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些话,李斌良心里一阵阵冒火,可没容蔡局长说话,胡学正突然在旁站了起来,大声冒出一句:“没意见,我看,早都应该这样安排,刑侦副局长不管刑侦,这很不正常!”
会议室一下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胡学正身上。他也太大胆了,在这屋里,哪个不比你大,论到你说话吗?要知道,这种安排是蔡局长定的,就凭你一个刑警副大队长难道要公然跟局长干?李斌良不知不觉间出了一身汗,因为,他毕竟是刑警大队的人,而且还是大队领导啊。他今天是怎么了?!不行,事后一定得找他谈……
胡学正的话使会议停滞片刻,蔡局长严厉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好一会儿不离开,他视而不见,梗着脖子挺着。雷副局长有点火了,用他那特有的大嗓门道:“胡学正,你啥意思?魏市长在问蔡局长,有你说话的地方吗?太不注意了!”
胡学正哼一声鼻子没说话,魏市长却在旁开口了:“雷明同志,怎么了,刑警大队副大队长在领导面前表一句态犯啥错误了?难道公安党委不许下面的人说话吗?同志,别听不得不同意见哪。我提倡这种精神,有话说到当面。我看胡大队长的精神应当鼓励!”
胡学正看着秦副局长露出得意的笑容。秦副局长看他一眼,脸色倒没什么变化。
蔡局长到底还是老辣,很快恢复常态,哈哈一笑:“对,魏市长说的对,小胡完全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不过,好象您刚才问的不是他,是我,那好,我没意见,魏市长说得对,秦副局长从明天起就坐到刑警大队指挥破案!”
魏市长:“我最后说一句,从现在开始起,市公安局要全力以赴,破获余一平失踪案件。此案不破,别的案子都给我撂下!”
魏市长喘着粗气住了口。
众人把目光又落到刘书记身上。刘书记轻轻咳嗽一声,用一种压抑、徐缓的口气开口了:“我要说的不多,对破案我是外行,因此,请公安局认真听取魏市长的指示,结合实际抓好落实。不过呢,我也补充一点,那就是,干什么也不能走极端,领导的指示也是原则性的,要创造性的贯彻执行。譬如,魏市长说的全力以赴,你们绝不能理解成什么也不干了,就破这一起案件,而是要你们科学摆布,把这起案件做为重点,其它案件还真不能都扔下不管,那同样是不负责任的表现!”转脸对魏市长:“魏市长你说是这样吧!”
魏市长哼了一声鼻子。
刘书记的脸色严峻起来。“我更要说的是,从这起案件中,我们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刚才大伙都听到了,余一平同志失踪前,曾经去过红楼,而且还有一个民警陪同,那个民警叫什么名字来着……”
纪检书记接过来:“叫徐铁忠。”
“对,徐铁忠。”刘书记继续说下去:“红楼是什么地方?那是公安民警应该去的地方吗?”停了停,看一眼魏市长继续说:“对余一平同志我不太了解,市委也不掌握他存在这种问题,如果掌握,是不会派他来公安局的,更不会让他抓队伍建设。但是,他是在政府办时就这样,还是来公安局变成这样的呢?”
刘书记话停下来,看着众人,雷副局长突然冒出一句:“那我们公安局可真成大染缸了,不过,也染得太快了!”
有人轻轻笑了一声。李斌良注意到,魏市长的脸色很难看。
刘书记继续道:“地委刚刚召开政法队伍建设会议,我们这里就出了这种事,真有很多教训需要吸取。我们可以不可以这样猜想:如果昨天夜里余一平不去红楼,就可能不会出事!?”
有好几个人点头或发言表示赞同。
刘书记总结道:“所以,队伍建设是一项根本性的任务,它决定着其它工作的成败,希望公安局一定以此为戒,认真总结经验教训,从严治警。对违反有关规定、肆意妄为的,要坚决严肃纪律……对了,那个徐铁忠要严肃处理。我看,这样的人,不适合在公安机关工作!”
听了刘书记这话,李斌良差点叫起好来。可吴志深的耳语使他情绪低下来:“哼,都说漂亮话,哪个人不是你们调进来的?”
李斌良想,吴志深说得对。对一个人既要听其言,也要观其行,说得再好,不照办有什么意义?这些年,公安队伍混进不少素质低的人来,都是谁调进来的?能怪公安局自身吗?公安局倒想调好人,可你给吗?好人进得来吗?公安部也制定了录警规定,你们执行了吗?轮到那些没权没势的平民子女要进公安,考得那个严哪,轮到有权有势的了,什么规定都没了,什么也不用考了。咳,长此下去,可怎么得了……
在李斌良感慨的时候,会议结束了。
魏民在走廊里又遇到了宁静,急忙上前一步拉起她的手:“小静,别担心,一平他不会出什么事的。我已经指示他们,全力以赴寻找……你要挺住,要象你爸爸一样坚强……有什么事一定要对我说,我会帮助你的!”
宁静的眼睛依然明亮,似乎看不出什么,她还是不卑不亢地一笑:“谢谢魏市长!”
魏民又摇摇宁静的手才放开,向外走去。
李斌良目不转睛地注意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忽然泛起一股恶心,直想吐。魏民只顾和宁静说话,没注意到李斌良的目光,如果看到,会吓一大跳的。
宁静离开魏市长走过来,走到李斌良对面时,两人的的目光又碰到一起。李斌良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粗重,真想拦住她告诉她一些什么,但只能无声地看看她的眼睛,交臂而过。
在送走两位市领导返回的时候,蔡局长靠近了李斌良,轻声一笑:“有什么感受?”
李斌良哼一声:“感受很深,我差点吐了……让咱们全力以赴找余一平,可没准儿,他什么都清楚,比咱们都清楚!”
蔡局长:“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17
雷局长也来了。三人进屋后锁上门,互相看着,一时谁也说不出话来。
蔡局长:“行了,说吧,别把你们憋坏了!”
没等李斌良开口,雷副局长就压着嗓子骂道:“什么东西,坐在那人五人六的,谁不知道谁呀?当年在公安局时就没干好事,咱们局的风气就是从他开始变坏的!”
李斌良压着怒气,冷笑一声说:“我也全明白了,他来咱公安局几次,都是有目地的,说的话都是话里有话呀!”
“谁说不是?”雷副局长说:“咱们回忆一下,他第一次来讲了些什么?他先是否了并案侦查的意见,指示扩大范围排查,那是要分散我们的精力!他还要求把指纹做为主要证据进行比对,原来,他早知道是季小龙干的,知道我们查不到他的指纹,才这么指示的,也太y险了……妈的,当年他当局长时我就看出他不是个东西,说这个内j,那个内j的,他是最大的内j!”
“对,”李斌良说:“他还嘱咐我,有什么情况随时向他报告,表面上看是信任我,其实,也是为了掌握情况。你想想,我一个教导员,和他隔着好几级,跟他汇报什么?”
蔡局长:“唔,你们说的有道理,还有什么?”
“还需要一一说吗?”雷副局长声音忍不住高起来:“你回忆一下,他哪次来起好作用了?对,包括对斌良的安排:先是整他,想把他整出公安局,见整不住了,又捧他,说他这行那行,其实,那是想麻痹他,软化他,不让他再追查杀手案件……”
雷副局长的话说到李斌良心里:太对了,现在看,要提我副政委,肯定也是这个目的,副政委虽然官大,可有职无权,再不能亲自查案子了,他不就安全了吗?还有,他总是说秦荣破案有经验,有能力,还让他来主管杀手案的侦破,分明是要架空我,控制我,以保护他们一伙。对,他还劝我不要着急,要有十年磨一剑的精神,表扬我的工作精神,给我卸包袱,推责任,这……肯定都是想消磨我的斗志,让我忘了杀手案件……
雷副局长还在说着:“……包括他来咱们局大谈特谈云水公路的事,我看也是有目的的,就让我们把工作重心从杀手案上转移……总之,他每次到咱们局来,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办的每一件事,都有y谋在里边……
对呀……李斌良又被雷副局长的话说动了,急忙接过话来:“对,红楼事件发生后,我找他解释,他对我的解释不感兴趣,却老是问我在红楼了解到什么情况了,看来,那都是有目地的,是想探我的底儿啊!”
蔡局长笑了,用手指点着李斌良和雷副局长的脑门说:“你们俩呀,以小人之心度领导之肺,真不可交哇……好,别说这些了,往近了说吧,你们说他是罪犯,有什么证据?”
“还要什么证据?”雷副局长气愤的说:“他当过公安局长,当过法院院长……我早就发现他和秦荣关系不一般,可能早在咱们局时,他们就已经勾结到一起。没准儿,秦荣还是他拉下水的,十有八九,把季小龙放出去,也是他主谋!”
“你看你看,”蔡局长指着雷副局长说:“雷明啊雷明,你可是公安局副局长,这么几句话,你就用了‘可能’‘没准儿’‘十有八九’三个不确定的词汇,凭这个,能给他定罪吗?要知道,他还办了不少好事呢。譬如,他指示咱们搜查红楼,给咱们作主,说狠罚,出了问题他负责,怎么能说他和铁昆有关系呢……对了,还有斌良任刑警大队长这件事,不是已经传过来了吗?是他提的名。你看,如果他是罪犯,怎么会这么干哪?他既然明知他要对付他,为什么还提拔他呢?”
“这……”雷副局长语塞了一下,马上反驳道:“这很好解释:他是顺水推舟。红楼的问题已经明摆着了,他再阻拦就太明显了,所以才准许咱们搜查。既然准许咱搜查了,他就装出一副黑脸的样子来,使别人不把他和红楼联系起来。另外,我觉得,他也不是没有顾虑,害怕有些事传到上级领导那儿。他让咱们狠罚红楼,实际上也是明罚暗保。红楼的问题能是罚款就拉倒的事吗……提拔斌良,我看他是压不住了,或者,借着提拔他,把我干掉。听说,他在常委会上不是也提出来,要我退二线吗?好歹没有通过。所以我说,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对”李斌良接过话头说:“他提名我当刑警大队长,肯定不是他的本意,也许赵书记已经跟他打了招呼。他觉得既然压不住,还不如主动提出来……另外,他是借着提拔我的机会,把余一平安排到咱们公安局来。我知道他们俩的关系,在政府办的几个秘书里,他最看重的就是余一平,除了余一平会溜,两人好象还有一种别人特殊关系。我看就是这么回事!”
蔡局长仍然笑道:“你看不行啊,他是咱们的领导,是咱们市的皇上,目前,凭你我能把他怎么样呢?总不能凭‘可能’、‘八成’、‘我认为’来抓市长吧。看来,咱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换上严肃的面容:“行了,咱们再好好研究研究吧!”
……
李斌良和雷副局长说这些话,很多都是和蔡局长共同研究过的。他们都认为,季小龙能逃脱死刑,秦荣、铁昆等人背后肯定还有别人,有更大的人物,就分析到了魏民,理由也就大致如雷明和李斌良指出的这些。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干,还不清楚。
后来,他们又对胡学正会上的表现进行了分析,都觉得他很不正常,可他是小人物,就让李斌良注意一些,并找机会和他谈一谈,看他心里到底想些啥,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吃过晚饭,蔡局长亲自主持了刑警大队领导班子和各中队长参加的会议,秦荣也到场。而刑警大队大队全体人员则聚集在会议室等待行动。
蔡局长严肃地说:“我们要认真落实市领导的指示,全力以赴侦破余一平副政委失踪案,根据魏市长的指示,这项工作,由秦副局长指挥。”
李斌良看到,秦荣的黄脸看不出高兴和不高兴,胡学正却掩饰不住地露出笑容。看他那讨好的样子,吴志深在李斌良身旁低声发出作呕的声音。
蔡局长继续说:“刘书记也指示我们,干什么工作也不能走极端,在刑警大队主要力量搞这起案件的同时,我们也要也不能放下杀手案件,这项工作由李斌良同志指挥……斌良,你看抽谁好呢?”
李斌良:“我就抽两个人,一人沈兵,再一个是……熊大中。”
他说完,听到胡学正哼了一声鼻子。
蔡局长看看秦荣:“你看,这对你的工作没什么影响吧!”
秦荣淡淡一笑:“怎么会没有影响呢?抽的都是骨干。斌良同志不用说,他的工作精神、指挥水平和分析问题的能力是别人不能代替的,沈兵和大熊都是中队的尖子。这样两起案件一起抓,平均使用兵力,是兵家大忌呀……当然,你这么决定了,就这么办吧。看大伙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李斌良看了胡学正一眼,见他嘴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咽了回去,以为没事了,不想身边的吴志深突然冒出一炮:“我要跟李大队一起干!”
其实,李斌良一开始就想抽吴志深,可怕胡学正多心,也怕秦荣挑毛病,就没有这样做,想不到他自己提出来了。蔡局长有点为难,看看秦荣,又看看李斌良,不知怎么才好,就征求秦荣的意见。秦荣冷冷地:“我没意见,看来,墙倒众人推呀……既然人家不愿意跟我干,我也不勉强……要不,让胡学正也跟他们去吧!”
胡学正忽地站起来抗声道:“我不去。我可不能去争别人的功!”
矛盾公开化了。秦荣的话是话里有话:墙倒众人推?这是下意识把心中的话流露出来。蔡局长和李斌良都装作没听出来,准备散会,不想吴志深忍不住了:“这叫啥话?墙倒众人推?你啥时倒了?谁推你了?我可不敢,我只是想参加侦破杀手的案件,抓住那杀手,他已经杀了好多人,我已经花费了好多力气,不想半途而废!”
秦荣还想说什么,但想了想,只“哼”了一声鼻子,忍住了。
李斌良看了一眼气呼呼的吴志深想:他大概和自己一样,无法和秦荣近距离共事。是啊,已经明明白知道他是内j,却还要和他在同一战壕战斗,还要在他领导下,面对他的目光,实在太难了。
会议在一种压抑、怀疑的气氛中解散。
就这样,原来拟定的监控小组又保留下来。开完会,天已经大黑了,简单地吃口饭,四人又投入到工作中。
秦荣回到大会议室召开刑警大队其他人参加的会议,就侦破余一平案件进行了部署。全体刑警除了几个女的,包括胡学正,全让他打发出去。
部署完毕,他回到自己办公室,锁上了门,然后坐到桌子后边的皮转椅里,打开锁着的抽屉,拿出两种药吃下去,然后喝了几口水,平静一下自己。
他知道,余一平的案子肯定和季小龙有关。可他为什么要杀余一平,他们到底要找什么,找到没有,却一点也不知道。这种事怎么不告诉自己一声呢?他拿起电话,拨了个号,可刚响了两声铃,骂句脏话,又放下了。
他很生气,确实很生气,他已经知道,他在公安局内部已经受到怀疑,处境已经很危险,蔡明臣他们所以没揭开盖子只不过因为证据不足罢了。对这,他认了,只能硬顶着,装出啥事没有的样子。可想不到魏民和铁昆他们又整出这事来,竟然不告诉自己一声,太过分了。想打电话问一问吧,又担心电话被监听,拿起又放下。
正着急生气,电话铃自己响了,他急忙拿起。刚喂了一声,就知道对方是谁,声音一下低下来,但声音很急:“你可来电话了……你们干些啥事啊?为什么不跟我打个招呼?这不是顶风上吗……”
电话里命令的声音:“这不用你管。你不知道吗?现在打电话不方便,我这也是在公用电话给你打的。好了,我问你,现在你们局里有什么动向?他们都什么态度?”
秦荣咬牙低声道:“那还用问,他们根本没有一点放弃的意思。他们让我指挥侦破余一平失踪案,可还是抽了几个人,估计又去监控铁昆了……另外,我觉得,他们已经查觉到这两起案件的联系,整不好,咱们的事会露得更快……对了,这两天我就有个念头,既然有危险,我看,要不就把他干掉……我是说纪云龙。他要是真有一天被抓住,我们就全完了,而且,这人现在也不太听招呼,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留着危险太大!”
电话沉默了一下又说:“暂时还不行,他现在还有用……再说了,除掉他并不那么容易,谁来干?你干吗?”
秦荣不高兴地:“这事怎么能让我来干?铁昆是干什么的?他经常接触他,下手也方便,再说了,事也是他惹出来的!”想想又咬咬牙说:“他要不行,真需要我动手,我就干!”
电话那头的人想了想:“还是等一等吧,他现在还有用!”
秦荣:“这……要不,先除掉李斌良也可以。这个人危险太大,把他除掉,危险就减了大半……对了,就让季小龙动手,快一点把他干掉。万一他得了手,咱们可就全完了!”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你让我想一想再说吧!”
18
电话那头是大街旁的一个电话亭,电话亭在一棵大树下,遮在y影中,因此,很难看清打电话人的面孔,加之戴着大墨镜,就更难辨认了。直到他离开电话亭走到灯光下,我们才能认出他是谁。
李斌良和蔡局长分析得不错:他就是本市的市委副书记、市长魏民。
魏民离开电话亭,心情很不好。想想吧,堂堂的一市之长,有电话、有手机,也有属于自己的专用轿车,如果需要的话,在十分钟内调上十台轿车供自己用也不是问题,然而,他居然要在漆黑的夜晚,步行到街里来打公用电话,实在太过分了。他知道,象自己这样的人,被称为“腐败分子”,一些电影小说电视剧里把腐败分子写得一个个不可一世,消酒自在,可谁知道,自己的体会最深搞腐败很不容易,很不容易呀!
使他心情更糟的是公安局,他们对自己的指示阳奉y违,却不能采取有效的办法惩治他们。自从赵民生年初到地委当一把手,就什么事都不顺起来,先是老蔡头子调来当公安局长,接着李斌良又调到刑警大队,后来就发生了毛沧海、林平安相继被杀案件,被李斌良他们盯上了,瞧他们那架式,非要把这案子破了不可……妈的,自己想了很多办法,发表了很多重要指示,想引开他们的侦查方向,可效果却不大,他们表面说认真落实,可暗中还干自己的一套……难道,他们怀疑到自己了……不可能,相信他们还不敢……不,也很难说,那蔡明臣老j巨猾,李斌良城府很深……妈的,这小子是最大的威胁,要不是他,事情也不能发展到这不可收拾的地步。这小子不但一条道跑到黑,脑瓜也不一般,在政府办时没看出来呀,那时给自己的印象甚至有点呆,有点迂,看不出领导脸色,怎么到了公安局,当上刑警,突然这么厉害起来了。看上去,比秦荣都要厉害,他要真多干几年刑警,可就谁也斗不了了,要早知道他这样,说啥也不能让他上公安局呀!其实,自己并不想让他当刑警大队,不但不想让他当队长,要依自己的意思,把他开除公安队伍才好呢,连刑警都不想让他当。可大势所趋,挡不住了,下有公安局蔡明臣,上有赵民生,中有刘新峰,自己要再反对,就太明显了,太不明智了,反正他当不当刑警大队长都要发挥同样的作用,还不如自己主动提他,还能博得赵书记和他本人的好感,最起码,能减少他们对自己的怀疑……对了,他们和刘新峰联手没有?要是那样可就麻烦了,不过,现在看上去还没有。
然而,现在最让他生气的还不是公安局,不是蔡明臣和李斌良,而是杀手季小龙。这小子,收拾余一平是按自己指示行事的,然而,接着就失控了。据公安局那头儿反馈来的消息,余一平的东西已经不在家中,也就是说,已经被人拿走了,被季小龙拿走了,可他却坚决否认,说根本就没找到那东西。
到底找到没有呢?种种迹象看,找到的可能性很大,甚至可以确定。但是,他就不交出来,他看了那个日记本的内容,知道了里边的秘密,想以此来要挟自己。
想到这里,魏民恨得直咬牙。秦荣说得对,他确实靠不住了,失控了,是应该除掉他……
然而不行,他还有用,还有事情要用他,还需要他杀人……再说了,现在杀他也很不容易,这小子狡猾多端,手段不凡,现在又得到了余一平的手枪,就更难对付了,万一杀不成他,那麻烦就更大了。这余一平也是,到公安局上班第一天,你忙着要枪干什么?更可恨的是居然带枪去红楼嫖娼,估计,带着的枪和身上长的枪也一定都给小姐看了……妈的,还他妈跨世纪干部呢,就这素质,跨什么世纪,啥事业都让他们搞完了!当年自己怎么没看出他,还一力提拔他呢!看来,纪云龙做得对,杀得对,他确实该杀,应该把他碎尸万段。
魏民恨得直咬牙。
其实,魏民和季小龙——纪云龙关系的建立已经很长时间了,而中间人就是铁昆,后来又加上了秦荣。魏民和铁昆的关系,则主要是靠它老人家——金钱。那时,他还是公安局长,后来又当了法院院长。铁昆有钱,魏民有权,两相投缘,一拍即合,互相帮助,互相支持,互为利用,狼狈为j,建立起牢不可破的友谊。魏民觉得,这其实很正常,你看吧,自己手中有权,当这么大的官,只靠那点工资,怎么生活?当领导的日子那么寒酸,那是什么形象?那谁还当官了?所以,弄点钱花是理所当然的。当然,花人家的钱就得给人家办事,办的事又都是自己职权范围之内的,都是区区小事,有何不可,什么法律规定,中国的事不能太认真。什么以法治国?那只不过是说说罢了,自己虽然在会上也这么讲,可千万不能当真。你要真认为法律高于一切,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秉公执法,那你纯粹是自找倒霉,不是政治上糊涂就是别有用心。这是自己多年的体会。比如,你是公安局长法院院长检察长,可你的官是怎么当上的?你的权力是谁给的?还不是领导?那领导本人或者亲属犯了法,你能跟普通老百姓一样对待吗?能严格执法吗?如果你真那样做,恐怕没等你严格几回,你早被人严格了。所以,中国的事不能太认真,要不怎么讲中国特色呢?你看,毛沧海弟弟打铁昆那件事,治安处罚也可以,判他十年八年也可以,法院不就是想这么判吗?可自己一句话,就变成了拘留十五天。你说是权大还是法大?不了解这一点,就寸步难行,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相反,你真要掌握了这一点,就会如鱼得水,游刃有余,步步高升,还会发财大大的。其实,这不怪自己,都是国情的。所以,自己和铁昆建立感情,完全是正常的。其实,自己当初也没给他办什么大事,也就是高高手罢了,在一些事情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于纪云龙的事,他是铁昆的打手,有时出手狠一点,把这个脑袋打破了,把那个肠子扎个窟窿,算什么大事,给俩钱,治好了就行了呗,难道非得把人关进监狱才算秉公执法?当然,后来自己也用他办了点事,嗯,那事是大了点,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到那步了。也就因为那件事,才留下今日的隐患,也就是因为那件事,自己才拼了命把季宝子从死囚牢里弄出去,也就是从那时起,自己和他们成了同命运的伙伴。
那件事其实是两件。一件是直接导致纪宝子被抓入狱判死刑的案件:纪宝子杀了那位镇长。那镇长是自己找死,不知脑袋里哪根筋犯了病,就因为他们镇的一项工程由自己指定包给了铁昆,捞了两个钱,他不知怎么知道了风声,到处反映质量不好,偷工减料,还真掌握了点东西。你说,不除掉他能行吗?所以,这不能怪自己,只怪那个镇长不识时务。这年头,哪个工程没有回扣,你怎么就盯上我呢?可惜,那次季小龙掉了脚,被抓住了,证据还挺全,加上地区中院和省高院介入,不太好整,他就被判了死刑。可季小龙知道消息后,在监狱里捎出话来了,要是不把他整出去,他就把一切都撂出去,包括“那起”案子。“那起”案子太大,太引人注目,绝不能让他说……为此,只好费了一番脑筋,保住了他的性命,恢复他自由之身……没想到三年多快四年过去,这事今天到底翻腾出来了,而且,情况越来越不妙……看来,该是了断的时候了。
怎么了断呢?他首先把思绪停留在纪云龙身上:除掉他?可以,现在看,他说掌握着什么证据的事可能是瞎吹,认真想一想,自己还真没有什么证据落到他手里。象他这样的人,有什么可靠的朋友,除掉他就一了百了……可是不行,最起码现在不行,他还有利用价值,有可能,很快就有大事要他办,真要是除掉他,也得让他办完事之后,让他先了断别人,然后再了断他。对,就这么办……
19
此时,纪云龙一点也不知道市长在惦念着他,正舒适地躺在一个豪华单人房间的席梦思上,在看着手中的日记本。
正是从余一平家中翻到的那个日记本。
余一平早让他收拾了。回想起他当时吓得p滚n流的样子,纪云龙感到十分可笑。他跪在地上给自己磕头,说只要留他的命,怎么都行。可是,他并没有完全说实话,那藏日记本的地方就说得不对,害得自己大翻一通才找到,气得回来先扎他几刀解恨,然后才一刀捅死。按照自己的本意,应该把他的尸体扔到大街上,让那些刑警们看一看,让那姓李的看一看,看看他们气极败坏的样子,看他们有什么办法……可魏民和铁昆都坚决不同意,只好象黄秀秀一样,沉到江中了。
此刻,他这已经是第二次看余一平的日记了,越看越觉得他该杀……这小子是个叛徒,当面象孙子一样溜须,背后却搞这种名堂,真该杀。可是看来看去,他又觉得魏民该杀了,因为,在余一平的记录中,魏民曾多次去红楼,泡过梅娣……看到这里他不由火冒三丈,妈的,他竟敢玩自己喜欢的女人!尽管知道梅娣不是跟自己一个人,可一想到姓魏的那副嘴脸跟梅娣在床上的镜头,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看来,应该把姓魏的也收拾了,别看梅娣是自己杀的,可那是没办法的事,自己杀她行,姓魏的泡她不行,妈的,你等着……
最使纪云龙感兴趣的是日记本后边记的一些东西,这是另一个人的笔迹。这个笔迹很陌生,从墨水上看已经写了很时间,一开始是一些什么工作上的事,都是市委、市政府之类的词,可最后一页上却写了挺长一段魏民的事,看上去,那时魏民还是副市长呢……看着看着纪云龙的心惊起来,汗也出来了。他明白是谁写的了,明白写的是什么意思了。妈的,这日记要是让公安局得到,魏民肯定没命了,怪不得他说啥也要得到它……可是,他是怎么知道有这本日记的呢?肯定是从余一平那儿知道的。瞧,在日记的最后,余一平还写了一行字:“此事可资利用,但暂不宜声张。”
真是y险毒辣呀,纪云龙看后,对余一平为人有了深刻的认识,觉得,此人要是干自己这行,绝对是把好手。妈的,杀得对,杀得好,真是该杀,也可惜他老婆了,怎么能跟他过这么多年……对了,他还跟自己说,他老婆跟李斌良搞破鞋,也不知真假,这倒也是条有趣的信息,必要的时候,可以利用一下……妈的,姓李那小子平时一副正人君子模样,原来也是这种货呀!
想到李斌良的时候,纪云龙再次产生一种不妙的感觉。这种感觉已经产生一段时间了,现在越来越清晰。这么多年来,可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主要是跟姓李这小子打交道后开始的。人真是缘份,怎么会碰上他?自己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多活了快四年,除了魏民、秦荣这么三四个人,谁也不知道,可现在他猜出来了,还盯得挺紧。虽然暂时还不能把自己怎么样,甚至连自己的模样他还没见过,可仍然感到不安,感到他在步步近。妈的,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落到他的手里。那可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应该采取措施……
采取什么措施?离开这里……这倒可以,是挺容易的事,可到哪里安身却不容易了。金岭那块根据地已经没有了,那可是自己费了不少心机才经营起来的呀。这四年来,他已经尝到了没有根据地的滋味,深切感到,你可以四处流浪,可以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但人不可能一生如此,必须有一个长期的落脚之地。如果没有妥善的理由在一个地方长期住下来,就极易被发现。因为,公安机关的人口管理看上去简单,却十分有效。你住到哪里时间稍长,就会有民警上门,了解你的情况,核对你的身源……当然,现在造假户口很容易,多花俩钱,到广州等地买一个足以乱真。但,光有户口还不行,还必须要由当地公安机关发准迁,有固定的住所,然后在准迁寄往地起来户口,当地公安机关才允许你落户,把你视为当地人,不再调查你的身源。因此,这就使自己藏身有了难度,首先,你要发准迁就是个问题,那得有理由,你总不能到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自己找到公安机关说,我要把户口迁你们这儿来吧。正为解决这个问题,自己当年才与朱贵老婆混了一段时间,以和她结婚的名义,履行了发准迁的手续,只是,准迁到手后并没有寄给哪个派出所,而是花钱伪造了迁移证,骗过当地派出所,落下了户口,从此才安全地隐下身来。
想到这儿,他又想到了朱贵和他的老婆孩子。当然,他们一家三口早已在地下相聚了。想起来真他妈的可笑,那朱贵和自己居然是亲兄弟,还是孪生兄弟,可除了相貌,脾气性格没一点想像的地方。那种生活他怎么能受得了呢?其实,他选择的也对,病肯定已经治不好了,活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替兄弟一死又有什么不可以呢?还给老婆孩子留下了好日子。当时,可是给了他家十万元哪,他是一辈子想都没想过那么多钱哪!当时,老太婆在这件事上没少出力,见朱贵时,还假惺惺流了泪……也就为这些,为了给老婆孩子留个舒适点的生活,朱贵替自己挨了枪子,自己替他活在了世界上……不过,朱贵上当了,那十万元后来也归了自己。朱贵死后,依照事先讲好的,他老婆和儿子迁离了本地,迁到了江川,随后自己找了上去,骗他们相信了自己,接受了自己,等真的结婚后,她们也就把生命交到了自己手中,对威胁自己生命的人,是绝不能长留这世界上的。弄死这两条人命,对自己来说是什轻而易举的事。对这个结果,朱贵是万万想不到的。这不怪自己,都怪他,谁让他那么傻了?兄弟又怎么了?到你死我活的时候就是亲爹亲娘也顾不上。对,还有老太婆,也不是个东西,总向自己要钱……要不先灭了她,姓李的再去几回,没准就把自己卖了。当然,这一切不能怪我,只怪李斌良,都是他的,早晚有一天我要报仇,干掉他!
纪云龙的思维又转到李斌良身上。这小子,念中学时就和自己做对,爱管闲事,那回砸老师家的玻璃,和他有啥关系,居然出面和自己做对,结果打个头破血流。
想起那场架,纪云龙还心有余悸:虽然和后来自己的杀人无法相比,可那场架却永远忘不了,那是自己唯一没有取得完胜的一场架。那次自己是突然袭击,都没治服他,要不是埋伏林子里那帮哥们出头,结果真还很难说……自那场架后,自己觉得有点丢面子,就中途退学了。妈的,这么说,自己没念到高中,他李斌良应该负责,这是他欠自己的一笔帐!
纪云龙——季小龙——季宝子咬起了牙齿。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这是铁昆以别人的名义新给他上手机,以便通话方便,当然,铁昆自己的手机也换了。
电话果然是铁昆打来的,声音很低,也很紧张,好象还有点生气:“云龙,你说实话,那东西到底在你手没有?”
纪云龙装做不懂:“什么东西……啊,你说那本日记呀,我不是说过了吗?余一平说谎,我把他家翻个底朝上也没找到哇!”
电话里静了片刻,铁昆又说:“云龙,你可不能哄弄大哥,魏市长对这事非常上心,再三问我,你留着那东西也没用,要到手了就交给他!”
纪云龙还是咬定没有见到那本日记。铁昆不再说这件事,转了话题:“云龙,这回时候到了,你可以办你想办的事了!”
纪云龙一下就知道了什么事,不知为什么,听了这话心嘣的一跳,这可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以前,他每次替别人杀人,接下生意时,总是产生一种快感,一种自豪感,一种自我价值实现的感觉,可现在……
他知道原因,现在对付的对象特殊,他是李斌良。
他的感觉和心情都很复杂,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有生死对决前的兴奋和激动,也有种心里没底的感觉。他尽力做出无所谓的腔调:“多少钱?”
铁昆:“哎,你不是早要干掉他吗?挡都挡不住你,这回让你动手了,还要什么钱?”
妈的,想让我白玩?!纪云龙压着火说:“因为我现在不想杀他了!”
“你……”铁昆想发火,又忍住了,改了口气问:“你想要多少?”
纪云龙想了想:“你们知道,他可不是轻而易举能除掉的,难度大,弄不好把我自己都搭进去,少十万您找别人,另外还有一个条件!”
铁昆没讨论钱的事,而是反问:“什么条件?”
纪云龙:“到底是谁让我干这活儿的?最后决定权在谁手里?是你,是秦荣还是市长大人?”
铁昆:“这有什么区别吗?你干你的活儿好了,问这么多干什么?”
纪云龙:“不说清楚我不接这个活儿!”
铁昆没办法,只好说了实话:“你也是明知故问,当然是他发的话!”
纪云龙:“你说的是魏民吧。那好,让他跟我说话。你们在一起吗?”
铁昆:“没有,现在能往一起凑吗?你等一等,我让他给你打电话!”
魏民好一会儿也没回电话,因为此时他正在主持召开市委常委会,讨论的还是云水公路由谁来施工的问题。这次会议是应刘新峰的要求召开的,他马上要去省里参加一个会议,如果能定下来向全省公开招标的话,他开会期间就向省里的有些建筑单位打招呼。然而会议召开了,意见还是难以统一。两人的意见谁也没改变,还都很坚定。两人相持不下。
魏民心里直冒火,可又不能发作。眼睛看着刘新峰,心里暗骂:看来,这小子听到什么风声了,硬起来了。妈的,他要真当上一把手,自己在他手底下工作,不知得憋多少气呢,那可真让人受不了!是,自己和他曾是高中同学,他学历也比自己高,是研究生毕业,自己也是本科呀,还弄个硕士呢。虽然是成人自学的文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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