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何意思?!”
“恐怕你比我明白。”
随着掌心的耳环最后一次被抛起,攥紧的掌心仿佛将沙洲之中唯一的光也深深收入了掌中。
他似乎突而笑了,绫杳望着,那双异瞳仿佛有什么磁力…也许只是那只眼睛,却在冥冥中令人看不清,就像溶蚀在黑夜之中,什么所谓的物体细节都只剩了一个简单潦草的轮廓。
夜是最为包融的,砾金与顽石又有何相差呢,不过是市侩的人们眼中所比较出来,善恶、黑白…若在无光的世界之中都是那样公平的。
他又重复道:“绫杳,你比我明白…”
“否则你今日不会来。”
月光圜转,他又一次沉在暗里。
一片静谧之中,她的脑袋好像突然宕了机,混沌间竟好似莫由来的想抓住什么,光也好,也许是其他的,绫杳想,或许沙洲少这般丰富的云层…也许是前几日下了雨的缘故,被云雾遮拢的月模糊的、残破的,古人例来的多愁善感,爱情、亲情、生死,还是别离,也或是其他的,那些难解的情绪,或悲或喜地…统统都放在了月亮上。
“明白…什么?”恍惚间,她下意识呢喃重复了一句,一时间,卡壳的思绪竟有些难以分辨这两个读音的含义,几乎忽略了对方直呼其名的突兀。
他是知晓她的真实身份的,其实这点本不用过多猜测,她却还是存了些许侥幸的,毕竟这世间离家出走的人些许多,同音同名的人也那样多——除却那些皇亲贵胄,唯一知晓她真实长相的便兑泽与只有几大派的部分之人,更别提这西疆沙漠本就是各大势力鞭长莫及的灰色地带…这也是她当初一路向西的缘由之一。
一个素未谋面之人,怎能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区区弹丸之地,当真藏龙卧虎…先是玄桓,再是之前什么所谓的郊狼帮,还有这个男人…
僵滞的思绪须臾缓复间,绫杳却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似与躯体脱离,眼眸呆呆的,只是定定地愣在原地,看着跳下树,一步步逼近的身影。
“你与他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火光映衬下,她头一次这样看清对方的眼眸,清浊之间,异于常人的眸色仿佛终成了捕获她一切的光:“就算兑泽同意你嫁给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残疾人…”
他再度嗤笑一声,明晃晃露出的一口白牙略有些尖尖的,此刻却显得那样的气人——
“你万般也嫁不了一个已死之人。”
………
“喂!!!”
“小爷要说的话已是说完了。”男人利落地叁两下跳跃,无论任凭她软磨硬泡地怎么追问,甚至要威逼利诱地动起手来,对方只是懒洋洋地再度倚上树,半阖着眼撇过脸去,完全遮掩了泄溢的眸光:“莫说我没履行承诺——”
“若你要查,大可以从那家店地契上的背后老板查起…萧何这个名字,纵使在整个大陆上都是有名气的,我想以你的身份,要查这个人,恐怕不难。”
“萧何…?”
绫杳突而哑了音,记忆深处浮现出那时穆青还在时,少年漏嘴时提到的所谓的‘萧公子’,便又若讳疾忌医般慌慌张张转移了话题…如今她才知晓缘由。
萧何,便是整个大陆上都有名的商贾——或是称作家族才合适些,纵横人界大陆至少略有叁四万载的混乱变迁与盛世繁华,依旧波澜壮大,鼎盛之时若非皇都,还是乡野城都,随意一条街上便也有叁四成那居于位置最好的店铺早已暗地里姓了萧。
没有人知晓现任的家主又是谁,是未及弱冠之年的少年,还是早已白发苍苍的老人…只因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萧何。
乃至于所谓的这个家族,都未有人勘得过半点风貌,就连那朝权更替间的历代皇室想要对其进行收拢或是打压,却也几乎未有能见其貌者。
所谓富可敌国,尚可伤筋动骨连根拔出,可但使一个人富裕到牵动民生命脉,仅靠手下遍布商贾交错就能联通起整个大陆的饱暖兴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萧何已然在平民百姓心中的地位远比高堂之上皇室来得更为令人尊重且甘之臣服,
纵使她这般自幼见过各类德高望重之人,对于萧何也仅是耳闻。
有人道,萧家百年变迁,实则是几万年前早已羽化登仙、乃至为神的萧老爷子一路暗地扶持,乃至今朝;又有人言,曾有人有幸所见这萧何相貌与百年前所见无二,其身份恐是上界逃仙,无论是哪个萧何,均是其幻化的产物;再有人说,这萧何恐是上界神君天帝安插在人界的神明,以回应他们造窟建庙的虔诚,保历年风调雨顺,世间再无饥荒。
更有人讲……
其间众说纷纭,再之离谱者就连所谓天帝下凡都与那萧何划作了等号。
可如今,往日权当茶余饭后闲话的人物确要实实在在摆在桌面上来说…就算如此,玄桓怎又能与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萧何扯上什么联系?
再者,不如退一步想,如若他们真是什么所谓的朋友,或压根这玄桓便是所谓从未有人见过的萧家人,从如今她所见生活情境再至所受的欺辱,就算是她所曾听闻的那些因犯了律法而贬谪的贵族子弟,吃穿用度相比作普通百姓也足是可观,更别提玄桓就算如今腿不能行,脑子里却还一分不少地存着那些足以称得上精妙绝伦的阵法与殚见洽闻的学识,换作任何一个势力都是不可多得的惊羡之才,何至于沦落到这般境地…
这也未免太不符合萧何延承几万年的财富积累与身家气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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