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用问么,自然是晚儿了。”夜风道。
李继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似是在沉思。
“晚儿的清雅调,我认为这比那歌颂富贵,人间世俗的小曲儿好多了。”夜风笑,“虽然过于朴素了些,但一想到那令人发指的‘娘子~相公~’,还是觉得这个好。”
李继觉得这与先前那厚脸皮的夜风,简直判若两人先前只觉此人一点也不正经,且脸皮赛城墙,而此时却意外的正经。他心中默默让夜风过了自己这一关,从而助晚醉安心将自身托付于夜风...个鬼。
于是便赞同道:“虽说歌颂情爱的小令最出名,但还是梨园雅韵好——我叫李继,是梨园中的一个唱小生的。”说着便又望向那梨园内院,“那位将晚醉介绍给你的,是花旦简岚。”
夜风茫然点头:他最讨厌记名字了,尤其是带有特定身份之人的名字。
“时候不早了,我叫...咳,想必你也知道,那我先走了。”夜风望天,暮色已快要变为夜色。
李继点头,走入院内深处,看到颜晚醉仍着那身大红喜袍。
颜晚醉刚怼完简岚,一回头便碰上了李继那深远的笑容,心道:准没好事。
恭喜颜晚醉猜测正确此时的李继见他着嫁装,又想起简离二家婚事来,于是便构成了以下宏伟蓝图:
助晚儿抢亲,劫离夜风,最终...嫁...给离夜风。
为何不是娶,他也不知,只不过凭感觉认为,晚儿不会是在上面的那位。
第二天,夜风没来。
第三天,夜风没来。
第四天,没。
颜晚醉终于恼羞成怒了,他很生气自己居然关注一个(疑似断袖)有婚约了的男子,实在是忒不要脸了些。
更令他恼羞成怒的是,阿岚居然将自家老姐带了过来——简落啊!离家未过门的儿媳!他真想现出伪青衣娇媚之态,趁其不备暗算她。
“青衣!不是武旦,做事莫要莽撞!”他的师父终于诈尸了,见颜晚醉捏拳头捏出了节拍捏出了境界,于是便,如是说。
“晚儿近来唱功可曾有长进否?”行吧问这问题就相当于“你这个伪青衣,最近有没有男人看上你啊”这一八卦问题。
颜晚醉很理智的跪着道:“不曾。”不曾不曾,那离夜风不算男人,呵呵。
“不长进的晚儿啊...”颜晚醉亲爱的诈尸师父(实则外出多日未归)突然笑道:“你若是将来有个男媳妇,倒也不错。”征收徒媳了,哈哈,男女不限。
颜晚醉不生气了,简直就是既震惊又害怕了:鬼才知道这是不是反话!
“如若有了,便告与我一声,我便去凑个热闹。”真是厚颜无耻之...师。
“简家之女见过家妹的师父。”简岚真的将简落带来了...已经跪下了,天啊...
颜晚醉之师很正经地说道:“不必这样客气,我也就只不过是徒有虚名的挂名师父。”
简落起身后,看都没看他一眼,十足小姐架子。简岚却对简落介绍道:“这位姐姐是唱青衣的,叫做晚儿。”(简岚,你又调皮。)有冲着颜晚醉使眼色,认识认识这位我刚带回来的新朋(情)友(敌)啊,傻愣着干啥!等着一拜天地吗!”
颜晚醉默默起身,有默默离开。
阿岚见状,也傻愣住了:什么意思?晚儿怎么了?
于是乎,简岚得出了一个结论:反串女角的男子,心思费猜!
简落轻哼一声,知道了颜晚醉对她有敌意。她与颜晚醉不曾见过面,今日也是初次相遇,对他不友好,不是清高,身世有家仇。
便是因某件事争风吃醋耍小性子。
【可是,您是不是忘了,是您先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
颜晚醉更抑郁地坐在梨树下的石凳上,他几乎成这树荫下伤春的常客了。树荫越来越少,他抬头望天才发现,现在已是晌午。
一想到不多会儿之后便可能要与那万恶的简落小姐同桌而食,他便一阵反胃:谁要跟她一同吃啊!恶不恶心啊这做作的模样和架子!
他的猜测完全正确,真是幸甚至哉。几人围坐在圆桌上,虽说有的是师徒,辈分上倒也无长幼之分。
因为,他们可敬的师父空烟,压根不想思考辈分该如何排——懒是一种无治之症。
更幸运的是,简落坐他旁边。看来如若自己不多加小心,此次必将硝烟四起也。
颜晚醉心事重重来到石桌旁,见桌上摆满了喂鸡时连鸡都不吃的清雅菜色。未等他开口,阿岚便问道:“师父,有客人,怎还这般清淡?”
说着回头看了眼颜晚醉,仿佛是在说——知汝者,汝之师妹也。
空烟尴尬笑笑,很不厚道地将锅给阿岚背上了:“是你带客前未曾告诉我,因此准备不周到。”
简落道:“无妨,正巧我想吃素了,谢家妹之师的招待。”
能给别人带来好感,多一分是一分。想必那虚关城才女的盛名,也是这样捞得的吧?颜晚醉不悦。
石桌旁,几人一时间竟无话。唯有颜晚醉提前离开。
午间突然风起,梨树上花瓣叶子吹落,点点白花落至碗碟中,绝大多数吹于地上。很糟心的是,李继头上落了只完整的梨花,真是标致极了。
更糟心的是,简落碗中落的花瓣上趴着一只虫子。梨花轻盈,没有沉入汤底。那虫子便在花瓣上来回打转,处于懵圈状态。
简落正挂着淡淡笑意。才一低头便看到了小虫儿。于是面上笑容僵了片刻后,她也离开了。
“真是,一个个的,弄得不欢而散。”阿岚生气道。
她不曾想到,简落借此机会离开,是去找颜晚醉。
空烟道:“简落小姐,若有空闲时间可随时来。”这是句客套话,她巴不得简落别再来了。
简落闻言,转身道:“提前离席,未告知,小女子失礼了。”
“觉得无趣可在梨园转转。”空烟目送简落。
“你叫晚儿吧。”简落走到梨树下。在颜晚醉旁坐下。
颜晚醉早听到身后有沙沙脚步,料想必是那所谓“才女”简落,于是便装睡。
“睡着了?也不怕着凉。”简落道,“如果你假寐的话,听姐姐一言:我与你并无家仇,也不曾谋面,何必躲我?还是如待他人一样待我,大家高兴。”
颜晚醉实在不想搭理她。他抬了抬眼皮,只见简落就在自己旁边坐着。刚想说什么授受不亲之类警告的话,转念一想,阿岚并未告诉简落,自己是男儿身。于是话到嘴边便变成了——
“简氏大小姐,我以闻你与离公子有婚约,且在五年后成婚。祝你们百年好合。”
简落心道:晚儿这姑娘原来是为了这破事。
于是便道:”妹妹原来也喜欢离公子。”
颜晚醉真想白她一眼,但又有碍于简落那远近皆知的才女名气,便大气不敢出:比你大,看清楚了。第一次让你占了便宜,现在你还想占?!
颜晚醉不知道,他生得比简落还瘦弱,又整天吃着堪比鸡饲料的菜食,纵使自己比简落年龄大,也吃了这辈份上的亏——尽管别人是无意中占了便宜。
于是便摇头,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歹毒的念头,一个——让简落终生不会出现在自己视线中的法子。
简落见他摇头问道:“怎的了?难道还有其它念——”
未等她说完,颜晚醉便伸手搂住简落,轻声道:
“我要你。”
简落愣了一下。良久,道:“原来妹妹好此道。简落就不打扰了,望晚儿另找好人家,告辞。”
断袖大法好也!
颜晚醉假装极不情愿地松开手,极不情愿、一脸娇嗔而含情脉脉地注视了简落几近绿了的脸,心下窃笑。
却违心道:“是妹妹失礼了,打扰了姐姐的好兴致。今后就不打扰了。”
简落沉重地走向梨园院口,颜晚醉假装不舍道:“姐姐知道我为何躲你么?”
简落闻言怔住,只听后面悠悠话音:“我好此道,怕对你图谋不轨。”
于是顺利地被气走了。
待简落走后不见影子,颜晚醉被自己骚得大笑。空烟满意地问他是如何送走瘟神的,颜晚醉便如实回答。
果然,空烟也忍不住莞尔:“晚儿,今天我与你说的那番话,诸如‘男徒媳’之类,千万不要当真,那些,只是戏言。”
颜晚醉尬笑道:“如果未来我真的会断袖,师父会不会按从古至今的惯例责罚我?”
空烟眼神诡异地看他一眼,点头道:“自然会打折你腿。”
颜晚醉目光黯淡下来:“打折腿?您不是我父母,至于那样管教我么。”
空烟没有注意这一变化,于是伸手作势要打他,眼里却带了笑,道:“要是是你父母打你,你连小命都不保好么!他们可不会讲一点情面,忘了你是怎么来到这儿了吗!”
空烟无心道出了颜晚醉身世,却勾起他痛苦的回忆。颜晚醉目光从黯淡变为了阴暗,似是在压制着什么情绪。
良久,他道:“能别提了么?您说话太伤人心了。”
空烟自觉闭口不语,自己...貌似又伤了自己徒弟那颗脆弱的心。
“两见钟情”?不是。之前见过?亦不可能。为何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们之前...见过面吗?怎么可能,颜晚醉突然想起了这一奇怪问题,却始终没有答案。
空烟在他身旁叹了口气,道:“晚儿,是为师不好。不该提醒你想起那些事。”
这是空烟头一次真正地在徒弟面前承认自己的过失与口误。
颜晚醉抬头,笑道:“没事了,都是过去的事情,我现在过的就挺好。”
“哦,是吗小晚儿。”阿岚突然出现,“六月底有个大型戏曲演出,大家估计都要上台。不知小晚儿的嗓子好了没有啊~”有意揭底,这是亲师妹么。
见颜晚醉不语,后师妹继续奸诈的微笑道:“师父您先走,我想跟晚儿说句话。”
空烟笑道:“真是愈发捉摸不透你们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阿岚凑近颜晚醉耳边道:“晚儿,我最近听说嗓子哑了还有另一种原因,不单是受了风寒。”
这姑娘神秘兮兮的,准没好事。颜晚醉心中叹气:她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于是便道:“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是在装病逃唱戏了么。”
“——我是指在此之前,你嗓子真的哑了的那段时间呀。”阿岚声音愈来愈小,生怕别人听见似的,“夜夜呻.吟.也可能导致嗓子一直哑着。你是哪个呢?”
颜晚醉身歪不怕影子正(就是这个顺序),虽然真的只是受了风寒,可还是展现出了“没错没错我是第二种情况”的红晕表情,脸皮真薄。
阿岚盯了他脸约莫五秒,讶然道:“天,我只不过是开个玩笑,真把事实引出来了么?!”
“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什么。”颜晚醉忙道。
阿岚疑惑地盯了他的脸更长时间,终于下定决心,道:“晚儿,你是不是喜欢上了离公子。”
虽然这只是一种可能,虽然她看到的只是颜晚醉一心唱戏而不是找夜风,但是......
但是他至少脸红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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