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贪局专案

第 4 部分

碌难印?br /
弄得夏任凡隔着玻璃亲不上嘴,很是着急。
他决定给“慕大哥”来点新鲜的,开个国际玩笑。得知老慕要出访某国,便派人先期到那国去,重金聘用一女电影明星,届时到机场给慕市长献花。这事办成了。老慕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过后一想,有点不对劲,问谁搞的名堂?夏任凡。
于是对他有了好感。慕市长到客运公司视察,夏总铺上红地毯迎接,手板心煎鱼给他吃。
下一步就可以送钱了。
你能说他不是个大手笔吗?
他并没有因为上边调查慕绥新的问题,而不敢说出他跟“慕大哥”的关系和他对老慕的评价。他情绪激昂地说:“我与慕市长,关系是不错。他是一个想干一番事业的人。这一点与我是不谋而合。他来沈阳这几年,沈阳市大变样。你们可不知道,过去的沈阳,到处黑乎乎的,没有一点现代都市的样子。老慕来了没几年,整个变了个样。我们在改革方面的一些想法是一致的,他欣赏我。这可能就是他为什么举荐我当交通局局长的原因吧。”
但进一步问他向慕绥新行贿的事,他就不说了。
贾桂娥却全线崩溃了,她说了很多事。她除了帮着老慕收钱受贿,还利用老慕的权力求人办事,打着市长夫人的旗号替人办事,从而大肆敛财。慕绥新不敢收的钱,她敢收,慕绥新不便出面办的事,她敢办。她帮慕绥新收钱32次,共75万余元。帮某公司办事,得了价值126万元的股票。为人承揽工程,推销石料,收钱230余万元。打了两次电话帮人办事,得款30万元。
记者问老慕:“我真地很难理解,在你担任市长的这4年里,有很多媒体对你进行过采访,你给众人留下的印象,的确是一个政绩市长,一个有魄力,敢想敢干的市长。可是为什么当你转过身去时候,你却做出来刚才我们说的那些事情呢?”
慕绥新回答说:“我有两面性。人不是完全一面的,有阳光灿烂的一面,也有非常y暗的一面。人在自己的生存发展中,应该用阳光灿烂的一面,不断地把自己照亮,把所有y暗的地方都照亮起来,让他透明和纯粹。如果不是这样,y暗的东西越来越多,就变成了一个y暗的人,污浊的人。我认为,我有两面性。一方面,愿意为老百姓多做一些事情,而且愿意为此牺牲自己的利益,甚至牺牲自己的生命。另一方面,就是私心和贪欲没有得到根治,不断发展。我们应该使光明的一面迅速成长,使y暗的一面尽快消灭。”
我们是否能够把慕绥新所说的光明的一面和y暗的一面,比喻成红与黑呢?
慕绥新是一个在红与黑中行走的人。
慕绥新也承认说:“使自己变成了‘一手红,一手黑’。”
这就把“两面性”更加具体化了:一手干事,一手捞钱;装金是人,刮金也是人。
他很自觉地在两种颜色中行走,他没有力量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去壮大一方,而消灭另一方。他在红黑两方中都如鱼得水,左右逢源,非常惬意。
2000年的夏天,真是个多事的季节。他已经预感到危险的来临,但又心存幻想。人是很不容易认输的。
事情来得是那么的突然而奇怪。2000年3月至5月,慕绥新在中央党校学习。5月31日,秘书给梅花打电话来,说市长下午乘飞机回沈阳。梅花高兴得跳起来,然后就心神不定,坐卧不宁了,站起来在屋里走遛儿。屋子收拾打扮得又干净,又新鲜,像他们去年在大连结婚时的新房一样。是去年5月8日结的婚,今天回来还没有出月,正好可以庆祝结婚一周年,慕绥新和梅花结婚一周年!她看着老慕和自己的合影照片,幸福地笑着。等啊,等啊,秘书怎么还不打电话来,快上飞机了,上了飞机一个小时就到了。过去秘书都是上飞机前两个多小时就打电话来,这次是怎么了?而且过去老慕会亲自给她打电话来,这次为什么没有呢?她再也忍不住了,她主动把电话打了过去。
秘书说市长明天回去。为什么?为什么明天回来?今天为什么不回来?我要今天回来,不要明天回来!她太激动了,她一点也接受不了这种只差一天的现实。秘书说今天市长要看一场交响乐演出,这个交响乐团不可能到沈阳去演,而且在北京只演这一场,就是今天晚上,市长要去看。
刘涌案揭开了慕绥新头上的面纱
梅花不说话了,市长是那么喜欢音乐,看就看去吧,听就听去吧。市长是懂音乐的,艺术节时他穿着白衬衫在辽展馆的广场上指挥辽宁交响乐团演奏《欢乐颂》,那挺拔的身姿,飘逸的动作,艺术家的气质,征服了沈阳市民、各方来客和港台商人。沈阳音乐学院的老师说,想不到啊,市长太内行了。他怎么能不内行呢?在清华大学读书时他就演奏小提琴,并且是乐队指挥。梅花在沈阳音乐学院读过研究生,她不仅看到了内行,还看到了美。
不过今晚北京的那场演出就那么重要吗?她忽然伤心起来,自己不如交响乐重要,交响乐胜过了她,市长没有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为了看一场演出把回家的日子推迟了。陷在爱情中的人总是很会折磨自己的。
她哪里知道慕绥新正在承受着一个巨大的打击。这个打击跟即将降临到他头上的那个政治打击,几乎是等量齐观、不相上下,因为都是对他宣判了死刑。他被查出了癌症。他有一个同学,在北京某大医院当副院长,去中央党校看他,见他气色不好,问过去得过什么病。他说得过肺结核,钙化了,没事了。同学说,还是到我们医院检查检查吧,以防万一,没事更好。他就在5月31日这一天,在老同学的陪同下,来到了医院,用非常先进的进口仪器做了检查:肺癌。
慕绥新挺住了,什么也没说,让秘书通知梅花,今天不回去了,明天回去,今晚去听一场交响乐。思路非常清晰。他要镇静一下,理理思绪,确定自己该怎么做。长时间以来,对于不祥的政治命运,虽然还抱有幻想,但潜意识里早已感到难以逃脱。他以被处以极刑的高级干部作参照,觉得自己很难是个例外。他非常害怕。没想到现在又得了癌症,在政治上的死刑没有宣判之前,先宣判了一个生理上的死刑。这样就相对地把两个死刑的分量都减轻了,反正总得一死,那就随便吧!
人到这个时候才更知道生命的价值。他决定不做手术,明天就回沈阳,在生命的最后阶段,走进光明之中,走进红色之中,演奏自己的《命运交响曲》,嘣嘣嘣嘣!
在飞机上
6月1日,梅花到机场迎接老慕,献上鲜花,热情拥抱。慕绥新掩饰得很好,说交响乐很不错,然后就忙着说工作上的事,不再提交响乐。
他在做访问日本的准备,召集部门开会,部署工作,要情况,听汇报,视察。晚上回到家,带着一大摞文件、材料,看累了,就躺在床上,让梅花念给他听。什么地方重要或者有问题,就让梅花用笔勾上。
他把手轻轻地放在她的头上,梳理着她的长发。她稍微停顿一下,还接着读。他又抚摸她那漂亮的前额。她停下了阅读,感觉着他的动作。她慢慢地转过头来,看到他正深情地注视着她。
事后梅花对记者说:“但我当时什么也没想,你说作为我来讲,也想不到,也不敢想会得这种病啊!然后他就说,吃饭吧。吃饭的时候,又总是直直地看着我,总感觉有什么话要说,可又不说。”
没过几天,慕绥新就到日本访问去了。她就坐在家里回忆老慕的眼神和一下一下不紧不慢给她捋头发的情景。老慕从日本回来了,脸色很不好看,她以为是劳累的,劝他好好休息几天,但他说不能休息,马上就得去美国。梅花说,如果身体不好,就不要去了。他说不行,我一定得去,我跟美国通用公司总裁一年前就定好时间了,定的就是这个时候。这次如果我不去,等于我们自动放弃合作,项目就转到别的城市去了。
慕绥新于6月中旬去了美国。他是跟美国通用汽车公司谈判引进雪佛莱汽车生产线的问题,作为老工业基地的沈阳太需要现代化新兴产业的支柱了,他拼上性命也要把这个项目谈成。别人去他是不放心的,他去了才能给对方以极大的诚意,而且他不仅有诚意,还有热情,还有智慧,还有威严和气魄。这都可以使中国人占便宜。
最重要的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要做成一件事,跟美国人做成一件事,一件漂亮的事。光会在家门口干事不算能耐,出国跟白种人过过招才算本事。前几天去日本,现在又到了美国,这也算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了,值了。
谈判是很艰难的。他们果然要把项目转到别的地方去,条件提得很苛刻。但老慕是好对付的吗?中国的一个计划单列市的市长,攻关辩论谋划运作软的硬的明的暗的,什么没见识过?再说老慕那风度,那得理不让人的劲头,把洋人震住了。终于达成协议,雪佛莱生产线安家沈阳。
本来计划7月中旬回国,但既然谈完了,就赶快回来吧,不要考察了。这事如果放在过去,是必须考察的,考察就是变相旅游,还要跟着几个大款给提供资金保障。这回全免了。老慕要洗心革面,做一回人民的公仆。再说他的病也顶不住了,身体支持不了啦,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所以7月3日就回来了。回来向省委做了一个汇报,就直接往北京医院送。老慕把医院的专家、大夫、领导气坏了,他是一个在中央党校学习的副省级干部,堂堂的一个计划单列市的市长,怎么能够已经查出了癌症,并且开好了住院单,却还把人给弄跑了呢?
他的副院长的同学对下属大发雷霆,他的上级又对他大发雷霆。但是谁也不敢对老慕大发雷霆。他现在可是重点保护对象。
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大发雷霆的人,那就是慕市长的妻子梅花。
这回让她知道真实情况了,一点也不对她保密了。这也是老慕的指示,老慕在上飞机前下达的指示,把我的病情由组织上出面通知我的妻子。大家理解,这肯定不包括前妻。两个妻子都到机场迎接,那就有好戏看了。
7月2日那一天,组织上派有关人员来到了梅花家里。她正好出去了。等她回来进屋一看,领导、院长、大夫、秘书、司机都坐好了,面孔特别严肃。她进来,这些人也没跟她多说话,只是哼了哼。她大为惊讶,说你们怎么了?他们还是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尤其是那位领导,表情非常痛苦。梅花就故意把话说得轻松些,她说:“院长同志,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刮来了?”说罢还夸张地冲大家笑了笑。大家却还是绷着脸,没有对她的笑做出任何反应。还是院长先开口了:“我和你说之前,你必须把心放下,市长3号回来。”梅花笑了一下说:“回就回来吧,回来不是挺好吗?”
但她猛然就不笑了,表情变得比哭还难受。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太傻了,她应该想到市长可能有麻烦了,肯定是有病了,而且不是小病。市长临走前对她说,你好好在家等着我,回来我有话告诉你。现在不能告诉吗?他摇了摇头。她追着问秘书和司机,他们什么也不对她说。走后通过几次电话,他说话很疲惫样子。这不都是先兆吗?自己怎么还不明白!
现在她明白了,挺了挺身子说:“说吧,我受得了,市长得了什么病?”
院长说:“肺癌。”
她立刻晕倒了。
她跟着大家到北京机场去接老慕。她以为会看到一个被人背着抬着的老慕。她伤心得不得了。她等着那一致命时刻的到来。但是老慕却谈笑风生地走出来,西装笔挺,潇洒精神。老慕这不好好的吗?你们为什么骗我?
她捧着鲜花迎上前去,跟老慕热烈拥抱。
刚下飞机,又上飞机,老慕始终情绪饱满,跟周围的人谈个不止,主要是说谈判如何成功,这条生产线的能力有多么强大等等。
再次上飞机后,二人并排坐下,老慕拍拍她的肩膀说,他们跟你谈了?她点点头,眼泪忍不住落下来。原来这一切还是真的!他说,别哭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轻松,我的心愿了啦。他们本来已经签到别的城市去了,在我的努力下,又签回来了,签回咱们沈阳来了!
飞机在沈阳上空盘旋的时候,他静静地看着舷窗外面,看着曾经被他亲手描画过的沈阳城。那些街,那些路,那些广场,那些水上公园,现在又多了一条雪佛莱汽车生产线。沈阳有金杯汽车,现在又将添上一种从世界最先进生产线下来的雪佛莱汽车,还有也是采用引进生产技术,却是全部自己设计制造的中华牌轿车也将投入生产。但是“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
这句话应该是他追求的一个理想,希望他的人民骄傲起来,希望自己能给老百姓留下一个好的口碑,现在却怎么也好不起来了,慕绥新原来是个大贪官!悬崖上扭秧歌——乐到头了。
但他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的城市,他看到了他在任期间留下的那些建筑,这毕竟是抹不掉的,他少许得到了一些安慰。他有一个很知名的城市建设的理念,即建筑是形,文化是魂,环境是本。他以此为着眼点,建设改造这个城市。作为老工业基地的沈阳,城市布局不合理,环境污染严重。慕绥新上任后,把城市建设作为工作重心,改造治理旧河道,建成了百里带状水上公园,建设现代化立交桥、大二环路,开辟草坪,建设广场,布置灯火,改造棚户区,建设现代化居民小区,让全市亮化起来,绿化起来。于是市长慕绥新于1999年荣获了联合国颁发的“城市环境人居奖”。
意想不到的联系
慕绥新向省委汇报了工作并郑重请了假之后,便到北京住院去了。潜意识里他觉得一切都要结束了,所以就把这些工作做得非常正规,好像这是最后的晚餐。他还要特别地反一反现在的送红包之风,向组织提出要求,这次他住院一律不接受探视和看望,希望不要把他住院的消息传出去。住院是最好的送钱时机,可以跟研究干部人事变动前的时机相媲美,但他现在必须舍弃了,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他要做一个廉洁的人。
再说他收了钱也没用了。可以给梅花用。还是让她干净一些吧!过去他收了那么多钱,自己都不知道准确数字,可是有什么用呢?不是一分钱也带不走吗?这个时候他的头脑非常清醒,只可惜这种清醒来得晚了一些。也不晚,在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他要较一较真,做一个真正的人。
梅花陪着慕绥新住进了北京某大医院,医生不敢责问市长,只能拿她来撒气。说你是病人的家属吗?你这家属是怎么当的,怎么一点也不看好你的丈夫?她低头不语。听着!5月31日检查出肺癌那一天,我们就把住院单开好了,你为什么不让你的丈夫来住院?你不知道癌症发展得很快吗?她不敢低头不语了,她说不太知道。医生说,啊!连这个基本常识都不知道,这怎么能当好家属?告诉你吧,肺癌这种病是以每天成百万成千万的细胞指数增长的!
她吓了一大跳,但这回她的气势也上来了,她冲着医生喊,你们知道不知道,他是市长,除了有自己的病,还有许多事情,为了工作他连命都不要了,他瞒着我,不说他的病啊!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为我捋头发,就是不说他的病。还带着病出了两回国,让癌细胞吞噬着他。我心里好受吗?谁来安慰安慰我?
医生这才安静了,不再说什么了。
慕绥新做了化疗手术,很成功,8月返回沈阳,继续当市长。
同年7月,沈阳发生了一件令人高兴又使人担忧的大事情,黑社会性质犯罪团伙的头目刘涌被公安机关抓住了。虽然根据目前掌握的材料,刘涌等黑恶势力跟市长慕绥新还没有直接和重大的政治经济关系,但是随着刘涌案件的逐步揭露,人们看到一大批政府官员被刘涌拉下了水,或者说是他们自愿去趟刘涌这片浑水的,黑红两道,司法腐败成了社会黑恶势力的保护伞。
这是一种奇怪的现象,政府和司法机关本应是保护人民,惩治黑恶势力的,但是他们中的个别人,甚至领导干部,却走向了这种职能的反面。
刘涌是沈阳市黑社会性质犯罪团伙的头目,为非作歹,巧取豪夺,却因少数政府官员和司法干部的庇护和赏识,而长期逍遥法外,最后一举成为拥有资产总额超过7亿元的嘉阳集团董事长,并且挂上了沈阳市人大代表等头衔。这是一个典型的党内腐败势力与社会黑恶势力相互勾结的实例。刘涌不惜动用百万巨资向政府官员行贿,然后得到庇护和好处。
他两次向马向东行贿4万美元,马副市长便在“申请免交建筑四费一税和国有土地出让金的报告”上作了批示,使他如愿以偿地免交了“四费一税和土地转让金”,在沈阳市的黄金地段中街大搞房地产开发,据有关部门评估这块地价值35亿元人民币。
他认沈阳市检察院检察长刘实为“干爹”,孝敬刘实20万元。
他称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副院长焦玫瑰为“焦姨”,给她送高档家具、手机、2万美元和3万人民币,焦玫瑰便推荐他加入了中国致公党,为其当选市人大代表增添了政治砝码。1999年刘涌连打带砸抢占了中街大药房,但原承租人拥有那块地皮的使用权,便告到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在焦玫瑰的关照下,立案厅未予立案,后又按照刘涌的要求把案子转到区法院审理,直至对方败诉。
正因为刘涌在政府和司法机关有自己的代言人,他才能靠非法手段积累财富,而逃脱掉法律的制裁,并且摇身一变,成为“优秀民营企业家”。
作为打黑除恶的公安机关曾对刘涌犯罪团伙作过坚决的斗争。民警刘宝贵见刘涌一伙正在行凶杀人,便举枪高喊:“把刀放下,我是警察!”但刘涌在暗中开枪,将刘宝贵打成重伤。逃跑两年之后,于1994年初被公安局抓回。但是其父时任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刑一庭庭长,到公安机关展开活动,看守所医生贪赃枉法,采取给刘涌注s肝炎病毒,服用降压药等办法,使本应判重刑的刘涌得以保释出狱,继续为非作歹。这一回他知道了公安的厉害,除了收买公安干警,还雇用警察做保镖。
当然我们还没有确凿证据,能够证明慕绥新收过刘涌的钱。但是他手下的一些官员收了刘涌的钱,并对刘涌起到了保护作用。而这些官员中有的,如常务副市长马向东、烟草局长周伟等又向慕绥新送过钱,你能担保没有哪一张钱是刘涌的吗?
这种千丝万缕的联系有时候在特定的条件下,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可以说,慕绥新的事首先是从刘涌这里突破的。二人本来谁也牵扯不上谁,没想到红萝卜记在蜡烛账上,周伟把他们联系在一起了。
当时中央纪委虽然在举报材料中知道周伟通过向慕绥新行贿得到了沈阳市烟草专卖局局长的职务,但怎么取得证据呢?慕家的人不能随便动,周伟也不能随便动,一动,一问,没这码事,就把问题暴露了,下边就不好查了。恰好在这个时候,刘涌交待,他曾经通过个体烟贩赵某向周伟行贿过10万元。行了,这下可以对周伟采取措施了,“两规”,拘押,审讯,再大的问题他还能不交待吗?花20万元向慕绥新买官的事很快就交待清楚了,慕绥新也就难逃党纪国法了。
但这些情况慕绥新当时是不知道的,他还在庆幸自己没有沾上刘涌的边儿。在这个暴风雨即将到来前的相对平静时刻,他错误地认为自己也许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癌症经过化疗,也情况良好,只要从此谨慎,不再收钱,全身心地为党努力工作,并且跟梅花在一起好好地生活,享受爱情,这不是非常幸福的吗?
要把过去的麻烦,一个一个全都甩掉。贾桂娥已经甩掉了,女儿女婿也到美国去了,只剩下了决心重新做人的他和没有受到污染的梅花。
离婚之谜
当他捋着梅花的秀发的时候,他不仅真切地感到自己拥有一个美丽温顺的妻子,还感到有两个可爱的女儿,她们现在虽然不在自己的身边,但她们是幸福的,安全的。
慕绥新很喜爱自己的两个女儿。小女儿聪慧,稳重,早年到美国留学,办了绿卡,不回来了。大女儿慕洋幼师毕业,开始在社会上干点事,没有什么出路。那时候慕绥新对自己要求还是很严格的,还不怎么谋私,而且他的意识很西化,主张子女不要靠父母,要自己去闯。他就让慕洋到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深圳去闯荡。女儿很听父亲的话,到深圳去打工。但她文化素质不高,又没有什么特长,所以生活得很艰难。但她坚忍不拔,不向父母诉苦,报喜不报忧。过了几年,慕绥新到深圳去开会,看看女儿吧,女儿正在“上班”,样子惨不忍睹。他转过身走出来时,已是满面泪水。
从此慕洋回到了沈阳,与丈夫李伟一起开了一家广告公司,开始靠父亲的权势,非法经商办企业。一个本来可以有另一种前途的女儿,现在成了被追查的对象。
慕洋打着市长女儿的旗号,以经商的名义,捞了许多的钱。在慕绥新任沈阳市市长的4年中,慕洋夫妇在沈阳开办了10家公司,其中广告公司5家,什么广告传播公司,广告有限公司,广告设计工作室,商务广告有限公司等;房地产公司2家;商贸公司2家;保安公司1家。没有势力的人办一家公司也有可能倒闭,他们开10家公司,却个个兴旺发达。
怎么能不发达呢?代表沈阳市形象的,按照慕绥新的建议塑有3个图腾式“太阳鸟”的市政府广场建成了,这么一个大的景观,不宜再建高立式广告牌,但是慕洋要建,慕绥新就在她送来的报告上批道:“我意见,如广告箱不阻挡市府大路视线,可以设。”于是开会研究,许多人反对,最后副秘书长拍板说:“从市容景观上看不太合适,但有慕市长批示,就照办吧!”一个高大立柱式广告牌建了起来。澡盆里洗脸,还是市长的面子大。
也许是慕洋打工的那段经历使慕绥新觉得欠了女儿的账,现在便加倍地补偿给她。一个堂堂的市长在参加完隆重的电话号码升位仪式后,居然郑重地对电信局长说:“以后你们有建筑工程,关照一下慕洋、李伟。”紧接着慕洋就来要工程,局长就把建设住宅楼的项目交给她,她的公司没有资质干,转包出去,从中获利1400万元。
慕洋过去打工是人下人,现在办公司是人上人。到大企业拉广告,总是开门见山:“我是慕市长的女儿,给你们做个广告,开票吧!”人家只得给她奉上几十万、几百万的广告费。
她还想尽各种办法偷税漏税。据调查,仅一个广告公司和一个房屋开发公司就偷漏税款1000余万元。
马向东等人出事以后,慕洋夫妇感到形势不利,便把5410万人民币转入北京、上海、福州、蚌埠等地的33个银行账户、8个股票资金账户和设在银行的4个保险箱。现在这些款项除被提走的还下剩2000多万元,已被依法冻结。同时还扣押了他们在沈阳、北京、上海等地的6处房产和一部轿车。
对于大多数沈阳人来说,慕绥新与贾桂娥的离婚和与梅花的结婚,是一个迷。人们闹不明白,贾桂娥那么厉害,怎么会同意跟老慕离婚,连法院都没去就协议离了,其中必定有诈。有什么诈呢?又实在想不明白。
至于跟梅花结婚,大家也都很理解,现在不都这样嘛,老慕就算不错的了,没有在外面包着几个。在这次的“慕马”案中,法院院长、副院长、财政局长、国资局长等不都是在外面包养情妇吗?有的还不只一个,而是好几个。老慕只跟梅花相好,互相还真有感情,比那些人强多了。
只是这个谜解不开
其中必定有诈。说对了。这个诈是慕绥新搞的。他支持女儿经商是一种心情,支持贾桂娥经商是另一种心情。前者是对女儿的关爱,是“爱”令智昏;后者却是出于一种利益的考虑,他和贾桂娥的共同利益,是利令智昏。“爱”令智昏更为严重,他始终在支持女儿,利令智昏到后来却使他有些清醒了,他不再支持妻子,最后离婚了断。
事后他对记者说:“我和前妻离婚,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参事参政参权太多,影响很坏,我已经挡不住了。她参与很多事情,比如包工程的石料,人家都说,为什么老慕要修马路,因为马路上的石头都让姓慕的一家包了。我这个市长还能当吗?不能当了。所以没有办法,我采取了很多措施,包括最终与我的前妻解除了婚姻关系。”
当然离婚的目的不全为这个,摆脱贾桂娥这个麻烦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还有另一个方面,那就是名正言顺地跟梅花结合在一起,开始一种新的生活。老慕认为这对自己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
但是怎么达到这个目的呢?老慕是有智慧的。他处理政务,往往能抓关键,高屋建瓴,把问题解决得很利索。处理跟老婆的关系,平时他马马虎虎,致使自己吃了不少的亏。现在到了关键时刻,他要稍微动点心眼儿了。像他这样高智商的人,只要用点方法,贾桂娥肯定玩不转了。平时她那么凶,敢跟老慕吵、闹,就是因为老慕让着她,没拿她当回事,没有认真对付她。现在要认真对付她了,看她还能闹吗?老慕这种不打无准备之仗的做法是非常正确的,要不在离婚这个大事上贾桂娥跟你闹起来,可就会没完没了啦。必须采取策略,先把她稳住,让她自己上钩。
按照老慕的计划和谋略,他自己是不能主动提出离婚的,离婚得让贾桂娥提出来,而且还要提得特别迫切,老慕想不同意都不行。只有这样,才能成功。关系切身利益的事,这女人只听她自己的,而不会听别人的。于是老慕的方法就有了。
现在反腐败的风声这么紧,贾桂娥有时也很害怕,但老慕显得很自信,她也就不往心里去了。忽然老慕也紧张起来,她就觉得糟了。老慕是故意紧张的,因为现在需要紧张。他的计划开始实施了。
这一天一个熟人来串门,带着一位从北京来的易经大师。贾桂娥立刻很高兴,没有怎么过渡,马上就跟大师特别谈得来了,反把熟人亮在一边。但熟人却偷偷地笑,显出很得意的样子。
三说两说,她就觉得这位大师有水平,再加上熟人在一旁添油加醋,说大师在北京的名气,给大人物都算过什么的,她就更加崇拜。贾桂娥是非常信这个的,经常求神拜佛,测算自己和家人的命运。老慕就抓住她的这个特点,略施小计,就让她上钩了。这一切都是老慕安排和导演的。
贾桂娥坐直了身子,深吸了几口气,郑重其事地对大师说:“给我和老慕算一算。”
大师不慌不忙地问:“算什么?”
她慌忙回答:“算算我们今后是不是很平安,有没有什么事。”
大师说:“还是让我先说说你们的过去吧,看看准不准。”
“对对对,说说!说说!”贾桂娥更加来了兴致。
大师一项一项说起来,说一项,贾桂娥点一次头,说对对。那还能不对吗?“托儿”就在旁边。说完了过去,又说现在,都是特别的对。该说未来了。说未来的时候,又做了许多铺垫,说了许多现象,马上就要水到渠成了,才说最关键的话。
贾桂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大师说:“怕要有血光之灾,有一方性命不保。”
贾桂娥愣在了那里。她已经预料到了,她想从大师这里得到否定的回答,但明察秋毫的大师还是给她指出来了,而大师的话是绝对不会错的。
“有破法没有?”她问。一般都是有破法的,她准备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甚至牺牲自己,只要能保住老慕,她就虔诚地去做。
大师说:“有。那就是离婚。”贾桂娥在法庭受审
她又愣在那里了。离婚,这比牺牲自己还不容易做到。当年她追老慕,一见老慕要变心,她就不准备活着了,当时她觉得死是非常容易做到的,特别是死给老慕看,那简直是一种幸福。可是老慕没给她这种幸福,而是给了另一种幸福,跟她结了婚。所以她还欠着老慕的账,这回老慕有难,如果需要她去死,她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可是大师没有表示出这种需要来,而是需要她跟老慕离婚,这就有点难度了。她咬了咬牙,离,只要能保住老慕,离婚就离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没有向大师讨价还价,她知道这种事情都是说一不二的,斤斤计较就不准了。
她说:“好吧,我离婚。”
大师说:“灾过去后还可以复婚。”
刚刚打进地狱,马上又见光明。大师的神通太广大了,她匍匐在活神仙脚前,流下了虔诚的眼泪。
大师接着说:“100天之后就可复婚。”
她欣喜非常,前途太光明了!
瞧瞧,老慕硬是把一个很有心计的女人指挥到这个份儿上!本来是她绝对不愿意办的事,前途绝对黑暗的事,现在却完全反过来了。
那天老慕回家后,贾桂娥便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商量这件事。老慕好像还很忙的样子,急着看文件。她说都放下吧,这可是个大事。她就说起了今天请大师来测算的情景。最后坚决地说,我必须跟你马上离婚,早一天办早安全,晚一天办晚安生。老慕心不在焉地说,信那个呢,不离。贾桂娥说,你必须离!
她认准了的事,没有办不成的,三下五除二,离了,秘密的,对外他们还是夫妻,老慕还回家里来住,她单等着100天以后再顺利复婚。
新婚
但是她等不这一天了。老慕在离婚后的第28天,即1999年5月8日,在大连与梅花秘密举行了婚礼。是让那位姓杨的大款朋友给c办的,只请了几个特别要好的人,连省委、市委的领导都没汇报,外界根本就不知道市长又结婚了。只有大连某街道办事处的那位老大妈知道,因为办结婚证时必须有本人到场。老大妈非常坚持原则,杨先生怎么通融也不行,只得把慕绥新请来让老大妈过目。老大妈特别爱看电视新闻,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沈阳市的慕市长吗!
真相大白之后,贾桂娥差点气疯了,慕绥新居然敢骗她!她过去也知道老慕跟梅花有来往,当面教训过他,说那可是个坏女人,你怎么跟她来往?有事没事?老慕一本正经地说,你想哪去了,没事!我们只一般工作关系,同志关系。对我你还信不过吗?
她信得过他,他是个好人,老实人。当年他是那么帅气,又到了文艺宣传队,飞机打哆嗦——抖上天了。会拉手风琴,会唱歌,有多少好看的姑娘追他,哪个都比她贾桂娥有档次。他也动了心,想不要她了,但一想到她为他得了癔病,怎么能抛下人家不管呢?就跟她结了婚。老慕心眼儿多好使啊!
可是现在变了,变质了,堕落了,欺骗了她,跟那个坏女人结了婚。
她知道生米做成了熟饭,挽救不了啦。老慕也不是那种可以回头的人。她就找老慕达成了一个协议,要求给她办成几件事,离婚的事也暂时别让外人知道。老慕也想有个过渡,就答应了,继续跟她过假夫妻生活,直到有一天梅花以夫人的身份到机场去迎接市长,他们的“婚姻”才正式结束。但有的人不知道这一情况,还去原来的慕家送钱,市长不在,就给贾桂娥留下了。她也不明说,因此又得了许多好处。
谈起这一重大变故,贾桂娥很是后悔,她说:“都怪我听一个搞易经的人,说我们俩不离婚要出问题,有一方死了什么的。这个大师挺有名气的,大首长都信,挺灵。算了以后相信他,就跟老慕离婚了。离婚以后快点复婚就好了。当时我说100天以后再复婚,他说你想复就复吧!可是他下个月就跟那个女人结了婚。”
为了惩罚那个女人,她把梅花的名字写在纸条上,然后放在一个巨大的工艺品玉石斧头之下,让斧头剁着她。还不解恨,又把写有梅花名字的纸条塞进一对铜狮子的嘴里,让狮子把她嚼个稀巴烂!
然而,梅花和自己的丈夫生活得很幸福。在争夺男人的战争中,梅花是得胜者。她也知道贾桂娥恨她,但她并不恨贾桂娥,她很同情她。作为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就是,能够去爱一个男人,并且得到那个男人的爱。贾桂娥没有得到,她得到了。她们都爱这个男人,但回报不一样。
她认为慕绥新是值得她一爱的。他是中国官员中的一个佼佼者,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她看到了他对爱情的忠诚和对事业的热爱,没有看到他有多么贪婪。爱情是指跟她的爱情,贪与不贪是指她的亲眼所见。结婚时她以为慕绥新没有什么钱了,后来他陆续地往家里送来一些钱,她就问这钱哪来的?他总是说,你放心吧,这绝不是吃拿卡要来的钱,是发的奖金。奖金能发这么多吗?但她不愿意多想,所以无论如何,慕绥新也不能在她面前形成一副贪官的嘴脸。当然,她是妻子嘛,妻子还有认为自己丈夫是坏人的吗?
可是我采访时,好多人也对慕绥新恨不起来,认为他这个贪官是情有可原的。
这问题就比较严重了。
怎么会是这样呢?
也许我们根本就不应该使用“恨”这个词。慕绥新是一个悲剧。他把自己的价值亲手撕得粉碎。所以才让人恨不起来,而只是惋惜。于是在涉及慕绥新的话题时,咬牙切齿是没有的,多少带有一些同情的成分,认为他还是干了一些事情的,贪就贪点吧!贪,居然变成了一种可以被原谅的东西。是人们对廉洁失去了信心,还是认为机制有什么问题,而慕绥新正是某些不合理机制的牺牲品?有些人素质本来就不高,牺牲了也就算了,而对于慕绥新,就多少有点可惜。
所以当梅花怀着感情在记者面前夸慕绥新时,记者并没有打断她的话,这样才能更全面地了解慕绥新。梅花说:“在我眼里,在我心里,慕绥新是一个工作极端认真的人。可以这么说,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工作当中,工作就是他最大的快乐。他为人非常豪爽,非常豁达,非常非常的坦诚,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从来不会跟人家玩什么心眼儿。他做人比较坦荡。为了工作他可以把命都不要了,命不要了,也得把事儿做成,比如顶着癌症到美国去引进汽车生产线。”
如果不是被查处,他可能会上中央电视台的《东方之子》,现在却只有上《焦点访谈》或《新闻调查》的份儿了。所以我们极想知道,像这样一个人物,在接受别人贿赂时,他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梅花说:“关于这个问题,我们俩有过一次交锋。有时候他把一万、两万的钱拿回来,我问是什么钱?他说,小梅,既然我们俩是夫妻,就应该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础上,你要相信我,我也实话对你说,不能对你不负责任。这钱,我拿回来的这些钱,肯定没有去索贿,去吃拿卡要,这一点你一定要相信我。没有他托我办件事,我索要多少回扣,索要多少好处,这些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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