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皇帝

第二百三十三章 神罚

第二百三十三章神罚
他在光海里蓄积了一点力气,支撑着自己跑向村子前的那片空地。这里安安静静的,所有人都跪着,无论是村人,还是五海堂。舞木上前察看了其中一人,他的双手像是被看不见的绳索拴了起来,手腕紧紧绞在一起,不能解脱。人已经死了,身上却没有任何伤痕,只是微微发烫。他呆呆地看着前方,没有闭上眼睛。
舞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绿衣的女子站在空地的正中央。
他忍着锥心的恐惧,逼近绿珠。绿珠站在那里,有如一尊雕塑,脸上戴着森严的铁面。
舞木靠近了,绿珠忽地转眼。面具下她的眼睛竟然带着金色,巍然如帝王,她扫视一眼,舞木双膝一软止不住就要跪下,但在下一秒他的眼中也燃起了金光。两个人这样坚持着对视了一刻,那双金色的眼睛忽地有一丝动摇,像是城墙裂开了一道缝隙。
舞木逼上一步,绿珠却退了一步。
她看着周围,似乎从一场大梦里醒来,不敢相信周围的一切。她开始微微地颤抖,舞木冲进她身边,拉住了她的手腕,手腕纤细如孩子,他可以感觉到这个女人此刻的虚弱。
“我错了!我错了!不要扔下我!不要扔下我一个人……”绿珠还在后退。
她跪倒在地,歪着脖子,看着天空。她挣脱了舞木的手,双手手腕像是被粘上那样紧贴在一处,展开做火焰莲花的形状,缓缓贴近胸口。
舞木忽然感觉到极大的恐惧从心底最深处升起,绿珠那个动作让他想起周围死去的人,都是这个动作,一模一样,只是那些人还没有来得及完成这个动作,便已经死去!他上前一步,用力抓住她手腕,要将她的双臂拉开。一拉之下才发现绿珠的双臂僵硬如铁,远不是看起来那样虚弱无力的样子。他拼着一口气再次用力,终于拉开了绿珠的双臂。
可是绿珠双臂一合,猛地抱住了他,用力之大几乎要箍断舞木的肋骨。舞木也紧紧地抱着她,控制着这个颤抖如孩子却又力大无穷的女人。
“不要扔下我……不要扔下我一个人……”绿珠的身体渐渐变得虚软。
她眼睛里诡异的光芒已经完全消失,她看着舞木的眼睛,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他们死了,我也死了,”她的声音清晰如初冬早晨脆薄的冰,“他们扔下我走了,我是有罪的。”
在下一秒,舞木的额头和绿珠带着铁面的额头轻轻相触,在柔和的白色光芒中,铁面剥落,掉在了舞木手中。
而后她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破裂的窗户纸中投射下来,像是一束暖金色的线。
绿珠缓缓睁开眼睛,全身慢慢地恢复着知觉。她感觉到自己正靠在麦秸上,粗硬的秸秆扎着她的背。灰尘在光柱中欢快的跳跃,像是一群不知疲倦的精灵。
“为什么不逃走?”她低声问。
“下面有人围山,我这个样子,能逃到哪里去?”舞木靠在对面的麦秸上,面色苍白。海蝶像是一只疲倦的猫儿,蜷缩起来睡在他身边,头蹭在他右胸上,还没有醒来。
“你们可以杀了我。杀了我,带着我的人头,他们就会相信你。”
“我可不会做这种事。”
“这种事?”绿珠低声笑笑,“哪种事?你说你们是对的,是正义的一方,可武当门下、少林,你们都是一起的。我们的线报每天都有新的消息汇来,都是坏消息,哪里的堂口被破了,哪里的教友被抓了,哪里又贴出了‘得雪落一人者,赏银三十五两’的告示。你们已经杀了我们很多的教友,而我比他们都要该杀。你说你不杀我?为什么你不杀?还有什么事是你们不做的?”
“我不趁人之危,我希望你们和五海堂不一样。”舞木只能说。
“侠义道?”绿珠微微摇头,却又不像是嘲讽。
“你的衣服?”绿珠问,她看着身上盖着的舞木的白色长衣。
“你的衣服都烧坏了。”舞木说。
绿珠点点头,也不道谢。
“你熟悉这里么?有没有别的路可走?我们这个样子,都别想逃过五海堂的围捕,那些用弓箭的武士不是普通人。”舞木无法继续,只能换了话题。
“只有最后一个办法。”绿珠说。
她解开了自己的包袱,里面只是几件女孩子的棉布亵衣和一把木梳,舞木不便看,把头扭开了。片刻他转回头来,看见绿珠正缓缓打开一只小布包,里面是一锭二十两重的马蹄雪花大银。可是绿珠看也不看银子,把它抛在一边,从布包底下取出了一根小小的竹枝。
竹枝不过一根小指的长短,绿珠拈在手中看了一会儿,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她把竹枝含在唇间,轻轻吹了起来。舞木听不见任何声音,却也不便打搅她。他低头看了看身边仍在沉睡的海蝶,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而后看着对面那个艳绝的女子正吹着一只无声的小笛,眼睛从敞开的门口看出去,直上清澈的天空。
中年人走在清晨的山路上,身后是副手和七名喇嘛。他用那支从不离身的金色长箭敲打着手心,遥遥眺望着山顶,喇嘛们脸色低沉,中年人却心不在焉。
“长老,到这里便停步吧。再走我们离开便有一里之遥了,若是那几人现在冲下山来,不好应付。”副手赶上一步,挡在锦衣中年人面前。
“钟会,见到昨夜的火焰,你也害怕了么?”中年人停下脚步,微微一笑。
“钟会不怕,可是最勇敢的狼也会避开公羊的利角。”副手咧嘴笑了笑,笑得坦然,他确实是不懂畏惧。
“哪里是公羊那么简单。舞不易说的对,他们真的超出我们理解之外。原来那个面具是可以这么用的。没有想到这么扣上它,人就会变成魔鬼……”中年人忽的转身,“未必是魔鬼,但一定是非人的东西!”
“非人?”钟会重复了一遍。
“大师,佛家说何谓非人?”中年人转向枯瘦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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