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龙引

第 1 部分

功能 和 功能!第一章 山神庙中
黎明初起,天地苍茫,如同从混沌中初生。
土坡上,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头上缠块破布,手里拿着破碗,面目痴呆,眼神凝滞,盯着不远处一座很小的山神庙,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青泥捏的黎明,青泥捏的山坡,青泥捏的小孩,青泥捏的破碗,青泥捏的山神庙。
山神庙暗青大门上的道道门缝里,透出道道红光,里边有人在祭神。
山神能庇佑些什么吗?
漆木山神身高一丈,混身赤红发亮,头戴天王沙金冠,身披赤红官袍,手举降魔剑,剑眉入鬓,虎目圆睁,白牙森森,面目狰狞。
一双男人的手将四只点燃的尺余黄香c在神案上的黄铜香炉里。火头分外明亮,犹如四只火眼,冒着烟。本已烟雾缭绕的庙内,又多了四条烟线。
一个中年男人,一个青年文士,一个和尚,一个生意人,四个男人面向山神,抱拳跪倒在神案前四个明黄的跪垫上。中年男人说了话。
“将会有很多跟我们无冤无仇的人死在我们的手上,但不管我们心里多么不愿意,为了天下苍生,为了中华百姓,只能冒天下之大不韪了。如果事情能成功,愿以我四人性命祭神,以谢天地!”
四个人在神像前静静的跪着,一动不动,如同木雕。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只见那个最斯文的文士向后一仰,脱下了脚上的靴子,丢在了神案之上,一脸不耐烦地对其余三个道:“够了够,大哥,二哥,四弟,装神弄鬼一会就够?这尊泥菩萨能保佑什么?”
说话间,他抬起左手二指向着山神像上一挥,只听“啪”地一声响,神像手里的降魔剑冒了一股烟,应声掉下了一节。
文士把头巾也摘了下来,对着中年男人道:“大哥,我知道你带了酒r来的,我的鼻子最灵了,还不拿出来,这才是罪过!”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转过脸来,鬼一般吓人,他的脸竟是一半赤红一半暗绿!虽然眉眼间不失英豪之气,可还是让人避之唯恐不及。他站起身,从后堂取来一个大大的灰布包,还有两坛花雕。
文士刚要伸手去接灰布包,不想被一直默不做声的和尚半路给截取了,动作快得出奇。他的手隐隐发着金光,如同金属打造成的一般。他也不管别人,从灰布包中拿了一只烧j,大口地吃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大口喝酒。
生意人一边把灰布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打开,一边对和尚说道:“二哥,你破戒了。”
和尚上猛喝了两口花雕,道:“反正要下地狱的,我平时吃斋守戒,今天不防狠狠地破一下!”
几个人又不说话了,地上摆了好几个油纸包,有五香牛r,火腿,烤鱼,狗r,还有一大包花生。
中年男人端着一碗酒,看着出神,却一口也没喝;生意人拿了一块烤鱼,一点一点撕着吃,显然没什么心思吃,但又不好意思僵着;文士谁也不看,一边吃牛r,一边悠闲地喝酒。
“喂,范和尚,”生意人打破了沉默,道,“外边的孩子站了好久了,你却只顾一个人吃?他天天跟着你,你干嘛不收他做你的徒弟呢?穿得那么破烂,不如加入丐帮算了。”说着推开门,抛给山坡的小鬼一只狗腿。小鬼接过狗腿就狼吞虎咽地大嚼起来,连句谢谢也没有。
和尚一眼也没向外看,吃得好像更起劲了。生意人看了看和尚,摇了头,关上门,很安静地坐下来,继续撕他的鱼。大滴大滴的热泪滚落在和尚的酒碗里,“滴哒滴哒”直响,可是没人去看他,仿佛谁也没注意。
和尚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擦了一把眼睛,说道:“要是这回,我们谁还能活着回来,请就替我照顾这个孩子。他跟着我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文士看了看门,仰起头来对着山神道:“我也有个孩子,托给了丐帮史帮主,他是孩子的亲娘舅。反正你带的那个孩子穿得也像个要饭的,反正我们谁也没打算活着回来,不如让他加入要饭帮得啦!”
范和尚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安慰。
青年文士不知为什么突然笑起来,问了一个很怪的问题:“我们究竟是为国为民,还是为了找一个最有意思的死法?哈哈,要是让别人知道我们的想法并不怎么英雄,那才是最有趣的事呢?”
“老三,住口!”中年人长叹一声,将手的酒一饮而尽,道,“午时一过,我们直奔狗皇帝寝宫,不论如何也要取皇帝狗头!”
初春的黎明还没有脱去冬日的寒气,萧索肃杀。山风起时,庙前吹来了一些枯草,一个破筐滚到了庙前的空地上,摇来晃去,不能立足。衣着褴褛的小脏孩躺在地上,倦缩成一团,看样子竟睡着了。
庙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这是些什么人?他们既然已经决定要去杀人,那为什么还说个没完?他们之前没有细致的谋划过吗?杀皇帝,万难之事,究竟要多长时间的谋划,多少次的商榷,才能有一个万无一失的万全之策?有万全之策吗?危险是不可避免的,他们也许都生无可恋,都不把自己的生死当一回,但难道说,只因为他们下了必死的决心,他们就不能再有为此说话,担心,犹豫,甚至是害怕的权力吗?
生命毕竟是生命,就算它只剩一个上午,也是宝贵的。现在离他们行动的时间还有二三个时辰呢,他们有权做任何事。
“干嘛不把心里的话说出来,现在已经没有人退出了,我们不是没打算回来,是根本就不想活了。也许我们最本初的目的就是但求痛痛快快地一死,那还有什么心里话不能说出来?让自己死个明白,别人死个明白,大家死个明白,死个值,总比人人把心事藏在心里,弄得我们仿佛要拿自己的性命去沽名钓誉要强!我们死个糊里糊涂,所有的人可能会去传颂我们为国为民的英雄侠举,但那是他们的事,我们管不着,‘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我们管不着,管也没意思。”
说了这些话,年青文士从身边一把乌黑怪异的剑鞘中抽出一把寒光四s的铁剑,在供案上划了几下,供案上立即刻出了一个“韩”字。有很多高手都能用手中的刀剑在木板墙壁上挥出字来,但他这个韩字却是隶书,银勾铁划,就像是书法家写在上边一样,那剑上劲道的拿捏,已经准确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他看着那个“韩”字,嘴角露出了一丝怪笑,收剑道:“瞧,高深的武功,好看不好练,好使不好学。不会武的老百姓都喜欢看我们拔剑出拳,有人出血才好,有人送命更佳,要是死一大堆人就太妙了。我们今天就要去做一件千古妙事,让百姓开心,没准还真能把他们从水火中救出来呢?”
生意人续道:“也许我们应该事后追忆,我们应该先干起来。我们说那么多的话,那些话还不是跟我们一齐死了?说不说有什么意思?”
他好像在问自己,于是自问自答道:“但求痛快!”说完他也在供案上,用记账用的毛笔在“韩”字旁边写了墨黑的“洪”字。只见他轻飘飘地写上去,与常人一点区别也没有,但当他写完“洪”字的最后一笔时,沾到墨的木料都化成了沙一般的细粉,撒落在地上。
供案上又出现了一个透明的“洪”字。
商人道:“这也是武功。不好看不好练,不好使不好学。在江湖中行走,如果不会武功,或者武功不济的话,那我们无论说什么都是p话。实现自己的想法是要付出代价的,不然只配到村口的小路上去拣牛屎。”
“所以咱们有权力说话?”和尚道。
“理由充分!”商人道。
“我们是武林高手,功夫了得,当然有权力说话,谢谢,哈哈哈!”文士,和尚,还有商人哈哈大笑起来,脸色半青半红的中年人神情也缓和了许多。
“我也写一个字!”和尚话一出口,文士和商人就哈哈大笑起来,中年人脸上也挂上了笑,看起来分外怪异。和尚也大笑起来,边笑边写,他闪着金属光泽的手指触碰供案时,发出“当当”声,如同铁器敲击一般,而且指迹过处,木器都冒出烟来。
他写完归坐,众人一看,又哄笑起来,这回连中年也笑出了声,只见在“韩”、“洪”两个字旁边写的不是一个字,而是一串字,上写着:“闭嘴,还是武功!”
“我也来凑个趣儿,‘中年人笑着站起来,双掌一合,在供案上有两尺左右的地方凌空一抓,只见供案“嗤”地一声响,出现了一个“阳”字。
“还是武功!”
哈哈!几个人开怀大笑。
第二章 大开杀戒前的回忆
那刚刚在供桌上刻了一个“阳”字,脸色半红半绿、怪物一般的男人是四人中的大哥,三个兄弟都等着他说话。他原本是个性格豪阔的人,此刻面对的是自己过命的好兄弟,也并没有什么不能对他们讲,但他真得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喝了一大口酒,觉得这口酒分外的辣。他皱起了眉头,双目紧闭,想要从纷乱如麻的思绪中理出个头绪来,可是心里的乱麻却越理越乱,渐渐地,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掉入了漫无涯际的大海,一片过去的大海,回忆之海,整个人静静地下沉,越沉越深,再也分不清哪一些是记忆,哪些是回忆,哪些是过去,哪些是意识到的,哪些是无意识的……
阳是没有命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要是没有那个人,在那样一个时候,向他伸出一双拯救生命的慈悲之手,他已经死去不知多少个年头了。
四五岁的时候,阳已经是个流落街头的孤儿了。他的父母双亲被强盗杀了,他的叔叔带了他一年,狠心地抛弃了他。
阳现在闭上眼睛还能想起,他被抛弃的那个时节,正好是春天,一个倒晦的春天,而会在回忆里变得很美,甚至很可爱的春天,因为,如果是严冬的话,一个五岁的,没有谋生能力的孩子,恐怕活不过两天。所以,他感谢那个春天,并且因为那个春天也不怎么太恨他狠心的叔叔,他常常这样想,他的叔叔毕竟是春天而不是冬天抛弃他的,而且,他还给他塞了两个馒头。
两个馒头很快就吃完了,阳得学会要饭,生存的本能,让他自然而然地向所有的人伸出了他稚嫩的小手儿,眼睛里也过早地出现了深深地哀伤。
怜悯之心还没有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那么彻底,阳有时能讨到一个小钱,或者半碗馊汤,或者美味可口的烂水果,或者比石头还有份量的馒头,他就靠这些东西,勉强维持着他的生命。渴了就喝口井水,下雨了就在别人的屋檐下躲一躲,刮风了他就藏在狗d子里避一避(这当然是狗不在家的时候)。就这样,春天,夏天,还有秋天,阳都挨了过去,但紧接来的一个季节,对他这样一个小叫花来说,简直就像是过鬼门关一样。那个年月,每下一场大雪,街上都会冻死好几个叫花子,成人尚如此,就更不用说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孩了。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雪夜。
阳已经三天没有要到一口吃的了,肚子饿得要命,混身又冷又累。天渐渐黑了下来,凄厉的北风呼嚎着,卷着鹅毛大雪,刮得人看不清一尺以外的地方。阳光着脚在雪地里不停在跑,他原来的两只破烂不堪的鞋子早就不知道跑丢到哪里去了。他冻得失去知觉的小脚,踩在厚厚的雪上,发出“噶噶”的声响。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跑,只是天地苍苍,白雪茫茫,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孤独,无助,心觉得非常害怕,跑起来会让自己觉得在远离什么,又仿佛在接近什么。但也不知跑了多久,他突然感觉自己什么也没有远离,什么也没接近,世间的人好像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天地无边,黑夜无头。想着想着,已经精疲力竭的阳,丧失了最后的一丝勇气,一头扎在雪地里,失去了意识。
阳到现在闭上眼睛,还能看到那个时候的自己,光着脚,眼中含着泪,心中满是委曲,在雪地里奔跑。那个时候,他心里想着妈妈,想着爸爸,甚至还想起了他那个狠心的叔叔。
可是尽管阳跑了很久,妈妈,爸爸,叔叔,谁也没出现,生命,似乎在此已经走到了尽头。
当五六岁的阳从晕迷从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赤条条地躺在一张床上,一个三十多岁的留着山羊胡子的男人,正用一把把雪给自己搓身体。这个男人又黑又瘦,高颧骨,厚厚的嘴唇紧闭着,小眼睛,说不上丑陋,但也绝不能算是英俊,看着不像坏人,但也不怎么像一个好人。就这样一个相貌平平的人,在阳的眼里简直是天下最英俊的,简直是天下最善的菩萨。
那男子见他醒过来,松了一口气,把装雪的盆子端了出去,替阳把一件大人的棉衣披好,扶他下地走了几圈儿,见阳虽然走得很慢,但已经恢复了正常,便让他坐在一张桌子跟前,给他面前放了一大碗麻辣面,示意他吃下去。
阳手里拿着筷子,眼中着噙着泪,一会看看那个相貌平平、嘴角挂着笑的汉子,一会看看那一大碗香喷喷的、冒着热气的、看起来很好吃的麻辣面,激动得喉头哽咽,连一声谢谢也说不出来。他低头吃着面,大滴大滴的眼泪掉在面里。那一大碗又香又辣的面,他是就着自己的眼泪吃的,他的身体里,有面的香辣,也有眼泪的苦涩。
从此后,阳就跟在这个男子身边,做了他的徒弟。
这个男子名叫成显阳,是教徒众多的明教十、百、千、万四###王之一,人送外号万里鹏王,凭着绝顶的轻功和鬼神难测的独门绝技“幻y指”,独步武林。
阳做梦也梦不到自己会被这样一个人物收为徒弟,倍加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发奋练功,希望将来能做个有用的人,替师傅做事。
阳往下,成显阳还收了两个徒子,一个是他的亲生儿子成昆,一个亡故的至友之女,名叫温珏。三个徒子当中,阳比成昆大两岁,成昆比温珏大一岁,他们都管阳叫大师兄。
成显阳不爱多说话,教授武功一丝不苟,将自己的轻功,拳法,掌法,腿法,步法,身法,内功外功的法门,倾囊相授,除了家传的绝技“幻y指”单传给成昆外,三个弟子学得武功丝毫也没有区别。三个弟子中,阳最刻苦,成昆最聪明,而温珏最漂亮最可爱,是大家的开心果。
阳不爱说话,每天只是苦练武功,内功最深,大家除了知道他对成显阳极尊重外,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成昆天资过人,武功领悟得快,一提前学会了,就带着小师妹捞鱼捉青蛙。三个人虽各有各的性格,但感情却亲逾兄妹。
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成显阳的胡子白了,几个孩子也渐渐的长出了模样。阳身材高大雄壮,浓眉大眼,混身上下充满了武士的威严,还是少言寡语,喜欢一个人出去爬最高的山,喜欢冒险。成昆也很高大,但身上多了一种阳身上没有的风流潇洒,身材修长,生得眉青目秀,面貌英俊,他口才很好,“幻y指”已有小成。而温珏呢,出落的如花似玉,眉锁春山,眼含秋水,桃腰柳质,走起路来娉娉婷婷,如同出尘的仙子,成了明教中最美丽的女子,被选为明教圣女,将来嫁给新任教主做妻子。
温珏被选为圣女的那一天,心里非常的郁闷,于是三个人就到效外去散心。那时正是阳春三月,阳光灿烂,五彩缤纷的山花开得满山遍野都是。各种小鸟用各自不同的嗓音歌唱生命的旋律,彩色斑斓的胡蝶在花间自在地飞着,蜜蜂“嗡嗡”飞来飞去,采撷花蜜。
温珏愁眉苦脸地站在花草之间,一动不动。成昆跑去为温珏收集最漂亮的花朵,希望这些能让她开心一点儿。阳嘴里叼着一根草标,慢慢地在后边跟着,看着蓝天白云,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温珏一p股坐在了地上,放声大哭起来。成昆忙跑上前去安慰,阳也走了上去,但不知说什么,只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看着。温珏大喊道:“我不要当什么圣女,将来嫁给什么武功盖世的老头子,当教主夫人,我不要,我不要!”直哭得珠泪盈盈,花枝乱颤,感天动地。成昆也跟着哭了起来,就连一向不流眼泪的阳,眼里也有了眼泪。
是呀,师妹将来要嫁给老头,这可怎么办?
阳想了一会,对温珏安慰道:“师妹,你不要哭,现任的教主石天鼓正值盛年,短期内,你不会有事的。”
听了这话,温珏还是哭个不停。这时,成昆拉着她的手,在花丛中站了起来,对着哭红了眼的温珏轻声道:“到了那个时候,要是我跟师哥都败给了别人,那么我就带着你走!”
温珏止住了哭,抬起眼睛看着他。成昆的眼睛很坚定,毫无动摇。温珏脸上一下子增添了一种幸福的光彩,添了一抹迷人的绯红。
阳突然觉得有一团神奇美妙的光彩把两个包围了起来。他们两个人和身边的花草都闪着温柔的神光。两个人,一个楚楚动人,眼含热泪,一个含情脉脉,情感坚贞。两个人简直就像是一整块灵玉凿琢而成的一对璧人,是完整的一体,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也不知为什么,阳心中突然觉得非常失落。
从此后,阳跟成昆没日没夜地苦练武功,各人的武功均突飞猛进,尤其是成昆的“幻y指”,已达到了成昆阳功力的八成。成昆越练越有信心,觉得自己完全有机会成为明教的教主,名正言顺地娶到小师妹。练功之余,每每有新的领悟时,都会信心百倍地跟阳说,他一定能击败所有的高手,不让小师妹嫁给老头子。阳的内功深厚,已经达到成显阳盛年时的程度,可是面对师父的“幻y指”,他还是束手无策。他不恨师父偏心,只恨自己命运不济,从此更愿意到很远的地方去爬山,他是多希望能像多得数不清的武林传奇里那样,在深山中遇到一位指点迷津的世外高人呀!
阳曾经问过成显阳当初为什么肯在那样一个大雪天里,救他这样一个小要饭的,要知道,成显阳就是不救也没什么不对的,因为别人也没救。阳还还记他的师父闭着眼睛,捋着山羊胡了,声音低沉地回答他道:“因为我一眼就看出你是个练武的好材料,在明教中,将来一定会做出一番事业的。”
阳当时听了这番话,心里头又激动,又感激。激动是自己确实有活着价值和理由,感激的是成显阳,虽于他有救命之恩,恩同再造,却不愿让他领自己的恩情。
这番话让他对未来充满希望。
每当在离家很远的地方,爬最险的山峰爬到最难最陡的时候,他一想到成显阳对他说的话,就立刻觉得混身都有是力量,觉得这天下没有他翻不过去的山。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三章 鬼牙山
记得那是甲丑年的腊月,离家很远的阳要赶回去过年。走大路时间肯定是来不及了,于是,他决定拿出翻山越岭的本事,抄近路回家。
经过几天的跋涉,他来到了一片山区,经过一番目测,他判断出了远近大概。绕行而过,恐怕要十天脚程,但要是直接穿过山区,顶多用五天。
阳问附近的农民有没有直接穿过山区的捷径,结果大部分人都说没有,而且劝他最好别进山,小心丢了性命,只有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说有一条,但他不相信有人能翻过去。
这个耄耋老者,跟所有的老人一样,喜欢讲故事,不厌其烦。他的故事,也许所有的人都听厌了,但对于阳来说,这个故事却是全新的。
老人说,他跟许多人说过山中有条捷径,但没人认为那是条捷径,而且也没人认为有走这条捷径的必要,因此,谁也没走过那条捷径。事实上,那条捷径所在的山区,有很多冤鬼,而且据当地传言,接近的人,没有一个回来的。
这个老人对阳道:“这条捷径,就是鬼牙山,山区中最高的山。据我的爷爷告诉我,翻过这座山,路就会非常好走,比绕行省五六天的脚程。但没人敢试,它所在的山区,没人踏近半步。
“不进山区,是这里人的禁忌,但禁忌传得久了,人们却只记得山里有鬼,不能进山送命,却渐渐忘了那禁忌的由来,也没人愿意听我说。
“据我的爷爷跟我说,他的爷爷的爷爷告诉过他,这片山区出过一个混世魔王,神功盖世,一夜之间就杀了好几千追杀他的敌人,而这个魔王就一直住在这个山区里。这个地方死人太多,所以到处都是等着投胎的冤魂恶鬼,专等有人前来送死。所以,年青人,你最好也别去!”
听到这个传说,阳立刻来了精神。
于是,他怀揣年青人的幻想,带着好奇心,开始了改变他一生的冒险之旅。
鬼牙山名符其实,崖壁陡得如同又尖又长的狼牙,就像一把锋利的长刀刺向天空,直c云霄,杀气冲天,邪气人。
太阳快下山了,阳才爬到半山腰。从早晨到现在,他已经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此时,他已经混身酸疼,精疲竭力了。
望望脚下飘着云,看看头上越来越陡的山,他心里有些后悔,觉得时间一点也没有节省。可是现在只能进不能退,因为下山比上山还难。
他心里鼓舞着自己,告诉自己,翻过这座山后,他就可以很有把握地告诉当地人,这里安全极了,除了山崖有一点陡,根本没有别的危险。
当满天繁星的时候,他已经快爬到山顶了,这时,一个山d出现在阳的眼前。
这个山d显然是人工开凿的,d口处处是凿迹,d口刻着几个歪歪斜斜的字:入d者死。
这简直就是他梦中才会出现的山d,让他立刻兴致大起。他向山d里望了望,希望能找到几块死人骨头什么的,就像梦里那样。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激动不已的心冷静下来。之后,一下子跳进了山d里。
山d里y冷而干燥,似乎极深。
他点燃一根随身携带的松木,一路照明,向d里走去。左转右转,走了半天,总算走到了d的尽头。
d里的景象让他大失所望。除了有一张石桌外,d里竟然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阳细细地把整个d壁又照了一遍,结果d壁上别说传世的武功了,就连半个字也没有。地上也没机关,也没有死人骨头,这让他的好心情一落千丈。
他猜想,这一定是哪个善于爬山的樵夫跟大家开得一个玩笑,他几乎可以猜到那石桌一定也刻着几个字,诸如“你上当啦”,或是“下次别来了”之类的话。
阳哼了一声,心里笑自己糊涂,可还是走到石桌前,要看看那石桌上到底有什么古怪。
火光照亮石桌,石桌上竟写着:你现在就得死!
阳大吃一惊,可是已经晚了,已经有无数的暗器从四面八方向他s过来。那石桌正是暗器攻击的中心。
阳无处可躲,因为脚下开始冒出一把把锋利的尖刀,d顶的情况也一样。
正在他身陷绝境,必死无疑的一瞬,从四周s来的暗器竟突然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既不向目标飞s,也没有掉在地上,就那么停在半空中,像一个个有生命的士兵,围住了敌人,等待主人进攻的命令。他的脚下已经没有立足之地,只能提着气,靠着自己的轻功,站在刀尖之上。看着四周着了魔一般的暗器,别说动一动,就是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
大概过了一两个时辰,阳已经汗如雨下,双腿发抖了。刀尖已经刺破了脚趾,他感到自己的血正顺着刀刃向下流,而刀尖也越刺越深。他的内力马上就要耗尽,他绝望中已做好了被数把尖刀穿脚而过的心理准备。
就在阳万念俱灰的当口,他脚下又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那些刺在他脚掌上的尖刀,发出一连串细脆的爆响(那是金属发生极细小的断裂时,才会有的声音)。之后,尖刀化成了粉末,飘散在地上。他的脚一下子站在了布满金属碎末的地上,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下来,人也开始猛喘粗气。他已经到了极限,连脚下的发生的怪事也没精力想了。
突然,d里响起了一声音,一个人的声音,一声低沉的长叹。
之后,一个混厚的声音叹道:“没想到,‘天机妙手’的这些劳什子,原本就是多余的,原本就是……”
话音刚落,那无数的暗器就像是突然失去了灵魂,纷纷掉在了地上。地上和d顶无数把尖刀都收了回去。
阳定了定神,看到对面的d壁之上出现了一道石门,里边有个极小的暗室,盘腿坐着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怪人。
松明已快燃尽,他看不清怪人的面目。
怪人问阳道:“你身上有银子吗?”
阳心想这个怪人什么都不问,为什么偏偏问起银子的事儿?他忙答道:“还有五十两,不知道够不够?”
怪人松了一口气道:“够了。我知道你功夫不错,内功还算可以。不过还不能算是最上乘的武功,刚才我用内功打碎你脚下钢刀的手段你想不想学呀?”
他遇到这个天赐良缘,心中欢喜万分,怕怪人反悔似的,急忙道:“我愿意!”
怪人道:“好,成交!你那五十两银子就是学费。立刻开始,你听着我念的口诀,运气依诀而行。”
c练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阳就大有收获,真气运到了手掌脚掌,手指脚指变得又灵活又强劲有力。依着怪人对动作的指点,他竟可以在d内石壁上飞快地爬行,就一只真的蜘蛛,或是一只真的壁虎,手像生了吸盘一样,根本不会掉下来。
阳学过壁虎游墙术,并且练得很不错。他发现怪人教他的功夫,虽然比壁虎游墙术不知高明多少倍,但作用却别无二致,想不明白怪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他也不敢问,很怕惹恼了怪人,不教自己其他武功。
当阳爬到d顶,心里犯着嘀咕的时候,怪人对他说道:“先停停,你练得差不多啦。你现在就下山去,花二两银子,买十天的馒头,还有水,给你自己吃。剩下的钱买烧j、烧鹅、牛r、火腿什么的,总之要好吃!还有美酒,要沉年的茅台。注意,一定要把钱全花完,不然你恐怕就要欠我的钱了。对了,这些东西,加起来怎么也有五六百斤,你要一下背上来,心里念着我教你的口诀,你手脚上的功夫还会提高十倍。行了,快快下山,快快回来。”
阳没想到,怪人先教自己这些攀爬功夫,原来是想让自己替他下山去买酒r,心里觉得这个怪人挺有意思。跟怪人道声保重,飞身出了山d。
那怪人教他的功夫真是世上罕有的武功,刚才在d里,施展不开,一到了d外,他向下爬的速度,跟上山时相比,竟像是飞行一样快,而且轻松无比,一点也不累,每个动作和力道都那么合适,好像手脚自己知道往哪里放一样。他感觉耳边起了风声,云雾在向上飞升,全身美妙无比。
不到半个时辰,阳已经站在了山下。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脚,过了好久,才相信自己发生了奇妙的改变。
第四章 两文钱
买东西的时间,要比阳下山的时间多好几倍,因为他根本就不会买东西。
买了自己的口粮和怪人的酒r后,他的手里还剩二文钱。阳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花掉这两文钱。
馒头和烧饼都是五文钱一个,总不能买小半个拿回去。他本想把两文钱抛到一边去,回去就说自己把钱花的一点也不剩,可转念一想,自己已经答应了怪人把钱花完,不能因为两文钱去骗一次人,另外,自己心里也过义不去。
拿定了主意,阳又开始在集市上转悠,寻找花掉两文钱的机会。逛了两个多时辰,才从一个小孩手里,买到一个摔坏的破糖人。糖人是手持金箍棒的孙悟空,两条腿已经没了。
阳把糖人揣在怀里,飞跑着离开了集市,很怕小孩子追上来跟他反悔。
他买的那些东西,加起来有六百多斤,相当于五个成人的份量,别说背着爬山,就是平地里背着走上百十来步,也会把人累死。阳身上虽然带着武功,可从市集到鬼牙山下,也有三十多里的路程。他背着这个大包走到鬼牙山下的时候,已经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就是一样东西不背,让他一个人爬上去,他也没力气了。
阳一边躺在地上倒气儿,一边心里犯难。想起怪人让他念着心诀上山,他又把心诀在心里细细念了一遍。心诀是很高妙,但除了先前自己的体悟,其中也并没有藏着什么更高深的玄机,让他能一下子就能背着六百斤重物,爬上陡如镜面的峭壁。
歇了好半天,力气恢复的差不多了。他给自己鼓了鼓劲,背起了那个奇大无比的包,开始爬山。可没等爬到一丈高的地方,他又不得不退回来。他又躺在地上喘粗气,跟刚才赶了三十里山路一样累。他意识到,背着这个大包上山,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至少不是凡人能办到的事。
最后,在没有任何办法可想的情况下,阳决定按着怪人告诉他的方法,念着心诀上山,如果再不成,他就把东西一样一样地运上去。
爬了大概有一丈的地方,阳又没有力量继续爬了。他紧紧抓蹬住岩石,心中开始默念心诀。才念了两句,他的手脚就疼痛发胀起来。等默念到第五句的时候,阳的手指、脚趾已经变得奇热无比,青筋暴起。虽然很难受,但阳却感到了源源不断的力量正从自己的指间、趾间急速向自己的身体奔流,也不知那力量是从哪里来的。他手脚难受,可是心中欢喜,心中又开始默念下去。
阳的手脚越来越热,痛得他差点没叫出来。此时,他的手指与脚趾开始“咝咝”做响,冒出一缕缕白烟,发出一阵阵火烧的味道。他能感到脚趾已将厚实的鞋尖烫穿了,十个脚趾深深地扣在岩石当中。
等念完整个心诀,阳发现自己的手指与脚趾已深深地扣在岩石当中,而坚硬如铁的岩石竟变得如同软泥一般。
疼痛逐渐消失,此时,阳的手又恢复了默念心诀前的样子,但不知为什么,心中却平添一种奇异的体验,一种相信自己无所不能的、带着狂傲的自信。
他看不到,自己眼中还多了一种无坚不催的锋芒。
阳抬起左手向上一攀,触手的岩石立刻像软面团一样,出现了五个指坑,被抓的岩石化成粉末,“咝”地一声从阳的指间四散飘飞。他的手指已变得比世上任何一把钢凿还锋利坚硬。阳手脚并用,又向上爬了几丈,身上轻松如同无物。顿时,他心中本已高涨的信心又激增了好几倍。
阳狂笑几声,默念心诀,向上飞攀而去,岩壁留下了长长的两行爪坑,向云雾深处延伸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阳已经回到山d里。站在d口,阳突然狂笑不止。他有了新本领,让他高兴万分,这不用说了,他狂笑不止,却是因为体内有一种神秘的、原始的东西被激活。此刻,他的心正沐浴在烈焰之中,享受着从内到外的奇妙快感。
怪人静静地盯着狂笑不止的阳,一言不发。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如同夜空中的明星,他黑乎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只有嘴角挂着一丝怪笑,有些像笑,又有些像哭。
过了好久,阳的狂笑才勉强停了下来。他放下手里的包,虎虎生风地走到怪人面前,一抱拳,道:“前辈,按着您的吩咐,我把东西买回来了。”
怪人叹了一口气道:“很好,很好。你把东西拿过来,我想看看你买的东西。”
当大包打开的时候,一股美妙的酒r香气,立刻充满了整个d室。怪人用力吸了几下,满意地点了点头,但却并不急着吃,而是让阳把买东西花了多少钱,一样一样地向他汇报。
阳一五一十地把各种食品的价钱跟怪人仔细地报了一遍,怪人细心听着,用手一样一样地数着各样东西。怪人掐指算了一下,突然高兴起来,嘿嘿地笑起来,对阳道:“你还有两文钱没有花掉,我算过了,错不了!嘿嘿,你现在下山去花恐怕也来不及啦!哈哈,真是太好啦,太好啦!”
说完话,怪人竟欢喜地拍起手来。
阳突然想起自己怀中还揣着个断了腿的糖人,忙拿出来递给怪人,怕怪人不相信自己真得花掉了两文钱,忙把花钱的经过详细地讲了一遍。
怪人手里拿着那个断了腿的孙悟空,痴痴地盯着,看出了神,一动不动,眼睛也不眨一下。过了好久,怪人仰起头,眼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失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枯坐了五十年吗?因为我也把别人的五十两银子花得一文不剩!唉,我本想把一身武功都传给你的……”
阳忙道:“前辈,是您要求我一定要把钱花得一文不剩的,我只是守信用,难道什么地方不对,开罪了前辈?前辈如果要让晚生留几文钱的话,晚生也一定会照做的。”
可怪人什么都不说,只是不住地摇头叹息,用手背抹了两把眼泪,又沉默了一会,笑着摇头叹道:“罢了,罢了,天缘如此,你没有做错什么。好了,现在把酒r摆上来,你也一定饿得要命,来来,先别吃馒头,你我先喝个痛快。老夫已经五十年没吃东西啦,不知梦见过多少次酒r啦,今天一定要吃个够,死也要做个饱死鬼,来来!”
包里还有两根干燥的大松枝,是阳回来的路上折的,阳点燃了一根,用双指在墙上戳了个d,把松枝c上去,d里立刻亮堂了许多。
阳把一只烧j和一坛酒递上去的时候,看到怪人的手已经削瘦的象枯枝一样,心想,怪人在d中五十年不吃不喝,居然还能活着,真是个奇迹。
第五章 印魔咒
怪人见阳盯着自己的手看,脸上还带着惊异之色,一下就猜到了阳的心思。他美美地咬了一大口j腿,又很受用地喝了一大口酒后,笑着对阳道:“不用见怪!练了本派的武功,想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至少凡间的武功是杀不了你的。自杀倒是可以,但全身经脉尽断之后,你还是会活上二十年,嘿嘿,那才叫赖活着不如死呢!不过五十年来,我已经想好了如何去死了,吃完酒r,把武功教给你,完成了师命,我就可以泰然离去,不用再受生命带给我的煎熬了!小子,再给我拿一只烧鹅来!”
不一会的功夫,怪人已经吃下了一只烧j、一只烧鹅和二只火腿,还有满满的两坛茅台。他用破烂不堪的袖子抹了一把嘴,大叫痛快,笑着对正在吃馒头的阳道:“看得出,你小子不笨,你现在心里一定在犯嘀咕,说我与这怪人素不相识,也没什么特殊的恩义,他为什么问也不问,轻意就把这人世间少有的绝顶神功传授给我呢?对不对?”
阳不好意思地笑起,不肯说是,也不肯说不是。
怪“嘿嘿”一笑,赞同什么似的点头道:“唉,我肯立刻教,你也肯立刻学,你也怪得够可以的!”
又美美地吃喝了几口后,怪人续道:“几十年没说话,老夫早就得了话痨了,你来了,我也就不用再对着岩壁说话了。再有,你对我不了解,我对你吗,也不太想了解。所以,你听我一个说话就行啦,其间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也不要问,也许那本就是不该你知道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阳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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