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朝中群情汹涌,陛下也为之大怒。国朝早已废止腰斩,三司严查案情始末之后,奏请专门为黄贼恢复此刑。实为百余年来唯一的一例,多少能告慰刘将军在天之灵。
众将诺诺连声。为刘平诉冤是情理之中,判黄德和腰斩却是意料之外。
黄德和弃军逃生,导致三川口惨败,众将一想到此战就对他恨到骨子里;现在黄德和罪有应得,大快人心之余,众将多多少少有些悚然。
大军围城失利,士气不振,以至于全军溃散,自古以来不乏其例。如果江州之战演变成大溃败,大伙儿的下场不会比黄德和好多少。
本官宣旨之外尚有督军之责。翁应龙道:大军困于城下,每日耗费钱粮何止千万?如今国中粮价腾贵,此地的战事绝不能再拖延下去!夏帅,你说呢?
夏用和已经摘去头盔,露出萧索的白发;这会儿宣旨完毕,他站起身来揖手道:一切听钦使吩咐。
既然如此,自今日起诸军全力攻城!
听到全力攻城,帐中传来一阵s动。
江州一日不下,本官一日不归!翁应龙声色俱厉,镇住全场,然后缓缓道:江州城本官已经看过,确是坚城。但捧日、龙卫二军都是禁军精锐,为国死战乃是分内之事,岂可畏战不出?诸位有不同意的尽可直说。来时贾太师曾有言:我军有十万之众,何以枯坐城下空耗钱粮,不敢一战?若哪位认为这仗不能这么打,我便上书陛下,换人来打这一仗。
翁应龙语调平和,言语却锋利至极,众将都被他换将的说法镇住,帐中一时间鸦雀无声。
良久,夏用和道:禀钦使,末将已然下令命诸军负土攻城。一旦修成马道,数日内便可攻克江州。
好!翁应龙一推桌案,站起身来,本官亲自为军士擂鼓!来人啊!先将黄德和押至军前,腰斩示众!鼓我三军士气!
诸将各自振作精神,齐声应喏,仿佛江州一鼓可下。
宋军一旦开始不计伤亡全力攻城,防守压力顿时大增。宋军的神臂弓手一直压到城前两百步距离,与星月湖大营的龙雕弓对s;同时步卒张开布幔掩护背着泥土、手无寸铁的同袍。
负土攻城虽然是下下策,但宋军不是一味蛮干,任由士卒们背着泥土直接冲到城下,垒成可供战马驰骋的长坡,而是严格地划出距离。
第一批土囊投在城下近百步的位置,先堆积成两丈宽三尺高的缓坡,然后依靠坡体的遮掩逐段向城墙近,尽可能减少士卒的伤亡。
这时宋军的人数优势体现出来。数万名军士背着泥土汇聚过来,只一趟就投下数万包泥土,堆出一段缓坡。
随着泥土不断堆积,那条缓坡以r眼可见的速度向前延伸。
江州城墙高度足有四丈,宋军在百余步外就开始垒土,正面又修得极宽,可以看出夏用和打的如意算盘。
两丈的宽度足够骑兵纵横驰骋,一旦坡道建成,守城方下一轮在城上所面对的,便是具装马铠的重骑兵。
喊杀声响彻战场,城上、城下的箭矢交织在一起,宛如无数飞幢。守城方的弓矢全部集中在南门一带,居高临下对着宋军猛s。
堡垒、悬楼、城墙,弓弦的震动声不断响起,尤其是数百张龙雕弓,几乎每一箭s出都会重创一名宋军。城上的滚石、檑木全部停止投掷,避免被宋军用来当作登城的材料。
宋军全力攻击南门,北门和东城只留下两队骑兵游弋,防止贼寇出城偷袭。攻守双方重心随之偏移,以孟非卿为首,星月湖七骏都聚集在南门的城楼上,一个个神情严肃。
宋军迟迟未能攻下江州,除了江州坚城似铁,也是因为宋军不肯多伤士卒。现在宋军不计伤亡,单是南门一带投入的兵力就不下五万。四个完整的步兵军结成阵形,在两翼防守,另有四个军拱守中军大营,除了这两万名战兵,其余士卒都被调去运送泥土。
x攻时堆积起来的土山已经被挖去一半,数以万计的草袋、蒲包逐一装上泥土,士卒背起来冲向城墙。箭雨中不时有人跌倒,但幸存的士兵仍拼命奔跑,以最快速度将土袋运到指定位置。
侯玄扣上帽子。我带一个团冲一下,挫挫宋军的锐气。
卢景道:太危险,被两翼的四个军缠住,伤亡不会小。不如我和四哥走一趟,从侧面绕过去,直接烧了狗日的金明寨大营!
崔茂道:恐怕来不及,我倒有个主意。
众人都朝他看来,崔茂道:八牛弩!
萧遥逸道:好主意!朝他们的中军大帐来一下,最好把姓秦的死太监s成蜂窝!
孟非卿却道:程少校,依你看?
程宗扬道:我在算这条缓坡的工程量。缓坡到城墙的距离是一百步,高度四丈,正面宽两丈,如果堆成斜坡一共需要泥土近五千立方公尺。每名士卒背负的重量大概是一立方公尺的三十分之一,按宋军投入三万人计算,每人要运五趟、奔跑距离十里,负重至少七十斤——我建议半个时辰之后出击,届时宋军运送到第四趟,体力差不多达到极限,出击的成功率会大增。
几个人对视一眼,然后笑了起来。侯玄拍了拍他的肩,好小子,算得够清楚!
崔茂颔首道:当年岳帅也是未战先算,交战之前,双方一兵一卒都计算得清清楚楚才能百战不败。
萧遥逸道:程哥,你不是常说自己是文科生吗,居然也通算学?
做生意怎么能不算账?我见过一个丫头,算得比我还清楚……程宗扬道:老大,如果出去打,我建议用重兵,星月湖大营的兄弟全部出动。
王韬谨慎地说道:宋军列阵的有八个军共两万人,出击当以突袭为主,若全军出动,孤注一掷,一旦被宋军主力缠住会十分危险。
这一把恐怕是要赌了。程宗扬道:如果我们调集营里所有的法师,先给他们几个雷法,然后星月湖大营的兄弟全部出动,再加上用八牛弩袭击宋军中军大帐,我打赌在两翼的宋军合围之前,能把这些疲兵击溃。运气好的话,三万溃兵会把宋军整个阵形冲散。
一千多人击溃五万人……侯玄挠了挠头,然后笑了起来,够胆大的。这一把,我也赌了!
看来是不得不赌。孟非卿双手挎在腰带上,虎目露出好战的光芒,如果宋军立稳脚跟,这一仗就难打了。传令!除六营以外,其余军士全体集合,半个时辰之后出击!
宋军大帐前方,数十面战鼓一字排开,鼓声震耳欲聋。刘宜孙按着佩刀立在土山上,目光从鼓手面上掠过,然后停在中军大旗下的那颗首级上。
黄德和在军前被当众腰斩,惨叫将近一盏茶时间才死,然后由刘宜孙亲手枭首悬在旗杆上示众。
翁应龙带来的诏命对刘宜孙大加勉励,并越过营指挥使,将他直接任命为军都指挥使,成为禁军的高级将领。
一下越过数级成为一军主将,刘宜孙没有半点喜悦。对他自己来说,恨不得立刻攻入城内手刃贼寇,为战殁的父亲报仇,但眼前的强攻却让他面沉如水。
参与负土攻城的军队一共有三万人,包括金明后寨收拢的全部溃兵。虽然有神臂弓的压制和布幔的掩护,但第一轮冲锋就出现四百余人的死伤。
随着土坡近城墙,伤亡数字也迅速上升,四轮下来伤亡已接近三千。虽然箭创在军中并不算致命的重伤,但高达一成的伤亡率已经使军心浮动,堆土的速度也减慢许多,毕竟不是谁都能在箭雨的威胁下舍生忘死。
站在土山上,军士们的惊惶、恐惧、迟疑……刘宜孙都看得一清二楚。不需要太敏锐的目光就能看出金明后寨那六千余名溃兵,已经成为最危险的因素。
夏帅从军中抽出一千人的督战队,现在已经有数十名试图逃跑的士兵死在督战队的斧下。但缺乏基层指挥官的约束,那些溃兵即使有督战队监督,在敌寇的箭雨下也越来越慌乱,随时处在再次崩溃的边缘。
刘宜孙不相信老于战场的夏帅会看不出混乱的苗头,但中军始终没有下令将他们撤离战场,只一味击鼓促战。
盯了击鼓的文官一眼,刘宜孙道:误国之辈!
将军这便错了。刘宜孙升为军都指挥使,张亢对他的态度仍一如往日,毫不客气地说道:以夏帅之能不会料不到溃兵会酿成大乱。夏帅把重兵放在两翼,就是要敌寇出城突袭。
等敌寇出击?这些军士呢?
张亢反问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刘宜孙握紧刀柄。他们这些人包括我们都是诱饵?这里足足有三万人……
饵不做大些,哪里会有鱼儿咬钩?
张亢一边说,一边挥舞令旗,命令刚运土回来的一队士卒休息。
刘宜孙突然发现那队士卒正是自己军中的,再往周围看时,张亢竟然在不知不觉之间把自己麾下的一个军都替换下来,留在土山附近待命。
张兄?
张亢低声道:留够本钱才好活命。
刘宜孙不再说话,仔细看时,只见那些军士虽然散落四处,其中却有脉络可寻。
最内围几十名军士是自己当初任都头时的老队伍,三川口一战,自己这个都伤亡最小,现在经过补充已经是满员都。
向外一些是自己代任营指挥使时的部下,营中的都头、副都头都是张亢挑选,由自己亲手提拔,指挥起来得心应手。
再外围则是另外四个营,虽然刚刚接手,但几位营指挥使都是父亲当年的手下,与自己也不陌生。
张亢冷静地说道:贼寇该出来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江州城那座被一整块水泥板封着的城门突然打开,早已准备停当的贼寇分成数股,蜂拥而出。
最前面的贼寇清一色是骑兵,两个神s营的指挥官大声下令,近千名神臂弓手同时张弓劲s,却被他们各自用一面苍青色盾牌将劲弩尽数隔开。
刘宜孙惊讶地看到,三百步外还能d穿木盾的利矢,竟然无法穿透那些又薄又轻的盾牌。
宋军堆积的土坡距离城墙不到三十步,两个呼吸间,贼寇的前锋已经越过三十步的距离,锐利的攻势宛如一柄快刀,轻易将那些手无寸铁的士兵阵形切开。
战马如风驰过,鲜血随即从马蹄两侧泼溅开来,染红刚刚堆积的泥土。
短暂的震惊之后,宋军随即大乱,所有人都丢下土袋,嚎叫着拼命后退。那些骑兵就像驱赶羊群的牧人,从后逐杀逃散的人群。
两翼的宋军排着整齐阵形向前移动,仿佛一柄铁钳将贼寇包围起来。
除了孟非卿和萧遥逸以外,侯玄、斯明信、卢景、崔茂、王韬全部出动,他们各自带着一个营分路出击,经过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穿c、分割之后,五个营几乎同时出现在战场另一侧,然后重新合在一起,围住宋军左翼最前方的一个军。
五个营的星月湖军士有一千余人,超过宋军一个军的四成,甫一交手,这个步兵军就被重创,主将更被侯玄当场斩杀,整齐的阵形顿时变得千创百孔。
星月湖诸人毫不恋战,破军之后立即分成数股撤退,重新闯入逃亡的工兵队伍中,一路厮杀过去。乱军丛中,侯玄的玄武槊、斯明信的十翼钩、卢景的y风爪、崔茂的混元锤、王韬的焚天斧分路突进,片刻后又从另一侧出现,五股分开的兵力仿佛一只拳头,蓦然合紧,与右翼的一个军撞在一处。
远远能看到两军厮杀的残酷场面。贼寇步骑混合,战斗力更是凶猛至极,两军相接便看到无数血r横飞起来。从这个方向看得更加清楚,那些贼寇并不是一味强拼,而是在高速运动中分成无数细小的组合。
他们以十人的小队组成品字形冲锋,第一队撞入宋军的阵列,随即分成三人的小组;接着第二队从他们的背后再次冲锋,楔入阵列,然后是第三队、第四队……
接连杀入,形成连续不断的冲锋,将宋军的阵列撕开,然后才是徒步的悍匪如秋风扫落叶一样,将已经崩溃的阵形彻底冲散。
从远处看来,宋军严密的阵形像被一柄铁锤砸中,队列先是凹陷变形,紧接着被穿透,最后像被一只大手抹平。
敌寇过处只留下满地尸首断肢,阵中的军旗只支持不到一盏茶时间就被斩断,颓然陨落。
翁应龙震惊地看着战场,手中的鼓槌脱手落下掉在鼓面也没有察觉。从来没有人见到这么多鲜血同时溅出,那伙贼寇就像一柄锋利的斩马刀将宋军拦腰斩断,彷彿世间没有任何人能阻挡他们的锋芒。
夏用和面无表情,连胡须也没有抖动一下。
倒是大貂珰李宪上前扶了翁应龙一把,细声道:这些贼寇悍勇过人,好在人数不多。既然他们出城而战,少不得要折损人手。贼寇死一个便少一个,我大军十万,人力无穷无尽,钦使不必焦急,只用笑看吾辈破贼。
翁应龙脸色青白。今日方知贼寇凶悍,难怪贾太师……他忽然一把挥开李宪,大声道:召张如晦!
不多时,一名披着鹤氅的羽士来到帐前,与诸人稽首为礼。
李宪大喜过望,迎上去道:原来是神霄宗的张仙师!不知冲虚仙师、元妙仙师、虚靖仙师可安好?
张如晦微笑道:掌教和两位教御安好,多谢大貂珰挂念。说着他又向秦翰施了一礼,小子张如晦,见过秦帅。
秦翰点了点头,没有开口。贾师宪以儒宗自居,与道家宗门关系并不好,神霄宗却是例外。
论起势力,神霄宗在宋国道门中的位次还在太乙真宗之下,但秦翰知道神霄宗的三位教御与贾师宪关系并不简单。
翁应龙这时已经冷静下来,收起刚才的失态,沉声道:张如晦,你既然出自神霄万寿宫,想必已得元妙仙师真传,今日唤你来可知何事?
张如晦对翁应龙不怎么客气的口气并没有流露反感的神情,从容道:修道之人本该不问世事,但岳逆横行无忌,已触犯天条。当日吾师替天行道,今日岳逆余孽死灰复燃,弟子自当效力。
好!一旦功成,本官必不吝封赏!来人!给张道长另辟一帐施法!
不必。张如晦道:我神霄金火天丁大法以元命之神,召虚无之神,以本身之气,合虚无之气,运雷霆于掌上,包天地于身中,曰旸而旸,曰雨而雨,以人应天,随处可施。
说着张如晦一挥大袖,喝道:风!
话音刚落,天地间一股长风便浩荡而来。
风势越来越大,朝江州城的方向吹去。贼寇逆风而战,攻势顿时一缓。
云!
张如晦一手指天,晴空万里的天际随即涌来一团乌云,战场的光线迅速暗淡下来。
雷!
破!
张如晦的雷咒刚出,突如其来的一声断喝几乎'墨斋小说·电子书下载乐园—。qsxiaoshuo。]刺破他的耳膜。张如晦羽氅一振,脸上血色尽去。
第六章§地下伏兵
星月湖军士凶悍的战斗力让程宗扬也看得咋舌。侯玄等人配合多年,彼此间默契至极,这种万军丛中分合自如的作战行军、分段式冲锋和调整,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好在自己的任务简单得多,他只需盯着那些徒手的士兵,把他们赶到宋军中军大帐就算大功告成。
任务固然简单,压力也最大,毕竟宋军负土的士兵足有三万,一人撒泡n都能n出好几个游泳池。
为了防止意外,除了一营,孟非卿的直属营也交给他一并指挥,于是自己很荣幸的又和月霜分到一处。
月霜的脸上冷冰冰的,看不出什么异样,偶尔目光相接也把他当空气,让程宗扬有点后悔那天没有干得再狠一点。
秋少君扬着一张臭脸跟在月霜身后。一大早他便找上门追问武二郎为什么会九阳神功?程宗扬只好老实告诉他原委。
不出意料,秋少君这个小面人也发起脾气;自己宗门的镇教神功被一个外人得去就罢了,但这个外人还把它传给不相干的人——用秋少君的话说:那厮一看就是个缺乏人性的暴徒!九阳神功落到他手里怎么对得起师兄!怎么对得起天下苍生!
还好程宗扬身边除了这两个不大合作,其他都算得心应手。左有武二,右有臧修,后面还有敖润和雪隼佣兵团的几个好手。
孟老大的直属营在星月湖大营实力堪称第一,真要撞上宋军一个军也未必逊色多少。
这会儿面对一群手无寸铁的负重士兵,程宗扬c心最多的是防止前锋杀得太深入,打乱部署。
宋军兵溃如山倒,三万人同时逃生足以把金明寨踏成平地。程宗扬盯着一里外的那处土山,只要追到那个位置,宋军的溃势便再也无法控制,这一仗就算大功告成。
宋军和他的看法基本上如出一辙,只要把贼寇引到土山下、挡住贼锋,然后大军四面合拢,定然让他们c翅难飞。
出城之前,程宗扬已经仔细观察过,土山附近只有一支宋军,看旗号应该是捧日左厢军的王信。
他打的主意是驱使奔逃的溃兵冲击宋军阵列,让他们自乱阵脚。不然用两个营对付一个整军,即使能打胜,付出的代价也得不偿失。
宋军的法师也在程宗扬的计算之内,藏锋道人身死,星月湖大营的法师还剩下十一人,这会儿自己的身边就有五人。不过施法的不是墨枫林倒让自己有点意外。
那名羽士雷咒刚出,程宗扬身边一个束发的白衣法师骈指而喝:破!
藏锋道人殒身之后,星月湖大营的法师以玉武子为首;他一举破法,接着匡仲玉喝道:止!浩荡的长风应声而止。
另一名法师古翔屈指弹天,开!
刚刚凝聚成形的乌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掌一扑,消散无痕。
砰的一声,张如晦羽氅上的一颗大珠碎裂,从中滚出一颗冒着火焰的小金珠。
张如晦一口将金珠吞下,然后长声道:赤明之馆!火铃之宫!天丁吾神!飙火相并!疾!
天际传来一声闷响,接着一道火雷带着长长的尾焰从天而降,朝贼寇劈去。
白鹭飞双掌托天,封!
火雷在半空撞上一道无形屏障,溅出无数火光。
秦翰的眼中蓦然s出精芒:好手段!兀术!
一名兽蛮武士跨出来,发出一声低吼。大貂珰!
两边的法师隔空斗法,风雷之声不绝于耳,但张如晦明显落了下风。
这时见秦翰开口,纵然翁应龙十二分看不上这等阉人,但秦翰赫赫战功放在那里,心里也多几分底气。
他一边打着主意,此战过后一定要把秦翰调入临安,拆分他的选锋营,免得将来尾大不掉,一边沉住气道:秦翰,好生为国效力!
秦翰欠身道:遵令。
程宗扬这会儿满头是火,自己一方的法师虽然占上风,但施法时不可避免地减慢进攻速度。
眼看与溃兵之间就要出现空档,通常的情况下,这种空档并不要紧,但宋军中军正前面横着一座土山,一旦旁边的王信军赶在溃兵经过的空档抢占土山,自己的攻势立即就会受挫。
自己兵力不足,又不可能把几名法师扔在战场上,只好让臧修在前面咬住溃兵的队伍,追击的阵形也由横阵改为锋矢。
就在这时,一群兽蛮武士逆着人流奔涌而出,几名逃奔的军士来不及闪避,立刻被兽蛮武士庞大躯体撞飞。
相距还有数十步,最前面的兽蛮武士便举起长枪,咆哮着同时掷出。
由于是锋矢阵形,最前面几名星月湖军士若是闪避,后面的同伴猝不及防,伤亡会更加惨重,只能硬档。
这一波投枪至少有六名星月湖军士伤亡。程宗扬一阵心痛,叫道:武二!
武二郎狞笑一声,朝最前面一名雄壮的兽蛮首领扑去:敢动二爷的生意!孙子!二爷给你长长记性!
两条差不多庞大的身影撞在一起,巨大声响简直像两座大山撞击的轰鸣。
那名兽蛮首领臂上戴着寻常人胳臂粗的金环,眼珠碧绿,瞳孔却是金黄色,铁盔下垂着数条貂尾;以武二郎的强横,这一下竟然没有把他撞倒。
两人各自退了几步,然后又扑到一处。四条大腿粗细的胳膊扭到一处,马头大的膝盖彼此撞击,能撞碎石碑的额头砸在簸箕宽的下巴上,连吐出的血都夸张得要死。
场中尘土飞扬,不一会儿撞出一个大坑,只能听到咆哮声不断传来。
这两条猛虎的r搏震慑全场,连臧修那样的猛人都老老实实地绕开几步。秦翰的兽蛮营在攻城战也折损不少,加上定川寨一战时的伤亡,这时能作战的不过半数,然而这二百余名兽蛮武士成了程宗扬难以逾越的障碍。
直属营!
数百枝白蜡杆嗡的一声挥出,在寒风中弹得笔直。
如果有选择,程宗扬宁愿和两千余人的王信军硬拼一场,也不想碰这二百名兽蛮武士。如果被他们缠住,别说抢占土山,就连撤退都成了麻烦。
星月湖大营的军士也意识到这一点,臧修拔出雷霆战刀、马鸿挺起铁矛、鲁子印收起盾牌,擎出自己的重斧。旁边的月霜也摘下鞍侧的方天画戟,美目闪过一丝好斗的锐光。
忽然身后一声长啸,一名法师如风而至,他在半空中便解开自己的发髻,将一枚桃木小剑嵌在自己掌心,然后一掌拍在地上。克!
随着法师喷出的血雨,大地微微一震又恢复原状。
远处兽蛮武士的奔势忽然一滞,一个个变得步履不稳。他们脚下的土地仿佛化成无边泥淖,每一步踏下都直没至膝,愤怒的咆哮声立刻响彻四野。
程宗扬当机立断:别管他们!绕过去!
星月湖军士再次加速,绕开那片法力沼泽,追逐前面的溃兵。
王信军果然开始往土山移动,正如程宗扬猜想的那样,数万溃兵的冲击力足以踏平一个寨子;王信军在人潮中的移动艰难无比,时刻要防备阵形被自己的同袍冲乱。
就在这时,程宗扬看到他最不愿看到一幕。一个身材肥壮的武官出现在土山上,他毫不犹豫地拔出刀将逃上土山的溃兵砍倒。
在他身后,几个营的宋军聚集在一处,从土中取出各种刀枪兵刃。那些慌不择路的溃兵接连被自己的同袍砍倒,在利刃的威胁下,终于认识到此路不通,人流分开从土山两侧绕过。
张亢的军服上都是鲜血,片刻间死在他刀下的溃兵就有十余名之多,出手的狠辣无情连刘宜孙都觉得头皮发麻。
列阵!
五个营的宋军匆忙组成阵列,新任的军都指挥使刘宜孙立在最前方,身后就是他的战旗。
干!程宗扬大骂一声。
敖润扣着弓弦道:程头儿?
少废话!拼不掉他们,大伙儿都得死!程宗扬厉声道:臧修!卡住右翼!脑袋掉了也不能让王信军和他们会合!
成!臧修立刻分出一队人马,朝右翼杀去。
程宗扬指向那个年轻将领的军旗。前面是一个军的宋兵!打垮他们就是宋军的中军大帐!城上的八牛弩已经上紧弦!只要我们登上土山,宋军的中军大帐就会遭受毁灭性打击!但如果我们被挡在土山下,周围六个军的宋兵就会把我们包围!月上尉!你敢不敢去打垮他们?
月霜冷哼一声,举起方天画戟当先朝宋军冲去。
二连!三连!冲上去!
臧修带走一营,自己的身边只剩下直属营,程宗扬用三个连轮番冲击已经是孤注一掷,一旦没有撕开宋军的战阵,自己可以调用的预备队只剩下敖润的雪隼团。
盯着近的贼寇,张亢佩刀一举,一条铁链突然间破土而出,升到半人的高度,绷得笔直,形成一道绊马索。
月霜显示出她超卓的骑术,两脚蹬紧马镫,挺身扯住缰绳,千钧一发之际,战马腾空而起,越过铁链。
程宗扬却没有她的好骑术,胯下的战马被铁链绊住,凌空翻滚过来。他拔出双刀,贴着脚踝挑断马镫,整个人却带着巨大的惯性,像炮弹一样飞出去。
月霜策马跃过绊马索,看到程宗扬贴着自己的坐骑飞过去。
月霜理也不理,一手执戟催马驰过,却见那混蛋一头栽到地上,地面竟然被他撞出一个丈许宽的大d。
陷马坑!月霜脑中一闪,坐骑已经驰到陷马坑边缘,坑底一片削尖的木桩清晰可见。
战马前蹄陷入坑内,身体重心前倾。月霜挺起方天画戟往坑一刺,撑住下坠的坐骑。泥土倏地掉落,能看到那个混蛋落在坑底,肢体扭曲成古怪的形状。
月霜的心里一沉,并没有预料中的解脱,反而生出一股莫名的委屈和悲恨。心神激荡下,戟锋突然一滑,连人带马坠入坑内。
小心!秋少君如影而至。
十几步外,那个肥壮的军官举刀喝道:放!
数十枝利箭参差不齐地s来,秋少君的身体飞速旋转,少阳剑破袖而出将利箭挡开,一边如陀螺般朝坑中落去。
一道人影冲天而起,程宗扬搂着月霜的腰肢,一边从坑中跃出,一边骂道:月丫头!想害死我啊!要不是老子躲得快,你那匹死马就把我砸在坑里了!
月霜绷着脸,忽然一肘撞在程宗扬胸前把他打开,然后拖着方天画戟闯入宋军的阵列。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张亢高声道: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灭寇封侯!在此一战!
刘宜孙提刀在手,吐气开声,杀!
鲜血如雨点般洒落。刀光中,一条握着断枪的手臂蓦然飞起,惨叫声瞬间被刀枪撞击声和喊杀声覆盖。
大斧带着沉重风声从一名星月湖军士的背后斫入,肩胛顿时粉碎。濒死的军士扭过身来,另一只手一把拧住斧手的膀颈;接着他的手掌和斧手的脖颈被两道寒光同时斩断,双方救援的同伴再度搏杀起来。
程宗扬浑身热血仿佛,每一刻都有无数死亡的气息蜂涌而出。生命像指缝间的流水般不停流逝,没有人知道自己的生命会不会在下一刻终止。
翁应龙虽然极力保持镇定,神色也不禁接连数变,直到看见那支刚拼凑出来的杂兵挡住敌寇,他紧绷的心头才略微松开一线。
周围的武将没人嘲笑他,这样惨烈的搏杀,寻常军士都望而生畏,他一个文官能坚持守在前线已经够胆色了。
张如晦的雷法被对方一一破解,脸色越来越凝重。
墨枫林抱胸而立,细长手指微微拍着手臂,丝毫没有c手的意思。倒是对手使出陷土诀陷住兽蛮营的兽蛮武士,让他露出几分兴趣。
侯玄等人已经歼灭第三支宋军,再度迂回,这次斯明信和卢景两人悄然脱离队伍,仿佛在战场上消失。
土山上的宋军阵形并不严整,但交手中智计百出,星月湖大营无坚不摧的攻击被他们凭借土山地利和各种陷阱所克制,只能一寸一寸前进。
终于,一名星月湖军士踏上山顶,挥刀将一名营指挥使的铁枪挑飞。
那名武官虽败不乱,从腰间拔出佩刀,一刀捅进那名军士腹内,接着几名宋军围上来,数柄长枪同时刺进他的身体。
日出东方!唯我不败!那军士暴喝着斩断身前的长枪,展臂将一名宋军搂在怀里,扭断他的骨骼。
郭逵面无表情,一刀将那名悍匪首级斩下,但后面的敌寇随即杀至,牢牢占据山顶的要紧位置。
土山上意外出现的宋军让孟非卿浓眉几乎打结,这时才稍稍平缓了些,吩咐道:中军大帐!
旁边两架床弩已经绞紧,三道硬弓交叠在一起,正前方用来安装巨箭的弩槽此时换上箭匣,每一匣都有近百枝弩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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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道弓脊同时振动,弓弦蓦然弹直,无数细小黑点从城头飞出,一瞬间越过两里的距离,盖住宋军的中军大帐。
森严的中军大帐顷刻间一片混乱,几名武将被弩矢s中,倒地不起;一名穿着绿袍的文官中箭,更使得夏用和与秦翰都跃起来。
星月湖军士迅速换上箭矢,一架床弩重新装上箭匣,另一架则换上三枝短枪般的巨箭。
墨枫林道袍一举,如大鸟般飞起,正在施法的张如晦却被巨箭锁定。铁制的箭锋撕开空气,仿佛一闪就到了面前。
张如晦来不及施展雷咒,索性闭目待死,忽然面前空气一震,却是秦翰一把抓住巨箭救了他一命。
八牛弩!是八牛弩!
翁堂吏被s死了!
陈都指挥使中箭了!
熊将军殉国了!
众将叫喊声中,石元孙叫道:夏帅!请立刻退兵!末将断后!
混账!夏用和一脚把他踢开,厉喝道:敌寇不足两千人!此时倾巢出动正当一战而定!
夏帅明鉴!此役纵胜,我军定然伤亡惨重,再难攻克江州!
谁要攻克江州?夏用和狞然一笑,灭了这些逆匪,江州城送给我也不要!传令!全军进攻!不许逆匪一人逃生!
战旗一面接一面的升起,从江畔直到江州城下,宋军伏兵尽出。
程宗扬这时才发现宋军比自己更孤注一掷,夏用和抽空了金明寨、定川寨所有人马,除正面的三万士兵和八个军阵以外,还调集十个军。
昨晚的x攻只是一次大规模佯攻,实际上是把这十个军都藏在地下,此时从土中跃出,立刻截断自己的退路。
如果宋军这时攻城,只靠一个营的星月湖军士根本无法阻挡宋军的攻势。
但宋军放弃城池,选择野战,目的昭然若揭:夏用和眼中的目标始终是星月湖大营的旧部,根本没有在乎如何攻城。
侯玄等人又击破第四个军,毫不停歇地再次迂回。但宋军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他们回旋的余地越来越小。
这些军士已经接连超过他们本身八倍的兵力,但他们的对手足有十四个军,接近三万人,超过他们的二十多倍。
侯玄和崔茂、王韬聚在一处,略一交谈,随即放弃第五个对手,移师朝土山杀来。
王信军由攻转守,在土山前方列阵。本来臧修带着一营寸步不让,抵挡他们冲上土山,这时却变成王信军寸步不让,防止他们与侯玄的五个营会合。
那处小小的土山成为战场的中心,刘宜孙的军队几乎全军溃散,但他们终于等到援军。
原本在拱卫中军的两个军开进战场,从两翼夹击。宋军甚至放弃围三阙一的铁律,只为了不让这些逆匪一人一马逃脱。
程宗扬口中发苦,自己还是轻视古人的智慧。这个夏用和到底是什么鸟?难道是……
程宗扬脑中忽然一响,想起一个人。
忽必烈曾问他:你是宋国重将,为何投降?
宋国有强臣贾似道,专擅国柄,长年来优礼文士,看不起我们武官。臣久已不平,这才投降大元。
忽必烈道:怪不得贾似道看不起你啊。
夏夜眼!夏贵!自己当初只把这家伙当成没用的软骨头,却忘了这个老东西投降时已经八十多岁,志气全消;此前却是勇冠三军,实打实从小兵一刀一枪搏出来的大将。
程宗扬吸了口气,喝道:把法师和马匹放中间!
玉武子、匡仲玉、古翔、白鹭飞都赶到土山上,只有那名法师仍不断施展陷地术,将兽蛮营的兽蛮武士困在战场一隅。
老匡!能下雨吗?
匡仲玉不动声色:能!先把神霄宗那小子干掉!
神霄宗以五雷法成名,众人即使有呼风唤雨的本事也要先看神霄宗答不答应。
程宗扬环顾左右,武二郎仍在与那个兽蛮首领r搏,臧修、鲁子印、马鸿在丘下与王信军对峙,孟老大直属营的军士在两翼防守,能出手的只有自己和秋少君。
秋小子!跟我走一趟!
秋少君这会儿也不发脾气,痛快地说道:好啊。
程宗扬扔掉已经卷刃的双刀,重新捡了一对在手中试着分量,一边说道:月上尉,如果我没回来,部队就由你指挥。别光顾着拼命,要紧的是把人带出去!守得住就守,守不住就往江边杀!
月霜面冷如冰,扭过头看着一边道:下面有地x!
这座土山是宋军挖掘地道时堆起来的,背面就是入口。从地道逃出包围圈似乎是个好主意,但程宗扬不这样认为。
我知道有地x,可你知道通向哪儿吗?宋军敢把咱们引到这儿来,恐怕早就挖好陷阱等着咱们跳。
望着月霜手握方天画戟的背影,程宗扬忽然一拍脑袋:对了,有件东西交给你,大家能不能活命就看你的了。
程宗扬钻进地道朝月霜招了招手。月霜沉着脸进去,程宗扬转身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狠狠吻了一口。
月霜默不做声,屈膝朝他腹上狠撞一记。程宗扬咧着嘴低声道:这是我给小紫的!告诉死丫头,如果我回不来,无论如何也要替我报仇!把夏老贼、贾老贼都给我干掉!
月霜抹着唇角,忽然程宗扬又凑过来在黑暗中封住她的唇瓣。月霜回过手臂,用力卡住他的喉咙。
程宗扬松开嘴,这是给你的,我只求你一件事。
月霜的手指慢慢松开。
程宗扬在她p股上捏了一把:无论如何……也不要往我坟上吐口水!
不等月霜发飙,程宗扬闪身出了dx,叫道:秋小子!跟我来!
程宗扬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他只知道自己从土山一路杀下来,两把还过得去的钢刀已经砍断,幸好秋少君替自己挡了两剑才抢了一杆长枪。
没多久长枪陷进一名宋兵的肋骨,一时拔不出来,被人趁机斩断。程宗扬又顺手抢了一柄大斧,劈倒那名宋兵。
能在如林的刀枪中活到现在,多亏自己突破第五级坐照境,身体对危险有种近乎本能的敏锐反应,每每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致命的攻击。
但自己最大的本钱还是生死根。死气源源不断地涌入体内,似乎胀满丹田,气轮转动的速度已经攀至巅峰,仍来不及转化浓郁的死亡气息。
程宗扬本来应该在静室将死气转化为真元,提升修为,但生死关头他直接催动气轮,一边消耗,一边不停补充。
秋少君的修为也许比自己高出一截,但论起耐战的韧劲,自己有生死根相助,足足将他甩出两条街。
土山已经被抛到身后,迎面几匹战马奔踊而来;程宗扬挥斧抡出,斧刃呼啸着劈开马首,顺势将马背上的骑手腹部破开。
飞溅的鲜血泼在脸上,几乎闻不到血腥的气息。自己整个人像在血里浸过一样,到处是浓重的鲜血,只有额角的伤疤霍霍跳动,带来一股反胃的感觉。
程宗扬忽然想起那副烟茶水晶磨制的墨镜,这么刺眼的血光果然要配一副墨镜才对。
喝!程宗扬狂喝着掠上前去,将一名拦路的宋军头颅砍断。
他正习惯性的准备厮杀,眼前忽然一空,多得仿佛看不到尽头的宋军突然消失,几名士卒远远看着他,脸上无法抑制地露出惧意,忽然抛下兵刃,转身就逃。
程宗扬发出一阵听不到声音的大笑。自己竟然也变成煞星,摆个姿势就能把对手吓跑。
秋少君跌跌撞撞地过来,身上的道袍像被血洗过一样。他咧了咧嘴,露出像是要哭的表情。
第七章§死亡之坟
虫小子,我不会这么惨吧,把你吓哭了?
我刚杀了一个人……
我呸!不杀人你上战场是洗澡的?
我本来是想刺他的肩井x,手上没力气了,一下把他刺死。我真的不想杀他……
干你娘!你再说一遍试试!老子累得像狗一样,你还给我得瑟!程宗扬一指那名羽士,去杀了他!我要他的脑袋!死的!你敢抓活的,我整死你!
秋少君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然后大叫道:喂,你赶紧自杀吧!不然的话我数到十,就要过去杀你了!
程宗扬沉着脸一脚把他踢开,然后抡起大斧抢上前去。
那名羽士露出惊惶的眼神,一边后退,一边手指乱点着叫道:金……金克木!
程宗扬的手中忽然一轻,一截斧柄化为飞灰,斧轮掉落下来。
干!程宗扬一把捞住斧轮,砍向那名羽士的腰间。
中军大帐已经空无一人,随着督军的翁应龙和数名将领伤亡,江州城拥有s程超过两里的八牛弩不再是秘密。
夏用和随即转移中军,只有正在斗法的张如晦难以脱身,留下一队军士守卫。
结果两名悍匪如煞星般闯过重重围困,守卫的军士一箭未放就被吓得逃跑。
张如晦顾不上施法,转身就跑。程宗扬追了几步,忽然间心头一凛,他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土山另一侧。
星月湖大营那名法师仍在施展陷土诀,在他旁边有数百名兽蛮武士咆哮着,就像在泥淖中跋涉一样艰难地行走着,到现在也没有走出百余步的距离。
法师脸色出奇的苍白,显然已经透支法力,濒临油尽灯枯的境地。
法师高声吟诵咒语,一边拍击地面,嵌在掌心的桃木小剑几乎穿透手背,鲜血淋漓。
忽然,一条人影烟雾般从他的背后出现,墨枫林抬起食指像戳破一颗蛋壳般,穿透他的后脑。那名法师身体一震,所有鲜血仿佛被墨枫林食指吸走,脑后没有一点血迹流出。
程宗扬狂吼一声,蓦然闭上双眼,生死根全力运转。
眼睛一合,战场以一种奇异的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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