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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让官家不要查的。”
章楶愕然。
这个一土盖天很不好,弄不好,会引起朝廷对王巨的猜疑,其实就是没有一土盖天,还是有人会对王巨担心。不管怎么说,此时王巨手中握有太多的精兵勇将了,即便河东路,自己与王巨的关系,天下皆知的,而且河东路的军队本身是需要配合王巨用兵西夏,以及应付可能的辽军发兵。
一旦有很多人猜疑,变数太多了,不要说皇上对王巨相信,三人言虎!
“质夫兄,你说当怎么办?看看介甫公变法,抓捕了多少百姓?”
为了丑化王安石的变法,某些人无所不用其极,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诅咒皇子案与东明县事件。
王安石没办法,出动了皇城司的“大内密探”,一度抓捕无数京城百姓。
然而毛用,顶多诅咒皇子案中,处置了两个不轻不重的枪杆子,背后的大佬一个也没有搬动,反而抓的人越多,反对变法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多。
当然,两者性质还是有些区别,今年这一年,尤其重要,宋朝能不能真正中兴,能不能真正“正朔”,就看这一年了,因此就象范纯仁所担心的那样,如果王巨非要追究,即便文彦博在老家养老,都能揪出来处罚,最起码能贬到某一州管制起来。不要问证据,在这个关健时刻,也无需证据!
朝廷如果这么做了,也是变相地对王巨支持。
所以章楶说:“两者还有些不同吧。”
“质夫兄,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太过完美未必是好事儿,故萧何自污。”王巨说得很含蓄,其实他的意思是指任何事都有两面性,这个谣谶虽不大好,但反过来分析,自己有了这个谣谶,如芒刺在背,说不定反而降低赵顼的猜疑。
“还有呢,我说了,官家也动怒了,那就要适可而止。况且不久,西夏用子安之功,胜过寄奴,直破贺兰,砥柱中流,来离间我朝君臣的真相公布天下,那么九成人则会对这个一土盖天产生怀疑了。”
“那就这样了?”
“能说就这样了,也不能说就这样了。”王巨卖了一个关子,便转移了话题:“北方可打听到什么消息?”
“阻卜那边的消息不太好,其大头领余古郝多次朝拜辽主,前年余古郝与另一头领爱的,于辽国夏捺钵朝拜辽主,辽主感其忠心,命燕国王耶律延禧与其相结为友。”
耶律延禧便是未来辽国的天祚帝,最后一个皇帝,现在的辽国皇太子。
王巨蹙了蹙眉头。
之所以王巨让章楶打探阻卜那边的消息,是因为辽国这些年,女真人动乱的不多,反而乌古敌烈与阻卜多次动乱。
其原因与生女真那边一样,一是进贡之苦,每一年阻卜都需要向辽国进贡大量的岁贡马、驼、貂鼠皮、青鼠皮等货物。再就是镇防维三州驻军军镇节度使与将官的贪婪。
实际进贡的啥,真的不能小题大作,就象宋朝一样,契丹、奚人、汉人、渤海人做为辽国的主体,不需要进贡,但他们会纳税!
其实导致各边缘地区叛乱的原因,主要还是官员将领的贪婪,由是引发了很多矛盾。
关于这一点,王巨反复强调了,各蛮蕃区的官员与驻军,朝廷可以额外加上一些薪酬,但一定不得扰民,执法调解公正,否则从重处理。
宋朝在这上面都在不断地犯着错误,就不要说相对要落后的辽国了。
王巨不指望阻卜反水吧,但只要听到阻卜与契丹关系恶劣,就可以派使潜入到阻卜,承诺他们一些好处,原因简单,只要辽国想支持西夏,他们主力军队被女真人拖累着,必然从阻卜调拨军队过来。阻卜人未必敢不听命令,不过只要阻卜阳奉阴违,讨伐西夏难度与不可测性就会降低了。
其实王巨没有记得太多,未来阻卜可是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差一点提前几十年就将辽国拖下海了。
不过也不能怪斥候不力,毕竟中间隔了一个西夏,如果能拿下西夏,也许斥候还能打听到这个人物,或者这个人物主动与宋朝联系,但隔着西夏,就象隔着一道大海一般。
“至于云州那个耶律那也斥候也打听到一些消息,听说此人季父耶律赵三以前在平灭乌古敌烈叛乱时曾立下战功,被辽国拜为北院大王。此人文武双全,武功不大好说,不过理民之能不可小视,因为其为官清廉,仁爱百姓,断案公正,故所至以惠政著称,在云州颇得百姓爱戴。不过有意思的是此人父亲耶律斡随辽兴宗出征西夏时,被西夏人击杀。”
虽然有意思,但在国家面前,不可能为了家仇,坐视宋朝将西夏歼灭的。
辽国立国许久,加上宋朝以前软弱的表现,对境外的汉人失去了凝聚力,所以幽云百姓很难侧反了,反过来王巨也没有想过现在就收复山后云朔数州,因此耶律那也爱民的情报作用也不大。
就是辽国出兵支持西夏,也要等宋朝正式发兵后才会出兵,不可能在这个冰天雪地里将兵力调到云朔来,况且还有女真人拖着呢。
至于其他有作的消息,斥候也没有打听到。
但不是章楶无能,宋朝情报最厉害的时候乃是在赵匡胤之时,辽国还没有发兵河北呢,宋朝就听到了消息,辽军未到边境,田钦祚已带领着数千骑兵来到了前线,因此在宋太祖之时,宋朝多次击败了辽军。
到了赵匡义之时,对武将限制越来越严格,不仅权利限制,连钱帛也进行着限制,好了,情报系统迅速败坏了。
虽然到了王巨时,重新重视情报,但主要针对的对象还是西夏,章楶调到河东,同样重视情报,但因为时间短,很难打听到真正有用的消息。
王巨想了想说:“继续监注,如果辽国出兵,就与他们做过一场。”
怕这个怕那个能成吗?越怕越软!
…………
“蔡公,你可听闻京城有人散发谣传,说什么一土盖天,司马无日?”下朝后,侍御史蹇序辰拦在蔡确前面问。
范纯仁蹙了蹙眉头,王巨让赵顼不要追究,也让蔡确不要追究,其他人则没有说了,现在范纯仁心中正没底,省怕闹事闹大着呢。
而且这个蹇序辰是王安石的学生,不仅是学生,而且与王安石的另外几个学生,如王雱、吕惠卿、蔡卞、常秩、陆佃、蹇序辰、邓洵武、王令、龚原、许允成等,是新学推广的几个得力干将。
不但他自己,包括他的父亲蹇周辅都是最激进的新党。
现在蹇序辰又成了言臣,确实这个一土盖天又是一个天大的把柄,范纯仁头痛了。
他担心地看着蔡确,蔡确神情却很平静,反问道:“听说又如何,不听说又如何?”
“朝廷为何召吕晦叔与吕微仲进京?”
这也是蔡确的提议,因为宰府人事略有变动,于是他上书赵顼,建议迁吕公著为门下侍郎,吕大防为吏部尚书。
赵顼都不解了,吕大防还好说一点,虽是旧党,但因为张载,与王巨关系不恶,然而吕公著呢,于是将蔡确召到宫中询问。
蔡确就说了他的理由。
如今宋朝朝野内外大臣有四种观点,第一种观点是看到辽国不断地派使来压,而宋朝现在又得到了西北许多疆域,完全可以用癿六岭、黄河、屈吴山、天都山、横山与银州外古长城为界,西夏不足以害,故朝廷可以罢兵了。而且现在罢兵,国家没有什么经济负担,百姓也没有因之劳苦,同时也不需要承担任何风险。
在这四类人中,持这种观点大臣所占的比例最少,不过依然还有不少人的,因此它也是一种主流观点。
至于那些为了打压政敌,连国家的利益也要出卖的大臣有,但极少极少,可以忽略不计。
第二种观点,则是模棱两可,他们确实也无法判断是继续歼灭西夏,还是就此作罢。
第三种观点,宋朝现在是最强盛之时,而西夏却是最虚弱的时候,如果这样仍放过了西夏,以后罕有这样良机,并且也严重削弱了三军将士的积极性。宋太宗也说过,江山在德不在险,当年李继迁仅能在沙漠里流窜,谁能想到以后党项人成了宋朝大敌。况且现在西夏还拥有甘凉、灵夏平原与南北河套,一旦有一雄主掌政,西北必然再度糜烂。
持这种观点的大臣比例是最多的。
但还有一种观点,那就是辽国未必有那么强大,最简单的例子,便是辽兴宗伐夏,河曲惨败。而我朝正是最强盛之时,兵强马壮,如果没有大的灾害与大的战事,国家收入每年都可以盈余数千万贯。因此收复西夏之后,应乘胜追击,一举拿下幽云十六州,那时宋朝才一劳永逸地解决了外患,国家也才能真正称为正朔。
现在持最后这种观点的人不是太多,不过一旦收复西夏后,持有这种观点的人必然会增加。
不说别人,就是赵顼自己儿,如果收复西夏,并且将西夏境内安定,他又健在的话,那时也会对幽云产生野望了。
然而这才是最担心的。
因为真实情况宋朝军队并没有那么强,如果仅是防御,将战场放在宋朝境内,宋朝拥有天时地利人和,北方边境不会有危险。然而主动深入敌境,进攻辽国,到时候河北河东必成为主战场。但这两处,特别是河北承平太久了,军民皆不习战事。所以仁宗之时,王伦一行仅有数十逆寇,从京东路纵横到淮南路,所过千里之地,如入无人之所。王则谋反,据守贝州,宋朝出动了那么多军民,进入了数月之久,才勉强将贝州拿下。
那么明智的做法则是收复西夏后,宋朝须停下脚步,待到西北安定,将大批经过西北战场考验的将士调往河北,那时国家财政压力也减少了,可以抽拨出一些款项,于河北河东训练更多更强的边军,到时候宋朝进可攻,退可守,至少不需要每年向辽国交纳五十万屈辱的岁纳。
蔡确话外之音是是有了这些保守的重臣在朝堂上,包括范纯仁李清臣他们,未来激进派大臣就不能完全控制朝堂,而将宋朝带到不可测的方向。
这似乎是一个解释。
然后蔡确又说道:“王子安临行时,刻意到老臣家中,坐谈了数个时辰,也说了这件事。”
这是公事,按理两个人在蔡府上议论,有违朝制,不过现在不正是放大假的时候吗,王巨又急匆匆地去河东视察,时间紧急,前线想要大捷,必须后方大力支持,王巨过问一下,虽违制也可以理解的。
但真相可不是这样。
首先说这个激进,如果赵顼平安无事地活上十年,甚至阻卜那个“人杰”继续,都不用十年,王巨就可以带领着三军将士,替宋朝将幽云十六州全部收回来。当然,收复西夏后,必须要停上两年时间,不然财政跟不上来,强行用兵,只会伤民,胜率也会削弱。
不过这句话是不能说的,你们两个大臣,竟敢诅咒朕活不长啊!
因此,就必须要为后赵顼时代,或者高滔滔时代做准备了。
高滔滔上来,不提党争,就是从一朝君主一朝臣角度,也要换掉大批重臣。
旧派早先的大佬,韩琦、文彦博、富弼、司马光、范镇等人,韩富司马等人都死了,范镇未死,不过久病在床,奄奄一息,不用考虑。
老文身体还行,但八十多岁了,想要掌权,必须批阅政务,必须任免官员,安插亲信,这无疑对现在的文彦博来说,有些力不从心,未来老文存在的不是权利,只是巨大的威望。
因此未来掌控重权的可能就是后来的旧派大佬,如吕公著、冯京、范纯仁、李清臣、孙固、吕大防、小苏、刘挚、王岩叟、孙觉、安焘、梁焘、苏颂、韩忠彦、范百禄等等。
孙固与安焘等人,休想与王巨交好了,十之八九也会仇视王巨所颁发的法令与政策,当然,他们对蔡确也会打击报复。
但是范纯仁与李清臣等人,虽与王巨观点不大相符,却没有太多的矛盾,最少平时相处得还算不错。
于是王巨提议让蔡确再提拨二吕,第一是这两人虽是旧派,但不算是太激励,多少有着底线的旧派大佬,其次这两人与王蔡矛盾冲突不大。
因为王巨与蔡确提议,不提两人以后感恩吧,最少不会对王蔡穷追猛打。那么就算以后孙固安焘等人上位,也不能顺利破坏王巨的法令,同样也保障了蔡确以后部分的安全。
还有一个问题,朝廷开拓了大理与交趾,也扩大了夔峡路南部地区的治理,以后这民族群问题也是重中之重,吕大防在南方做得还不错,有他在朝堂上,南方甚至西北族群政策就不会出现太大问题。
但后来王巨又改变了这个做法,不是延续,而是加快对这些法令的破坏。然而这一步也不算是无用之功,至少因为有了这个安排,后来没有人想到那些人疯狂的背后有着王巨推动之功。
赵顼肯定不会想到俺死后怎么的,想了想说:“准。”
因此不久朝廷下达了两道任命诏令,但这两道诏令引发了更多的大臣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难道正是因为这个谣谶,让皇上产生怀疑,所以才将吕公著与吕大防召回京城,进入宰府?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不仅收复西夏大好时机会错过了,而且宋朝内部说不定会产生更严重的动荡。
蔡确也无奈,他是知道所有真相的,可这些真相不能说出口,他拧了拧眉毛,只好说道:“授之,子安如今在何处?”
“西北。”
“朝廷可有意或者有人提议,将子安调离西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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