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娘见柳青萍终于看向她,立时挺起腰杆,竹筒倒豆子似得说道:“来的呀,是夏藏院儿的左宝琴。她跟郑妙儿住一个院子,两人向来不对付的。这不,听说郑妙儿在娘子这里吃了挂落,正到处找人说嘴呢,说那郑妙儿气得在屋子里砸东西呢。”
见翠娘说这些,柳青萍兴致缺缺,挨着凭几假寐。
翠娘知道柳青萍不耐烦听这些,遂转了口风:“娘子之前问起的虞氏郎君,婢子也打听了。说是月公子在江南道任职时认得的,确是越州虞氏,在家行二,人称虞二郎。许是这位虞二郎想见识见识咱们长安城的富庶,跟月公子一道返回长安的呢。”
柳青萍睁开眼,问道:“虞二郎可是与月公子一起来的乘云馆?”
见柳青萍问起,翠娘一脸得色,挺起胸脯道:“虞二郎前几日自个儿来过一次,月公子吩咐了要好生照应,原本是要请都知娘子的。虞二郎听闻郑妙儿歌唱得好才点了她。但娘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贯爱摆那都知娘子的谱子,偏要别人三请四请呢。照我说啊,定是人家虞二郎不待见她那副清高样子,着了恼才这把月公子招来了。按说月公子手下营生众多,本是不怎么来北里的,偏娘子你倒霉可巧就碰上了......”
翠娘又絮絮叨叨抱怨些什么,柳青萍出言打断:“那你可曾打听过,公子和虞二郎北上的时候可曾张罗运过什么石头。”
翠娘摇摇头:“这就不是奴婢能探听得着的了。”
月公子似乎对这位虞二郎很是看重。柳青萍心中有了计较,她想起方才候在屏风外时,高皎与人议事,提到了“太湖转运石”。
这让她想起前些日子,有个纤夫来柳三娘的宅子求欢,却没有银钱付缠资,只说当今圣人正兴建一处园林,多得是木材从各处运来,等着他们拉纤呢,缠资先赊上几日,过阵子便阔绰了。直气得柳三娘拿扫帚赶人。当时闹得动静颇大,她就听了一耳朵。
当今圣人雅好诗书乐舞,只要是偏关风月的,无所不晓、无所不爱。更有坊间传闻,圣人数次南巡皆是因为贪爱江南景致。太湖石更不消说,定是极讨圣人欢心。太湖石价值千金,勋贵豪族寻常得了一人高的一块,都要拿来在勾栏床笫上说嘴。需要拆了桥才运的进来的太湖石想来非比寻常。柳青萍猜想,虞氏郎君与这块太湖石有什么渊源也说不定。
这样想着,柳青萍愈发觉得自己押对了宝,当下也顾不得身子不爽利,拿过翠娘手里的瓷瓶:“药我自己捈便是了,眼下有要紧事要你办。你且拿着王家姨母方才给我的字据,去把那五百贯提出来。再雇几个得力的龟奴,待会儿我写张单子与你,把我要的东西买来。”
且说翠娘这厢得了柳青萍吩咐,拿着清单正往外走,出门没几步路就迎面遇上了檀奴。只见那檀奴未语先笑打了招呼,自言是来看望柳青萍的。
翠娘叫他稍候,自己才又折回去通传:“娘子,月公子跟前的檀奴说来看您呢,就候在门外。”言罢又趴在柳青萍耳朵边小声嘀咕道:“听说是公子跟前极得脸的,院里风传说要提拔当我们阁里的管事呢。”
柳青萍转了转眼睛,示意她把人叫进来,想了想又手里的药膏塞到柜子里。再拿了绢布忍着疼将腿上的伤药擦拭干净。
翠娘邀了檀奴入内后就转身急匆匆地置办物件去了,檀奴望了眼翠娘背影冲柳青萍笑笑:“娘子的婢女倒是个急性子。”
柳青萍道:“这妮子名叫翠娘,素来野惯了,你可别见笑。”她声音本就软糯得如同饴糖一般,此番夹着倦怠喑哑,竟似长了钩子似的,丝丝撩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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