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就10万元。”
“好……吧……”王某说他当时差点哭出声来。
一位知情者曾经给记者掐指算了一下,“在鞍山市的企业和酒店开业,差不多都得买林福久的鲜花。鲜花到了他手里,就会身价百倍,多则十几万元甚至几十万元,少则也得几万元。”一位看守被查封的林福久建造的老年公寓的老先生也说:“老林的一盆花值10万元,你信不信?”
1997年7月,鞍山市建筑工程开发公司涉嫌漏税100万元,林福久要对该公司处以最高金额——5倍即500万元的罚款。公司总经理曲继成害怕了,多次找林福久解释,说明这家国有企业出现的涉税问题,与市政府给予的某些政策尚未兑现有关,请他酌情处理。林福久说,行,你买些鲜花吧。
这样,鞍山市建筑工程开发公司只得哑巴吃黄连,被迫花了18万元,买了总价值不超过2000元的4盆贵妃竹和4盆榕树。
此后每逢林福久要对外召开座谈会议,就指名邀请曲继成参加,让他称赞林福久领导下属如何“全心全意为企业发展服务”等等。“让我们唱赞歌的时候,心是哭的心,脸还得是笑的脸。”曲继成说,“那感觉就无法形容了。”当然,这也是许多被林福久坑害过的企业家的共同心声。
如今,那个遵命称赞林福久的“买鲜花楷模”的曲继成,已经不在鞍山市建筑工程开发公司的办公室中了。这家公司的办公室人员说:“公司现在要黄铺儿了,卖给私人了,每个工人都要面对残酷现实买断工龄。”
由于经营不善,这家公司已被鞍山市政府委托给拍卖公司拍卖。
林福久由于擅长书画,他的办公室里也摆满了琴棋书画,笔墨砚台。那无疑是他故作风雅、吹嘘自己才华的展示厅。不过,他不仅仅是展示,每天真是有事没事就挥毫演练。他的画作之多,书法之多,难免销售不畅。
他岂能甘心这些文雅的玩意儿受到冷落?于是,他采取与文雅截然不同的手段——野蛮推销。他经营的玉器、古玩,也常常被用做索贿的道具。
2002年1月底,刘某作为个体建筑公司总经理,为了给工人开工资过年,不得不低下头,向林福久借贷。林福久来者不拒,不过,他是以“我的朋友”的名义,发放了高利贷200万元的。但是,就在达成协议的200万元现金中,却作为贷款的条件——夹有15万元“很有收藏价值”的三幅画和一个檀香扇相抵。
通过违规经商和以权勒索,林福久积累了巨额钱财,以此为资本,大放高利贷,以钱生钱,这是林福久进行“可持续”敛财的重要手段,也是他保证其财富几何级数般增值的渠道。
2002年10月29日,刘某资金周转不开,未能如期还款。他找到林福久商议延期。林福久金口一张,提出再加60万元利息,可以再延期一年到2003年8月29日。这样,刘某最终还款360万元。
“他高息借给你钱,你不借肯定不行。”
“谁敢和他说个不字?他的权力大得很!他高息借给你钱,是看得起你,你不借?不给面子,肯定不行!”一位曾在鞍山市干得红红火火的某个体公司老板,就是因为得罪了林福久,最后不得不到外地另谋出路。
再把时间往前推,当年林福久在税检室当主任时,就曾经靠放高利贷发家。那时,他曾经办了一个鞍山市利达实业开发公司,法定代表人则为“挂羊头卖狗r”的陈某,他才是躲在幕后摇羽毛扇的老板。
1994年5月31日,利达公司作为甲方,某个体a公司作为乙方双方签订了一份“不平等”的借款协议书——乙方向甲方借人民币100万元,借款时间为10个月(1994年6月起至1995年4月止),每月付息5万元,每月1日至5日付息,超期一天罚款1万元;乙方用自己的宾馆、酒店、桑拿浴池作为抵押。到期不还款,甲方有权接管。当时乙方作为个体企业想发展,苦于银行歧视个体企业,到处借不到钱。于是,不得不低下头,承受高利贷的剥削。
1994年8月11日,a公司资金周转不开,不得不与利达公司又签订了同样的一份合同,利达公司再借给a公司100万元,也是每月付息5万元。
在这两份借款协议书上,林福久是作为中介人身份签字的。按照协议规定,a公司每月必须付清5万元的高额利息。当利息付到还差最后25万元时,因为a公司业务耽误了几天,林福久就迫不及待地指使几个人,持枪威胁a公司老板马上交款。1996年5月29日,林福久收到了a公司的25万元现金。
“我借款200万元,却还了320万元!”a公司老板告诉记者。
林福久曾经借给原百货大楼一位老板700万元,“仅一年时间,连本加利变成了1500万元!”
一位知情者说,“林福久还借给某厂厂长200万元,一年后得还他360万元。”
林福久究竟放了多少高利贷,现在已经无人能够说清。但是专案组仅从林福久的外甥王春江处,就搜查出大量借据,其中借贷款总计2100多万元,虽然都是以王春江名义借出的,但这些钱都归林福久所有。其中借款最多者累计达1500多万元。
从1993年至2003年间,林福久先后向他人发放高利贷累计高达3000多万元,利率从2分到5分不等,仅利息收益就高达1260多万元。
“林福久不仅放高利贷大发横财,他还强行交易巧取豪夺。小到一部手机,三折腾两折腾能挣15万元,大到把鞍山市的税收都弄没了!”一位市级领导曾无可奈何地扼腕叹息。
1996年,鞍山市某ktv公寓十分红火,有人出价193万元,准备收购该ktv公寓。林福久获知可以发一笔财后找到老板,硬要170万元买下。老板迫于其y威,只好同意。结果,林福久只付了150万元。可半年后,林福久发了一笔小财后,又以不赢利为由,将公寓以原价150万元强行退回。
在林福久拥有的数套房屋中,有一户面积近二百平方米,地点在鞍山市铁东区财会培训中心附近,后来他让别人借助自己的势力,强行变卖,获取人民币60万元。
大约是1994年,林福久购买了一部号码为900028的手机,没用几天,就强行以5万元的价格卖给了一位老板。几天后又强行要回手机,然后以5万元的价格,再次卖给某证券公司经营部一位经理。没过几天还是以同样手段,以5万元强行卖给某集团董事长。一部手机在林福久手里,仅几天工夫,三折腾两折腾,随心所欲就能赚到15万元。
1998年六七月份,林福久与鞍山市碧湖园俱乐部(林福久的妻子在碧湖园任会计)合作,想收购鞍山第二制药厂,打算搞房地产开发,但制药厂厂长坚决不同意。很快,厂长就被抓了起来。厂长被放回来之后,制药厂已经被碧湖园收购了。
再让我们看看林福久最大的工程——“府福养老院”。这座养老院位于鞍山市千山区唐家房镇,当地人通常称为“林家庄园”。养老院占地6万平方米,建筑面积6000平方米。整体建筑气派壮观,院内楼阁亭台,斗拱飞檐,小桥流水,别有d天,一派精致小巧的苏州园林风格。养老院里有花窖、养鱼池、游泳池、单体别墅、主楼客房,休闲娱乐设施一应俱全。表面上看这是一个福利机构,事实上却是林福久的私有财产。养老院的合作公司,曾向林福久借贷累计1500多万元,经他们私下商定,借款产生的利息,就以合作公司的名义转为养老院投资。
2001年7月,林家庄园动工兴建。这个素有吝啬本性,每年过年时只给母亲100元钱和一双袜子的林福久,却在这一工程中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
林福久需要水泥,鞍山税侦分局的干警们则集中优势兵力,进行水泥建材生产企业的专项税务调查,在全市范围内打了一场“水泥战役”。
在这场大检查中,林福久派人从鞍钢水泥厂拉走混凝土1000余立方米,总价值近40万元,而林福久只付了10万元。厂长崔子君催要余款,林福久愤怒地质问说:“就那么一点混凝土,10万元还不够吗?”
金钱让林福久走上了不归路
养老院整个工程预算为1000万元到1200万元,而最终只花费了750余万元。案发后,有关部门对养老院的评估结果表明,养老院实际价值1300万元。而林福久的权力,仅在此处就兑现550万元。
在林福久的y威下,鞍山市许多老板在鞍山无法生存,不得不含着眼泪背井离乡。这样的老板有多少,现在已经没有办法统计。但是林福久的做法,确实使鞍山市的经济受到了沉重打击。在这里我们只能举几个知道的例子。比方那个被强迫花10万元买花的酒店老板,只身来到上海,开了同样一家饭店,还好,大上海张开了欢迎的臂膀,他现在生意十分火,可以说财源茂盛。“离开鞍山,省心了。”听说林福久东窗事发,这位先生笑了起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这是早晚的事儿。”
再比方原本在鞍山生意红火的一位个体老板,也因“受不了那份气”,于1997年离开了鞍山,到北京去闯荡。还好,首都北京不欺生,在北京仅几年时间,他的公司便在同行业中名列前茅。
伪装在财色双恋中曝光
犯罪分子林福久及重婚小妾供词。
林福久曾大言不惭地说:好男占九妻。
林福久的小妾:他对我好对我妈好,对孩子好,对我家里人也好。我一直认为他对我最好。
犯罪分子林福久:自己从主观方面认准了,不管怎么,最后有儿子,一儿一女不挺好的吗?正好可心,一方面,我自己趁这么多家业,就这么想的。
是呀!在腐败分子的档案里:权力、金钱、美女,似乎在经常交叉联姻中,已经演变为一种“腐败铁三角”的替代符号,已经成为腐化堕落的陷阱,也成了他们无法逾越的怪圈。
林福久这个骨子里是农民的“凡夫俗子”,岂能跳出三界外?
林福久说过:“我的骨子里全都渗透了中国的传统文化。什么是中国的传统文化呢?”林福久自问自答,“我认为:在外边,要活出质量让人羡慕,要顶天立地说一不二;在家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么多年来,没有儿子,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
当然,他那拙劣蹩脚的“成功”,并不完全像所有新闻报道那样,靠政治流氓的蛮横霸道,靠权力寻租的冷若冰霜,靠行政命令的一言九鼎。其实,他也有“令人感动”、“令人佩服”的时候,也有“高大完美”、“神圣庄严”的形象,也有怜香惜玉、温柔多情的“举动”,甚至也有充满人格魅力的伪装……
否则,在他出事前,就不会骗过许多新闻人的慧眼。按古人的相书,把此公描写成文武双全的儒警,什么:虎背熊腰,豹头环眼,肤色黧黑,站在那儿块头十足,如同铁塔;走起路来虎虎生气,如同疾风;工作起来,如风扫残云,他坐镇指挥警车,命麾下闻警出动,侦查,破案,审讯,定夺,无往而不为;闲余时间,他气运丹田,舞文弄墨,挥洒丹青,颇得神韵,可谓写一手好字,画一笔好画,尤其是他的笔墨,大概以天地造化为师,天然自成一家,其山水画云雾空蒙,笔墨秀润,浓淡相间,富有节奏,浓破淡,干破湿,亦见章法。其竹子画得绝佳,难怪敢自称“竹王”……真是造物主的偏爱,把彪悍与俊秀,豪爽与涵养,武运与文气,都奇妙地融合在一个人身上。因此,也有人把他捧上了天,称他成为警界儒将,孤胆英雄,福尔摩斯,甚至柯南道尔。
无疑,说心里话,他无论是自身形象,还是从被上级官员所注意到的角度,林福久都把“自我形象”掩饰得还不错。在工作单位,他大力树立自己的廉洁形象来掩盖自己的疯狂贪婪。他自打在检察院税检处当处长那天开始,就建立了一套“廉政建设登记制度”,税侦分局办公室保存着一本《廉政登记簿》,专门用来记载林福久拒贿赂退礼金的廉政事迹。
据统计,多年来,林福久共上交的廉政金有100多万元。但是上缴的这些廉政金的去向,仍然“羊毛出在羊身上”,牢牢地控制在林福久自己的手里,直至东窗事发。
税侦分局办公室主任介绍说:“从1997年5月到2001年5月,林福久共向我交了18笔廉政款,共计人民币437万元,还有一块价值126万元的雷达表和1万美金。后来这些钱大部分都被林福久从我手里要走,由他返给当事人。之后他再交给我一个条子(退钱证明),我这边账就平了。林福久给我条子时说,是当事人写的。”
林福久在案发前,除了在社会上一副流氓霸道的嘴脸外,在单位,在家庭中,他一直都是以正面人物身份出现的。他在同事和亲人眼中,不仅是一个廉政的楷模,更是一位生活作风严肃的好男人、好丈夫。
以至有些同事和亲人,还感到他对腐败行为疾恶如仇,对乱搞男女关系也是深恶痛绝,因为他曾多次在大小会上提醒大家:金钱面前不动摇,面对美女坐怀不乱。
其实,就在他叫得最欢的时候,他除了把原配妻子的孩子送到美国,已经又“左环右顾、拥香怜玉”,包揽了两个年轻美貌的“小媳妇”——一位是在天龙洗浴中心认识的陪舞女郭萍,一位是在酒桌上认识的大专毕业生、现在某广告公司当业务员的王歆。
那位叫王歆的女孩儿,在接受我的独家采访时流着眼泪说:“我是一个把女人的贞洁看得比生命都重要的女孩儿,然而,我却将它心甘情愿地献给了一个大贪官、大罪人,回想起来真是一场噩梦。”
当然,在王歆眼里,这一切源于林福久的人格魅力、相貌堂堂;源于林福久的儒雅温柔、体贴多情;源于林福久的真诚可靠、出手不凡。
换句话说,林福久只略施小计,欲擒故纵,就把她们乖乖地拿下了。并使她们心甘情愿为他做小妾、小姘,二奶、三奶;心甘情愿地为他生儿育女,心甘情愿地为他独守空房。
林福久的魔力究竟在哪里呢?还是让我们听听王歆的叙述吧。
王歆当时只有23岁,刚刚到鞍山市一家广告公司当业务员。也许她冷手抓热馒头有些摸不着头脑,也许她初出茅庐有些急于想建功立业。一周后,当一位“好心”的老广告员李大姐,要带她参加一次权威人士安排好的聚会时,她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
那是鞍山市最上档次的大酒店。晚上9点,她在一位穿旗袍的服务员的引导下,走进那间豪华包房。当李大姐把她介绍给那些官员时,她立刻感到被一群男人透视的目光包围了,那毫无掩饰的贪婪目光,就像要把她吞下去似的,瞅得她心里直发毛。相比之下,惟有那位姓林的似看非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使她微微感到一丝文明。
在4个多小时的推杯换盏、天南地北海聊之后,大家在散伙前都按惯例,相互留了通讯方式,仅此而已。尽管李姐特意把她领到姓林的面前暗示说:“林哥可是个好人,就爱帮助别人,以后大家就是朋友了,有啥事可千万不要客气。”
事后她才知道那顿饭是李姐买的单,一共花了近三千元。我的老天爷,她真敢破费!可李姐却对她说:“这你就不懂了,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不是担心拉不来广告吗?找他呀!”
那些日子,她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去,还是不去?去,没那勇气,不去又不甘心。最后在单位三个月考验期,“按成绩录用”的催命时间近时,她不得不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硬着头皮拨通了林福久的手机。还好,对方听出她的声音后,显得非常高兴地说:“晚上正好有点时间,我请你喝茶。”
那是一个挺有情调又挺安静的小茶楼,她没发现有其他人,像是专门接待他们两个人似的。尽管是二人世界,林福久一点不轻浮,笔挺的西装,坐得板直,目不斜视,一副正人君子坐怀不乱的风度。
在交谈中,他不止一次地提到:不管社会怎么发展,为人一定要走得正,行得正。钱是好东西,但一定要取之有道,违法的事坚决不能做。
这使她想求他拉点广告的事,话到嘴边了,嘴却张不开了。还好,临近分手时,他才话锋一转,非常幽默地告诉她:“谢谢你陪我这么长时间,跟你在一起,我感到非常快乐。我这个局长是公务员,是为大家办事的,其中就包括你王歆,要是信得着我,就不用跟我客气。人都有亲情,我是局长,可也是人嘛,愿意为你服务,真的,这不是酒话。我今天根本没喝酒,你也是人民中的一分子嘛,为你服务,也就是为人民服务了嘛。”
当她三天后,借着这股热乎劲儿,闯上山门时,林福久在自己的办公室会见了她。他果然没有食言,二话没说,就很爽快给她龙飞凤舞地写了两张条子。大意是:此人刚参加工作,没有经验,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她。
他那两张小纸条还真是管用,对方见了就像见了圣旨。无疑,她不仅拉来了一大笔广告,还得到挺大一笔提成款。
那笔广告成交后,她兴奋了好几天,也想了好几天,中心内容就是一个——怎样报答林福久?她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按着惯例,把林福久约了出来。约会地点是一家挺温馨又挺有情调的那种用蜡烛照明的小包房。她记得她先举起酒杯,说了一些由衷感谢的话,随之将事先装好的五万元的红包,推到他面前,告诉他这是你应得的。
谁想,林福久不仅把钱又推过来,表情也顿时变得异常严肃:“这是什么意思?你把我看成什么人啦?早就跟你说过,我这个局长就是为大家办事的,谁让咱是共产党了?办了事就要回报,那还有什么人情亲情?”
她的精神一下子被击垮了!这番话太义正词严、太出乎她的预料了!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了党的好干部焦裕禄。随之,一种从没有过的崇敬感油然而生。说心里话,她作为当代大学生,还是有能力分辨好人坏人的,凭她的姿色,傍个大款,靠上个有钱有势的男人也不难。可是,她最后能毅然舍弃处了半年的帅哥男朋友,把林福久当成靠山,看的不是他的地位,而是他的人格魅力,以及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朦朦胧胧的复杂感情。
那是1998年5月的一个春夜,她在一个酒店的包房里,把处女之身献给了林福久。一阵疯狂的风扫残云之后,他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低着头小声对她说:“对不起,我太冲动了。”她把他揽在怀里,像哄孩子似的对他说:“别说傻话了,是我自己愿意的,我一不在乎你能不能娶我,二不在乎你有没有钱,只在乎你能对我真诚。”
打那以后,她就下决心不再接受林福久的任何帮助,更不接受他的钱和物,因为他已经为她付出挺多了,她没有再伸手的权利,只有回报的份儿——那就是她和林福久平均每个月,都能见上两次以上的面,平均一个月发生一次关系。而每发生一次关系,她的心就多一份渴望。
往后的日子里,她像一个偷东西的贼,一直生活在尴尬和喜悦交织的感情中。她为他怀过孕,有过将为人母的喜悦,她体验到了那种浑身懒洋洋,又时而要吐的感觉。她曾偷偷到医院检查:天呐!她怀孕了!当她在第一时间里,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时,她的想法非常多,也非常希望能留下这个孩子,并想以此成为他合法妻子的一个重要条件。
然而,她这个想法很快就破灭了。他非常明确告诉她说:“我和妻子是不可能离婚的,起码在我当局长的时候不能。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可我是个头上戴着国徽的公安局长,不能不考虑影响。”
那一刻,她嘴上虽然说没什么,可心里却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在打掉孩子那天晚上,她一个人非常失落,在屋里哭了很久。哭够了,又感到自己是自找没趣,只得自我安慰:人家啥时候答应要娶我啦?现在已经这样啦,就顺其自然吧!再说这更说明林福久是个好男人,好丈夫。既然选择了他,就是选择了他的一切,就不要难为他啦!
然而,每当她小鸟归巢般地靠在他那坚实、有力的肩膀上,偎依在他那宽厚、温暖的怀抱里,顿时就会滋生几分安全感:她的委屈,她的苦恼,她的尴尬,她的彷徨,以及她那做贼般的感觉,都会消失得无踪无影。那一刻,她只有一个希望,也是非常可怜的希望,那就是林福久除了老妻,她是惟一的二奶……
然而,就这个简单、可怜的希望,也被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
2003年4月,她听到一个令她目瞪口呆的消息:林福久让纪委管起来了。她不信,可又不敢太张扬。在那些日子里,又怀孕五个月的她,别无选择,只得每天都为他祈祷,希望这是一场误会。
一个月后,又传来了一个更让她目瞪口呆的消息:检察院正在调查林福久包二奶的事呢,并要以重婚的罪名,追究两方当事人的法律责任。那一刻,她终于知道了:她这个自认为跟林福久最“铁”的惟一二奶、惟一小妾、惟一的情人,其实完全是自作多情。林福久最“铁”的情人,原来就是有重婚责任的那个女人,此人是1995年林福久在歌舞厅认识的一个小姐,人家那才是“正宗的二奶”,有名分的小妾。林福久在鞍山、深圳都为她买了别墅,1997年,人家就为林福久生了儿子!难怪,她怀孕后想留下孩子,林福久义正词严。现在看来,她别说是小妾,就连三奶也够不上!她只是人家在怀孕生孩子期间一个无聊的玩物,一个廉价的替代品,她上当受骗了!
事实上,直至2003年5月,林福久被多次举报之后,他还相信自己根基牢靠、永不会跌倒——因为他坚信手中握有三张保命的牌:他迷信他手中无所不能的权力以及能使鬼推磨的金钱,因为这是他50多年智慧与心血的结晶。他坚信只要一手握权,一手拿钱,交替使用,就没有攻不破的堡垒,就没有化解不了的问题;他还迷信他那多年经营、编织起来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关系网,因为在他网中的人物,都与他一样知道珍惜来之不易的位置;当然,他更迷信还是那稳固、可靠的大后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们。因为他们是他腐败的直接参与者、财产的忠实守护者。他们最知情,最了解内幕,只要他们不反水,他就有了最后摊牌的资本与底线,就可以高枕无忧,就可以起死回生。
结果,他不知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在他生命出现危机的关键时刻,他竟连续干了三件愚蠢透顶的事,用他自己手中的“矛”,攻破了他手中那三张王牌的“盾”。
第一件,当时中纪委接到无数举报信,已经要求辽宁省和鞍山市两级纪委,认真查处相关事实,并等待报告;可偏偏在此时,林福久自己把软肋暴露出来,自己往枪口上撞。
说起来很有趣,那是2002年初,他被调整到市公安局内保分局当局长,突然失去了税侦分局炙手可热的权力。他感到有些心灰意冷、有些失落,也感到了官场是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不可预测、变幻无常。于是,他不得不为日后的生计作铺垫——那就是决定从名义为法定代表人的外甥王春江手中,收回府福养老院。
2003年3月,林福久耗费了不少心血,动用了权力,经过三变两变,终于把“府福养老院”的所有资产收归己有。事实证明,这个明目张胆的举动,成了专案组调查取证的突破口、导火索。
你们想想,那么一座明晃晃的,占地6万多平方米的特大豪华庄园,本来就招惹是非,他还敢顶风把它变成法律文书,牢牢地收在自己皮包里,岂不是犯了政府官员的大忌?岂不是成为查处他的突破口?他那家长式、恶霸式、强盗式的掠夺,岂能不引发众怒,通过举报火速送到中纪委?加速中纪委办案的决心。
2003年5月26日,鞍山市纪委领导找来林福久,让他对自己的问题作出书面说明。市纪委主要领导“请君入瓮”,每位干部都清楚问题的严重性——这种特殊“待遇”,无疑等于是给干部的最后通牒、也是最后的机会,应该非常珍惜。谁知,这时的林福久利令智昏,不知是迷信自己的权力金钱,还是迷信自己的关系网。第二天上午,林福久将书面说明直接送到了鞍山市委副书记、纪委书记张庆岩的办公室。他还是执迷不悟,抱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顽固态度,把自己的问题推得一干二净,放弃了主动坦白的机会。
第二天下午2点,张庆岩召集书记办公会,研究部署查案工作。由于林福久长期在检察院、公安局工作,具有较强的反侦查能力,张庆岩书记要求与会者严格保密,先期的调查要低调快速稳妥,如取得突破,“市纪委将马上采取相应措施”。
纪委选择的突破口,正是那座被称为“林家庄园”的“府福养老院”。因为对于案情来说,如果这一资讯确定,那无疑是最直接的突破口。5月28日,鞍山市纪委派人前往养老院调查。当天即初步查明,这座养老院没有合法的土地使用手续,而且所投入的巨额资金来源不明。尽管明面上养老院的法定代表人是林福久的外甥王春江。
当天晚上,办案人员火速查找王春江未果。5月29日,在公安部门的配合下,王春江到案。办案人员几乎不需要王春江供认什么,在他的汽车里就找到了再明显不过的证据。
在王春江的车上,办案人员搜查出两个密封的材料袋。一个袋里装的是以王春江的名义向他人私放高利贷总计高达2100多万元的借据。另一个袋里便是“铁证”——林福久与王春江签订的协议书:府福养老院所有资产归林福久所有。
事关重大,鞍山市纪委连夜分别向鞍山市委书记李英杰和辽宁省委副书记、纪委书记王唯众汇报。晚上9点30分,鞍山市纪委决定对林福久采取“双规”措施。次日凌晨1点30分,鞍山市纪委办案人员找到了林福久的家,把他堵在被窝里:“林福久,市纪委决定对你实施‘双规谈话措施’,请你跟我们走吧。”临行前,林福久虽然很紧张,还是没有忘记把廉政记录本揣在兜里。
到了纪委会议室,本来应该态度端正,老老实实。他却先发制人地将廉政记录本往桌子上一放,反客为主地为自己一条一条地评功摆好起来:“我这个人,最看重的就是敬业和自律。1994年,从我当上鞍山市检察院税检处处长的那天起,就在我管辖的部门建立了一整套的‘廉政建设登记制度’,出任鞍山市公安局税侦分局局长后,我特意设立了廉政记录本,请领导同志看一看……”
说罢,林福久又煞有介事地向调查组成员介绍自己的“廉政事迹”:“1997年5月到2001年5月,我一共上交了18笔廉政款,共计人民币427000元,还有一块价值12600元人民币的雷达表,此外,还有1万美金。”
林福久刚说完,调查组一位成员问道:“按照你的说法,账面上应该有50多万元人民币。这些钱现在存放在哪里了?”林福久滴水不漏:“都退给当事人了。你们看,这个廉政记录本上还有当事人写的回款收据。”
鞍山市纪委一位负责人语重心长道:“组织上收到了许多举报信,我们应该给举报人一个明确的说法。林福久同志,你应该清楚,组织上今天找你谈话,是关心、是爱护,也是对你的挽救。希望你端正态度,珍惜这次机会。”
林福久顿时提高了八度声调,把胸脯拍得“砰砰”响说:“我是什么人?组织上应该最清楚,面对打击报复,我只有一句话,问心无愧。”面对态度蛮横的林福久,鞍山市纪委一位负责人说道:“这样吧,你先回去,冷静冷静,明天你给组织写一份情况说明,我们也好有个交代呀。”
林福久离开小会议室时,已经是将近下午5点钟了。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他顿觉脖子后冒凉气。凭直觉感到事情不妙。于是,他立即把大哥林福昌叫到了办公室说:“今天市纪委找我谈话了,你赶紧准备一下,你弟妹和侄女早就安排好了,在国外没有什么危险,郭萍在深圳,也不会出大问题,你必要时到大连躲一躲,记住:一定要带着王歆。”林福昌问道:“带她干什么?”林福久回答:“让她留在鞍山,早晚是祸害。”
林福昌点点头走了。林福久下意识地拉开抽屉,突然发现书本里夹着一张缉拿邵正杰的通缉令。望着这张通缉令,他眼睛像触了火,心头猛地一惊,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逃离鞍山。
亲人在醒悟中纷纷叛离
他在部队与司法机关多年的生活,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一旦萌生了想法,便立即去实施。于是,林福久6时许走出办公室,再也没有与任何人联系,在街头拦了一辆出租汽车就直奔沈阳。
他在出租汽车里与司机闲聊时,听说距沈阳不足50公里的某镇,有一个百里闻名的“算命大师”。他立即就像许多“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的政客一样,让司机把他先送到那里。他那神态,无疑像一只被追赶得顾头不顾腚的野j,诚惶诚恐,一头扎到那间普通的民房,恳请算命先生给占卜吉凶,指点迷津。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已经跑了出来,本来也可以跑掉。结果他又犯了第二个致命的错误——头脑发昏,听信了一个算命先生的鬼话。他如果不是听信了算命先生的鬼话,也许至今仍然像被通缉的前上司邵正杰一样、在法网外亡命天涯。
“算命大师”本来就是靠察言观色、靠嘴皮子吃饭的。他一看林福久仪表堂堂,神色惶恐,便胸有成竹地故作神仙状,摇晃着脑袋问:“先生,求什么呀?是求官问路?还是寻机发财呀?”
林福久习惯了说上句,张口就把话兑回去:“我说了,还用你算吗?”
“算命大师”尽管已经看透了他的心理,还是点点头说:“此言极是,贵人话语迟,来,男左女右,请先生把左手亮出来。”林福久乖乖地将左手平放在桌子上。
“算命先生”扳着林福久肥厚绵软的手说:“男人手如绵,身边多闲钱;女流手如姜,财帛满仓箱。瞧瞧你的手相,先生是大富大贵之人哪!好,您五指并拢,请告知生辰八字!”
“算命先生”听完生辰八字,又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下林福久的掌纹,便说:“先生,按照卦书上说,人生的命运与掌纹的三大纹路息息相关。我仔细地察看了一下先生的十字纹、星纹和岛纹,可以断言,你今年53岁,命中注定有一劫!”
林福久顿时一惊,失态地手一哆嗦,顾不得端架子了,急忙问:“何为一劫?那你看我是出去躲一躲好呢,还是……”
“算命先生”得意地笑了:“我再仔细看一看。”他扳起林福久的手腕子:“不过现在问题不大。你看你这条‘事业线’,清晰而富有活力,尽管现在‘劫’已经来了,躲不是上策,躲也躲不掉,弄不好还会躲出车祸!不过,你别害怕,这是虚惊一场,3个月后,自然会云开日出,烟消雾散……”
不知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还是他恶贯满盈、在劫难逃,连靠骗人挣钱混饭吃的算命先生都忽悠他。看来,他注定难逃法网了。
离开了“算命先生”,司机问道:“灵吗?”林福久回答:“灵!不去沈阳了,返回鞍山。”夜里10点钟,林福久回到了家。
2003年5月27日,星期二。联合调查组在鞍山市纪委小会议室召开了紧急会议,针对林福久的态度,考虑到林福久长期在检察院和公安局工作,具有较强的反侦查意识,会议决定:“尽快查清‘府福养老院’的资金来源,如有证据证明该养老院,属于林福久个人独资兴建的,就对他采取措施。”
这时,林福久最后一道屏障,最信赖的坚硬底牌出麻烦了。当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麻烦出在他那日深年久的吝啬上。
早在1999年4月,林福久父亲病危时,林福久就怕自己的财产被隐藏在父亲名头下,父亲死后被别的亲人瓜分。他相信这是天赐良机——使这份非法收入合法化的良机。
于是,他便替早年务农为生、没有任何财富记录的父亲,草拟了一份遗嘱。然后,不管父亲身体衰弱到什么程度,硬着父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在病床上抄写:“……吾于1982年退休,身体健康,时逢党的开放政策,不甘寂寞,由三子资助经营至今十余载,积攒资金人民币1200万元,美金肆百(经查实”百“系笔误,应为”拾“)万美元,今老朽年迈不能经营,特立遗嘱,上述资金全部由三子林福久支配,以示子孙。”
林福久的哥哥林福昌,作为他的“财务总管”,一向听从他的指使,但这一次拒绝在父亲的“遗嘱”上签字,因为他实在难以相信父亲会有那么多钱。
是的,林福昌知道弟弟非常有钱,但并不知道这些钱来自何处,又是怎样到弟弟手上的。
这些年来,林福久一直在处心积虑地设计掩藏财富的绝妙办法,他守财不露的原则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有钱,包括对家里人也是如此。
据办案人员介绍,林福久对自己很苛刻,每天都穿一身警服,几十元一双的皮鞋,平时衣食住行从不显山露水,就连理发也从来不到大的、有名的理发店。而对外更是苛刻,比方在饭店就餐时,如遇到认识的企业经营者,林福久必然强迫对方为自己买单;比方在其住宅的院里收楼道卫生费,他就是不交。以至惹得收费老太太气愤地说:“这个‘林大眼珠子’太不像话了,那么大的干部,那么有钱,连卫生费也不交,太不是东西了!还威胁我老太太,说再管他要,他就要查我儿子的生意。”
林福久对自己、对社会苛刻,这都还好理解,因为他是共产党的官,必须要伪装。可他拥有几千万财富,对家人还极为吝啬,就难叫人理解了。比方他大哥林福昌,是他最信任的人,从警察岗位上退下来后,给他当了近十年的管家和司机,多年来替他东奔西走管理偌大的存款,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吧?可谁也想不到,林福久一年只给他2000块钱“辛苦费”。而每次到银行取存款利息,凡是20块钱以上的零钱,林福久全都拿走,只把十块八块零角分钱留给林福昌,还会用略带施舍的口气说:“这钱你拿着不是挺好嘛,有零钱花了。”
这还不算,当林福昌的儿子,向叔叔林福久借钱做生意时,林福久要求林福昌签字担保,并要求侄子必须付3分利息,过年过节还得拿1万元上贡。林福昌的女儿没有工作,向林福久借了5万块钱,到农村养羊维持生活。林福久还是让大哥做担保,之后又紧紧追讨了一年。侄女无奈之下,只得把城里的房子卖掉还了叔叔的债,到农村盖了一栋小房子居住。甚至,林福久对生他、养他、宠他、惯他的母亲,也非常苛刻。就连他母亲每年过生日,林福久的寿礼,也总是一成不变地只给一百元钱和一双袜子。
林福久的亲人们看不下去了,曾纷纷劝大哥“别给老三干了”!但林福昌还怀有一丝亲情,他相信:打仗亲兄弟,上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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