她有点不知所措。
其实也不能怪她,毕竟眼前人,她也是第一次见,而且他整个状态和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她脑袋里不停地过着片段,他到底是遭受了何等磨难,才会颓废至今……
想着想着,她泪水默默下来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泪还是原主的泪,总之是为父亲而留。
“归晚……”余怀章唤了声,哽咽了,却努力笑道,“我们一家总于团聚了。”说罢,连他身边的骁尧也忍不住落了颗泪。
见妻子还没动静,江珝默默牵着他上前,带到了余怀章面前。余怀章看着女儿丰润的小脸,再到她隆起的小腹,他沉默良久。见女儿啜泣不止,他拉着她哄着,目光对上了江珝,真挚地道了声:“谢谢。”随即又问,“我能和女儿单独谈谈吗?”
江珝淡笑,给妻子摸了摸泪。轻声道:“你们谈吧,我先出去了。”
“别!”归晚扯住他的手,泪水莹莹地望着她,满眼的不安。“你别走。”他要是走了,她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整日念叨着要见父亲,想和父亲团聚,是因为她觉得来到这个世上她万分无助,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原身的亲人身上,起码还能依靠原身找到一方慰藉。
可如今不同了,她是期待亲人团聚,可江珝对她的意义也不同了。亲人是属于原身的,而江珝才是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的,是她——穿越而来的余归晚,最亲近的人。
她死死地攥着他的衣袖不撒手,睁大着眼睛恳求望着他,如茫然的小孩子,一眨都不眨,信任与依赖毫不掩饰……
江珝心都被她看化了,一股冲动上来,也顾不及身侧人,捧着娇妻的小脸柔声道:“你不是心心念念要见父亲吗,有什么想说的,便说罢。我就在门口等你,乖……”最后一声,酥得归晚心一颤,笑笑,依依不舍地撒开了手……
“算了,将军留下吧。”余怀章会心而笑。自从知道女儿嫁给了江珝,他内心是忧惧的,他看得出江珝对自己的恨,真怕这恨会转嫁到女儿身上,直到日子久了,随着真相浮出水面,江珝也渐渐趋于平静,他也听闻女儿有孕的消息了,但这依旧打消不掉他的疑惑,所以他想单独问问女儿,江珝到底待她如何。然此刻,他知道自己不用问了,二人已经给出了他答案,总于有一个男人可以接替自己照顾女儿,让女儿对他的依赖多于自己,他心满意足了。
江珝陪归晚坐下,一家人互相诉说着对彼此的惦念,余怀章对自己即将最外祖父特别期待,三世同堂,他此生无憾,唯是感叹若是归晚的母亲没能看到这一天。
归晚笑着安慰,告诉父亲,待他身子养好了,一家人团聚,享天伦之乐,再不分开。可说着说着,归晚微不可查地叹了声。能不叹吗,余怀章才三十有八,这个年纪,正是人生辉煌之际,他本就比一般人高,如此大起大落,只怕他会接受不了。
江珝关注的也是这个问题,一家人聊过后,他问道:“余大人,那议和书,您确定是叛军送来的?”
“确定!”余怀章连个犹豫都没有,“不仅是叛军送来的,而且有叛军的大印,不会错的。当时那种情况下,我不可能不谨慎,毕竟关乎到全城的百姓。”
“可我觉得那封议和书,不是来自叛军。”江珝淡然道。
余怀章沉默了。“如今想想,确实不可能。我与鲁琼对峙四十天,深知他为人,虽未叛军,但他不是背信弃义之人,他若是提议和,必然不会在我打开城门后,违背誓言,大开杀戒。我就是秉着对他的信任,才同意议和。本是想救一城人,结果却害了百姓,也害了秦将军……城门大开之时,我是眼见着叛军冲入,眼见着秦将军战死,我自知酿成大错,才会……我不该活着,将军也不该救我!”
他哽住,归晚忙握住他的手,她看见他颈间的疤痕,便猜到了当时的一切,心疼不已。
而江珝却沉静道:“你不能死,你若死了,这全程的百姓才真的是枉死。”
余怀章深吸了口气。“可现在没发证明那议和书的来源,只怕连那议和书也被战火燃烬了。”
“议和书我找到了。”江珝淡淡道。
余怀章惊!“果真?”
江珝点头。“但是没有用,连你都鉴别不出真伪,我拿什么证明他是假的?”
“人!”余怀章道,“议和书既然不是假的,能越过鲁琼,写下这议和书只有一个人,就是叛首黎庞昭!”
他话一声,归晚屏息,她下意识看了看江珝,想到前几日提到骁尧随军的事,心中惴惴,也不知道父亲知不知晓这件事。
“只要抓住黎庞昭,让他招供,再加上这份议和书,还有你几次向贺永年求助而不得的证据,这就够了。”
“这就告贺永年了吗?”归晚问。
江珝看着她,深沉道:“不是告他,是告薛冕通敌……”
归晚猛吸了口气,她看看父亲,见他一脸的淡定,她明白了,他们早就知道了。“他为何要这么做?仅仅是要得到两浙路?”
“得到两浙路只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余怀章叹声,“得两浙路者得天下,当初他意图笼络我的时候,我就察觉出不对,可我没想那么多,以为他也不过就是对权利的贪恋罢了。”
江珝冷哼。“他贪恋的可不只是眼下的这权利,他野心大着呢,我早便察觉朝中有人与北虏里通外合,敌军总是能提前预知朝中军情,若非我燕军独立于枢密院和兵部,恐怕我早就被困沙场了。从雁门之战开始,我就怀疑到薛冕了,两浙之乱,杭州失守,更是验证了我的推测,所以我才坚持要北伐。而且我怀疑金辽勾结,也与他有关……”
二人商议着,一旁的归晚沉默了。知道二人谈罢,归晚才又与父亲聊起以后的事来。
一个时辰过去,禹佐提醒,归晚知道父亲得回去了,毕竟在侯府他不安全,他也是证人之一,薛冕一直在找他。想到这日子不知还要过到何时,瞧着一脸憔悴的父亲,归晚眼泪又落了下来。
余怀章好生安慰,归晚才缓过来,一家人分别。
回去的路上,江珝笃定对她保证,这日子不会久了,她定会和父亲团聚。归晚没看他,唯是留了个淡然淡淡的笑。
可江珝总觉得哪不对,待二人回到檀湲院正房后,他问及了。
归晚想了想,平静道:“所以他们说得没错,你娶我真的是为了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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