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不在线

第 12 部分

我坐在他的对面,敲了敲桌子,他抬起头来,头发很乱,脸上有哭过的泪痕,一看见我,他的眼睛里马上发s出了兴奋的光芒,望着眼前这张稚气未脱的脸,我的心一阵抽痛,面前的这个孩子,除了因为紧张和惊吓有点憔悴外,和前几天一起爬山时没什么区别,怎么可能把他和一个网络罪犯的身价联系起来呢?
“李叔,”胡东东兴奋的说:“你来了太好了,他们让你来了。”“是。”我说,但是我知道,韩力不会轻易让我见一个犯罪嫌疑人的,肯定是他有了什么把握才让我见他的,不过事到如今,不管韩力会怎么做,我也得见他一面,了解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胡东东问:“你没和我爸说我在这吧?”我摇摇头:“没有。”“太好了,”胡东东莫名的亢备起来。“我就知道你够意思,不会说的。那我妈她知道吗?”“我从来也没有你妈的电话号码。”胡东东的情绪一下子松快下来了。我很奇怪,他似乎对自己做了什么一点也不担心。
“李叔,”胡东东说:“你做过记者,人面熟,能不能和他们说说,我交待清楚了就放我走吧。明天一早还要上课呢。”我叹了口气。上课。怎么告诉他不光是明天一早,可能这一段时间他都上不了课了。我说:“东东,有件事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好,但我还是得说,你的事,有点麻烦。你先不要急,我答应你,我先不和你爸爸说,也尽量不让他们通知你们学校,但我想要听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嗯。”胡东东点点头说:“李叔,我现在也只有你能依靠了,你说吧,我全听你的。”“那好吧。我问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胡东东眨了下眼睛,恨恨的说:“都是瞎七害了我。”“谁是瞎七。”
胡东东指了指外面:“瞎七就是我那个同学,这是他外号。是他告诉我的那个网站。”
我说:“你们的事赵老师知道吗?”
胡东东低下头去,有点惭愧的说:“这事挺对不起赵老师的,瞎七告诉我说,他宿舍这两天没人,可以通宵上宽带,因为赵老师不让我在他家上网太晚,我就动了心了。我骗了赵老师,说我妈妈回来了,赵老师就放我走了。”
“也就是说,这两天你一直也没和赵老师住在一起?”
胡东东点了点头。
我的心里充满了悔恨,其实这几天我应该给赵清明打个电话,问候一下胡东东的情况,但是我却以为他在赵清明那,太放心了,没想到,才几天时间就出了这种事。我怎么和胡一平交待呢?
胡东东突然说:“李叔,他们会怎么做?会不会让学校警告处分我,李叔,你帮我找找人,要不让我爸找也行,千万别让他给我警告处分,我交点罚款行吗?”
我看着这个稚气的孩子,真不知要怎么说才能明白的告诉他,他已经犯了罪,要接受的不是什么处分,而是刑罚。面对着这个孩子,这此话我真的说不出口。
“东东,”我审慎的说:“有关于是什么样的处分,咱们还不知道,还要听候处理。我也不好说,不过,你一定要好好配合警料,有什么说什么,千万不要隐瞒,也别替别人背黑锅,今晚可能会难捱,但是你要挺住,明天一早,我会给你想出办法的。”
“还要交待?”胡东东烦燥的说:“我都说了快一晚上了,还有什么可说的?”他的眼神突然一变,似乎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我捕捉到了他的表情,急忙问:“怎么,是不是你还隐瞒了什么?”
胡东东将头低下去,吞吞吐吐的说:“有个事我还真的没和他们说。”
我贴上前去,抓住了他的手说:“告诉我,这个时候,什么也不能隐瞒,告诉你李叔,我替你想办法。”
胡东东说:“其实我进这个网站当版主,也不能全怪瞎七。我刚开始的时候也只不过进来看看,后来认识了一个人,是她教会了我一些基本的技能,也帮我加的分,让我能看更多的东西,后来又给我封的版主。”
我的心里一动,不详之兆油然而生。“一个人,什么人?”
胡东东说:“我也不知是什么人。她是网站里我们这个地区范围内研究生级别的管理员。是她通过站内短信给我发的讯息,她让我多发贴,说发的越多,质量越高才能升级,能看更多的东西,级别越高在网站里就越被人尊重。她还让我多转发一些图片,一开始那些图片都是她直接发到站内短信箱里来的,说是只要我转发成贴子贴上去,就可以多加分,就可以让自己的身份从学前班升到大学,到时就可以当版主,自己维护网站,喜欢给谁加分就给谁加分,喜欢封谁的id就封谁的id。”
“她叫什么名字?”
“她的名字叫芳姐。网站里的人都认识她。瞎七也是她介绍来的。但是我们没有视过频,也没有通过话,瞎七也说他也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一般都是她主动和我们联系,我们才能找到她。她也没有告诉过我们qq号。”
我的脑子飞速运转,想像着雯雯的一些特征。“她是个女人对吗?”
“应该是的。”胡东东说:“网站里的其他版主聊天时大家都说她肯定是个美女,能感觉出来。她和我们谈话时非常细心,也很有耐心,还特别关心我们。你要是看过她给自己做的签名的头像就更能感觉到了,头像也是个很漂亮的女孩。”
“你能让我看看那个签名的头像吗?”
胡东东摇头说:“没办法,我的电脑已经被他们没收了,拿不出来了。芳姐的事,她一再告诉我不要和任何人说,我也没和别人说过。”
外面有人敲门,韩力探头进来,用疑惑的眼神望着我。我冲他做个手势,韩力指了指墙上的表,我点头表示明白。
“李叔,”胡东东似乎又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你和那个人熟吧?和他说说,先让我回家吧,我都困死了。”
“东东,”我努力的措着辞。“有件事李叔必须要搞明白,从小到大,你在我眼中都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为什么你会做这样的事?那个黄色网站就真的对你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
胡东东低下头,神色很黯然的说:“李叔,咱今天能不说这事吗?”
“我要听你的实话,要不我就帮不了你了。”
胡东东的眼睛有点湿润了,一种伤感的神情极不合时宜的在他稚气的脸上出现了。“李叔,”他的声音里已经有点哭腔说:“我想让人尊敬我。”
“尊敬?”我愣了。“这是什么意思?”
“那次学生会主席失败后,我成了大家的笑料了。”“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这事你还放在心上?再说,选不上又有什么?你学习那么好,大家也不会因为这个就不尊敬你吧。”胡东东哭了。
“李叔,有件事你不知道,我学习并不好。我也不想选学生会主席。”胡东东抽泣着说:“这都是我爸爸的意思。我本来就不想啊。我也没有他说的那么好,我的学习成绩很差。”“这是什么意思?我越来越糊涂了。你的学习不好,不可能啊,你每次考试的分数不都是一直不错吗?”胡东东哭的更厉害了。“那都是假的,每次考试我都得抄别人的才能得高分。我给他们钱,他们就借我抄。每次都是这样。”“不可能,那老师不管?”“不管。他们都和我爸爸好。我爸爸和校长垫了话,学校里就没人敢管我了。不但没人管我,有了好事也都先轮着我。”我呆坐在那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东东,”我惊异的说:“你是说,你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你用钱,你爸爸用钱买来的?”“是,就是。”胡东东哭着说:“这就是为什么同学们看不起我的原因。我去竞选学生会主席,那些收过我钱的同学也不给我投票,他们都瞧不起我,所以我不可能选上的。”我想起了那天胡东东紧张的站在台上的样子,汗把后背都浸湿了,而台下,胡一平志得意满,得意洋洋,原来这一切竟是这样?!
“我后来上网就是因为有人尊重我。”胡东东抹了一把眼泪,说:“芳姐是个大美女,也是网络里的能人,可是她喜欢我。她给我介绍了好多视频的网友,她们都喜欢我,和我聊天,我提出什么要求她们都答应,让我看她们的身体,还说要做我的女朋友。后来我当了版主才知道,在网上,只要你有封贴权和加分权,人们都尊重你。他们想看更多的东西,就得讨好我,服从我,我只要不高兴,我就封了他们的id,他们就再也上不来了。我也可以随便的给他们的贴子加分,随便的给某一个人加分,提高他的等级,提拔他的身份。这全在于我是不是高兴,我那时的心情真的是很d!李叔,这多好啊!比当学生会主席还过瘾啊!”胡东东说的兴奋起来,连眼睛都放了光,仿佛他面对的不是我,而是那台能给他带来自信与至高权力的电脑。“我上了性情网后,qq每天都能多十几个人加上来,都是网站里的成员。他们个个都讨好我,顺着我,盼着我给他们加分,他们把我当成了首领了。我喜欢这里,因为我知道,这都是真的,这些尊重我都是真的得到了,没了我爸爸,我照样能让人们尊重我。”
我还能说什么?眼前的胡东东,他的眼神里有一种以他的年龄并不相符的颠狂的神采,提起网络,他似乎进入到了另一个与现实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在那里,他强大,拥有生杀大权,他隐密但是却有无上权力。这不是一个孩子的眼神,这像是,我突然惊觉,像是他爸爸的眼神!
“东东,”我低声说:“我刚才想起了一个人,你知道是谁吗?是你爸爸。我想,他在某种程度上害了你。”胡东东摇摇头,说:“不,我特别祟拜我爸爸。他什么事都能摆得平,这样的人才是成功的人。我上了性情网,当上了版主后才找到了一点我爸爸的感觉,我想成为他那样的人。李叔,你替我给他打电话,让他来带我出去。行不?”我沉思片刻。韩力粗暴的推门进来了,说:“怎么样,和侄小子谈的差不多了吧。”我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听见胡东东在身后喊:“李叔,记着给我爸打电话,还有千万别把这事告诉赵老师!”
墙上的挂钟突然敲响了,十二点了。
韩力揉着眼睛从监控室出来了,我急忙迎上去。
“都是小虾小鱼,”他说,“大鱼一个没捞着。这个网站真是组织太严密了。不过,刚才你们俩人的谈话还是很帮助的。”“胡东东会怎么样?”“这要看法院的判决了。不过这俩孩子都很合作,真是言无不尽呐,可能会从轻吧我想。此案的问讯工作很顺利。孩子们全是法盲,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犯了罪,那个外号叫瞎七的孩子还说呢,就这么点事还惊动了这么多叔叔,我认错了,以后不再犯了,行不行?真是叫人哭笑不得。”“你会会给胡东东怎么样定刑?”“这个还要看一看再说,不过胡东东的性质更轻些,没有涉及到牟利的事。”我低声的说了一句:“是啊,他根本缺的也不是钱。”韩力说:“文波,我看这事,你不便再出面了。你还是给他爸爸打电话吧。”我说:“我刚才打了,关机了。明早一起来我就打。”韩力点了点头。说:“孩子先暂时不能走。你放心,是你朋友的孩子我会照顾他的。”我拍拍他的肩:“有个事还要麻烦你;这孩子的事等他父亲来了之前能不能先别让外界知道。”韩力点了点头。我下了楼,一边走一边给赵清明打电话,他关机了,也难怪,现在都几点了。
我给赵清明发了一个短信:“请明早与我联系,出大事了。”我下了楼,这里外面已经是万籁俱寂了,连车都很难叫,站在路上等了一会,来了一出租车,停在我面前,我刚一上车,就发现有一个车也开了过来,在公安局门口停下,一个人从车里出来了。是顾襄,没想到都这个时间了,他还出来工作,这小子的敬业程度真是了得!
车子开走了,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如梦初醒,急忙找来电话给韩力打,他关机了。
他妈的,到处都是关机的人!
我回忆了一下,顾襄的号码我曾经记得过,但是不知准不准了。我给他打,占线声。
妈的!我又给那个号发个短信:胡东东在里面,不要惊扰他,更不要把他的事弄到报纸上。
发完这个短信没过一会儿,手机震动一下,拿来看,上面回了一个短信:文波大哥,明白。顾襄。
我稍稍松了口气。但是想一想怕不保险,又发了一个短信,这次是给韩力的:顾襄来了,不要让他接触东东。
我回到家里,发现安琪已经回来了,她睡了。
我来到书房打开电脑,虽然很晚,可是我心里装着一个事,必须要探究个明白才行。
进入性情世界网站,登陆上我的用户名,一进去就发现有个光标在收件箱内闪动,有站内短信发过来了。
我点击那条短信,只见上面有一行字:收到,我会小心,谢谢,雯雯。
她收到了。我关上信箱,想了一想,应该把这条信息删了。正要删除前,我又想进入雨琦的主页看看,于是点击了一样,可是奇怪的是,那一页出现了无法显示的字样。
看来,她们已经做了手脚了。起码雨琦有所查觉,把自己的主页撤了。
我按着那个正准备删除的站内短信,点击上面的回复框,又弹出一个回复信件窗口。
我在窗口上键入这样几行字:“如在线,请速与我联系,我有急事,我的qq号是……”我把这条站内短信发出去,然后去餐厅给自己砌了一杯咖啡,这一晚上,真是又累又渴。
等我回来时,我听见qq在响,有人在加我为好友。那人的名字是:雯雯。
她在线呢。
我加了她,片刻,一个很可爱的头像闪烁着蹦了出来,出现在我的对话框里。
我百感交集的看着这个头像,她出现在了这里,意味着一件事,从此后,当我想见她时,我就会见到她,见不到她时,我也会把信息留给她。
也不知是托电脑的福,还是电脑惹的祸。我们这次才算是真正的接触了。
她的头像闪烁起来。她向我发话了。
她:你加我有事吗?
我:当然,你在哪?
她:家里。确切的说,在租来的房子里。
我:我现在想见你,方便吗?
她:不方便,屋子里还有四个女孩。
我:我明白,你们在工作。
她:我马上要上线表演,不能谈太久,有事请你快说吧。
我: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希望你能如实的回答我。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名字,叫芳姐。
她沉默了。许久没有回应。
我等不及,便又把这个消息复制一遍给她发过去了。
头像闪烁。她问:你怎么知道芳姐这个名字?
我:你别管了。你只需要回答我,你是不是芳姐?
她:不是。
我:谢天谢地,那芳姐是谁?你认识吗?
沉默。
我:雨琦?是不是她?
她:我想不是。
我:你能想出她是谁吗?
她:想不出,但是我也在找她。
我:为什么?
她:我那天曾和你说过一件我的事,不知你还记得吗?
我:什么事?你说来听听。
她:当年,因为受了一个人的蛊惑,也是为了还一笔债,我做了一段时间视频小姐,后来我也曾想退出,可是我表演的视频镜头却都那个人下载了下来,刻成了光盘,她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听她的,她就要把这些光盘散发到我的家乡,直接寄到我的父母和我学校的老师们那里去。
我:我记得当时你曾说过,你还说过很震惊,她居然对你的过去了如指掌。
她:没错,这事直到现在我还百思不解,我现在告诉你,那个威胁我的人,就是芳姐。
雯雯说了这件事后,就离线了。我想她可能开始开工了吧。我试着想进入性情世界的视聊私聊空间里,找她继续谈,但是我的积分不够,根本进不去。这里的规矩是,要想得高积分,就得多发贴,而发贴的分值完全由你所在区域的版主决定,当然,如果版主觉得你的贴子有水贴的倾向,对不起,就封你id,你以后也上不来了。现在不是开放注册了,如果被版主踢出去,也不知要用多久才能上得来。
我在能进去的各个区域里徘徊,不敢乱发贴。只到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胡东东痴迷于这里,的确,版主在他所负责的版块里有无上的权利,除非会员向申诉区发布的举报贴子经被核实后超过了他能承担的限额,否则他真的可以一直做下去,决定你是否还有资格留在这里,这就是网络里的权利,谁说网络是绝对自由的,这里和社会上一样,一样有权利的影响,胡东东只不过是一个最小的网络掌权者,但是也足够满足他的虚荣心的了。
我只能简单的回贴,回贴也得严格按照格式来进行,不得让版主扣分或封id,我和这里的版主们都不熟的。这样下去得分很少,呆到快天亮,只得了不到五分,这样的成绩,连进入一年级都不够,我后来实在是太困了。就上床睡了。
那一夜睡得很不好,我不断的做着恶梦。我梦见了很多人向我走来,有胡一平,有胡东东,有雯雯,最奇怪是,我梦见雯雯最后的面相幻化成了麦芽的样子,她冲我笑笑,但当我走近她时,我听见从她嘴里发出一个声音:“我是芳姐。”这个梦让我一下子惊醒过来,我听见浴室里传来了水声。安琪在洗澡。
她很少早上洗澡,这样做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活动。
我今天因为这恶梦的缘故起得早了,头还有点晕,我坐起来,揉揉脑子,伸个懒腰,准备起床。
手机的响声从客厅传来,是彩铃的声音,这不是我的手机声音,是安琪的。
我听见有开门的声音,接着安琪的身影在卧室的门前一掠过去了,是她跑着接电话了。
我躺在床上没起,听见安琪轻声的说了一声:“喂。”然后她就是一阵沉寂,好象在听对方说什么。
过了一会,我听见她小声的说:“那件事是很麻烦。他睡了,昨晚上回来的时候快一点了,什么也没和我说。”对方似乎又在说什么。她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她的声音很低的说:“昨晚上我听到这个事也很吃惊,你认为胡东东会判刑吗?”她在说胡东东,这么说她也知道了这件事,可是那个和她通电话的人是谁呢?
电话那端似乎有人说着什么,我听见安琪一直在“嗯,嗯”的答应着。最后安琪说了一声:“你也真太辛苦了,昨天那么晚,你还赶过去了,你得注意一点身体了,老这样哪儿行?”我好象猜到这是谁了。这时我听见安琪的脚步声向卧室移来。我把眼睛闭上了,直觉中安琪似乎就站在门口望着我。我听见门响了一下,感觉似乎是卧室的门关上了。我听见安琪的声音果然小了下来,但是还依稀能听见,我听见她轻声的说:“我知道,我知道,他还睡着。好,晚上再联系,你多注意休息吧,再见。”没有声音了。我轻轻的睁开眼睛,我卧室的门已经关上了。
水声再次响起。她又进去洗澡了。
我下了床,只穿着一条内k将门轻轻的拉开,一拉开门就看见客厅的茶几上,安琪的三星手机正放在那里,那是她经常放手机的地方。
我小心的不发出一点动静的走过去,把她的手机拿起来,按了“已接电话键”,上面显示出一个最新打过来的号码,这个号码是一个很熟悉的号码,我昨晚上也给这个号码发过短信,是顾襄的。
我向上翻,发现上一个已接的号码也是顾襄的,时间指向的是昨晚上的十一点零五分。昨天这个时候,我正在去往公安局的路上。而他们在一起,在一起做什么?谈业务,要这么晚吗?
我把手机放下。卫生间里的水声停止了,她洗完了。
我小心的回到卧室,刚把门关上,卫生间就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我躺要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我听见门外安琪走来走去的声音,我知道她在干什么,她在穿衣服,换鞋,对着门口的穿衣镜简单的化妆,这一切完了之后,我听见大门“咣当”的响声,她走了,临走时都没有想起看我一眼,看我起没起床。
我已经全无睡意了。脑海里不断的回响着刚才安琪的话。你得注意一点身体了,老这样哪儿行?话语中有种很暖味的东西,这种话我已经很少时间没听过了,她对一个外人说了,让我格外的不舒服。
我又想起了很多人的话,胡一平说:女人搞公关,主要的功夫在床上。老莫说:她告诉我她要去上海出差,是为了宏天的业务。可是她其实根本就没走,她那几天天天和胡一平泡在一起。还有刚才临走时她和顾襄说的那句话:好,晚上再联系,你多注意休息吧,再见。
这此话语在我的脑海中翻涌,令我一下子坐立不安起来,我诘问我自己:我了解我的老婆吗?
我站了起来,机械的走到卫生间刷牙洗脸,可是脑海中却还是不能挥去那个疑问:面对着一个越来越少沟通越来越行动诡秘的妻子,我了解她多少?
在我经过一早上的洗漱后我没有找到我要找的答案,我强迫自己接受一个事实:不管我了解不了解她,我一定要相信她,信任她,相信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这个家,为了我,至少到目前,只有我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我的事。
有些事情一旦想通了,人就会变得非常松快起来。我下了楼,去报箱取了今天出的晨报。回到屋里热了一杯奶,一边喝奶吃安琪批发买的垃圾食品,我最讨厌的蛋白派,一边看今早上又有什么新闻。
打开报纸,翻到三版社会新闻,胡东东的照片赫然登在头条位置,他的眼睛被挡上了一个黑的封条,但是从眉目和穿着上,熟一点的人都能看出,这人就是他。
在照片的旁边,两行超粗黑体的大字做成的标题杀气腾腾的排列着:少年“狼友”结盟,甘作网络黄毒“使者”
警方侦破我市首例中学生参与网络黄色犯罪案件。
望着这个标题这个图片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仔细的看了几遍正文的内容,不用说,这种写法不要看作者也能猜到,是我当年的徒弟顾襄写的。文中详细的交待了两名中学生涉案的经过,特别是详细的写了抓捕他的过程,按照新闻职业道德常识,两名孩子均是化名,但是他们所在的学校却被点了真名,他们年龄及网名也都是真实的。这篇报道出来后的结果是,胡东东做为网络色情涉案人员的事实已经昭示天下,只要认识他的人和网友,看了这篇文章和照片,就不可能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我气得浑身发抖,报纸掉在地上,再也没有任何味口吃这顿早点了。这顾襄太不要脸了!他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可是韩力,韩力呢,他又做了什么?他怎么能这样做呢?我给韩力打电话,他关机了。我气得手直抖,把电话打给顾襄。
电话响了,不一会传出“机主没有接听请按留言信箱”的声音,我不听,一遍遍的打,终于有人接了。只听顾襄在那边含糊着,用没睡醒的声音喂了一声。
我怒气冲冲的说:“顾襄吗,我他妈的是李文波!你醒醒,我有事问你。”“老大,”顾襄不满的说:“我昨晚上写了一晚上的稿,刚睡下,有什么事,中午再给我打不行吗?”我说:“你也甭睡了。今天早上的那篇报道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顾襄含糊的说了一声:“报道?什么报道?”沉吟片刻,他恍若大悟的说:“啊,那篇报道出来了,我还没看呢,你等一下,我去信箱里取一张看看。”他放下电话,我拿着电话等着,听见电话那头有一阵动静,好象是他在穿衣服,过了一会,听见“哗哗”的声音,我想他一定是在翻报纸呢。
过了一会,顾襄把电话打了过来:“对不起,李哥,我没想到是这样。我也是刚刚看到这张报纸,照片是我们的摄影记者人偷拍的,我已经告诉他不要发了,但是不知为什么报纸还是发了。文字部分已经有了改动了,我本来写得很隐晦,是老总又加了很多东西。我昨天写完稿就走了,我想这都是老总最后签字时重新加进去的。我只是个记者,无权决定老总的编辑思路。”我怒不可揭的说:“你少来这套,他妈的都是做新闻的出身的,我拜托你有点职业道德行吗?你们这么做,那是把这孩子彻底毁了你知道吗?就为了抢新闻为了吸引人,就什么也不讲了,良心也不要了,职业准则也不要了,你们还要不要脸啊?!”“李哥,你怎么这么说话!”我这一骂,顾襄也急了,声音大了起来:“你冷静点行吧?你可是我一直尊重的前辈,咱平静的谈这事,你别搞人身攻击行吗?”“我c你妈的什么人身攻击!”我气得什么话都骂出来了:“你别给我讲什么人身攻击!胡一平对你怎么样,胡东东那孩子怎么样,你他妈的有眼睛吗?你这么整他们,有没有点起码的良心?我要想人身攻蛔我早就一个大耳光抽死你了,你是个什么东西?你配当记者吗?”“李文波!你少骂人!”顾襄气得也喊了起来:“我告诉你,这个稿子是我写的,但是我只是个记者,我有写稿权,没有发稿权,至于稿子为什么会这样出来,我也没办法,因为我说了不算。你怪我,你怪不到我头上!至于胡一平对我怎么样?我老实告诉你,我顶烦他了。要不是工作有需要,我才懒得理他这种暴发户。我知道你们关系好,可是我是实事求是写的稿,我没对不起良心。我们的报纸说的也是实事,我们也没有对不起读者!”“你们谁都对得起,就对不起一个人,对不起一个正在成长中的孩子,你们这是杀人懂吗?杀人!”顾襄哼了一声:“算了吧李哥。胡东东是你看着长大的,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胡东东他害了多少人,你知道吗?他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发了三百多张y移的图片,发了几百条黄色的信息,还帮助别人整理合成了几部黄色的小电影,有多少人看到这些东西了?有多少比他还要小的孩子,比他还要单纯还要品学兼优的孩子因为看了他发布的这些东西一步步走向堕落?你知道吗?你能说得清楚吗?他是受害者可是他也是害人者,他这种行为不该受谴责吗?他不该为之接受惩罚吗?我们做为一个凭良心说话,以事实为据的报纸,我们报道了这件事,我们揪出这个社会现象,我们审视这个少年罪犯,我们做错了什么?你说我们做错了什么?”“可是,他妈的你们就是——”
“李哥,”顾襄很激奋的说:“你别再和我说这些话了。你凭什么责问我?我承认这次的报道是一个意外的事故,也不排队可能是有人要利用这个整胡一平,但只是相对你而言,我是对不起胡一平,对不起胡东东,但是我对得起自己做为一个记者的良心。我还记得五年前,你在我刚走上这个岗位时曾和我说过,一个记者要靠事实说话,要说真话写真事,不讲人情,不看面子,不向权势丢头,不为金钱动摇,不做虚假报道,不搞有偿新闻,不因为人情关系掩盖事实真相,我一直是按照你教我的去做的,我没有走偏过一步。可是你今天和我发火是为了什么?就是因为我写的是你的一个熟人,你想用人情掩盖事实,想遮住这些真相,但没成功,是吗?老实说昨晚上我接你的短信时我很失望,我真的很失望,你不是从前的那个李文波了,你不是那个我们直到现在还引以为楷模的前辈了,你和胡一平他们没什么两样了。”我手拿着话筒,本来满腔怒火,但在顾襄说完这段话时,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不知从何说起了。
“李哥,我一直尊敬你,我们,新闻部所有同仁都尊敬着你。”顾襄的声音里突然有了一种难得的真挚。“三年前,炎庄黑煤矿的那起报道,让我们损失了一个好兄弟,让你丢了工作,可是,你却换来我们所有记者们的尊敬。你辞职的那天,很多人都哭了,不管是喜欢你还是不喜欢你的人,你没看见那个场面,哭的人中也有我。你走了,可是你把一种精神留下了,我们都是按照你留下的那种精神做事的。但是今天,李哥,你让我发现你的精神死了,你死了。你不是我们的偶像,不是我们尊敬的那个人了。”话筒无声的落了下来,有好长一段时间,我才意识到我的眼泪正在我的脸上滑行,痒痒的,有如岁月的手在轻轻的抓搔着我的心灵,顾襄在电话那头不停的说着,但是我什么也听不到,我只看见前方一片模糊,很多熟悉的事与人都在这模糊的视线里渐渐清晰,他们向我走来,往事历历呼啸,一下子就将我拉回到了三年前,那些个风风雨雨的日子。
第十章
三年前,因为在工作上的业绩不错,我得到报社老总的赏识,在新成立的社会新闻部担任主任一职,主管社会新闻的全面工作。
当时我们的社会新闻部是由新闻部派生出来的一个新部门,近年来,随着报纸版面的扩大,我们报社以前的老新闻部分成了三个部门:热线部,政教部,和社会部,我的妻子安琪分到了热线部,专门接受群众来访来电这类工作,一个新分来的大学生顾襄经过一年试用期后,转正成为我们社会部里的兵。
那时因为部门刚成立,人员少,整个社会部就我们两人跑外,我这个主任其实和一般记者没什么两样,天天在外面跑新闻,写了不少稿子,每天累得半死,也得罪了不少人。
搞过新闻的人都知道,在新闻领域里,热线部的事务琐碎,政教部多为领导开会,社会部则多为批评报道,搞批评报道起家,当然就要得罪很多人。
不过那时我血气方刚,没把得罪人当成一回事,对于写批评报道仍然是满腔热情。但是整个社会新闻口只有两个人跑新闻,也确实是非常累,所以我一直想要增加个人手。不久,有几个大专院校的学生来到我们这里实习,我就向老总请示,要求挑一下人过来分分担子。
萧石就是在那个时候来到我们部里的。
萧石那年二十一岁整,大四中文系快毕业了,到我们这里来实习的主要目的是要交一篇毕业论文,另外想多学点经验,为以后找工作积点资本。怀着他这样目的来这里实习的毕业生每年在我们这都有一些,一般实习期都不超过四个月。对这些人,我们这里的待遇是不给工资,不给记者证,一般情况下重大报道也不安排独立采访,通常都是有个老记者带着,写点简单稿子,混过几个月,等到毕业前交稿就成了。这个人也不例外。
不过,我从见到萧石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政策对他并不适用。这是一个非常适合干新闻工作的人才,他聪明好学敏感性强,简直是一个天生的做新闻记者的料。萧石的家是山西一个叫灵泉县的农村郊区的,非常穷,据说当地有两多,一是黑煤矿多,一是拐卖妇女的多,萧石的哥哥就是在黑煤矿中一氧化碳中毒丧的命,这种出身决定了萧石这个孩子与其他同龄人不一样,因为本身出生于贫民阶层,他对底层人民有一种天生的人文情怀与悲悯心,这对于一个做记者尤其是以批评报道为主的社会记者来说,极其重要。
他来到我们部会做了几天冷板凳,基本上没有什么任务派给他。一开始就是接个电话,看个家,帮我们的稿子查查错字什么的,后来,因为工作量实在太大,也就安排着他出去采访一些比较简单的小稿,他做的非常出色,引起了我的注意。
时至今日,我经常在梦里梦见萧石,他是个非常温和的小伙子,戴着一个厚厚的眼镜,手里总是挟着厚厚的研究魏晋文学方面的书,这是他比较喜欢的一个事,他每天晚上复习功课准备考研,就是想读这个专业,我看过他写过的有关魏晋风骨的研究论文,辞采飞扬,壮怀激烈,极富煽动性,与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形象极难统一起来。
我们社里的同仁都很喜欢这个好学而又有礼貌的孩子,按照他名字的谐音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小石头。
有天下午,一个左手被砸断了三根手指的农民来到我们报社,来投诉距离市区五十公里外的炎庄煤矿,主要是投诉煤矿主不给他们工伤损失费等事情。那天我和顾襄去农村采访一个土地纠纷的官司,都不在办公室。接待这个农民的人就是萧石。
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那天真是一个奇特的日子,这个左手只有两根手指的农民,有如上天派来的一个愤怒使者,让很多人的命运从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这个农民是炎庄煤矿里的一个矿工,一个月前,他们四个人在推车时,矿里发生塌方,一些石头掉下来,四个人全被砸伤了,但好在没有死亡,他是伤得最轻的。事故发生后,矿方答应,在一个月之内给他们工伤损失费,但是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除了入院时给他们四个垫的两千块钱外,矿方再也没有派人来看过他们。四个人中另外三人现在还在医院里,这个伤得最轻的人去找矿上的人谈这事,但是找不到矿主,得到的答复是再等一等,这个人先后去几次,但是都没有答复,矿主只答应给他们四个人病假期间每个人30元的生活费,但对其花费的近八千元的医药费却表示概不负责。这个农民没办法,就找到报社来投诉了。
在关于城西炎庄,萧石并不知道其背景,这是一个有名的脱贫致富的小康村,这个庄四面环山,很偏僻,但是风景也很优美。从文革前算起,因为交通不便,加上四处皆山的原因,炎庄是一个著名的贫困村,人丁稀少,资源匮乏。改革开放以后,村领导带领大家修山造林,开发果树板粟种植项目,不久这个村庄果树板粟树种起来了,成为果树培植基地后,才逐兴旺起来,两年前,村书记斥巨资为村里修了一条宽敞的马路,还通了车,并且开发了炎庄矿种开发公司,专门开发研制煤、铁矿石。为了配合这项研究,村领导还成功的将一部分村民从偏僻的山顶移到了地势和交通都比较便利的地方,为开放山林矿藏做好准备,当时提出的口号是“保护矿脉”,这些举动曾做为先进典型多次上报省里,村领导也被因为创收大户、带领农民脱贫致富等荣誉而多次荣获先进称号。
那天下午,对上述背景一无所知的萧石凭着一种职业敏感,也凭着自己家乡黑煤矿成风的情况,意识到炎庄可能也有着另似自己家乡的那种情况——有人私开黑煤矿牟利。他在桌上给我留个条,没有向我以上的任何主管领导请假,就和那个农民一起坐公交车去了炎庄。
我是在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才进到萧石的。这个年轻人整整忙了一天一夜。他先是来到了医院看望了几个躺在床上的送伤的矿工,然后又去了矿里的工地上,实际看了一些煤矿的作业情况,随后又找了矿里的负责人,这些事做完后已经很晚了,他就在老乡家睡了。第二天,他又找了村领导了解了相关事情,在得到一些并不令人满意的答复后,他又去了几家村民家,了解了一些实际情况。
萧石在那天的整个行动虽然头绪繁多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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