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可是在心里瞧不起我?”秀荷淡淡地笑了:“其实,我早已习愦了别人轻视的目光。”
“秀荷姑娘言重了,”我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感,冲她微微一笑:“我个人对于青楼并没有什么偏见,其实别人怎么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想?更何况,以我之见,秀荷姑娘应该早已从青楼脱身了吧?”
我静静地看着她,默然不语,心中的疑云似巨浪一般翻滚。
倒不是我对被包养的情妇有什么岐视。问题是,我与她可说萍水相逢,她为什么要交浅言深,把这么私密的事情透露给我?我可不敢自大到以为我的亲和力已达到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地步。
“王妃果然聪明慧黠,有一颗玲珑剔透七巧心。“秀荷见话已挑明,倒变得一派坦然了:“事实上,我十六岁初次见客就遇上了爷,蒙他垂怜,替我赎身,至今为止,已有十年了。”
我看着她澄澈明净的双眸,羞涩朦胧的笑靥,忽然明白了一个事实。
秀荷,深爱着那个包养她的男人,并且,她以他为傲。所以,她一有机会,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跟人倾诉。
她,是一个寂寞的女人。
其实,在古代出现情妇还真是有点奇怪——既然肯花那么大手笔养她,为什么不干脆把她娶回家做小,偏偏要玩什么金屋藏娇的把戏?
她的男人惧内?这个想法刚一闪现,我差点笑喷——敢这么大张旗鼓地长期养着一个女人,何惧之有?
那么剩下的也不过是些两人身份相差悬殊,家中老人反对,不得以而为之的老套剧情了。
“所以,你想生一个孩子,来攻破老人家的心防?”我瞧着她,淡淡地微笑。
我心中倒有些佩服她的勇气。
为了一段也许永远没有结果的爱情坚持十年,恐怕不是任何女人都做得到的吧?更何况,自古男儿多簿幸,那个男人既然十年都没有想出办法说服他的父母,如果不是能力太弱,只怕就是对她兴趣日减了吧?
“十年了,爷早有妻有子了。”秀荷笑得飘忽,眼角隐隐有泪痕闪现:“他,早已把我忘了。”
“秀荷……”,我有些赫然——虽然心中早已猜到,可她这么明白地说了出来,我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你不必同情我,这是我的命。”她抬手,优雅地抹去眼泪。
“那种负心薄幸的男人,忘了也罢!”我低叹着劝慰着她。
“住口!“她突然疾言利色,目中迸出寒光:“不许说爷的坏话,爷文韬武略,足智多谋,对朋友肝胆相照,为家人鞠躬尽粹,是天底下最有情有义的男人!”
她一直温温柔柔,突然发起脾气,把我吓了一跳,我惊愕地望着她,一时倒说不出话来。
原来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还真不是乱盖的!爱情就是这么首目!明明那男人摆明了不喜欢她,玩弄她,她还这么死心塌地,我真是服了她了!
她说得他一朵花似的,真有那么好,为什么还背着老婆养情人?在我看来,那个男人他对妻子不忠,对情人不义,对父母不孝,是天底下最无情无义的人才对!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之间的事情,我完全不了解,的确也没有发言权——说不定,那个男人对她是真心的,只是另有苦衷?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起默言跟萧若水之间那似是而非的感情,不也是前后纠缠了十几年?要不是我突然冒出来,谁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说不定,默言早已登基,若水贵为皇后,他们之间生儿育女,甜甜蜜蜜地生活在一起?一想到默言这会子也许早就坐拥三千后宫,我心里好一阵别扭。
“对不起,我不该随意批评你的心上人。”我想了想,爽快地跟她道歉。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他们之间纠缠了十年的感情,岂是我这个外人一句话就能断言的?我的确是轻率了,难怪她生气。
“是我不对,不该乱发脾气。我知道,王妃只是想安慰我,是秀荷莽撞了。”她红了脸,垂着头怯怯地跟我道歉。
“哈,我们也别争着道歉了。”我忽然觉得事情好诡异,忍不住哈哈大笑——我干嘛为了不相干的男人,跟一个陌生女人生气?奇怪!
“王妃个性爽朗,像个男人一样潇洒,秀荷真的好羡慕。”她怔怔地瞅着我,目光复杂难懂,似羡慕,似妒忌,又似不甘,好象还有些不屑……
我摇了摇头,摇掉这荒谬的想法一一她跟我不熟,干么不甘?干么妒忌?
“秀荷,你的衣服好漂亮,为什么全是荷花?”我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眼,转了话题:“上次看到你的衣服,好象也是绣着荷花的,对吗?”
“是啊,秀荷这名字是爷取的,他最爱荷花,喜它的高洁,出污泥而不染。”秀荷声音轻雅如风,神色温柔如水,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之中。春天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使她整个人泛着淡淡的光晕,看上去真的有如画中人。
荷?默言好像也喜欢荷花。府里的池子里到处栽着,去年夏天,他还特意带着开心,开朗和我,一家人去天雪湖泛舟,赏荷花,听夜雨呢!
我心中怪怪的,突然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奇怪!她说她的恋爱史,我干嘛吃干醋?神经病!
“所以,从此后,我所有的衣服都绣着荷花,再也不用其他的花色了。”她望着我,羞涩一笑。笑容里带着些自豪,也带着些骄傲,还有点,炫耀。
就只因为他喜欢,所以一辈子只穿一种图案?这是不是有些太过偏执了?难道爱情的表这方式就只有这一种?被这种人爱上是不是也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是吗?”我笑得有些勉强,不想再在荷花上纠缠下去,笑着岔开话题:“你用的什么香料?香气好特别。”
“王妃喜欢吗?”她眼睛一亮,欢喜地望着我,从身上掏出一只白玉,瓷瓶来,揭开盖,凑到我跟前:“若是不嫌弃的话,这个送你吧。”
呃,我只是随口夸她一下,她就当真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只得接过瓶子,瞧了瞧,它色泽均匀,颜色浅碧,膏质细腻,清香扑鼻,确是脂中上品。
“谢谢了,它有名字吗?在哪里买的?”
“它本来叫碧错,后来我改成泪痕了。”秀荷静静地看着我,声音轻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幽怨:“是我在晨曦未出时,采集荷叶上的露水,添加了荷花花瓣精研而成的。你瞧,早上荷叶上那滚动的露珠,难道不似离人的眼泪吗?”
泪痕?我把玩着手中的香脂,心中沉郁一一明明是香艳的玩意,为何偏偏要取一个如此哀凄的名字?她,是在借此表达心中的怨愤与不甘吗?
“还是叫碧错吧,泪痕太忧郁了。”我笑了笑,随手把它揣进了怀里。
“咭”,她忽然抿唇一笑,若有深意地看着我:“王妃说的话,竟跟爷是一模一样呢 ”
“这个‘碧错’不会也是你那个爷取的吧?”我微微蹙眉,心中怪异的感觉越发浓厚一一如果这样,这几乎是他们订情的东西,干么送给我?莫明其妙嘛!
“是啊,王妃真聪明。”她掩着唇,含羞地垂下了眼帘。
嗟!一个大男人,成天研究些花花草草的,他烦不烦哪?跟他比起来,还是舞刀弄剑,不苟言笑的默言深得我心。
跟她话不投机,我兴致缺缺,于是车内陷入了沉默。
“王妃,到了。”阿福忽然停下车子,跳下来,弯腰打起了车帘。
秀荷躬着身子,袅袅婷婷地下了车,在一道青砖红瓦的高墙下站定身形,回过头来朝我微笑:“王妃,可否不嫌简陋,容秀荷奉茶招待?”
“不了,今天太晚了,改天吧 ”我朝她挥了挥手,放下帘子吩咐阿辐:“走吧,王爷该等急了。”
“驾!”阿福清叱一声,车子徐徐启动。拐个弯,已看到一扇米漆的大门,“君府”两个字突然毫无征地撞入眼帘。
我心中突地一跳——是巧合吗?
看着暮色中越来越远的那幢宅院,我感觉走入了迷雾之中……
七、闲话家常
斜阳已坠,暮色四合,正是未寒料峭时,傍晚的风吹在身上,带着丝丝的凉意,天边已有数颗星子在淡淡地闪烁。
“妈咪~!“开心挣脱喜儿的手,急急地向我扑了过来。
“阿朗,你不想妈咪吗?”我抱着开心软软的身子,笑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心中那丝淡淡的惘然被冲得无影无踪。
开朗站在廊下,牵着默言的衣角,大大的眼睛里明明有着渴望,却在强装老成:“想……不想。”
他又是点头又是摇头,让我忍俊不禁。
“为什么?阿朗不喜欢妈咪?“我笑着倾身过去,在他颊上响亮地印了一个吻。
“……喜欢!”开朗迟疑地看了默言一眼,见他眼角含笑,这才挺起胸膛大声回答。
讨厌的默言,开朗还这么小,就教他感情内敛,说什么男子汉遇事要沉着冷静,大气沉稳,不可外放。完全抹杀小孩的天性嘛!
我愉愉瞪了默言一眼,他微笑着上前从我怀里接过开心:“心心,妈咪累了,乖,别缠着她,让爹抱你。”
“妈咪,这个是什么?”开心手快,已经从我怀里摸出了秀荷送我的那个白玉瓷瓶,好奇地拿在手里把玩。
“一个很漂亮的阿姨送给妈咪的礼物哦。”我笑着摸摸她的头,把瓶子收了回来:“这个小孩子不能乱拿,更不可以吃。”
“可是,它好香。”开心噘着唇撒娇:“妈咪,心心也要香香。”
“等心心长大了再用。”默言笑着解围,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又认识了哪家的大人还是小姐?还送东西,啧!”
“喂!俗话说礼轻情义重,更何况这还是人家亲手制做的呢 ”我不满地瞟了他一眼:“总好过某人,什么也不给我买!”
“又来了,你看中什么自己去买就好了啊。”默言摇了摇头,抱着开心往餐厅里走去:“我一个大男人,去买女人的东西,成何体统?”
嗟!男人了不起吗?只是买个东西而已,又不是要他去死,有这么难吗?
算了,懒得跟他争,反正他也听不进去。
“说起来好巧,我今天又遇到那个秀荷了。“我一边替开朗擦着嘴角的油渍,一边跟默言闲聊:“原来她是李彬的表妹,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呢。”
他没吭声,低着头认真的帮开心桃着鱼剌。
“你不记得了?“我放下手帕,帮开朗倒了杯水,接着提醒他:“秀荷就是昨天在娘娘庙里看到的那个女人。李彬记得吧?我之前有跟你提过的,就是我新选的那个校长。”
“恩。”他低低地应了一声,显然不怎么热衷这个话题。
我低叹一声,瞧他那样,肯定是把这两个人忘掉九屑云外去了。对于不感兴趣的人,默言一贯采用彻底忽视来表示他的漠然。
“下次出城要记得早一点回来,不然就带无香或无尘一起去。”默言终于结束了跟鱼的斗争,抬起头来,眉峰轻蹙,淡淡地看着我:“一个女人家,胆子咋就那么大?又不会武功。”
我没武功怪谁?我没我找他算帐就是好的!他还有脸提!
“这还不都怪你?要你没事教我一两招,就是小气得要命。”我恨恨地瞪着他,郁闷得要死!
居然敢嫌弃我根骨不行?说什么没有练武的天份,索性不学还好一点,学了搞不好坏了他的名声。
靠!就算是事实好了,我是他老婆诶,他讲话要不要这么毒啊?
“行了,都几年的事了,还气呢?”默言失笑,手臂越过桌面,握住我的手:“我不是怕你辛苦吗?武功是要从小练的,你都那么大年纪了,学那个做什么?再说了,你就是学了,也没机会使啊。”
他说得倒是好听,当我真听不出来?他这句话翻译过来的意思不就是说我又笨又老?
吼,被他气死!
“得了,你也没少从无名那里掏到好东西,”默言把开心放下,笑着靠了过来,讨好地拢着我的肩:“要不,我让无垢做个暗器给你玩好了。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能带着到处跑。”
倒,暗器不带在身上,放在家里当摆设有p用啊?他当我三岁小孩,随便就想糊弄过去?
“那要不要专门弄间房子,一天三柱香地把它供起来?”我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冷笑。
“我不是怕你一个弄不好,会伤到自己嘛。”他嘿嘿笑。
是哦,我弱智啊?
“阿朗,带妹妹去找喜儿阿姨。 ”我懒得理他,拿毛巾帮开朗和开心擦了手脸,打发他们走人。
“真生气了?”他凑上来,勾住我的肩,低头就想吻我。
嗟,除了这一招,他没别的了?
“哎!你说都是男人,为啥相差就这么远呢?”我偏头躲过他的袭击,想起秀荷的话,忽然心有戚戚。
“你胡念叨些啥呢?”他微笑着瞧我一眼。
“可惜了这么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俊容了,偏偏就是一只呆头鹅!”我望着他,捏住他的脸,哀声叹气。
“笑话!放眼全黑雪,你能找出比我更俊逸潇洒的,旷达豪爽的男人吗?”默言不高兴了,冷冷地睇着我。
“瞧瞧,人家又是香,又是荷,又是露的,多么温柔多么深情多么浪漫?”我忍不住摸出玉瓶到他眼前乱晃:“你啊,有人家秀荷的心上人的一半,不,有他十分之一的情趣就好了。”
“秀荷的心上人?”他皱着眉冷觑着我,面色y沉了下来。
嗟!被我戳中死x,不吭声了吧?
“是啊,听说他们是在青楼相遇的,一见钟情,不但替她赎身,因为喜欢荷花,还帮她改了名字叫秀荷。一起研制了这个香料,还取名叫碧错。啧!”我无视他的怒气,一脸的哀怨:“你不是也喜欢荷花?怎么就没见你做点什么浪漫的事出来感动感动我?瞧瞧人家,又是对月呤诗,又是迎风洒泪的,唉!”
“哼,她说什么你就信?“默言捏着拳头,冷冷地看着我,神色僵硬。
以为板着脸我就会怕了?嗟!
“这种事还能有假?再说了,出身青楼虽然不是什么丑事,至少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她何必骗我?骗我有什么好处?你啊,就是疑心病太重!”
“你觉得秀荷这个名字好?别告诉我,你想改成苏秀荷?”默言拉长了脸,斜着眼睛瞪我,目光冷厉,眼睛里像是放了冰块,嗖嗖往外冒冷气。
什么苏秀荷?我还苏芙蓉哩!吼!败给他!
我的重点根本就不在于名字好不好?他搞不清状况,乱嚷嚷。
这简直就是对牛弹琴,根本说不通嘛!
“懒得理你!”我气呼呼地往书房里走。
“秦秦,“”默言追上来,一把抱住我的手:“那个叫什么秀荷的女人,你以后少跟她来往。”
我怔了一下,随即甩开他的手:“怎么?心虚了?怕被别的男人比下去?”
“放眼黑雪,有哪个男人敢与我一较高下?我干嘛要跟……别人比?“默言上前挽住我的腰,俯瞰着我,眼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神态倨傲,语气狂妄,可惜后面那一句稍稍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可是,瞧着他俊逸的面容上少有的焦躁之色,我不禁有些心软,又有些歉疚一一默言本来就不是那种风花雪月的男人,我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噗!”我轻笑,伸手推了他一把:“得了,我也不是要你完全跟他学。说实话,你要真的变成那样,我还不习惯哩!”
“是吧?你也觉得那种娘娘腔的事,不适合我做吧?”默言轻吁一口气,搂着我进了书房:“所以,听我的没错,少跟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来往就对了。我不希望我的秦秦变得跟那些三姑六婆一样啰嗦!”
“是哦,嫌我啰嗦,你自己还不变得四叔八公?”我翻个白眼,没好气地顶回去。
“什么四叔八公?胡说八道!”他忍俊不禁,伸指轻掐我的腰。
“哈,不要,好痒!”我大笑着在他怀中挣扎,扭着身子躲避他的魔爪。
“还敢嫌你相公我吗?”他挥舞着手掌感胁我。
“相公~我不敢了……哈……饶了我……”我哈哈大笑着投降,伏在他怀里,累得呼呼直喘。
“秦秦……”他轻舒猿臂,拥住我,低喃着深深地吻住我的唇,吻化了我的心……
“其实呢,秀荷也真可怜,依我看她那个男人也不怎么样。”我静静地偎在默言的怀里,环着他的腰,有感而发:“家里明明有妻有子,偏偏还要在外面会屋藏娇。美其名曰是孝顺父母,其实就是不想负贵任。”
“好端端的干嘛又提她?”默言不悦地睨了我一眼。
“我太幸辐了嘛,所以同情她啊。 ”我伸手轻抚上他的胸,抬眸默默地凝枧着他的眼睛:“我真的无法想象,十年如一日地等着一个男人回过头来看自己一眼,那是一种什么心情?”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他蹙着眉,开始不耐起来。
“其实想想,那个男人的老婆也蛮奇怪哦。老公在外面偷情,居然一点也不知道?十年诶,又不是一天两天,你说她是不是有够白痴?”
默言瞪着我,不吭声。
我反正也不需要他发表意见,所以,勿自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
“秀荷也是,明知道那个男人假情假意,还在痴痴地等他回头。十年诶,那男的若有心,早娶她回家了。一直不付诸行动,摆明了有问题哦。我要是秀荷,早八百年就离开了。十六岁开始,女人最珍贵,最美丽的一段人生,就这么虚掷在一个浪子的身上,真是不值!”
“最可恨就是那男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两边都占着不撒手,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还摆出一副温柔休贴的多情公子像,
演痴情,扮着情圣来骗女人的眼泪!”
“呃,他有那么可恶吗?”默言突然出声,小心地瞟了我一眼:“或许,他有苦衷呢?”
“狗p!”我火大,手指用力戳着他的胸膛,睁圆了眼睛瞪他:“怎么?还跟那个男人站一条线呢?对哦,那男人也姓君,搞不好你们真认识。”
“你怎么知道他姓君?”默言挑眉:“又是那个女人说的?”
“今天是我送她回家,她住在君府嘛!”我狐疑地瞧着他:“怎么,你真的认识?”
“不认识。”他迅速否认。
“不认识最好,认识也不许跟他学。你要是敢学他,看我怎么收拾你!”我用力瞪他。
“你,会怎么样?”他倒跟我较起真来了。
“嘿嘿,我会怎么样?”我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他一眼,冷冷一笑:“你要不要也养个情人来试试?”
“嘿嘿,不敢。”
“我该你也不敢!”我扑上去,用力掐着他的脖子:“否则,我掐死你!”
“喂!谋杀亲夫……”
八、 雨打新菏
早晨醒来,感觉格外的清凉,推开窗子一看,外面飘起了细细的雨丝。那千万条银线,织成一张密密的网,铺天盖地撒下来,好像整个世界都变得忧伤了。
池搪里的新荷,伸展着阔大的叶片,顶着纤长的枝梗在风雨中摇曳。我默默地站在岸边,瞧着那晶莹的水珠在叶面上滚来滚去,倒真有几分凄凉的意味。
那个在风雨中默默地看着菏叶,思念着情人的女子,究竟流了多少离人的眼泪?十年的等待,十年的付出,她该是多么忧郁,多么哀伤,多么绝望?
摇了摇头,拂掉涌上心头的忧郁。算了,这世上的痴儿女又岂是她一个?尤其是在这种男权至上,以夫为天的封建社会,这样的戏码怕是每天都在上演吧?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象我一样幸运,能够拥有丈夫全部的爱。
我低低叹息了一声,收拾起心情,慢慢地出了王府,往学校走去。
晚月的身子也不知大好了没有?那丫头是出了名的倔强,我要是不看着她一点,只怕会硬挺着去上课。
想到晚月,又忆起她十三岁初潮的那件糗事,忍不住笑弯了眉毛。
“大嫂,一个人笑得贼兮兮地,在想什么呢?”傅云涛猛然从身后闪了出来,抚着下巴,笑眯眯地睇着我,戏谑地道 “该不是还在回味昨晚上大哥跟你的恩爱吧?”
“呸!你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轻推他一把,没好气地笑骂着他:“昨天又到哪里鬼混去了?”
“嘿嘿,大嫂,流风轩又来了几个小倌,长得真得很不错哦。”他朝我眨了眨那对桃花眼,笑得贼兮兮:“要不要我瞒着默言,带你去见识一下?”
这家伙,想男女通吃啊?
“咳!”背后传来轻咳。
我掉头,默言板着脸,冷冷地看着他:“云涛,瞎说什么呢?”
“呵呵,没说什么,开个玩笑,玩笑而己……”云涛摸摸鼻子,狼狈地闪到一边。
“哈哈哈。”看到他吃瘪,我开心得笑弯了腰一一他活该!
“秦秦,你想到哪里去?”默言不理云涛,淡淡地瞟了我一眼,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道:“我正好没事,不如我陪你?”
“咦?今天是什么日子?昭王爷居然有时间陪我,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假装抬头看天,一脸的受宠若惊。
“尽胡扯!”他挑眉,曲指轻弹我的额。
“奇怪,昨天你不是说今天要去鹿城查帐?”傅云清挑眉疑感地望向默言:“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我正要跟你说”,默言冷冷地瞧了他一眼:“这事交给你了,省得你一天到晚无所事事的闲逛”
“不是吧?”傅云涛哇哇叫:“我只不过跟嫂子开了一个玩笑,你没必要这么狠吧?”
“不想去?”默言斜睇着他,淡淡地道 “那好,青州的牧场……”
“好,我去!”傅云涛急忙一口答应,掉头一溜烟跑得不见人影。
“哈哈哈,真好玩!”我大笑着上前亲热地搂住默言的臂:“走吧,陪我去看晚月,反正也不远,我们走着去好了。”
“看赵家小丫头,为什么?”默言轻蹙眉峰,携着我的手,两个人并肩走在青石路面上,一边随意地跟我闲聊。
自从结婚之后,我忙着照顾小孩,管理学校……他上朝,打理生意,忙逆天帮的琐事……每天都过得紧张而忙碌。记忆里两个人象这么轻松惬意地走在一起,已经是好遥远的事了。
“是啊,那小妮子病了。”我拖着他的手,淡淡的温馨感溢出来,暖了我的心。
“她今年十七了吧?”默言侧头,细想了一下,才淡淡地问。
“是啊,难得你竟然记得。”
“也差不多可以嫁人了。”
“她倔得很呢,打定了主意要做赵家的儿子,不肯嫁人。”我微笑:“不然,我倒想帮无尘或无香做个媒。”
“不要!千万别把她配给我!给无香还差不多!”无尘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了出来,他双手乱摇,急得脸红耳赤。
“无尘,你什么时候跟着我们的?干么偷听我们讲话?”我讶然地望着他。
“呃,对不起。”无尘尴尬地瞟了默言一眼,身子一晃,象来时一样突然消失了。
“他干嘛?来无影去无踪的。”我看着他的背影,一头雾水地问默言。
“恩,最近京里不太平,这段时间就让无尘和无香跟着你好了。你也小心点,别一个人到处乱闯。”默言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声音虽然柔和,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京里不太平吗?我怎么不知道?”我狐疑地望着他。
“上次和记布庄不是被抢了?你不记得了?”默言冷着脸看了我一眼。
“那关我什么事?难道京里发生一起劫案,我就要行动受制一次?”我哇哇大叫,抗议他的独裁。
“他们就只跟着你,保证不出来干预你做事,你当他们不存在就好了。行了,别再争了,这事就这么说定了。”默言不看我,平淡地交待了理由,便结束了谈话一一显然,他没打算给我拒绝的机会。
吼!气人!不过,转念一想,他其实也是关心我。虽然做法有些强硬,不可取,但心意还是好的。算了,随他去了。
“小雪姐姐,咦?姐夫也来了?”晓筠从学校里匆匆走出来,迎面碰到我们,笑着打招呼。
“恩。”默言淡淡地点了点头。
“我来看看晚月,不知道她今天来了没有?”
“那丫头今天没来,好家为了嫁人的事跟家里闹别扭呢!”晓筠笑着跟我报告最新的八卦消息。
晚月和晓筠都不在,我去学校干什么?
“这么急,要去哪里?”
“俱乐部啊,”晓筠看了默言一眼,显得有些迟疑:“晚晴姐来了……小雪姐姐一起去不?”
“真的,晚晴来了?”我心中一紧:“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晚晴的命真苦,连生三胎都是女孩子,好容易在第四胎上怀了一个男孩子,却因为难产虚了身体。结果他相公以此为借口在她生病期间,一口气连娶了三房妻妾。
公婆不但不帮她,还埋怨她善妒,说是做为一个贤惠的妻子,应该鼓励相公多纳妾室,以帮大家开极散叶。还说什么多子才能多福,晚年也才有依靠。真是笑死人一一那么多人争一个老公,哪可能有福气?
“我也担心着呢,一起去看看?”晓筠再次邀我。
“可是……我有点左右为难一一默言难得有空陪我,怎么偏偏晚晴就来了呢?
“你们去吧,我上衙门去。”默言放开我的手。
“对不起,默言,我晚上再跟你说。”默言反正天天看得到,晚晴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在这里停一下”,车子驶到涌念路的回春堂,晓筠叫停,拉了我下车:“这鬼天气,我娘的风湿又犯了,我去替她买点药。”
“恩,我在外面等你。”因为不喜欢中药味,我摇头拒绝跟进,站在回春堂前,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潮。
迎面一驾双辕车疾驰而过,赶车的车夫长得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行人纷纷走避。
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躲避不及,眼看要丧身马蹄之下,赶车的大汉挽紧缰绳,奔马狂嘶着竖起前蹄停了下来,车厢却被惯性带着横摆在街心,随着人群的惊嚷,她纤细的身影被撞飞。
“天哪!”晓筠惊呼一声,拉了我,直往人群里钻。
我挤到里面,低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秀荷?”
她了无生气地躺在地上,瘦弱的身形更是不盈一握,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得几乎没有了血色,双眸紧闭,轻若蝶翼般的睫毛覆住了那双秋水明眸。
“秀荷,你没事吧?”我蹲下去,抱起她的头,再匆匆检视了一遍她的身体一一还好,没有掉断骨头。
“喂!大街上这么横冲直撞,你会不会赶车?”晓筠见是我认识的人,立刻上前我车大理论。
“对不起!在下因为接到信,说家母病危,心急之下才……”从车里下来的却是一个文弱的书生,他打拱作揖,不停的道歉。
“秀荷?你还好吧?”我轻拍她的双颊,焦急地低唤。
她全无反应,我仰头叫道:“晓筠,别吵了,来帮我把她抬到车上去。”
路边又来几个热心的大娘,大家一起合力把秀荷抬到了车上。
我默默地凝视着她一一那么苍白,那么娇小,那么柔弱。在这样一个仿佛风一吹就会消失的身子里竟然蕴藏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量。
我从来就不相信命运,更不相信巧合一一无巧不成书,其实是说书的先生骗人的伎俩。
短短三天,这个以前与我完全没有交集的女人,竟然以不同的方式,不同的身份,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玄机?
我与她,究竟有什么缘份?她费尽心机的接近我,甚至不惜拿自己的生命来做赌注,究竟想暗示我什么?
我想起她的故事;想起她的心上人;再想起豢养她的那座金丝笼一一君府;想起家里满世界的荷花;再想起默言那晚突然如其来的失踪;想起昨天与他的戏言;想起他今天反常地派无尘和无香跟着我……
我冷汗涔涔,不敢再想下去。胸口似堵着一块巨大的石头,顿觉呼吸困难。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次围场遇险,掉入冰冷的天雪河里,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孤立无援地在汹涌的波涛上载沉载浮,即将遭遇灭顶之灾。
“晓筠,今天好象不能去看晚晴了,我带她回府。”望着昏迷不醒的秀荷,按捺住心底的万丈波澜,我果断地下了决定。
我,讨厌暧味不明,讨厌是非不分,讨厌无瑞的猜忌。
事情没有完全明朗,我没有任何证据,我不能先自己吓自己,乱了阵脚。
我,要寻我答案。
希望,事实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希望,我多心了,多疑了,多虑了……
“可是,回春堂就在眼前……”晓筠一头雾水。
“回王府,无名是最好的大夫。”我不理她的惊讶,不容反驳地下了命令。
“好吧。”晓筠点头,吩咐车夫掉头,向王府疾驰而去……
九、 君府品茗
车子很快地驶入了王府。
无名得到消息,匆匆地迎了出来,站在门边等候。
我掀开帘子下车,身子却一个趔趄,脚下一滑,差点拌了一跤。
“小雪姐姐,你怎么了?脸色好差。”晓筠惊呼一声,抢上前来挽住了我的手,她望着我,惊讶地低嚷。
“没事,刚刚可能受了点惊吓”,我强自镇定心神,淡淡地打发她回家:“你先回去吧,伯母不是还等着你的药?”
“那好吧,我改天再来看你。”晓筠上了车,一脸忧心地走了。
“无名大叔,你的消息好灵通,帮我看看,她有没有大碍?”我定了定神,瞟了尴尬地杵在旁边的无尘一眼,淡淡地吩咐无名。
“王妃,你没事吧?老夫还是先替你把把脉吧?”无名没有看秀荷,忧心忡忡地望着我。
“不用了,事出突然,我只是吓了一跳而已。”我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她被车子撞了,不知道有没有事?”
“没有什么大碍的,只是轻微擦伤,有点淤血。”无名俯身,粗粗检视了她一遍,低声回话。
“恩,那就好。”我回过头吩咐闻讯赶来的喜儿:“把客房收拾一下,这几天就让她住在府里。”
“什么?你要把她留在王府?“无尘失声惊呼。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我抬眸,紧紧地视着他。
“呃,这,这不太好吧?”无尘与无名对视一眼,摸了摸鼻子,垂下眼帘避开我的视线,一脸的为难:“她来历不明,无缘无故把她收留下来,王爷怕是会怪罪的。”
“什么来历不明?她是我的朋友,我昨天也到她家去过了。”我静静地看着无尘的侧脸,微微一笑:“她现在受了伤,我没看见就算了,既然正好遇上,怎么可以放任不管?放心吧,默言那里我会去说服他。”
“可是,你没有通知她的家人,冒冒然把她留在府里,会不会不太好?”无香悄然走了进来,也加入了反对的行列。
“她孤身一人,家里好象没什么亲戚。”我平静地反驳。
“可是…… ”无香还想再说。
“哎~”秀荷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我抛下无香,走过去,俯下身子,握住她细腻而白皙的小手,低低地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我在哪里?”秀荷缓缓地睁开眼睛,目光一片迷惘,看上去象一只迷失了方向的小鹿般纯洁。
她娇小柔弱的身子,白皙秀气的脸庞,低柔婉转的声音,无辜而迷惘的表情,任是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会心生怜惜。
我的手微微的颤抖,不敢想象,如果默言真的跟这个女人在一起长达十年的话,该怎么放下对她的牵挂?
她看上去那么软弱,那么需要人的保护一一世上有哪个男人能拒绝得了她?
她的音色是那么优美,我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当她婉转娇吟时,该是多么的媚感人心,该有多么的勾魂摄魄,足已令任何男人血脉贲张。
“你被车子撞了,刚好我在街上看到,就把你带到我家里来了。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我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地凝视着她。
这个娇小的女人真的隐藏在默言背后十年?
“王妃言重了,秀荷感激都来不及,怎么敢怪罪呢?”秀荷白皙秀气的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心虚,却始终垂着头,不敢看我,也不敢看房中任何一个人的眼睛:“可是,秀荷现在已经没事了,还是回家去方便。”
“你,真的要回去?”她不是苦心积虑想要进这个王府?现在我如她所愿,她为什么要退缩?
是,她想以进为退?或者因为看到一屋子不友善的目光,这才打起了退堂鼓?
不管是什么原因,既然她本人不愿,我都不能强人所难。
“王妃好意,秀荷心领,实在是习惯了独居的自在,不敢打扰。”她婉转地轻声解释。
真的是我多心了?世上的事真有如此的巧合?
“那好吧,我送你回去。”我沉吟了片刻,终于下了决定。
听到我这么一说,房里的众人明显松了一口气,大家脸上的表情都轻松了起来。
无尘匆匆往外走:“我去套车。”
一翻折腾,我和秀荷重又相对而坐。她生性胆小,个性又内敛,这一生可能也习愦了看人脸色。我不说话,她也不敢吭声,连头也不敢抬,蜷着身子躲在角落,两个人陷入尴尬的沉默当中。
或许正因为她事事隐忍,委曲求全,才会让人在最初的心生怜惜后,很快就心生厌倦,最后落得了一个被人遗忘的下场?
我真的想不明白,以她这么胆小惴弱的性格,要怎么破坏别人的家庭?好像说话大声一点都会让她受到惊吓,如果她真的是默言的地下情人,她已经存在得那么卑微了,我要怎么跟她理论?
“到了,王妃,可否入内让秀荷奉茶招待?”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怯怯地开口相邀。
“好啊,反正没事,就打扰了。“我一口答应,随手推开了那扇神秘的朱漆大门。
“嘎?”显然她的话只是客套,我真的要进去了,她反而愣在当场,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不欢迎?”我淡淡地笑了笑,转头对上无尘:“你回去吧,别再跟着我。否则,我翻脸了。”
“怎么会?秀荷求之不得呢!“秀荷回过神来,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她抢上前几步,到我身前引路,声音也高亢了许多:“王妃,请。”
房子极宽敝,从正门一条青石板的步道,曲曲折折的通往主屋。两旁花木扶疏,池塘水榭,亭台楼阁无一不全。虽然不能与昭王府的大气庄重相比,但是小巧温馨,却别有一番味道。路边那郁都葱葱的树荫,显示着屋子的年代久远。
房子里布置得极为雅致,四处都摆放着盆景花卉,看得出主人花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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