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之夏全集

第 41 部分

“虽然我很笨,虽然我一点也不优秀,虽然我并没有大大的力量,可是,我发誓,我会用我全部的生命去保护夏沫。如果你不在了,我会连同你的那一份,去守护她和照顾她,让她一生平安快乐!”
“珍恩姐……”
尹澄的眼圈也微微红了。
“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能放弃治疗的希望。也许那些悲观只是你的胡思乱想,也许你会康复,也许会有奇迹发生呢!”窗台上的杜鹃花静静地绽放,叶片上的水珠就像珍恩眼底闪出的泪光。
然而奇迹一直没有出现。
尹橙的身体一天一天地虚弱下去,脸s如窗外的雪花般越来越苍白。与冬至之后的白昼黑夜正好相反,他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每当夏沫守在病房里,他仍旧还是吃力地想要扮演出健康快乐的模样,夏沫也仿佛毫无察觉地听着笑着,好像他很快就可以好起来。看着微笑的夏沫和微笑的小橙,她心里的悲伤如同深夜的海水般翻绞着。
难道,他以为真的可以瞒过夏沫,夏沫真的会什么都不知道吗?
走出病房。
夏沫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木然地望着空荡荡的走廊尽头,如同浑身的力量都在离开小橙的这一刻被抽走了。她闭上眼睛,面s比小橙还要苍白,漆黑的睫毛微微颤抖。
〃夏沫……〃
珍恩走了出来,担忧地看着她,突然听到珍恩的声音,尹夏沫条件反s般猛地睁开眼睛,眼底充满惊恐。
〃小橙……〃
小橙已经昏厥休克过好几次,每一次抢救都变得越来越艰难,欧辰请来了更多的医生,而每一个医生在看完病历后都是摇头。
“没有,他睡着了。”珍恩急忙解释,然后看着她憔悴的消瘦的面容说,“你要不要也睡一会儿呢,好像你一个星期都没睡过了。”
“我没事。”
尹夏沫低喘口气,从长椅上站起来,说;
“我去一下会诊室。”
望着夏沫渐走渐远的背影,珍恩呆呆地站立着。小橙,究竟是你在演戏给夏沫看,还是夏沫在演戏给你看?或者,那两人心里都是清楚的吧,只是无法忍受看到彼此的悲伤,才同时选择了乐观开朗的面具。
从医生会诊室里传出一句句的对话声,尹夏沫正打算敲门的手僵在半空中,耳朵里飘进了欧辰的质问声和医生们无奈的解释——
“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欧辰的声音里隐含着失望和怒意。
“……所有的办法我们都想过了,也做了各种尝试,可是一切办法对于病人的身体都无济于事。事实上,他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一个星期前的那次休克就什么危险,我们原以为……”
“如果做手术呢?即使手术有风险,也好过这样眼看着他的身体恶化下去!”
“手术只会使得他更虚弱,而且我们会诊研究过几次,手术风险太大,他几乎没有一点可能活着离开手术室。”
“我请你们来不要听你们说这些的!作为医生,你们要做的上治疗病人,想尽一切办法去挽救他的生命!我不相信他会死!他才二十岁!他不可能一点希望都没有!”
欧辰的愤怒的低吼使得会诊室一片死寂,良久,门内又低低透出他沙哑疲倦的声音。
“不要让夏沫知道,如果她问起,就说你们正在想办法,小澄的病并没有完全绝望……”
露台上的积雪仍未融化,脚踩上去有“咯吱咯吱”的细响,冬r积雪的反光闪得她的眼睛刺痛刺痛。尹夏沫木然地走着,直到冰凉的栏杆挡在她的前方。
她的眼睛仿佛已经不会转动。
呆呆地望着楼下。
她的脑子也是木然的。
就像楼下那一片白皑皑的雪地,寒冷,空茫。
纽约这年的冬天也下了很大很大的雪。每次下雪,洛熙都要走出屋外静静地呆一会儿,伸出手掌,让雪花轻轻落在他的掌心。晶莹微凉的雪花就像离开她的那夜晚,仿佛身边还有她的气息,仿佛她的背影只是刚刚消失片刻。
告别喧嚣的娱乐圈来到纽约,脱离了那些簇拥着跟随着他的镜头,他的生活忽然空白了下来。或许太久以来,已经习惯了忙碌疲惫地工作,就像陀螺一样不停地旋转,而停下来之后,他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做的是什么。
他的公寓在纽约最繁华的街区。
每天在窗前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行s匆匆的路人,寂寞如同夜晚弥漫的白雾将他浓浓地包围。他学会了吸烟,学会了酗酒。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整夜整夜地望着电话出神。
无数次地,他想拿起电话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哪怕不说话,哪怕只是听一听她的声音。
他以为可以离开她。
以为只要远离她所在的城市,距离将会阻断她的气息,他可以慢慢地将她忘记。
可是他离开了。
却将他的心丢在了那里。
纽约的雪下得很大。
他站在雪地里,让纷扬的雪花落满他的全身,这天是旧历的春节,他知道在那里也在下雪,也许落在她身上的也会是同样的雪花。
雪花从窗外飘落。
尹夏沫憔悴苍白地坐在病床边,欧辰筹备好了画展的一切准备工作,可是这一个星期中,尹澄几乎都在昏迷。
欧辰站在她的身后,他紧紧握住她的肩膀,试图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休息一会,但她的身体冰冷僵直,仿佛全身的神经紧绷得已失去了弹x。
床头柜上保温饭盒里的水饺从拿来就一动不动地放着,早就凉透了,只有隐约从远处传来的鞭炮热闹的声响提醒着他们,今天是大年初一。
冬天渐渐过去。
雪却依旧固执地下个不停。
春天快要来了。
窗台上的杜鹃花却开谢了。
洛熙在纽约大学选修了电影导演课程。多年来在演艺圈工作,表演不知不觉成为了他生命重要的组成部分,他已舍不得完全放弃它,而选择从别的角度来重新审视它。
从小到大都是资优生的他很快就重新适应了学校的生活,每r紧张忙碌的功课将他的时间排的满满的,床头和桌上堆满了学习相关的各种书籍和资料。像其他学生一样,他每天自己开着车去校园,中午就在学校的餐厅里随便吃一点,晚餐常常是各种方便食品放在微波炉里热一下就吃了。
失眠渐渐好了些。
在极度的疲倦之后,他偶尔也会睡着,每个梦中都有淡淡飘拂的雾气,有时坐在庭院中的樱花树下,有时站在她旧r的楼前,有时等候在她婚车即将驶过的道路中……
然而梦中不管他等再久,她都没有出现过……
有一天,在洁妮打来电话的时候,他终于沙哑地问了出来:
“她,还好吗?”
电话那端的洁妮怔了几秒,然后回来说:
“很久没有关于她的消息了……”
没有消息也许就是最好的消息。
她应该过的不错,起码会比在他的身边好。
医院的走廊中,迎春花那黄灿灿细密的花朵随着珍恩匆匆的脚步绽放出夺目的生命力,她兴冲冲地捧着它来到医院,期待着能够给小橙一个惊喜。然而走到病房前,她看到的竟是小橙又一次正在被紧急抢救的场面!
小橙苍白如纸的昏迷在病床上。
各种急救的仪器,医生们紧张地抢救着!珍恩抱着灿烂的迎春花被护士拦在病房外,她恐惧地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看着里面抢救的情况。每一次抢救,都似乎越来越困难,就好像想要将小橙夺走的那只恶魔之手的力气越来越大!
欧辰站在夏沫的身旁,拥紧她的肩膀,不时沉声地向走出的医生护士询问里面的情况,不时低头轻声劝慰她。
在他的臂弯中,尹夏沫的眼睛幽黑如潭,仿佛什么都无法听见。她全身的力量都凝固在病房中昏迷休克的小橙身上,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如同最后支撑着她的那根稻草正在慢慢的垮掉!
业越来越繁忙,洛熙出s的表现使得教授们也非常欣赏,同学们也越来越多地成为他的朋友。
曾经两度夺得奥斯卡最佳导演奖的史匹格导演是他的前辈校友,在一次回母校的过程中见到了洛熙,立刻被他绝世风华的东方男人魅力所倾倒。听说他曾经是非常著名的演员后,史匹格导演找到了他所有演出的影片来看,惊叹之下开始不断热情地联系他,希望能够邀请他出演下一部电影的男主角。
而洛熙拒绝了一切聚会的邀请和重返演艺圈的邀请。
他还是每晚吃着简单的微波食品,百~万小!说,或者静静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他答应过回忘记她,再也不出现在她的面前。
病房的窗台上迎春花金灿灿地开放着。
尹橙没有看到过那盆花。
他躺在病床上,昏迷着一直没有醒来。经过几次抢救和各种治疗,医生们只得束手无策地暂时离开,他陷入深度昏迷中,再没有清醒过来,只有心电图监护器“嘀,嘀”规律地响动,证明他还活着。
一天一天。
尹橙持续地昏迷着。
医生们的神情越来越凝重,各种药剂的使用量越来越加大,但是对于小橙的身体仿佛是无济于事的,他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弱。终于一天下午,心电图监护器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嘀——”
“嘀——”
看着心电图监护器上那微弱断续的线条,尹夏沫的面容刷地苍白起来,她猛地起身想要去按急救铃!半个多月没有睡过的身体却重重一晃,眼前眩晕地闪过无数光点!欧辰一手扶住她,一手按响急救铃,看着小橙雪白如死的面容。感觉到她的身体一阵阵地寒冷和颤抖,他的心也直直沉了下去。
医生护士们冲进病房的时候,珍恩已经慌的六神无主!看着那些早已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抢救场面,这次的恐惧比以往几次全部加起来还要强烈,她唔住嘴,害怕得直想哭,有某种可怕的预感紧紧将她劐住!
“请让开”
护士急匆匆将他们推到远离病床的地方,而抢救情况的紧急和医生们的呼喊使得护士没有来得及像往常一样将他们推出病房外。
“心跳停止!”
一个医生大喊,用力挤压着尹橙的胸口!
“血压接近零!”
“注s肾上腺素!”
“是!”
“血压已经为零!”
“加倍注s肾上腺素!”
仿佛一场黑白无声的电影,焦急紧张的医生们使用着各种早已常备在病房里的抢救设备,心电图监护器持续地发出尖锐的鸣叫声,尹橙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如同睡去了一般,一直被输y针头扎的密密麻麻全是针眼的左手无力地从床侧滑落。
“……”
尹夏沫的身体僵硬地颤抖着,欧辰紧紧拥住她,感觉到她冷得就像冰块一样,那剧烈的颤抖仿佛正在将冰块一块块地崩裂!
“小橙——”
珍恩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泪流满面,哭了出来!
“心脏按摩无效!”
挤压尹橙胸口的医生额头满是汗水,心电图监护器依旧出现的是直直的线条。
“用电击!”
一个医生大喊,护士立刻将已经准备好的电击板j给他,医生拿起电击板。
“砰——”
尹橙的身体高高弹起。
“加大电流!”
“砰——”
尹橙的身体再次高高弹起来,又无力地落下。
“砰——”
像松软的布偶,尹橙单薄的身子被高高地吸起,然后,重重无力地跌回去。心电图监护器持续地尖叫,一条直线,没有任何心跳的一条直线……
“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下午的y光中,医生逆光向尹夏沫走来,面容恍惚而刺眼,声音如棉絮般断断续续地飘进她的耳中。
“……”
尹夏沫缓缓地侧了侧头,仿佛想要听清楚医生在说些什么,她的眼睛呆绁而空茫,然后,从她的喉咙里发生一些g哑破碎的声音,没有人能听清楚她说的究竟是什么。
“你骗人!小橙不会死,为什么不继续抢救!小橙没有死,他还活着!他还活着!你站在这里g什么!快去救小橙啊!去救小橙——!”
珍恩扑上去抓住那个医生的衣服,愤怒地哭喊着,泪水将她的脸侵得又湿又痛。小橙不会死,即使上天再残忍也不会狠心这样年轻就夺走他的生命!
“这位小姐请你冷静一点!”
护士急忙拉住珍恩,试图将那个医生从她愤怒的摇晃中解救出来,然而珍恩崩溃了般地大吼着:“快去救小橙!否则我会去控告你们!他还活着,他没有死!”
“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下午的y光中,医生逆光向尹夏沫走来,面容恍惚而刺眼,声音如棉絮般断断续续地飘进她的耳中。
“……”
尹夏沫缓缓地侧了侧头,仿佛想要听清楚医生在说些什么,她的眼睛呆绁而空茫,然后,从她的喉咙里发生一些g哑破碎的声音,没有人能听清楚她说的究竟是什么。
“你骗人!小橙不会死,为什么不继续抢救!小橙没有死,他还活着!他还活着!你站在这里g什么!快去救小橙啊!去救小橙——!”
珍恩扑上去抓住那个医生的衣服,愤怒地哭喊着,泪水将她的脸侵得又湿又痛。小橙不会死,即使上天再残忍也不会狠心这样年轻就夺走他的生命!
“这位小姐请你冷静一点!”
护士急忙拉住珍恩,试图将那个医生从她愤怒的摇晃中解救出来,然而珍恩崩溃了般地大吼着:“快去救小橙!否则我会去控告你们!他还活着,他没有死!”
望着病床上宁静得如同沉睡中的尹橙,欧辰心中的黯痛仿佛翻涌的巨浪,他闭了闭眼睛,将视线转回到夏沫身上,却见她痴痴地站着,好像在凝神倾听着什么。
“……”
她g裂的嘴唇低低得喃语着,眼神温柔而空d。
“夏沫。”
欧辰心中痛极,想起六年前她养父母过世时,她在樱花树下恍惚狂乱的神情。
“……”
细细的低语声,她好像在对着某个隐形人说话,声音细碎轻柔,脸上竟隐隐绽放出笑容。
“夏沫!”
欧辰痛声低喊,伸手想要将她拥住,在股凉意和恐惧在他的体内流淌开来,他宁可见她如珍恩般哭出来,也好过这种神情飘忽的模样。
“……”
她怔怔地听着,挣开欧辰的手臂,侧耳听着什么,静静向病床走去,她的脚步很轻,如梦游般,边走边轻轻低语着。
病房里顿时变得静如死寂。
欧辰眼睛黯然,随她迈出的脚步又停顿了下来。珍恩也呆呆地望着她,抓住医生衣服的双手缓慢地松开。医生和护士们不知道她打算做些什么,面面相觐地看着她轻步走向病床。
如此的安静。
她喃声的低语渐渐被众人听清楚了。
“你们听……”
尹夏沫恍惚地低语着,她站在病床边,轻轻俯下身,用手指轻柔得碰触着尹橙苍白的面容。
“你们听……”
温柔的低语飘荡在静悄悄的病房中。
“嘀!”
“嘀!”
突然一阵尖锐的声音从心电图监护器并发出来!原来长长的直线竟突然有了起伏的曲折!几个护士惊得目瞪口呆,医生们连忙冲了过来!经过一番紧张的检查,医生们似乎说了些什么,然后默默离开了病房。
“嘀!”
“嘀!”
突然一阵尖锐的声音从心电图监护器并发出来!原来长长的直线竟突然有了起伏的曲折!几个护士惊得目瞪口呆,医生们连忙冲了过来!经过一番紧张的检查,医生们似乎说了些什么,然后默默离开了病房。
病房上原本如画书中睡王子般躺着的尹橙,漆黑幽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慢慢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姐……”
下午的y光是灿烂的金s,洒照在尹橙纤长的睫毛上,瞅着她,他的唇角缓缓露出温柔的笑容,在寂静的病房中,那笑容仿佛也有着金s的光芒。
“你终于醒了。”
夏沫用手指轻柔得抚摸着他细软的头发,两滴泪水无声地落下,半空中被y光折s出晶莹七彩的光线,静静滴落在他的雪白被单上,她恍惚地说:
“你知道吗?刚才他们说你死了。”
尹橙眼睛柔和如春r的湖面。
“我怎么会死呢?我答应过你,我会永远陪着姐姐,永远不会离开姐姐身边的……”
“是,我记得,所以我没有被他们骗到。”手指轻轻抚摸着他温热的面庞,她低柔地凝视着小橙,“你看,姐姐都没有哭,姐姐没有上他们的当……”
“姐……”金s的光芒中,尹橙的笑容恍若是透明,他像孩子般轻轻蹭着她的手掌,“……我不会四,我不舍得离开你。”
“我知道,你不会死的。”她将他抱进怀里,轻轻弯下腰,用她温暖的身体紧紧抱住他,“上天是公平的,它总是给予人们一些,才会拿走一些,它什么都没有给过你,所以它决不会将你仅有的生命也拿走。”
“姐……你这样抱着我,很像小时候……”他依恋的闭上眼睛,“那时侯你也常常这样地抱者我,哄我睡觉,给我唱儿歌,还常常给我做红烧j翅,好香好好吃……”
“你想吃啊。”
她心中酸楚,自从他入院,一直给他做的都是清谈的饭菜。
“恩,好久没有吃过了……”他孩子气的眼睛亮晶晶,依偎在她的怀中。
“姐姐这就去做,好不好?”
“可是,我也想让姐姐这样抱者我,不想让你离开。”尹橙依偎的更紧些,抱住她的腰。
“那就等你睡着了,姐姐再做给你吃,好吗?”她宠溺地轻拍他的后背。很久很久以前,他是粉嘟嘟刚出生的婴儿,她每天抱着他,他从来不哭不闹,只要她轻轻地拍着就会安静地睡着。
“姐……”
在她的怀中,他渐渐睡去。
“姐。我不会死,我会永远陪着你……”
chapter13
雪终于融化了,y光灿烂而清冷。
黑猫一动不动地趴在窗台上,面前小碗里的牛n还剩下很多,它边舔着牛n边不安地看着屋内,房间里安静得诡异的气息让它每低头喝一次n都要马上警觉地再抬起头来。
这是尹夏沫和小澄旧r居住的楼房。
一切摆设同她结婚前一模一样,厨房里的用具依然放在熟悉的位置,曾经被拿走的那只彩绘金鱼的白s砂锅也回到了原来摆放的地方。
欧辰站在厨房的门边。
他的背脊仍旧笔直挺拔,却瘦了很多,下巴上有着暗青s的胡须y影,目光黯然地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地重复着每天同样的过程。
电饭锅里散发出米饭的香气。
尹夏沫将j翅洗了又洗,打开火,站在灶台边小心翼翼地翻炒炖煮。浓稠汤汁翻滚着小小的泡,等到汤汁完全收好,她将j翅倒入盘中,微笑着又盛出一碗米饭,放在托盘里向餐桌走去。
欧辰让开厨房门口的道路。
她的眼睛里没有焦距,仿佛完全没有看到欧辰的避让,如一朵云般轻轻走了过去。将托盘放在餐桌上,她唇角的笑容也像云般温柔,摆好碗筷和那盘红烧j翅,她抬起头,含笑对着小澄的房间喊:
“小澄,吃饭了!”
心底骤然的绞痛使得欧辰猛地握紧了手指。
看着怔怔微笑着坐在餐桌边的她,看着她拉开的那把空荡荡的椅子,看着桌子上那每天不变的红烧j翅、一碗米和一双筷子,尽管他早已见惯了她的这些举动,可是心底剧烈的疼痛却一r强过一r。
“……好吃吗?”
她温柔地凝望着正午时分那把空荡荡的椅子上透明的y光。
“……好吃就多吃一点。”
她将一块红烧j翅夹到小澄的碗里,满足地微笑着,眼神轻柔温和,似乎看他吃得开心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你还记得吗,做j翅的方法是妈妈教给咱们两个的。”她侧着头,笑着回忆,又夹了一块j翅放到那只碗中,“要用滚开的水先把j翅焯一下捞出来,不能直接就开始炒,那样会不容易熟烂……”
“……然后炒锅里放一点油,再放一点糖,把j翅倒进去翻炒……”她说着说着笑起来,“我第一次做的时候,把糖炒焦了才放j翅,整个都糊掉了,可是你还是说真好吃……那时候你是在骗我对不对……”
“……”
“……”
灿烂的y光,她细柔的低语声轻轻地飘荡在屋里,窗外已然是早春的景s,黑猫无声地趴在窗台上舔着牛n。那碗米饭上的j翅越夹越多,渐渐地无论如何再也放不下了,她才怔怔地停下筷子。
然后,她开始沉默。
眼底温柔的光芒一点一点地熄灭,她呆呆地坐着,呆呆地望着那只堆满了j翅的碗和那把空椅子上透明的y光。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她是没有思想的,如果没有人打扰她,她可以永远这样呆呆地坐下去。
“你也吃一点,好不好?”
在红烧j翅的盘中舀出一点汤汁拌入新盛来的米饭中,一只男人的手小心翼翼地用勺子将一口米饭送到她的唇边。
“哪怕只吃一点,好吗?”
声音里加入了更多的温柔和祈求勺子更加接近她的嘴唇,欧辰试图让她吃一点东西,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从小澄去世只前的那段昏迷开始,她几乎就没有再吃过任何东西,这段r子她几乎是滴水滴米不进。
“夏沫……”
看着她呆呆紧闭的嘴唇,沉痛的无力感和恐惧感再次攫紧欧辰的全身,他忍不住将呆如木偶的她拥入怀中,闭上眼睛,喉咙沙哑地说:
“不要这样,你这样,小澄在天堂看到也会伤心的。”
在他的怀中,她的眼睛没有焦距地茫然看着前方,瞳孔又大又深,里面空荡荡的没有灵魂,她的身体瘦削得只剩下了骨头,如同她的血r也在一丝丝地消散。
“就算我求你……”
欧辰的手臂紧紧地拥住她,恨不能将自己的生命输入她的体内。
“……就吃一点,好吗?”
仿佛听到了他声音中的痛楚,她的身体似乎没有那么僵硬,欧辰屏息地防开她,再次将盛有米饭的小勺凑近她的嘴唇。她苍白g裂的嘴唇还是呆呆地闭着,他狠下心,小勺微微用力,挤开她的牙关喂了进去。
望着她木然地将米饭吞咽下去,欧辰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用纸巾轻柔地擦g净她的唇角,又挖了一小勺米饭,这次特意放了一点jr在上面,他将小勺凑近她,轻声说:
“就这样,再吃一点……”
正这时,她的面容却变得异常苍白,胸口开始“咯咯”作响,然后她扭过脸去,张开嘴,“哗”的一声,开始剧烈地呕吐!
她将方才吃下的那口米饭呕了出来。
她俯身继续不停地呕着。
大口大口地呕吐着,她面如金纸,全身都是虚汗,那些呕出来的都是清水。
“夏沫!”
欧辰惊痛地扶紧她,感觉到她周身冰冷颤抖,那样搜肠刮肚的呕吐似乎是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而她的脸上并没有痛苦的表情,连呕吐都是茫然和呆滞的,这种平静让他心底的恐惧和无助愈来愈强烈。
她的身体仿佛已经失去了进食的基本机能。
无论为她准备怎样的食物,无论如何哄劝和强迫她吃,她总是呆呆地望着前方,即使勉强她吃下去,她也会一阵阵地反胃呕吐出来。
她消瘦的可怕。
而且她整r整夜地睁着眼睛,好象她的身体也不再需要睡眠。只有医生强制为她打了安眠剂,她才会昏睡过去。也只有靠着昏睡时为她输些营养y,来维持她的身体。
《爱弟不幸早逝,尹夏沫悲痛欲绝》!
这一天,大街小巷的报摊都把《橘子r报》放在最醒目的位置上,这条套红的重磅新闻顿时吸引了无数路人的驻足瞩目!
自从尹夏沫淡出娱乐圈,嫁入豪门,已经渐渐脱离了公众的视线。虽然狗仔队一心想探知她嫁入豪门后的生活,无奈欧氏集团将她保护得异常周全,记者们竟完全无法接近她,时间一长也只得放弃了。
好在娱乐圈的新人们层出不穷,新鲜饿面孔和新鲜的八卦使娱记和公众也逐渐淡忘了她。直到这篇新闻的出炉,尹夏沫才又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橘子r报》的记者华锦披露出来,尹夏沫的弟弟尹澄已于半个月前过世,年仅二十岁。尹夏沫与其弟姐弟情深,无法接受这个打击,精神出现异常。
华锦同时披露出来,据可靠人事透露,尹夏沫嫁给欧氏少董欧辰,竟并非为了欧氏显赫的家世,而是因为当时其弟尹澄急需做换肾手术,恰好只有欧辰的肾配型合适。这桩婚姻不过是一场换肾的j易。
这条新闻就像巨石投入水面,激起一片哗然!关于目前尹夏沫丧弟后的精神状况,关于尹夏沫嫁入豪门的内幕,一下子成为世人关注议论的焦点!
各媒体纷纷派出记者跟踪这桩新闻,尹夏沫婚后居住的欧宅别墅被记者们包围了起来,在华锦的报道中所提到的医院记者们也毫不放过,追逐着可能知情的医生护士甚至清洁员探听讯息。
接连几r打探下来,尹夏沫其弟尹澄的过世被却求地正式了,欧辰换肾给尹澄的事情虽然医院里含糊其词,然而根据娱记们的“判断”,华锦的报道应该是事实。
至于尹夏沫现在的情况,她是不是已经精神崩溃,却无从得到证实。各家媒体的娱记们在欧宅别墅周围蹲守了几天几夜,都没有见到尹夏沫进出,也无法拍到任何她的照片。记者们反复播打尹夏沫和其经纪人的手机,也全都处于关机状态。
记者们同样找不到欧辰。他也仿佛失踪了般,甚至蹲守在欧氏集团里都找不到他的身影。据说,他已经有好几周没有去过公司,一切事物都是特助和其他几位董事在处理。
这样说来,也许尹夏沫的情况确实不很好,一向重视工作的欧氏少董数周不到公司,也许就是因为要照顾有丧弟之痛的妻子。有记者如是分析。
“夏沫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珍恩家里的这个电话,只有少数关系紧密的人知道。姚淑儿和采尼刚刚才打来过电话,放下电话不到几分钟,潘楠也打了过来。听着听筒里传来的潘楠焦急的声音,珍恩呆呆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夏沫她……夏沫她……
“尹澄……”
没有听到回应,潘楠的声音僵滞了片刻,低哑地问:
“……真的过世了吗?”
珍恩的手一颤,心头生出阵阵颤栗般的疼痛,不知不觉小澄离去已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可是每次提起,那道伤疤都仿佛会淌出永不凝固的鲜血。
“……是的。”
克制住喉咙的颤抖,珍恩尽力用平静的声音说,然而看看卧室墙壁上那幅小澄生前为她画的那张画,她的眼圈还是不由自主地又红了。
“……那夏沫……夏沫她……”
话筒里传来潘楠担忧关切的声音,珍恩心中又是一痛,想到夏沫每天呆呆地倚坐在窗边的身影,想到夏沫那已然消瘦得如纸片般的模样,她的泪水难过地流淌了下来。她答应过小澄会好好照顾夏沫,可是现在的夏沫……
“她的情况很糟吗?”好象听到了她的流泪的声音,潘楠连声急切地问,“她现在在哪里?我要去看她!”
“不行……”
珍恩望着油画中小澄的侧面,黯声说:
“……夏沫已经不认得任何人了,而且她以为……小澄还活着……”
同一时间。
洁妮震惊地望着报纸上的内容。她手重不停地拨打尹夏沫的手机,可是听到的永远只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声音。犹豫了片刻,她重新按下一串号码。
于是在遥远的纽约。
洛熙公寓里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窗外的风很大。
春天来了。
远处的楼下,杨柳发出了嫩芽,草坪里的小草一天比一天青翠,而珍恩每天看到的夏沫都是一样的。每天,夏沫平静地在厨房里做上米饭,做好红烧j翅,喊小澄出来吃饭,将j翅夹到那只碗上,直到再也放不下,然后,夏沫就开始一整天的发呆。
如果有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她越来越瘦,瘦到了让人胆战心惊的地步,瘦得就像一抹飞烟,轻轻一吹就会消失在空气中。
欧辰请来了一些心理医生。
然而无论心理医生怎么耐心地开解和引她说话,她始终木然地坐着,好象听不见也看不见,她的空间与外面的世界隔着厚厚的墙壁。
“她不可以再这样了!”
看着夏沫的眼睛如同深夜般幽黑空茫,看着夏沫的手腕瘦骨伶仃得没有一丝r,珍恩颤栗地说:
“她必须要醒过来,她这样下去会死的!”
她会死的……
红烧j翅的酱汁溅在她的手指上,欧辰正小心地帮她擦拭,听到珍恩的话,他徒然僵住了!她的手冰凉冰凉,轻若无骨,望着她呆呆出神的摸样,一股寒彻的凉意冻僵住他的心底。
她……
会死吗……
“小澄已经离开了!”
珍恩扳过她的肩膀,伤心地低喊着:
“小澄他……已经死了!你明知道小澄有多爱你!你明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小澄知道了会有多伤心!夏沫,你醒醒好不好!小澄死了,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你还是要活着啊!”
尹夏沫呆呆地被迫面对着珍恩。
她的眼睛呆滞空茫,有种异常的平静,仿佛再没有了悲喜。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夏沫?小澄已经死了!已经死了!那天在医院,医生宣布他医治无效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他没有说过要吃j翅,他没有跟你说过任何话,你走到他病床边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珍恩泪流满面地大声对她喊着,想要唤回她的意志,哪怕唤醒她会让她再痛一次,也不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她这样慢慢死去!
窗外的y光灿烂明媚。
尹夏沫缓缓地转过头去,她出神地望着被风吹动的白s纱帘,y光在透明的纱帘中漾出温柔的光芒,她的眼珠一动不动,她的身体也一动不动。
珍恩的喊声渐渐无力。
就好象无论怎样的呼喊,都不会得到任何回声。
她只是静静地坐着,从白天坐到黑夜,再从黑夜坐到天明,任有欧辰整r整夜地守在她的身边,任有珍恩不断尝试着各种方法,她只是悄无声息地坐在客厅的窗旁。
而这一天,如木偶呆滞般的尹夏沫突然在冰箱里慌乱地翻找起来,她越找越急,口里喃喃低语着,神情越来越不按,后来竟一件件将冰箱里的东西全都扔了出来!
“j翅……”
她茫然地翻找着,眼中充满焦急不按。
“你做了什么?!”
欧辰沉怒地看向珍恩,早晨的时候他见到珍恩在冰箱前忙碌,冰箱里原本储藏了足够夏沫做很多天用的j翅。
“是我把j翅拿走了。你看,这样是有用的对不对?她有了一点反应了!这是好现象对不对?!”
仿佛是在给自己打气,珍恩努力深呼吸了几下,走到焦急得已然呆住的夏沫身边,再次试图唤醒她。
“夏沫,不要再做j翅了,小澄吃不到的……小澄已经死了……在天国的人是吃不到任何人间的东西的……”
是有用的吗……
望着夏沫呆呆站在冰箱前的背影,那斜斜映在地面上的又长又黑的影子,欧辰心底那绝望的黑d越裂越大,这种绝望和恐惧超越了以往!
以前那种因为得不到她而绝望的情绪的先比起来简直什么都不算,他愿意用他的所有的一切去j换她的清醒。
哪怕用他所有的财产,哪怕用她的生命,哪怕——
永远离开她的身边……
当他终于拥有了她,当她永远也不会离开他,他却明白了,所有对她自私的占有的爱都比不过她幸福快乐地活着。
“j翅……”
“j翅……”
脸上的焦急慌乱愈发的明显,尹夏沫一把推开不停对她说着什么的珍恩,脚步虚浮地吃力向大门走去,嘴里喃喃地说:
“小橙,你饿了是把……”
“你等等……姐姐这就去买……”
“夏沫,你究竟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我在说,小橙已经死了!就算你天天做j翅,他也吃不到了!夏沫,我求求你,你醒过来好不好!”
珍恩紧紧拉住她,悲伤和愧疚让她的泪水再次决堤!
“夏沫,你一直那么坚强,你什么都不怕,你坚强得像一棵大树一样!你醒过来好不好!小橙不在了,可你还有欧辰,你还有我啊!我发誓,我会像小橙一样永远照顾你,永远陪着你!求求你,夏沫,求求你不要这样!”
可以尹夏沫什么都没有听见。
她喃喃自语着,用力推开哭泣的珍恩,走向大门,欧辰追上她,正准备拦住她时,“哗”地一声,她已经将大门打开了!
门口站着一个人。
那人大概没料到门会忽然打开,有些惊讶的表情,然后他紧紧地凝视着她,身上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倦。他的头发长了些,面容瘦了些,他深深地凝望着她,他眼底那如海水般的渴盼渐渐转变为痛苦和怜惜。
欧辰怔住了。
看着许久未见的洛熙,看着洛熙眼中那份对她浓郁依旧的感情,半空中,他欲拉住夏沫的手僵了僵,慢慢放下。
“j翅……”
尹夏沫茫然地看了看挡住她的那个人影,无意识地伸手想要将那人拨开,她要赶快去市场买j翅回来做给小橙吃,小橙身体不好,如果饿到会生病的。
“夏沫,你不能出去!”
珍恩从猛然见到洛熙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她顾不得和他打招呼,连忙从深厚拉住试图推开洛熙的夏沫,着急的喊。先所有的媒体都在猜测夏沫神经是否正常,万一她出去被记者碰到,记者们一定会如恶狼扑食般包围住她!
“j翅……”
“j翅……”
始终无法摆脱开珍恩的双手,尹夏沫的脸上流露出焦急狂乱的表情,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开始拼命地挣扎,用力的挣扎!
“好!我给你!是我把j翅膀藏起来了,我这就拿出来,你不要出去……”珍恩低泣着,终于宣布投降。小澄,她又失败了,是她太笨,她没有能好好地照顾夏沫,没能做到答应他的事情。
正午的y光洒照在小小的厨房里。
透明的水流从水龙头中静静流淌下来,尹夏沫的面容恢复了平静,她仔仔细细地反复清洗着j翅,用手指搓洗j翅的每一寸地方。每当她洗好一块,就有一只修长的手将它接过去,认真地用g净的毛巾吸g它表面的水分,然后整齐地放到盘中。
锅里倒入少许的油,她打开火,怔怔地望着油渐渐热起来。身边那人细心地为她戴上一双棉质的烧菜手套,然后将一只打开瓶盖的糖罐放在她面前,她怔怔的挖了一勺糖放入锅内。
白糖融化出小小的泡,那只男人修长的手将她稍微拉开些,把一盘j翅倒入锅中,锅里溅开“噼啪”的声响,待到油花落下,他才将锅铲递给她。
她茫然地看了看他。
又茫然地扭过头去,瞳孔里一片空荡荡的怔仲,她慢慢地翻炒着锅里的j翅,看着它们慢慢金黄,接过那人递来的酱油,接过那人递来的凉水壶,锅里的汤汁翻滚出浓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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