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权利去决定他的未来?他更加不会屑于坐拥这犯上作乱倒行逆施得来的天下。我不想,更加不可能这么做!
“王妃!”叶翌迫近一步,面上愈加不耐。
我霍然抬眸看他,抬手轻掠鬓旁散发,眼波清冷如冰,“一月之期未到,王爷动向不明,此时若贸贸然动手,就算举事成功大权在握又能怎样,凭我一介女流根本难敌幽幽众口,妖女覆国,他们借口鼓动天下起义造反更加易如反掌,一旦引起民怨,你我便再也等不到王爷回京接掌大印登基的那天!”
大雨倾盆而下,面前寂寂深宫笼罩着无尽萧萧肃杀之气,沉沉暗夜掩盖了看不见的刀光血影。耳畔雨落无声,分外诡异。四目相对,两两静默无言,杀气凛然迸s,隔空对峙。电光火石之间,彼此不相上下,谁也不肯轻易屈服。
“依王妃的意思,眼下我们该当如何?”
抿唇冷眼看他目光深晦如海,隐含探究,分明质疑我的立场,果然犀利阴沉,老辣如姜。
拂袖举步迈向仁熙殿,错身间,长眸微眯,敛去陡生的杀意,“皇上称病闭门不出,朝中必定有人起疑,往日恨我入骨的人不在少数,还不借机向我挑衅发难?”
语毕侧目看他一眼,别有深意。叶翌领会,原本深晦如海的眸中已有波澜起伏,却依旧浓黑如墨,深不可测。
“叶某领命!”
转身欲待离去,却被我之后的一句话生生阻住脚步。
“三爷,精明如你,应当深知王爷素来对我的心意,吩咐你的人莫要暗中轻举妄动!因为‘‘‘‘‘‘你若不义,我亦无情!谁要非得硬来,那我唯有以这条命与之相拼到底!”
声如裂石,挟带玉石俱焚的凛然气势,抬眸果见他浑身一震,再也无言以对,我冷冷轻笑一声,漠然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九重城阙烟尘生(3)
疾步转过九曲回廊,仁熙殿厚重的朱漆殿门紧闭,我一步步向它走近,脚步愈发沉重起来。站在门前静静伫立片刻,忽然间转身,背紧贴在门上缓缓滑了下去,任雨遂风势扑面,湿透重衣,一点一点冰凉入骨。
环臂抱住膝盖,埋首其间,内心一片无助荒凉,强烈的无力感让我再也无所适从。此时此刻,你身在何方?一切都还顺利吗?何时才会平安归来?如今有谁能够告诉我,这样一个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殿门随即吱呀开启,来人措手不及,被我一吓,惊呼一声倒退几步,“王‘‘‘‘‘‘王妃?下这么大的雨,您怎么坐在这儿?”
以手撑地慢慢起身,我低头整理衣衫,一道闪电突兀划破夜空,在我的额头覆上明灭复杂的光影。
“李公公,您这是要到哪里去?”语声冷寂,不带丝毫感情,果见他面上一僵,刷地惨白。“我之前说过,情况未明以前,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许擅自踏出殿门一步!难道您竟忘了不成?”
李亭海骇然,眼神变了又变,到底是天子身边的亲信,见惯了大风大浪,不稍片时便已镇定如初。“是咱家的疏忽,还请王妃赎罪!”
顿了一顿,忽又敛眉恭敬道,“咱家身无长物,唯有一颗忠心罢了,从此听凭王妃差遣‘‘‘‘‘‘”
我挑眉冷笑,别有深意看他一眼,语带玩味,“那是当然,李公公的耿耿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共睹,真真叫人自叹不如!”
拂袖砰然阖上殿门,转身大步踏进内殿,留他一人呆呆站在原地揣摩我说的话,兀自心生寒意。无意追问他的苦衷,他既早有二心,背叛已成事实。良禽择木而栖,此乃人的天性,只可惜他绝想不到自己竟棋差一招择错了木。人之悲哀,莫过于此,待到获知真相的那一天,后悔晚矣。
内殿烛火摇曳,朦胧昏暗的光线晃晃悠悠照在荆远深沉凝重的脸上,仿如鬼影憧憧。宣武帝的毒入骨已深,医治起来颇为棘手,及待他痊愈清醒,尚不知要到何年何月。这消息一旦泄露出去,玄畿宫中必将掀起一股血雨腥风。然而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眼下除了尽力拖延时间,我别无他法。
翌日,李亭海于栖凤台宣读口谕,天子以养病为由免朝一月,帝师随侍在侧,一应朝事着其代为出面协理,其余任何人等未经传召,一律不得擅闯寝殿,违者重罚。
果不其然,一旨既下,登时激起千层浪花。以顾衍之为首的十数名老臣齐聚太极殿内,纷纷质疑这道口谕的真假,吵着要来面见皇上,追其本意实为向我挑衅发难。
李亭海在众人面前疲于应付,又着心腹太监不时回仁熙殿向我汇报殿中境况。更有后宫妃嫔听闻天子染病微恙,受人唆使一般,浑然不顾圣谕,争相派遣身边近侍前来探问,已被御林军不断挡在殿前。事态愈演愈烈,竟似一发不可收拾。
却在此时,穿梭于两殿之间的青衣太监自太极殿返回,气喘吁吁扑倒在我面前,“回王妃,就快挡‘‘‘‘‘‘挡不住了,大臣们正准备硬闯呢!”
我自案前缓缓起身,素锦广袖如云垂落及地,掩住攥得发了白的指节,“你慌什么!随我同去大殿!”
众人皆醉我独醒(1)
说罢不再看他,转身翩然而出。
一夜雷雨初歇,廊下清风阵阵,吹散了潮湿氤氲的水汽,掠起鬓旁碎发凌空飞舞,如云似雾。忽闻远处登闻鼓响,如雷贯耳,瞬间响彻整个宫城。
脚步生生刹止,一股怒气直冲胸臆。祖训有云,必关军国要务,大贪大恶,奇冤异惨‘‘‘‘‘‘方许挝鼓,否则重罚。登闻鼓响,帝需临政,官必上朝。
牙关愤然咬紧,凌厉杀气倏忽透衣,带动衣袂激扬翻飞,一如此刻的心情,跌宕起伏。虽然一切都在料想之中,这些人终究还是不能轻易放过我,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还能使出什么手段。
一脚刚踏进穿堂殿,便从前殿传来质问声,语调激昂,慷慨陈词。隐约只听那人道,“狐媚女子矫诏摄政,神人共疾,天地不容‘‘‘‘‘‘居心叵测,其心可诛‘‘‘‘‘‘身为颀王侧妃,御前丝毫不知避讳,妖颜惑乱宫闱‘‘‘‘‘‘”
言辞愈发不堪入耳,身旁小太监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抬头小心翼翼地打量我。我不动声色挑了挑眉,唇边浮起一抹冷笑,低头轻拂衣摆,状似并不经意,莲步轻移,转过琉璃影壁,优雅步入侧门,缓缓来到了御座前。
原本喧嚣的大殿陡然间变得鸦雀无声,无数目光集中在我身上,复杂的,憎恨的,鄙夷的‘‘‘‘‘‘我抬眸一眼冷冷扫过众人,忽而举手抚掌而笑,“众位大人说得精彩‘‘‘‘‘‘为何突然停下来了?”
语笑嫣然,眉目间却透出丝丝冷厉。一众朝臣怔了一怔,仍不说话,殿前一时死寂,仿佛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皇上病情究竟怎样?为何不让我等前去探视,你居心何在?”顾衍之冲我怒目横视,胸前雪白长髯轻颤,不屑质疑溢于言表,丝毫不加掩饰。
我笑而不答,敛眉曲膝恭敬一拜,他拂袖冷哼,负手仰面侧过身去,故作无视。起身一步一步走下御阶到他身前,扬眸浅笑吟吟,“瑬云先前一拜是为敬老,若论及品阶,顾大人尚不及我,瑬云尚且懂得尊卑有度,礼贤下士的道理,难道您连一个小小女子都不如么?”
“你‘‘‘‘‘‘你‘‘‘‘‘‘”顾衍之浑身大震,愤然以手指我,怒极再也说不出话来。
迎着他微颤的指尖,我目不转睛盯他,下颌微抬,面上敛去笑容,眸色冷锐如刀,直s进他眼底。一番对峙,谁都不肯让步,众臣惊愕,个个瞪大眼睛屏住呼吸,自一旁悄然打量我们。
良久,我冷冷一笑,再次盈盈拜倒,俯首不起。顾衍之面容涨得青紫,指尖愈发抖得厉害,几番深呼吸强自压抑之后,终于放弃,勉强举手抱拳,毫不情愿向我虚回一礼。
一时间,身后抽气声此起彼伏。
我起身站直,抿唇笑着望向身前其他人等,笑意却丝毫没有渗进眼睛里去。耳畔传来一声幽幽叹息,不知谁先带头,众臣无奈,只得接二连三向我躬身行礼。
我冲他们微微点头当做还礼,唇边笑意愈发深浓,眸黑如墨,一丝邪魅悄然隐匿其中。自己身上何时竟沾了些他的影子,我自心下暗暗愣怔,笑容一滞,若有似无。
一战初胜,心中并无喜悦,后面的路只会更加艰难。我抬眸,压下起伏的心境,淡道,“你们说我矫诏,可有证据?这道口谕由李公公亲自宣读,你们连他也要怀疑不成?如果没有任何证据,只凭猜测,你们便是质疑圣命,质疑皇上!逆旨不尊,该当何罪?”
“哼!”顾衍之面色凌厉,语带怒意,咄咄人,“既是微恙,皇上为何不愿面见我们,甚至连后宫妃嫔也不让探视?这其中分明有异!你作何解释?”
眼眸骤抬,极力压下心头怒意,面上如笼薄冰,“依顾大人的意思,今日若见不到皇上便再不肯罢休么?”
见他点头肯定,身后众臣尽皆应声,我忽地冷冷一笑,翩然转身,衣袂轻旋若云,暗香四溢,如丝如缕。
“那么请众位大人这就随瑬云移驾仁熙殿面见圣颜!”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众人皆醉我独醒(2)
背后传来一阵s动,众臣面面相觑,迟疑不前,相互低声喈喈私语,一时争论不休。我冷笑,脚步不停,头也未回,“还等什么?你们既然坚持要见皇上,我便带你们去见上一见,也好了了你们的心愿!”
李亭海疾步跟上我,压低了嗓音道,“王妃,若被他们发现皇上中毒,岂不‘‘‘‘‘‘”
脚步微滞,我侧眸轻瞥他一眼,薄唇紧抿,冷冷不发一言,眸中一抹凌厉的光闪过,刺得他心虚地低头避开眼去,“咱家失言了,请王妃赎罪。”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袍袖轻动,顾衍之大踏步走来,边走边愤声道,“哼,一群没用的东西,你们不敢去,老夫去!”
眉心微微一紧,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广袖长裾,帛带当风,走得越发沉静从容。风雨欲来,前路渺茫。转眼,才过去短短五日,你许我的一月之期,为何非要如此漫长‘‘‘‘‘‘
“父皇刚刚闭门静养,你们便争闹成这幅模样,是要气死他老人家才肯罢休吗?”
心头一震,脚步刹止,转身,顾衍之亦伫足回头,面上惊愕交加。
漓天衡负手缓缓踏进殿门,未着皇子朝服,一身烟蓝锦衣,襟边袖口以银丝勾勒出繁复精致的纹理,衬着清隽的面庞,温润如玉却又洒脱不羁。
从容不迫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如同踏在众人的心上,唇边一抹淡淡笑意若有似无,明眸犀利如镜扫过他们,继而灼灼望向自己。四目相视,只一瞬间,便将对方看得无比透彻清晰。
顾衍之尴尬,忙以咳嗽掩饰,微微俯身恭敬道,“微臣不敢,四殿下言重了,臣等不过一心挂念陛下的身体,所以‘‘‘‘‘‘”
“不敢?”漓天衡拔高了声调,笑意深沉,“既为探病,那这鼓声又是为何?登闻鼓是你们随便想敲就敲的么?你们将先祖的遗训当成是玩笑吗?依我看,你们根本就没把父皇的病情放在眼里罢!”
他的面色平静如同湖面,似惊不起半分波澜,眉目含笑,说得漫不经心,然而声声如刀似箭,毫不留情直刺听者心扉。
顾衍之等人闻之心中陡生惊惧,扑通跪倒在地,一时间,殿内黑压压趴伏一片,众人颤声齐道,“臣等不敢,臣等不敢,四殿下恕罪!”
我讶异抬眸看他,心中疑惑不解。漓天衡转身笑着望来,目光陡然温润如初,眸底似有火焰凛凛燃烧,迫人欲窒。面上悄然一红,堪堪侧目避开他的凝视,淡道,“殿下无需拦着他们,这矫诏的罪名,可不是说着玩玩就算的!不如现在就到皇上面前,由他老人家决断罢!”
他失笑,几步走近,轻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二嫂又何必跟他们较真,顾大人年纪大了,逆旨不尊之罪非同小可,父皇若真的怪罪下来,只怕他老人家身子顶不住,二嫂还是放过他们吧!”
云淡风轻的一席话,说得底下众人脸色骤然刷白,再不敢怀疑口谕的真假,个个趴伏在地兀自点头连连称是。顾衍之又惊又怒,压抑良久,终是不敢再加以反驳。一场闹剧,终以他们的溃败与灰头土脸地离去收场。
“殿下若无本奏便请回吧!皇上并无任何大碍,君心难测,许是连日来朝事繁重,他觉得累了,想要休息静养些时日,殿下若也跟他们一样不信,大可随我同走一趟便是!”
听我这么一说,他略微沉了脸,剑眉微蹙,隐有薄怒。我怔了一怔,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人僵持了片刻,殿中一时死寂。李亭海不明就里,自不远处惴惴偷眼打量过来,像是要从中挖掘出什么。
不想与他再有任何纠缠,拂袖转身欲待离开,他却不允,烟蓝衣袂轻卷,一个闪身挡在了我面前,未及我回神,已倾身近。
瞪大眼睛只觉他眸中戾气突生,再不容我有丝毫躲闪,挥袖一把扣紧我双肩,瞬间低头附耳过来,“我不会放手,永远不会!我想要的,一个也休想逃掉!不论是你‘‘‘‘‘‘还是这天下江山!”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众人皆醉我独醒(3)
我瞪着他说不出话,像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脑中一片空白,全然忘了挣扎。
他的双手越发使力,面色清冷,寸寸近,鼻尖几欲触碰我的脸颊,男子灼烫的气息骤然袭来,暧昧而危险,令人心惊。
“你是我想要的人,对你‘‘‘‘‘‘我势在必得!”
“是吗?”我冷笑,抬眸迎上他的目光,“未到最后一刻,焉知孰胜孰负!你与外族勾结,谋夺皇位,天理国法难容,扪心自问,你为何就不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漓天衡僵住,俊脸阴霾,黑眸似生出些许迷乱,却在瞬间敛尽,依旧灼灼视向我,“在你眼中我就这么不堪?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个个都要这样?我不过是想做得比父皇更好,我一直努力想要证明给他看,大哥二哥能做到的,我也能!可他从不屑于给我机会,从不正眼看我一次,为什么?就因为我的母亲是一个被他酒后乱性而随随便便按在榻上强暴的卑贱宫女?”
他的目中染上一层血色,扣在我肩上的手指狠狠收紧,裂骨一般的痛,令我险些窒息。从没有想过,他的身世竟会是这样。帝王一夜,换来的却是欲罢不能的殇痛。无情道,帝王途。奈何生在帝王家?你根本没有选择,我懂。
“你母亲‘‘‘‘‘‘她‘‘‘‘‘‘”
“她死了‘‘‘‘‘‘那一夜之后,父皇再没有碰过她,若不是因为怀了我,只怕父皇早就忘了她的存在!她一个人在后宫里苦熬多年,人人欺她嘲她,没人将她放在眼里,连唯一的亲骨r也被强夺给嬷嬷教养长大,她连看上一眼的机会都微乎其微,直到我五岁那年,她一个人再也熬不下去,郁郁撒手人寰‘‘‘‘‘‘也许对她来说,死,才是她最好的解脱‘‘‘‘‘‘”
他仰起头,笑得无比凄凉,森森寒意兜头笼罩而来,令我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心中陡然生出不忍,我凝眸怔怔看他,喃喃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发生这么样的事‘‘‘‘‘‘”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他的目光一动,一把用力钳紧我的双肩,指尖一点一点使力,似要深深嵌进我的骨髓,“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这么晚才遇见你,上天对我太不公平,我不甘心,绝不甘心!你是我的,谁也休想再从我手中抢走你,休想!”
李亭海自一旁似是瞧出些许不妥,勉强带笑踏前几步,“四殿下,有话好好说‘‘‘‘‘‘”
我一惊,伸手想要推开他,却猛然间被他带入怀抱,耳畔传来他压抑着浓重悲哀的低语,“你等我,很快‘‘‘‘‘‘很快你就是我的‘‘‘‘‘‘一切就都是我的‘‘‘‘‘‘”
泪水汹涌直冲进眼眶,有一个人,也曾在我的耳边这样轻声对我说,你等我‘‘‘‘‘‘等我回来‘‘‘‘‘‘
肩上骤地一松,漓天衡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身子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支撑,摇摇欲坠。
“慕瑬云,你怎么了?”
一声惊呼,来人疾步飞身过来扶我,总爱这般直呼我姓名的,天下间除了一个漓十三还能有谁。心中陡然生出欣喜,仿佛溺水已久的人抓住一根浮萍,终于有了生的希望。十三,十三,我还有你‘‘‘‘‘‘
众人皆醉我独醒(4)
“四哥他‘‘‘‘‘‘对你做了什么?”漓天曦惊怒交加,方才的一幕似已全然落进他的眼里。
李亭海急忙赔笑上前,“殿下不必担心,只是一个误会,咱家‘‘‘‘‘‘”
“李公公还不回仁熙殿么?皇上身边没个使唤的人,若是怪罪下来,谁来承担?”撑着十三的臂膀勉强立定,我抬头冷然打断他。
一昔生变,身边便多了数双暗中窥伺的眼睛,在这诡谲深宫之中,此刻除了眼前的漓天曦,我不知还能够信任谁。
李亭海怔了一怔,见我一脸正色,凛然不容拒绝,犹豫些许,只得敛容转身离开。他的身影刚一消失在殿外,我回头一把攥紧十三的手,急声问道,“你府里能够召集起来的亲卫全部加起来有多少?”
漓天曦面色大变,“你问这做什么?父皇难道真的出了事?”
我低叹一声,凄眸看他,泪水再忍不住夺眶而出,“十三,我不知道这个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无论将来结局如何,我终究是要辜负一个人了,我欠他的太多太多,实在无以为报,唯有‘‘‘‘‘‘只希望他不会怨我‘‘‘‘‘‘”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欠了谁?又是谁会怨你?我怎么越听越不明白了!”漓天曦急得就快要抓狂,从我的表情便能看出事态有多么严重,恨不得立刻就知道真相。
“我要你派你最信任的亲卫暗中前往九嵕山皇陵护送大哥回京,即刻出发,越快越好!”
十三浑身一僵,瞪大眼睛震惊看我,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我望着他泪眼朦胧,几乎无法再承受他的目光。四目相对,清澈见底,心中的一切一览无余,再也没有丝毫隐藏。
良久,他的面色渐渐缓和,忽然深深动容,“我终于明白了他们几个为何全都对你‘‘‘‘‘‘你放心,我了解的二哥,虽然除了你之外,对谁都冷血冷情,却从来都是一个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的人,我相信他一定不会怪你,一定不会!”
手臂微收,轻轻拥我入怀,柔声道,“别怕,还有我在‘‘‘‘‘‘”片刻,只听他在我耳畔轻轻叹息,“老天为何总要这样对你,让你一个人独自承受这么多‘‘‘‘‘‘”
这样一句话,令我再也无力承负,头抵在他肩头,心中已然分辨不清是什么滋味,只觉隐忍已久埋藏至深的一切顷刻间轰然崩塌,泪水汹涌决堤而出。倚靠在他的怀里,哭泣得如同一个委屈的孩童。
朗日踞天,驱散阴霾,洒落万丈光辉,殿内玄色地砖浮光跃金,衬出相依偎的两道人影,宛若置身仙境。一名青衣内侍匆匆跑进侧门,一见眼前情景,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垂眸躬身不敢说话。
“什么事?”
我低头拭去泪水,整肃面容,平静看他,漓天曦亦挑眉,附耳倾听。
“启禀王妃,十三殿下,慕‘‘‘‘‘‘慕大人率京畿禁卫将仁熙殿团团围了起来,说是‘‘‘‘‘‘说是奉了王妃的命令前来保护皇上!”
满地残红宫锦污(1)
慕瑬景?!我惊愕抬眸与漓天曦面面相视,一霎那如罹雷殛。一直回避而不愿面对的现实终于降临眼前,我真傻,权势当道,谁又能真正做到超脱于物外,无欲无求?乱世浮生,成王败寇,这个世界谁都不可能做到真正的清清白白。
“瑬云,我随你去问个究竟!”十三怒色满容,难以自持,几欲拂袖前往与之对峙。
伸手一把将他按住,眸色雪亮,已是决然之姿,“带上霁雪尽快离开锦都,大哥身边一直有‘七杀’的保护,暗卫‘七杀’从来只听从二哥一人的命令,我嫁给他之后,同时听命于我,你带着霁雪同往,大哥亦能相信是我的安排。记住,你们的行踪绝不能让人发现!十天,我只给你们十天的时间,十天以后,这玄畿宫,这天下,我真的不知还能否替他保得住‘‘‘‘‘‘”
字字如刀,刀刀刻骨。从这一刻开始,我能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一个而已,十三,请你一定要带着大哥平平安安地回来见我,一定!
“我答应你,十天之内,我一定带他回来!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保护好你自己,万事不可强求,只要能够好好的活着,为了二哥,你不可以有事!”
抬手轻抚他眉间深痕,倏然展颜一笑,粲若流光,“傻话,我答应过他会等他回来,又岂能食言?我会在这里好好地等着你们回来,一定‘‘‘‘‘‘”
衣袂随风猎猎作响,幽幽深宫,一人孑孑独行。明里刀光剑影,暗里虎豹豺狼,看得见的九重宫阙,看不见的血流成河。究竟还有多少心怀叵测之人隐匿在暗处伺机待发,我已毫不在乎,为了他们,唯有拼我一己之力,逆转命运乾坤。
“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
阶前浮云低沉,天际流风逐影,变幻无端。京畿禁卫兵戈森严,威风凛凛侍立大殿两旁,敛容肃穆,岿然不动。
身处军营多年,历任十万禁军总教头,慕瑬景治军能力果然一流,他自魏相伏诛以后接手京畿神策两军,不久便以霹雳手段名动京城,为天下人所赞叹。
我径直走过去,面上似笑非笑,深沉眸中难掩凌厉之色。
慕瑬景原本负手立于高阶之上,见我孤身一人自远处缓缓走来,素锦广袖宫装,衣带当风,流岚长裾伴着三千青丝翻飞如云,险些怀疑来人几欲乘风归去,竟自按剑急急前行几步,见我面容清寂,不辨喜怒,唇边隐有笑意森然,复又怔立当场,面露几许尴尬。
我走至阶前立定,仰面遥遥看他,淡淡一笑,“大哥是奉了哪位王妃的命令前来保护皇上,我竟丝毫不知?”
慕瑬景愣怔,眸光闪烁,按住剑柄的手紧了一紧,微微侧目避开我的视,不自然道,“三妹说笑了,父亲正在内殿探视皇上,已等候你多时‘‘‘‘‘‘”
“大胆!”
不待他说完,我冷冷一声厉斥,声如裂金碎玉,清脆直入众人耳中,“皇上口谕,任何人等未经传召,一律不得擅闯寝殿,违者重罚!就算是爹,也不例外!”
慕瑬景面色一白,转身无言以对。我一步一步踏上玉阶,缓缓向他近,“大哥好大的威风,以我的名义私调京畿军入宫,是想给我安上一个谋反的罪名么?”书包网 。。
满地残红宫锦污(2)
“云儿,休得胡言!”
目光微微上移,越过慕瑬景的肩膀,只见汝南王慕夕肇一身天青缎流云纹织锦软袍,步履从容昂首自殿门处踏来,面无表情,眼波深沉,语带威严,“怎能这样同你大哥说话?!”
我缓缓抬头,冷冷与之对视,“居家方为父子,这里只有君臣,您擅自违抗皇上旨意,理当重罚,难道我说错了?”
慕夕肇脸色一变,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良久,只化作一声低沉叹息,“这里没有旁人,爹就开诚布公地说了,自你出嫁以后,咱们父女俩也有好些时日不见了,你我虽无血缘,我却早拿你跟嫣儿同样看待,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你要明白,爹做什么,都是一心为你打算!”
我扑哧冷笑,“是为我打算,还是为王府打算,云儿如今看得太清楚不过!”
“你这孩子!”慕夕肇愠怒,语气渐生凌厉,“局势若此,实乃天意所授,难道你想逆天不成?”
举步迈上最后一道台阶,抬眸与他对视。不知来自何处的风穿过檐下,扬起衣袂猎猎作响,我抿唇静默不语,无意当着众人的面与他争辩。给趁势夺权冠上天命所归的高帽,多么的堂而皇之,又是多么的可笑!所谓的不喜争名逐利,所谓的中立作壁上观,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假话。
遥遥立于高处,广袖随风飘逸,流仙裙裾清冷如同寒露,在身前这片凝滞的静默中带出深深浅浅的涟漪。转身之间,已将一切看得透彻,我垂眸望向阶下,面容清寂,无波无澜,风过处,牵起如墨青丝飞扬,凌厉之势,几如睥睨天下。
“御林军何在?”
话音刚落,慕夕肇浑身大震,面色惨白,踉跄后退几步,已然明了我的言下之意。
耳畔数人同时应声,一队金甲士兵按剑铿锵而出,俯首拜在阶前,为首一人抱拳高声道,“御林军统领韩琦在此听命!”
“汝南王慕夕肇公然违抗圣谕,将他拿下暂且收押,听候圣裁!”
众人应声领命,挺身便欲冲上台阶,慕瑬景猛一挥手,殿旁两列京畿禁卫纷纷拔剑出鞘,将韩琦等人生生退几步。一时间,殿前寒光烁目,剑气人,杀意随之弥漫开来。两方怒目相对,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只听韩琦怒道,“你们想造反吗?”
慕瑬景目光一凛,抿唇不答,抬头向玉阶尽处望来。
我拂袖,足尖轻点,挡在慕夕肇身前,拧眉冲他沉声急道,“请爹三思而行,莫要一错再错,君子取之有道,您这一辈子的清誉怎能毁于此时?更何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眼下若贸贸然生事,锦都必将大乱,一昔不慎为他人作饵,非但得不偿失,日后更将落下千古骂名!”
慕夕肇闻言愣在当场,看向我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面色渐渐转为一种异样的凝重。
四目相视,一番看不见的刀光剑影,我抿唇静静看他,目光中唯有坚定,素白广袖之下,五指悄然张开,隐有暗流涌动。一切迫在眉睫,或生或死,是隐忍还是厮杀,全在眼前人的一念之间。
满地残红宫锦污(3)
李亭海自大殿门后闪出,躬身趋前几步,不安陪笑道,“慕公只是过来送些滋补良药,并未到御前,王妃何须如此兴师动众?”
我一怔,不觉失笑,挑眉看他,“既是送药,交由您代为传递也是一样,为何定要踏进这道门槛?李公公是在教训瑬云应当怎么做吗?还是‘‘‘‘‘‘就连您也不把皇上的口谕放在眼中?”
话未说完,李亭海已霍然色变,口中除了连称不敢,再也无言以答。
我稳住心神,依旧面无表情抬眸望向汝南王。身前长久无声,内殿七宝灯漏水声清淙,隐约透窗而出,只愈发显出周围的静来。
京畿禁卫人数众多,慕瑬景武功盖世,本身便能以一当十,区区几名御林军根本难以与之相抗衡,韩琦等人个个持利刃在手,心知不能硬拼,唯有暂时静观其变,伺机待发。
“景儿不得无礼!”
慕夕肇骤然抬手一挥,面色清冷,复又转头沉沉看我。我抿唇冲他淡淡一笑,目光直落入一双精眸,深不见底,威不可测。
一时相对无言,沉默片刻,我垂眸敛襟恭敬拜倒在他身前,语带歉然,“爹,云儿‘‘‘‘‘‘得罪了!”
慕夕肇凝视我,目光深邃,不置可否,静默良久,摇头沉沉一叹,“罢也罢也,如此胆识,如此魄力,可惜了‘‘‘‘‘‘”
衣袍窸窣,他转身信步迈下台阶,忽而回眸,“云儿,箴言未必便是杜撰,不信咱们拭目以待!”
心头一颤,我震惊望向他的背影,胸口激荡如潮,难以自持。慕瑬景显然不服,抢前一步待要开口,却被汝南王拂袖冷冷打断,背脊一僵,只得还剑入鞘,悻悻然作罢。
韩琦面上仍带惊疑,见我远远冲他点头,也便不再发难,上前亲自押送慕夕肇,态度恭谨谦卑,对他并无丝毫不敬。
自此,仁熙殿重重戒备森严,内有御林军把守,外有京畿禁卫防御,旁人再难得到确切消息。太医院院令荆远奉召入内随侍君侧,却再也不曾露面。
依据眼前种种迹象,宫中渐渐有谣言纷乱四起,说今上已然病入膏肓,药石罔顾。朝臣们虽然个个猜疑不定,却又不敢轻举妄动。此前帝师大义灭亲毫不留情亲拘其父下狱,显然有杀一儆百,以儆效尤之意,眼见大势所趋,谁还敢再到殿前大肆吵闹质疑?
那些素来就对我心怀嫉恨之人也只能权且按捺不动,静候一月之期的到来,届时,玄畿宫内免不了乌云蔽日,硝烟四起。举目望远,前方等待我的,将会是一场无比艰难的战役。
日光透进鎏金朱漆殿门,四整块玄色云纹地砖的距离,便再也止步不前。明黄色的帷幔重重叠叠垂落及地,越发显得整个大殿幽寂森凉,阴郁窒人。
“王妃‘‘‘‘‘‘王妃‘‘‘‘‘‘”
耳畔传来几声刻意压低了的低唤,我怔忡抬眸,回头循声望去,李亭海以袖掩面,正尴尬冲我使眼色。浑身一震,我陡然醒神,顾衍之的嗓音恰在此时突兀响起,“慕先生这几日伺候皇上伺候得太过劳心伤神了‘‘‘‘‘‘”
他蹙起眉头,面带不悦,冷笑着看我,把一句话说得语重心长,颇带深意,像是终于抓住我的痛脚,忙不迭的冷嘲热讽,优哉游哉。。 书包网最好的网
大风起兮云飞扬(1)
一眼扫过殿前,重臣们或是靠着椅背闲闲饮茶,一副事不关己,己不劳心的慵然意态,或是面面相顾,悄声议论,不时偷偷拿眼来觑。唯有一人,自始至终饶有兴味看我,目中透出异样光辉,灼灼人。
抬眸怔怔与他对视,那人面色清淡,无波无澜,然而一双深眸温和专注,眉梢轻挑,竟似溢满笑意。面上微微一红,急忙调转目光避开他的凝视,心口怦怦急跳。
“虢州蝗灾,民不聊生,当地官府屡屡开仓赈济灾民,如今已是捉襟见肘,就快要自身难保了,户部到底在忙些什么?赈灾款项迟迟调拨不出,再这么拖下去,难道是想重现文帝九年的那场惨况吗?”顾衍之不假言辞,越发声色俱厉起来。
《漓国志·天朝》,卷六十一,曰:宣文九年六月,永济大旱,颗粒无收,饥民遍野。七月,蝗生,弥覆郊县,草木殆尽,受灾者数十万众。八月,蝗势连云障日,莫见其际,灾民弃田庐逃荒于道。朝廷遣使赈济,沿途屡见饥民易子而食,其景惨绝人寰。
心内一紧,我抿了抿唇,淡道,“顾大人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据我所知,虢州前日曾经下过一场大雨,蝗势锐减,如今诸道转运使正督民捕蝗,交蝗一石给米三升,而这米么,正是当年蝗祸之后,先帝诏令各州府自岁贡中每年留出五十万担贮藏起来,以备饥年赈济之用。我说的对吗?”
语毕,殿内鸦雀无声,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一霎那全部集中过来,静静等候下文,这其中,有一心只想要看热闹的,也有略觉诧异,自心下暗中揣摩探究我的。
唇角轻挑,我微微冷笑,这人倒是很会抓住时机,已经按耐不住了么?历朝历代,户部一直都为太子掌管,如今趁着宣武帝称病休养闭门不出,太子缺阵,便迫不及待想向户部开刀,未免太过急进了一些。
“照慕先生的话,户部难道就一概不管也不顾了吗?”顾衍之拂袖起身,咬牙愤然看我。
我亦起身,态度不卑不亢,语声激昂,“怎会不管?户部一直都在忙着调拨钱粮,伺机发放,只是虢州蝗灾数日,当地应付有余,一切有凭有据,您一直紧咬着户部不放,意欲何为?户部难不成有亏空落在您的手上?”
殿中顿时掀起s动,群臣料想不到我竟一口挑明,尽皆失色。
顾衍之面上一白,强作镇定,还待说些什么,已被我抬手狠狠打断,“你们个个身为臣子,不可能不知年前年后朝中一笔接着一笔的大开销!先说年前淞江水患,皇上御笔一挥便是足足三百万两的筑堤银,之后突厥来袭,户部临时紧急抽调库银将近两百万两充当军费。年后七殿下领兵南下平乱,滇南蛮荒之地,作战环境酷烈之极,需要的更是长期苦战,前前后后加起来,又是不下四百万两的巨资耗费!这还没完,眼下突厥可汗以降国国主的身份出使中原,虽然带来大量贡赋,然而我朝亦未手软,礼部光是筹备典仪回礼便花了整整八十万两纹银!其余诸如此前魏相谋逆,皇上责令修筑两道宫门及宫内损毁的殿阁,年后各地大大小小的天灾朝廷分别遣使赈济,圣朝大军及京畿神策两军的军饷,各州县驻防军的军费‘‘‘‘‘‘哪一笔哪一项不都是巨额花费?”
一字一句,条理有序,款项数字几乎无一错漏,直说得殿前众朝臣相顾点头,啧啧称叹。
大风起兮云飞扬(2)
“啪啪啪!”清脆悦耳的击掌声突兀响起,我怔愕抬眸望去,漓天衡唇角噙着一弯别有深意的微笑,负袖长身而立,炯亮的眸光淡扫,正对上我的眼睛。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军费’一项确实暂令国库吃紧,户部有些忙乱也是理所当然,慕先生的话大家都听明白了,户部不是不管,而是审时度势,开源节流!此次蝗灾,虢州府衙既然能够应付得当,那么朝廷也就省了一笔,岂不很好?”
语气不疾不徐,轻若熏风,缓似流泉,却又饱含威严,不容置疑。群臣连连点头附和,再无其他人有异议。
“说到开源节流‘‘‘‘‘‘”他淡淡一笑,凝眸看我,“此前西伐大破突厥,边疆既定,父皇属意偃兵息武,国库当即有所缓和,看来户部若想强本节用,单单从军费一项入手,便能收获不小。”
不提突厥则已,这两个字从他口中一说出来,我只觉得万分嫌恶,不由冷笑一声,“怕只怕突厥人的野心不会立止于此!”
眉梢轻挑,他故作颇带兴趣道,“此话怎讲?”
“西域五十六小国,数年来,已被突厥攻占并吞并不下二十座城池,突厥的版图正在日益扩张,一朝败走中原,又岂会打消他们争霸西域的雄心?到了集齐五十六国实力的那天,突厥人想要再次入主中原,势必锐不可当!”
言下之意,如今你与穆勒互惠互利,各取所需,他既是你的盟友,也是你日后最凶恶的敌人,就算有朝一日真的让你如愿以偿,坐拥如画江山,突厥也将同时成为你心头的一根利刺,再难连根拔起。
话音一落,四目猝然相交,殿前如有两股剑气狠狠撞在一起,其势若虹,光亮如电。
“那便乘胜挥师西进,抢在突厥之前,发兵征讨西域诸国,使其一一归附臣服,往后突厥再要有所妄动,便是与圣朝为敌,与天下为敌!”
低沉而冷静的嗓音在大殿中回荡,我望着他抿紧了唇,心中旋即激烈起伏。他说得对,以如今的圣朝军威一举震摄西域各国,从而实现天下大统,这恐怕是古往今来每一个有道之君的壮志。漓天衡,并不仅仅只单纯的有谋权之心而已。
“殿下说得有道理,但是滇南之乱尚未平定,眼下若要再行刀兵,所需军费浩繁,朝廷恐将不堪承负,此事或可稍后再议!”
大军动向关乎兵权去留,想要趁此机会谋取兵符,岂能轻易让你如愿以偿,你终究还是小瞧我了。
略一思忖,先前一直面无表情,此刻唇角倏忽轻绽,笑靥如花,看得漓天衡微微一愣,“既然大家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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