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不能来吗?”裴依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渴了吧,要不要喝杯茶?”方越从桌上取了杯子,斟了一杯茶,推过去,浅笑着打圆场。
“澈哥哥,我要跟你一起上京。”裴依也不拐弯抹角,坦率地说出了她的目的。
“柯总管呢?”南宫澈缓了缓语气,不答反问。
说到底,她是裴相的千金,既然遇上了,于情于理都应该照顾她。
此次进京,朝中很多事情还要仰仗裴相从中斡旋,也不能做得太绝。
“嘿嘿。”裴依一脸心虚地垂下头,捧着杯子,低下头猛喝茶。
算算时间,柯总管也应该快追上来了吧?
“你瞒着他偷跑出来的?”南宫澈不悦地皱起眉头。
“澈哥哥,”裴依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我发现,路上有很多人缀在你的身后,我今天还替你打发了两个无聊的人,怎样,我厉害吧?”
正文 075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胡闹!”南宫澈面色铁青。
真想要教训他们,几时轮到她出手?
她胡乱c手,不小心玩掉了小命,谁负责?
“我才没有胡闹!”没有得到预期中的表扬,反而挨了训,裴依不高兴了。
“算了,还是先通知柯总管吧,省得他担心。”方越暗自叹气,岔开了话题。
“不必了。”裴依与南宫澈异口同声。
裴依会反对,方越倒不意外。
奇怪的是,南宫澈为什么也反对?
“明天过风陵渡,那是由西往东去京城的必经之路,如果料得不错的话,柯总管应该会在那里等她。”南宫澈淡淡地解释。
过了风陵渡,就出了他的领地,想要过平静的日子恐怕就难了。
他之所以选在白马镇这个偏远的小镇落脚,目的不外乎错开一些有心之人,偷个清闲罢了。想不到,计划还是被裴依搅乱。
“既如此,早点休息,明天与柯总管会合吧。”
“可是,”裴依张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南宫澈:“我刚才问过了,店里已没有多余的房间。”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跟我住一间房子吧。”方越抢在南宫澈的前面做了决定。
“好啊!”裴依双眸一亮,正要欢呼,忽然触到南宫澈冷肃的面容,吓得缩起了肩膀。
呜呜,他们正值新婚,她是不是过份了?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南宫澈凛容,这句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
“谢了!”裴依轻轻地吐了吐舌头。
“小越腿上有伤,你睡觉时小心不要压着她。”南宫澈冷着脸,沉声交待。
“行了行了,我又不是孩子,自己会注意。”方越骇笑,轻推他出门。
南宫澈又交待了几个注意事项,这才不情不愿地把房间让了出来。
“真奇怪……”裴依轻抚下巴,诧异地瞪着方越。
为什么她总觉得眼前的永宁亲切得象个邻家的大姐姐,给她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什么?”方越笑着整理棉被。
这次进京,因为预料路上将有几场恶战,为免累赘,没有带如意和吉祥。
这几天,一切琐事,都是南宫澈亲手打点。
原以为这个坏脾气的男人,除了会大喊大叫,别的事是一概不做的,想不到侍候起人来,居然也有板有眼,体贴周到。
“你确定我们以前没有见过面?”裴依一脸狐疑。
她明明从没去过大周,想必永宁应该也没有机会来到大秦,她对她的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或许,是前世的因缘?”方越回过头,眼中透出神秘的微笑。
看来,小丫头不完全没心没肺的嘛!
最少,她记得她们相处的那些愉快的时光。
这就够了,不是吗?
“胡说!”裴依红了脸,轻啐她一口。
穿上女装的方越,英姿飒爽,温婉中透着坚韧,在昏暗的灯光下,她嫣然的微笑,又蒙上一层女性的妩媚,刚柔并济,竟是魅力无穷。
“呵呵,睡吧。”方越脱了鞋,亲切地看着她微笑:“你喜欢睡外面还是里面?”
裴依活泼里透着些老成,天真中又带着点世故,在某些方面,还真的跟方萌有些相象,她是真的很喜欢她,把她当妹妹一样疼。
“外面吧,我喜欢空旷。”裴依略略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坦白:“而且,我喜欢踢被子。”
“哧。”方越轻笑:“不要紧,我力气很大,你上来吧。”
“扑”裴依倾身,吹灭了油灯,讪讪地往床边走来,小声地嘀咕:“我可事先警告过你了,明天不许向澈底哥哥告状。”
“放心吧。”方越静静地躺到床里,让出空位给裴依。
“我真的搞不懂你诶!”裴依爬到床上,合衣躺下,双手枕在脑后,碎碎念:“以前在隘州的时候,明明对我很冷淡,爱理不理,见了我绕道走,怎么突然对我热情起来了?”
“对不起,”方越低低地笑,随口敷衍:“我以前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呀,”裴依越想越不对头,索性翻过身看着方越的眼睛:“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什么?”方越闭上眼睛假寐。
“难道你一点也不喜欢澈哥哥?”裴依越想越觉得奇怪,却浑然不觉得对着方越说这样的话,其实很失礼:“可是,不可能啊,只要见过澈哥哥的女人,哪有不喜欢他的?为什么你对我一点也不嫉妒……”
她对澈哥哥的喜欢,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应该看得出来吧?
站在她的立场,不是应该很讨厌她,很排斥她吗?
按理说,她拼命阻止她跟澈哥哥在一起都来不及,为什么反过来要帮她?
“我为什么要嫉妒你?”方越失笑,忍不住想逗她:“我已经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硬要嫉妒的话,也应该是你嫉妒我吧?”
听她那口气,好象不喜欢南宫澈的女人,通通都是白痴。
“你……”裴依语塞,愣愣地瞪大大的眼睛,陷入迷惘。
对哦,她差点忘了,永宁现在已经有名有份了。
所以,她现在是在故做大方,体现她的优雅和高贵咯?
换句话说,她根本没把她看在眼里,不把她当成对手,所以才会表现得如此泰然自若,淡定从容吗?
啧啧啧,南宫澈有什么好?不就是一只喷火龙吗?
虽然,她不否认,这条龙有点帅气,也有点能力,当然还有点地位,可能……钱也有那么一点点?
好吧,从这几天的表现来看,他偶尔也有点温柔,再加上一点点细心……
奇怪,什么时候,他在她的眼里,也慢慢有了优点?
“睡吧,别想那么多了。”方越敛起笑容,怔怔地看着帐顶,良久,翻过身朝着床里,结束了谈话。
正文 076 你也挑食?
“讨厌……”裴依似乎意犹未尽,恨恨地低哼了一声,半晌没了下文。
再等了一会,方越去看她,惊讶地发现,裴依早已沉入了梦乡。
方越摇了摇头,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不由得感叹。
一沾枕头就睡,年轻真好啊!
晨曦微露,方越已习惯地睁开了眼睛。
裴依蜷着身子,吊在床边睡得正香,身上那条绣着富贵牡丹的被子,果然被她踢到了床下;那条红色的长裙翻卷到腰上,露出一双雪白纤细的小腿。
方越低笑一声,把自己那床被子分给她盖,悄悄地越过她,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往楼下走去。
时间还早,楼里大部份人都在沉睡,大厅里空荡荡的,人迹全无。
方越慢慢地拾级而下,穿过大堂,走出了客栈。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路边的枫树,岸边的杨柳绽放着新绿,在雨水的浸润下,绿得象是涂了一层蜡。不知谁家的庭院中伸出一枝横生的桃花,缀了一树的粉红,随着微微的春风,放送出幽幽的冷香。
站在空旷的大街上,她惬意地伸展着双臂,呼吸着带着点甜香的空气,不自觉地漾起了微笑。
“小越,”南宫澈迎面走来,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看到她,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干嘛不多睡一会?”
“习惯了。”方越随意地朝他点了点头,越过他,信步朝前走去。靚靚…更多精彩小说
“去哪里?”他就知道,她不可能是特意出来找他。
“肚子饿了。”方越随口编了一个理由。
“我买了豆沙包。”南宫澈急忙扬了扬手里的纸包。
“谢了,可我不太喜欢吃甜食。”方越歉然地笑了笑,婉言拒绝。
“你也挑食?”南宫澈讶然地睇了她一眼,把纸包朝跟在他身后的夜魅手里一扔,几步已赶上去,跟方越并肩而行。
“偶尔,”方越轻轻地耸了耸肩,斜睨着他,加了一句:“怎么,我不能挑吗?”
事实上,她不太挑食,否则,挑三拣四没法带兵,不过甜品真的是例外。
“我不是那个意思,”南宫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只是一种感觉,你不象是会在这种小事上计较的人。”
何况,上次她给他做的红豆汤,其实是很甜的。
所以,他才会误以为她喜欢吃,原来不是。
“好香!”方越突然站住,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
她是真的饿了,那家客栈的食物真的不敢恭维。
街边一家包子铺的笼屉里冒出袅袅的白雾,在静寂的长街上弥漫着,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味。
青石板的路面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泛着自然的光泽。
方越静静地沐浴在晨光中,恬静的面容上,罕见地露出少女的娇憨。
南宫澈瞧得怦然心动,似被人紧紧地捏住了心脏,几欲窒息。
“南宫,”方越回过头,亮晶晶的眸子里漾着纯然的喜悦与一丝调皮:“你敢不敢跟我比,看谁吃得多……”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红唇一张一翕,完全没听到她在说些什么。
“南宫?”方越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笑吟吟地望着他:“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他手一伸,攥住她的手腕,猛然将她锁在了怀里,蓦地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红唇。
“唔……”方越猝不及防,被他扯进怀里。
“南宫……”她惊讶地低嚷,使他的唇舌乘机侵入。
她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攥住了手腕。
他的力道那么大,箍得她完全无法动弹。她只能被动而无助地接受着他的恣意而肆虐的狂吻。
他发疯了吗?这是在大街上啊!
她的心脏怦怦地乱跳着,全身所有的血y在瞬间全都涌上了脑门。
纯然男性的味道,毫无防备地窜进她的口鼻,充塞于她的唇齿之间。
她头昏昏的,心乱糟糟的,思维停摆。
经不住这强烈的刺激,她负伤的膝盖,腿一软,身子已滑了下去。
他及时地搂住她的腰,把她的身子往上提,沉浸在她的甜美的气息中,忘了周遭的一切。
好容易,他吻够了,这才放开她,伸指轻抚她柔软的红唇,眸子灿若宝石,觑着她低低地笑。
“卑鄙!”方越涨红了脸低咒,下意识地挥起掌,却被他一把握住了腕。
笑容从他的脸上敛去,他冷冷地视着她,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警告:“不要在我面前闭上眼睛,明白吗?”
她既然对他无心,就不应该引诱他。
她难道不知道,这种无辜的神情,极易令男人心猿意马,该死的极具诱惑力吗?
“嘎?”她喘着气,挣脱他的掌控,愤怒地瞪着他。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明明是他……
她闭不闭眼,碍着他了?
他松开她的手,紧抿着唇,掉头迅速地返回客栈。
“呃?生气了?”方越茫茫然地立在街头,目送他颀长的背影消失,深感莫明其妙。
莫名被强吻的她,才是那个应该生气的人吧?他有什么权力生气?
她怔怔地抬手轻抚唇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淡淡的带着点阳光的味道……突然间,那冒着热气的小笼包,变得索然无味。
怏怏地四处转了一圈再返回客栈,所有人都已打点停当。
“越姐,你到哪里去了?大家都等你上路呢!”裴依噘着唇娇声抱怨。
因为永宁的公主身份对她有些压力,所以裴依选择叫她越姐。
对方越来说,这倒是求之不得的事。
冒了人家的身份就算了,她并不想顶着别人的名字过日子。
“好了,人到齐了,出发吧。”南宫澈不看她,冷着脸一带马缰,率先上了路。
正文 077 风陵渡
“呀,你们吵架了?”裴依不解地悄悄撞了方越一下,一脸好奇的追问。
“哪能呢?又不是孩子。”方越笑了笑,弯腰上了大车。
孩子?在她的眼里,竟然觉得他象个胡闹和任性的孩子吗?
南宫澈背一僵,俊颜犹如结了了层严霜,轻夹马腹,疾驰而去。
原以为以南宫澈的性格,最多过午,就会气消,重新围着她转。
谁知道,南宫澈这一回却似铁了心,闷着头一个劲的赶路。就算是中午打尖也上目不斜视,连眼角都不瞟方越一眼。
众人暗暗纳罕,却也不敢造次,各个绷紧了皮,埋头赶路,生怕触到雷区。
结果,原订要到酉时才会到达的风陵渡,在申时正就已赶到了。
风陵渡,背靠隘州,前临荆川,地势险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九龙江,樟河,两河将九龙山劈开截断,形成峡谷,湍急的河水流而下,在此汇集,形成一个巨大的回水湾,水面开阔,气势恢弘。
原本只是一个荒凉的渡口,并无住家。
后来,因为往来的客商多了,附近的居民有聪明机灵的,就在此处设了茶楼供来往客商竭脚休息,间或卖些吃食。
再后来,风陵渡的名气大了,慢慢地过渡的多了,又发展了酒楼,客栈……最后,这里就形成了一个商铺林立的通渠大镇。靚靚…更多精彩小说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行四骑高矮胖瘦不一的男子,着一色的宝蓝劲装,从风陵渡的方向疾驰而来。
为首的中年男人,深眉凹目,长相斯文,面容和善,却正是裴府管家柯华生。
“晋王一路辛劳,柯某迎接来迟,还望恕罪则个。”柯华生翻身下马,朝领先的南宫澈一揖到地。
“柯总管客气了。”南宫澈按辔不动,在马上微微弯腰回了他一礼。
迎接来迟?真是笑话了。
他后发而先至,这还叫迟,那怎样才算不迟?
虽然知道他们这么一大群人招摇过境,目标太过明显。
不过,这姓柯好快的消息,好敏锐的头脑。
要知道,风陵渡是三地交界之处,地形复杂,从白马镇往风陵渡最少有三条大路,还不包括各种捷径。
他居然可以在第一时间算出他们的通行路径,带人在路上拦截,也不能不说是有些手段了。
柯华生直起身,微微一笑,目光若有意似无意地落到队伍后面的那辆大车上:“晋王爷,柯某有个不情之请……”
深蓝的布帘一掀,裴依从车里探出头来,娇声嚷道:“柯总管,你明知道我在车上,就别装腔作势地打听什么了。”
“小姐,”柯华生看到她,松了一口气,苦笑着朝她揖了一礼:“下次要去什么地方,知会一声,教奴才好找。”
虽然算准了她一定会去找南宫澈,却不知道南宫澈肯不肯带她。
现在看到人,总算是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柯总管你来得正好,把你家小姐领走吧。”南宫澈肃着容,冷冷地下逐客令。
“澈哥哥,”裴依瞪着圆圆的大眼睛,气呼呼地鼓着颊:“越姐都没赶我,你干嘛赶人家走?”
“哼!”南宫澈扫了一语不发的方越一眼,冷哼一声,没有搭理她。
方越生怕他对她做什么越轨之事,避他有如蛇蝎。
现在有裴依做挡箭牌,当然是乐观其成了!
说不定,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还真的想把他们两个人硬凑成一对呢!
哼!他又不傻,岂能看不出来?
“晋王,若不嫌弃的话,这几天还是暂且先同行了吧。”柯华生垂着手,客客气气地c言。
“什么意思?”听出柯华生话里有话,南宫澈不由得挑起了眉毛。
“回王爷的话,由于连日暴雨,樟河与九龙江水位暴涨,风陵渡风高浪急,数日里已翻覆十数条渡般,从前天起,官府下令封河停渡五天。五天后看水势情况再做决定。”柯华生神色恭敬地回答。
“是吗?”南宫澈轻笑一声:“人不留客,天留客。看来,咱们得在风陵渡住几天咯?”
封渡?无所谓。反正,他也不是那么急着入京。
“是,风陵渡已经挤满了各地的客商,所有客栈均人满为患。”柯华生拨转马头,落后南宫澈半个马身,紧随在他身后折返:“小可不才,已找了间民宅,不知晋王可愿纡尊降贵,前往暂住几日?”
“柯总管费心了。”南宫澈头也没回,轻叱一声,策马疾驰。
这老滑头,自认为算无遗策,安排妥当,就想掌控他的行踪?
哼!他南宫澈是那么容易让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吗?
柯总管找有那所房子位于风陵镇的西郊,地势较高,屋宇相连,倒也有点气势,虽然远不能与晋王府这种豪门巨宅相比,但看得出来,主人家在风陵镇还算富有。
屋前是一片开阔的平地,屋后是一座小山,顺着长长的斜坡上去,天气晴朗时,站在坡顶可以俯瞰整个风陵镇。
柯华生带着裴依及一干随从住到西厢,把主屋与东厢让给了南宫澈。
方越乘大家整理行礼之机,四处转悠,慢慢走到坡顶,瞧着街上那密密麻麻,如蚁般来回穿梭的人群,不由暗赞柯华生办事老到,考虑周全。
这里闹中取静,据险厄守,即可纵观全局,又能置身事外。身居高阳,视野开阔,若有敌来犯,更是很远就可察觉。
裴依性子急,得了个当档,立马溜出来,跑到东厢没找到方越。
她站到院子里找了一下,发现方越在后山,几步冲到坡上,拽着方越一起出游:“越姐,我带你去尝尝风陵镇的特产!”
正文 078 封河停渡
“现在?”方越了然地看了她一眼。
刚才来的时候,不是才在镇上吃了晚饭?
这才过了多久,她又饿了?
想必吃东西是假,出去玩才是真,又怕被柯总管念叨,所以才拖上她。
“哎呀,别磨蹭了!”果然,裴依拖着她的臂飞快地往山下跑:“再拖下去,等天黑了,就不好玩了啦。”
方越笑了笑,被动地被她拽着臂,跟着她往山下急走,一边拿眼睛看向站在院中的南宫澈,想要征询他的意见。
南宫澈低哼一声,假装没看到她的目光,转身进了里屋。
真是小气,这么件小事,至于生那么久的气吗?
方越微微不悦,哂然一笑,跟着裴依顺着青石板路左弯右拐,不一会儿眼前一亮,一条长长而热闹的小街市便已出现在他的眼前。
摩肩接踵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吆喝,各种各样的小摊小贩,热气蒸腾的各色小吃,扑鼻而来的阵阵香气……竟是热闹得不得了。
“哇!几个月不来,这里热闹多了!”裴依目不暇接地看着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兴奋得两眼放光。
“你来过的?”方越心中一动,淡淡地询问。
“是啊,”裴依心无城俯,脱口而出:“其实要到七月河灯节的时候来,才真是最好看呢!”
“你经常来?”方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靚靚…更多精彩小说
难怪她这么熟,原来所谓的富商之家,其实不过是个幌子,那里原本就是裴府的产业。
只是,柯总管为什么要隐藏瞒这个事实呢?
“也不算经常吧,”裴依自知失言,脸色一变,急忙指着对岸补了一句:“我总共来过两次,除开上次去隘州经过,就是前年信哥哥生日,我去荆川时,正值河灯节,就专程到风陵镇小住了几天。”
“哦。”方越淡淡地应了一声。
事实上,她只是随口问问,裴依如此郑重地解释,倒显得有些心虚了。
“哎呀,别管那么多,看看有什么好玩的!”裴依拉着她的手,重新钻进人堆。
方越对那些泥人啊,布偶啊,手绢啊……什么的小玩意,兴致缺缺,无聊之下,目光便在人从里打转。
她惊讶地发现,不大的风陵镇,乞丐却多得吓人。
从他们进镇到现在,只过了短短的两个小时,街头巷尾已挤满了衣衫褴褛之人。
她皱起眉头,细细一看,又推翻了她刚刚得出的结论。
街头巷尾那些或坐或站的,面带菜色,神情惊惶的人,有很多很明显是一家老小,拖儿带女的,有的甚至还带着被子,挽着行礼。
客栈早就人满为患,现在满大街的都被挤得水泄不通了。
难民?方越的脑子里迅速地闪过一个词。
不对啊,一路走来,没听到丝毫的风声啊,怎么突然间多出这么多看上去无家可归的人?
方越眉头一皱,环顾了四周一眼,选定了目标,装做不经意地慢慢踱到街角,在一个看起来很健谈的中年妇女面前蹲了下来:“大婶,你们从哪里来?”
“昭平。”中年妇女茫然地抬起眼,飞快地在方越的身上瞟了一眼,缩起身子往墙边挤了挤。
很显然,在她这一生中,从未接触过象方越这种身份显贵的阶层,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家里,出什么事了吗?”方越沉吟了片刻,看了缩在她怀里,瞪大了眼睛偷偷看她的小男孩一眼,低低地问。
“哎呀,你不知道吗?昭平被水淹了啊!”那妇人的眼泪瞬间流了出来,掩住唇号陶大哭了起来:“本想着从这里坐船到他舅爷家去躲躲,谁知道会封河停渡呢?这贼老天,存心要断了大家的活路啊!”
这个妇人一哭,立刻引起大家的注意。
只是,大家见方越气质不凡,身份高贵,不敢造次,远远地看着,不敢靠她太近。
“你们,全都是从昭平来的?”方越望了望身边拥挤的人潮,随意指了一个人发问。
“大部份都是,也有从昭阳过来的,还有的是从下游的河州县过来的。”这些难民流落街头一直无人过问,这时突然有人关心,顿时忘了害怕,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这可怎么办啊?身上的钱粮已用尽,这河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退?”
“退什么?我来的时候,昭平那边还在下雨,恐怕过不了多久,风陵镇也会被淹了啊!”
“王大仙说了,去年河灯节惹怒了河神,今年桃花汛是一大劫,果然应验了啊!”
“是啊是啊,河水看着就上涨了几尺呢!不知什么时候会决堤……”
方越皱起眉头,扬手打断他们的愤慨:“官府难道不管吗?”
“管什么啊?县衙说河水太猛,过不了河,公文无法上报朝庭。再说了,风陵镇是隘州与荆川交界之地,历来归属不明。有钱了大家都来收税,受灾了大家相互推萎。明知是个烂摊子谁会捡到手里?”
“晋王远在隘州,鞭长莫及……”
“就是,晋王此刻在隘州搂着新婚的娘子风流快活呢,就算知道了又怎样,难道他还会管我等贱民的死活?”
“可不是,风陵渡地势低洼,几乎年年都要受水涝,可有谁管过?”
“淹一个风陵渡算什么?晋王爷照样吃香喝辣……”
奇怪,明明他们抱怨的是南宫澈,为什么她的脸火烧火燎,似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方越脸一红,默默地直起身子,分开人群,逃也似的离开。
回过头,却早已不见了裴依的身影。
想必是又被哪样玩具吸引了视线,越走越远了吧?
不管了,裴依那么大的人,轻车熟路,又身具武功,应该可以自行回住处。
正文 079 如假包换
她得去河边看看汛情究竟如何?
若是真有决堤之险,就得立刻回去找南宫澈组织人力抢险抗洪。
想到这里,她掉头,匆匆往码头走去。
一溜长堤,麻石铺就。
堤上杨柳依依,叠翠成行,狂风卷着柳絮飘飞若烟。登堤遥望,只见烟雾蒙蒙,翠柳被笼罩在淡淡烟雾之中,苍翠欲滴,仿佛一个个惊惶失措的少女,低低的呜咽。
混浊的河水咆哮着,湍急地奔流而下,从上游冲下的飘浮物打着旋地迅速掠过。惊滔拍岸,卷起千万点水花,水声夹着风声,怒吼阵阵,声威摄人,惊心动魄,几疑河水要翻卷而上。
码头上聚集了许多好事者,面对河水指指点点,各个忧心冲冲。
回过头了望,暮色中,已有不少客商匆匆折返,骑马赶车,连夜离开风陵渡。
然而,更多的难民象蚂蚁一样,正从官道源源不断地涌向风陵渡。
方越面色凝重,抿着唇,顺着堤岸往上游走去。
河水离堤岸只有两米多高,若是上游雨水不断,水位继续上涨,的确有溃堤的危险。
码头附近是用麻石筑就,短时期内应该不会有决堤的危险。
可是,古代的水利建设,显然不会比现代的更好,这种优质堤段想必不会很长。
她沿着堤岸,匆匆前行,走了不到三百米,果然已没有了麻石,堤岸上l露的黄土在河水疯狂的肆虐下,被卷入水流,堤岸越来越脆弱,变得千疮百孔,面目狰狞。靚靚…更多精彩小说
方越深吸了一口气,看看四下无人,取了手中腕表,调整了几个按扭,将它转为摄像状态,小心地沿着河堤慢慢地前行,不时下到堤下,对危险地段做重点拍摄。
夜色渐渐地深了,不知何时天空开始飘起了细雨。
当方越再一次从河堤下爬上来时,发现长堤上站着一条颀长的人影。
借着幽微的光线,只觉得那身影隐隐有些眼熟。
她定睛一瞧,不由低呼出声:“天涯?”
龙天涯站在长堤上,面对滔滔的江水,心神飘渺,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那个狂风怒吼,雷雨交加的夜晚。
无数的人倒下,无数的鲜血如泉一般涌出……
方越的低呼,把他的心神拉了回来。
他迅速地回过头,敛起眼中的情绪。
在薄薄的夜色中,一身泥泞的方越正踏着细雨,穿山碎石般大步朝他走来。
“你是……”龙天涯疑惑挑眉看向这个身材高挑健美的年轻女人。
虽然满身泥泞,狼狈不堪,却丝毫也不影响她沉静恬淡的气质。
她静静地看着他,一点也不介意身上的脏污。
仿佛此刻,她盛装华服,刚刚沐浴熏香,绰约多姿,婷婷而立于他的面前,脸上漾着纯然的喜悦。
“我是方越,”方越静静地停在了他的面前,淡淡地笑了:“天涯兄,别来无恙?”
她以为他还留在隘州,想不到居然可以在这里碰到他。
“方越?”龙天涯茫然地瞪着她,一时无法从记忆里搜出这号人物。
“不记得了?”方越不觉黝了眸色。
“方将军?”龙天涯惊讶地再看她一眼,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落落大方,温婉沉静的女子与那个飞扬跋扈,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方将军联系在一起。
“是,如假包换。”方越释然一笑。
龙天涯默默地打量着她,一时间还没有办法理解。
她为什么突然从一个将军变成了一个女人?
之前跟她虽然相处不甚亲密,却也并非全无接触。
由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全无半点女儿情态,完全是个铮铮男儿。
所以,就算他的长相在男人里偏于俊秀,他也压根没把她往女人身上想。
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混进晋营?
又是什么原因令她恢复了女儿身?
她为什么孤身一人,突然来到了风陵渡?
最奇怪的是,为什么明明很陌生的看似冷静恬淡的她,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种感觉,与长相身材无关的,似乎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交流?
而对方越,龙天涯微微不安。
这个迷一样的女人,身上蕴藏了太多的秘密……
“雨越下越大了。”望着怒吼的江面,方越显得忧心冲冲。
“你,在这里做什么?”龙天涯打量着满身泥泞的方越,掩藏住心中的讶异,平静以对。
“镇上来了许多难民,我担心雨再下下去,河水会决堤,来看看情况。”方越微微一笑,朝他投了赞赏的一眼:“天涯兄果然技高一筹。”
细雨如织,龙天涯一如既往的一身布衣,卓然而立,满天的雨幕未及触到他的身体,已纷纷从他身旁飞散,似乎不忍让他沾染一丝尘垢。
他不染纤尘,衣袂翩然,温雅飘逸,望之若仙。
龙天涯先是愕然,接着面上微微一热:“雕虫小技,惭愧。”
真是奇怪,素有洁癖,向来自视甚高的他,在满身污浊的方越面前,竟然觉得自惭形秽。
“好了,时间紧迫,不能多谈。”方越匆匆掉头,一边邀他同行:“我得赶快回去,跟南宫商量一下抢险的方案,天涯兄若有兴趣,不妨跟我们一起。以兄台的身手,肯定助益良多。”
龙天涯忽然忆起那天在飘香楼里听到的闲言碎语,再回想以前方越对南宫澈的强烈的占有欲望,那副只要有人靠近晋王就火冒三丈的臭脾气,再看看方越的衣着打扮,忽然明白了方越的身份。
“你,是永宁公主。”他定定地看着她,心中五味杂呈。
看来,有一点至少陈三没有说谎——永宁公主的确是被掉包了。
正文 080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之前那个舛傲不驯,叛逆嚣张,只身前来大秦,不惜女扮男装混进军营,指挥若定的方越,在见到南宫澈之后,被他的冷静睿智,风采气度所折服,终于改变心意了?
外有大周举国之力为后盾,内有方越经天纬地之才为辅助,南宫澈不谛如虎添翼,放眼大秦能与之抗衡者几稀矣。
老天对人,岂有真正公平的时候?
“恩。”他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方越苦笑,不管有没有最尖端的通信工具,流言的散布速度永远是惊人的。
“晋王呢?”龙天涯与她并肩而行,语气里微微不满。
就算再怎么急于笼络民心,也不必把新婚妻子一个人扔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吧?
早些时候,那些难民的尖锐的指责纷涌而上,方越摇了摇头,避而未答。
虽然只是名义上的丈夫,私心里,她也并不希望听到别人对他的批评。
直觉上,南宫澈绝不是那种对民众疾苦坐视不管的官缭主义。
说不定此刻,他已开始着手安排,她应该及早回去,把收集到的情况通报给他知道,让他获得第一手资料。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越!”暗夜里,影影绰绰的有火把移动,声音被强劲的河风吹散,没入雨中,又被滔天的巨浪淹没。
“好象是晋王来了。”龙天涯凝神细听了一下,挑眉轻嘲。靚靚…更多精彩小说
他似乎枉做了小人。
拐了两道弯,已清楚地瞧见一群人执着火把迎面而来。
走在最前面的,不是一脸焦灼的南宫澈是谁?
“是的。”方越朝龙天涯展颜一笑,至此,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方越!”南宫澈一眼瞧见这抹熟悉的身影,快若闪电般疾掠而至,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厉声大吼:“你有病啊?非得要事事冲在前面才显出你的能耐不是?把我们这群男人全当成死人,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嘎?嘎?”
这可恶的女人,存心要急死他,气死他,呕死他吗?
她知不知道,当他获知汛清,立刻着手安排调派人手,忙得焦头烂额之际,忽然听到裴依跑回来哭诉她不见了时,那种六神无主的慌乱,象被人突然剜走心的感觉有多痛苦?
不需怀疑,凭着直觉,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她肯定上了河堤!
匆匆扔下未完的工作,带着一群人上了堤,顺着河堤,看着惊滔拍岸,看着怒浪翻卷,越走越惊心动魄。
那无情的巨浪,如一条暴猛的巨龙,稍不小心就会吞噬掉一切,让他整颗心都纠结了起来。
他双目怒睁,气急败坏的模样令方越心生愧疚,也让一旁的龙天涯目瞪口呆。
眼前这个脾气暴戾,势若喷火狂龙的男人,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谦冲有礼,平和冷静,指挥若定的南宫澈吗?
“南宫,”方越反手握住他宽大的手掌,轻轻按了按他的手心,声音低柔平稳:“我本来只想大概看一眼就回来,没想到情况远比预想中的危急,不知不觉就走远了。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以她的眼光看来,这条河堤修得烂得不能再烂,简直是豆腐渣中的豆腐渣工程。所以,她越看越惊心,越走越远。
方越难得表现出的亲昵令南宫澈一呆,张了张嘴,余下的指责尽数吞入腹中,满腔的怒火与忧急,似乎已在她这轻轻的一握之中,烟消云散。
龙天涯冷眼旁观,不觉暗自称奇。
以前是方越追着南宫澈跑,南宫澈一直冷冷淡淡,处之泰然。
怎么成了亲之后,似乎紧张大师反而变成南宫澈了呢?
真是荒谬,明明只有短短的几天时间,为什么他却感觉南宫澈与方越象是完全换了个个呢?
“你来做什么?”似乎这才看见龙天涯,南宫澈敛眉一蹙,态度冰冷。
这家伙真是y魂不散,小越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在下回京覆命,因大雨所阻,被困此地两天。”龙天涯微微一愕,心中越发惊疑不定。
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陈小莫已从世上彻底消失,他几乎要以为眼前这个男人,真的只是一个顶着晋王头衔的替身——一个由陈小莫亲手制造出来的替身。
一个疑问从心底毫无预警地冒了出来。
一个人的脾气与性格有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吗?
“我去堪查地形,正巧遇到天涯,所以邀他一同共商抗洪大计。”方越接过话头,委婉地向他解释两个人同行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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